他躲在黑暗里,悄悄冲许唯臣挥手,对着他做口型:“哥哥!”
许唯臣笑着对着点点头,随即把视线移到了穆嬿婷身上。
许嘉羿撇撇嘴,哥哥总是这样。
音乐会完美谢幕,许嘉羿找到李秋词,正要离开。
“你们啊,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穆嬿婷摇摇头,纤细漂亮的手指捏着酒杯,浅尝辄止。
“怎么会,哥哥在,有人陪你。”
“啧,说什么呢。”
穆嬿婷掐了许嘉羿的胳膊一把,“没个正形。”
“嘿嘿,我们先走了。”
“婷婷姐,辛苦啦。”
李秋词笑着和她干杯,又拍拍许嘉羿的肩膀,两人一起走了。
许嘉羿回过头的时候,看见他哥正往后台过来。
他们四个人,两对青梅竹马。
许唯臣比他们大很多,从小带着他们三个皮猴子,最是辛苦。
许嘉羿想着就笑了,捏着李秋词的肩膀,“我最近总是想起,那年去孤儿院的事情。”
那是他第一次和母亲一起回老家,那个漂亮的南方水乡,他抱着田里刚成熟的西瓜,一路跑,却在转角撞到了一个穿着水蓝色短袖的小孩子。
那孩子瘦小得很,一下被他撞在墙角。
西瓜碎了一地,许嘉羿坐在地上大哭。
小男孩被他吓得不敢说话,直到阮清赶来,将许嘉羿抱起,又去扶坐在地上孩子。
小男孩太害怕了,转身就跑。
阮清见他胳膊和手掌都有擦伤,安抚了许嘉羿,便抱着他,一路跟到了孤儿院。
阮清和院长聊了起来,许嘉羿哭够了之后,在树根下找到了刚才的小男孩。
“你的手擦伤了。”
许嘉羿抱着树,探出脑袋,看着坐在地上的人。
伤口上有灰尘和小石子,他不怕疼一样,将它们拍掉。
许嘉羿捏着干净的帕子,沾了水,又拧干,蹲在他身边,小心地擦拭他的伤口。
他至今记得,男孩很瘦,瘦到显得眼睛很大,眼眸黝黑,晶亮地看着人,沉静得和古潭一样。
许嘉羿一向爱干净,却并不排斥男孩的小脏手,白净的帕子被弄脏,他便去用水洗干净。
“如果不是你们,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李秋词自然忘不了那一天。
他不敢触碰那个漂亮得跟娃娃一样精致的孩子。
精灵一样,漂亮又温和的孩子。
对比起来,他和流浪猫一样瘦小,和地上不值一提的灰尘一样平凡。
云泥之别。
可天上的云,偶然掉入了凡间。
掉在了他的身边。
许嘉羿性子娇纵,却从来不曾主动索要什么。
他第一次向阮清开口要的,就是李秋词。
可是许家状况复杂,无法给李秋词办理收养手续。
于是将李秋词的户口,落在了家里的老管家那里。
他没有名字,院长在秋天把他抱回来,于是随口给他起名“小秋”。
老管家姓李,阮清想了很久,最后给他敲定了“秋词”二字。
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从此有了家。
有父母,有爷爷,有哥哥,有弟弟。
许唯臣对他很好,穆家的独女穆嬿婷也对他很好。
许嘉羿更不用说,除了黏许唯臣,就是黏李秋词。
“哎?你看那边。”
他们走在路上,李秋词一下就瞧见了一则广告。
“穆家最近研发的这个抑制剂,好像挺火爆的。”
“嗯,确实,但是我总有不好的感觉。”
许嘉羿只是提了一嘴,然后就上了车。
他困了,靠在车窗上打盹,他记得李秋词注视着他的侧脸,一看就是很久,最后缓缓移开视线,看着窗外出神。
许嘉羿并没有睡沉,他眯着眼睛,看到李秋词脖子处的项链。
这是他亲手做的,从设计稿,到亲手磨合。
即使很辛苦,手指磨破,出了血,磨出茧,不再漂亮光滑,可看到李秋词收到礼物时,眼里盈满了感激又感动的光。
他觉得什么都值得。
周边景色变幻,他睡着了。
芜湖,这个过去,有没有人猜到呢?
想要海星星
“到什么?”
李秋词身上穿着的,不是乐团礼服,而是一身板正的西装,手里捏着通讯器,正在跟下属分派任务。
这是怎么了?
许嘉羿低下头,他穿着深蓝色的正装,袖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的长发绕在指尖。
“哥哥的公司上市了,今天庆功宴呢。”
李秋词高兴地拿出准备好的礼物,“这个耳坠特别适合他。”
许嘉羿眨眨眼,哦,三年过去了,他们毕业时,许唯臣已经功成名就,脱离家业,创下自己的事业。
“婷婷姐已经到了,别磨蹭了,走吧。”
许嘉羿恍惚地跟随李秋词。
不知为何,李秋词的脚步格外地快,许嘉羿好吃力,疲倦,想伸手拉住他,却怎么也够不到。
许嘉羿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李秋词……CH”
“李秋词!”
“你愣着干什么啊?宴会要开始了。”
“我难受,我不舒服……CH”
许嘉羿扶着酒庄门口的石狮子,脑子一片混沌。
“宴会要开始了,别闹别扭啦,我之后再补给你一对耳坠,好不好?”
他们仿佛处于平行时空的交汇处。
他们自说自话。
许嘉羿摇摇头,“我不想去……CH”
“别闹啦,你怎么了?”
李秋词摸摸他的头,笑容明媚,他是真的很高兴。
许嘉羿不想扫兴,只好跟着他进去。
周围的场景很模糊,视觉效果很差劲,采光也不好,许嘉羿落座,疲惫地对着宴席发呆。
恭贺的络绎不绝,许唯臣的同学、朋友、合作方,都在这里,觥筹交错。
父母端坐一旁,脸上满是欣慰。
许嘉羿却觉得不对劲,他转过头,看到熟悉的面孔。
是他的大学同学。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只是奇怪了一瞬,便接纳这些荒谬,他们靠近了许嘉羿,坐在他身边,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李秋词还缠着你呢?”
“哈哈哈哈哈,被一个beta纠缠三年,真是惹人眼馋呢。”
许嘉羿下意识想要反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上次论坛里的照片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和好了?”
许嘉羿一阵混乱。
和好……CH?
他们关系破裂过吗?
刚刚李秋词不还和颜悦色的?
到底怎么回事。
许嘉羿头很痛,弯下腰,手指深入发间,攥紧了头发,身体微微颤抖。
李秋词呢?
许嘉羿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穆嬿婷扶了他一把,脸上的表情满是担忧。
“嘉羿,别闹了,去跟秋词服个软,道个歉,他那么疼你,不会跟你计较的,你怎么就那么犟呢?”
许嘉羿摇摇头,推开穆嬿婷,他到底干了什么?
怎么了?
李秋词为什么不见了?
许嘉羿跌倒在地,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手心,他扯过纸巾,慌乱地想擦干净。
越擦越乱。
他顾不得,只能胡乱捂着口鼻,“李秋词!”
周边的场景瞬间变幻,从庆功宴的酒庄,变成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李秋词沉默地坐在床头,双手满是伤痕,神情低落。
“李秋词……CH”
恐惧席卷全身,许嘉羿不敢靠近,悄声站在门口。
“我们分开吧。”
“为什么?”
许嘉羿听见自己僵硬如机械的声音,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不受控制地说着伤人的话。
“你是不是听了那些人的话,不高兴了?可那不是我说的啊,我澄清了,我反驳了,但是他们……CH”
“不是,是我受够你了。”
许嘉羿一愣,呆滞地靠在门口,“你说什么……CH?”
“我说我受够你的大小姐脾气,受够你每天缠着我,跟我闹别扭,每天跟我耍小性子,我烦了,我腻了!”
李秋词的话语那么沉重,砸在许嘉羿的心口,让人刺痛难当。
场景一变,雨下得很大,许嘉羿开着车,一路狂飙,李秋词冷静地坐在他身边。
“你少拿那套话骗我,我不相信。”
许嘉羿明显很愤怒,他强忍着怒火,车在暴雨里穿过。
“我没有骗你,我们分开吧。”
“你说谎!”
刹车的声音十分刺耳,李秋词握紧了安全带,停稳的一瞬间,他开了车门,转身就走。
“李秋词!李秋词!”
“我以后不缠着你……CH不跟你耍脾气了……CH李秋词!”
暴雨淋湿了他的长发,冲刷着他的眼泪,他双眼通红,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李秋词……CH李秋词!我改……CH我什么都改!”
许嘉羿追了两步,又倔强的站在原地。
他期盼李秋词能转身,能回头,哪怕看他一眼。
只要他看一眼……CH
许嘉羿才能有勇气追上去。
“李秋词!”
他瞧见李秋词的身影一晃,他看不见李秋词的表情,更不敢确定他有没有心痛,有没有心软。
“李秋词——你今天要是走了,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CH”
李秋词停下脚步,许嘉羿咬着牙,低微的哭声被暴雨冲散。
他不敢确定,李秋词肩膀的颤抖,是否为他的臆想。
暴雨如割,凌迟着他的心脏。
“李秋词!你以为我很在乎你吗?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你!”
“我讨厌你!你只不过是个beta!一个永远不可能被我标记的beta!我讨厌你!”
“你走啊!我一点也不在乎你!”
声嘶力竭的人,说着违心的话。
砸烂了他们的关系,踩碎了多年的情谊。
李秋词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许嘉羿蹲在雨里,无力又惶恐地哭着。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CH”
“一点也不在乎你……CH”
“从来没有喜欢过……CH”
“从来都没有!”
“我讨厌你!!”
“从来都是讨厌你!!”
“李秋词——”
“你从来都是个讨厌鬼!”
没有人回应。
也可能没有人听见。
爱干净的云,被深秋的雨打散。
那天的雨多冷?
冷进了骨髓里。
他的躯体、灵魂,都被那天的雨杀死。
……CH
“许嘉羿。”
“许嘉羿,醒醒。”
“许嘉羿!”
暴雨逐渐停了,许嘉羿抱着胳膊,冷到发颤,头很晕,什么都看不清。
模糊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一声一声地呼唤他。
许嘉羿抬起头,被光亮刺得睁不开眼。
“许嘉羿!醒醒!”
他咳嗽两声,血液滑进嘴巴里。
李秋词握着他的手,“坚持住,我听见,救援的声音了。”
“嗯……CH”
许嘉羿恍然,刚才只是一个梦。
梦里逻辑混乱,光怪陆离。
梦里的李秋词时而明艳光彩,时而暗淡绝情。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许嘉羿捏紧了李秋词的手,轻声问他:“李秋词……CH你在乎我吗?”
李秋词有些缺氧,脑子发昏,“什么?”
“在乎我吗……CH?”
“废话,这个时候了,还问这个。”
许嘉羿捏捏他的手心,“我就想知道。”
“不在乎的话,早就不管你了。”
“哦……CH”
明明只需要两个字,李秋词却非要用否定的方式,回避着理所当然的亲密。
他一向如此,不会说我爱你,只会说:不爱你,早就打你一顿了。
不会说我在乎你,只会说:不在乎你,早就不管你了。
为什么呢?
许嘉羿想不通,只能紧紧抓着他的手,“我做了个噩梦。”
“嗯。”
“梦见你不要我了,不在乎我的死活,还说腻了……CH”
李秋词眯着眼睛,挠挠他的手心,听到许嘉羿是语调变了味。
这臭小子又要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一个噩梦吓哭。
李秋词叹息一声,“别怕,梦都是反的。”
“嗯……CH你说烦我。”
“是挺烦的。”
李秋词笑了,想到某人非要喝60摄氏度的水,非要听睡前故事,非要跟各种身边的人争风吃醋。
一刻不停地确定自己在李秋词心里的地位。
连嘟嘟的醋都要吃。
李秋词觉得有点可爱。
许嘉羿的手越来越冷,眼泪晕散了脸上的血迹,“你说真的吗?”
“好了好了,烦,但也挺可爱的。”
“哦……CH讨厌你……CH说话说一半。”
许嘉羿哽咽了。
这种情况下,他不怕死,也不怕疼,却在因为虚无的情感惶恐不安。
“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得救了。”
李秋词费劲地别着胳膊,摸了摸许嘉羿的脸,给他擦掉刚刚滚落的眼泪。
“哭什么哭,要死你都不怕,怕我不在乎你?”
“嗯……CH”
李秋词深深地叹气,“傻子……CH”
没看出来,执行官还是个恋爱脑啊。
哭得这么可怜。
脏兮兮的却格外惹人怜爱。
哭得李秋词心都疼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在乎的,绝对在乎。”
李秋词捏捏他的脸,许嘉羿哼哼两声,头很晕,动弹一下都不行。
“你就是……CH故意这样哄我。”
“那你想怎么样?我说不在乎?”
“烦你了……CH”
一点情趣都没有……CH
讨厌的李秋词……CH
在梦里惹他伤心,在梦外跟他斗嘴。
真是讨厌死了。
许嘉羿昏昏沉沉地听着李秋词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在强烈的爆破耳鸣中,许嘉羿猛然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许唯臣焦急的脸庞,“嘉嘉?我叫医生来。”
许嘉羿抬手抓住他的胳膊,“李秋词呢……CH?”
“放心,他在隔壁,没有你严重,还睡着。”
许嘉羿松懈了力道,平静地看着天花板。
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
虽然诡异无逻辑,但未尝都是梦。
医生给他做了基础检查,确定他没有危险后,许唯臣才回到他身边。
“哥哥。”
“嗯?口渴吗?”
“不是……CH我做了个噩梦。”
许唯臣摸着他额头上的绷带,耐心地听他说完。
“哥,我们之前……CH真的都认识吗?”
许嘉羿恍惚不已,他实在分辨不出真假。
许唯臣犹豫了很久,才叹息一声,“是,李秋词是你和妈妈带回家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那为什么……CH”
为什么我们不记得彼此,为什么谁都要装作没有过去,为什么……CH
许嘉羿有好多话要问,可许唯臣摇摇头,“不要问了,没有结果。”
这是许嘉羿第一次听见哥哥说这样消极的话。
他突然想起梦里还有一个人,“哥,穆嬿婷呢?”
许唯臣手一顿,默然良久。
许嘉羿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要再问,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许唯臣摸摸他的头,“你既然在慢慢恢复记忆,等全部恢复了再作打算,不要急着责备李秋词。”
“嗯……CH这些事情,你知道多少?”
许嘉羿捏着哥哥的手,他迫切地想要全部想起来。
“你们两个的事情,我知之甚少,当年的事情,因为嬿婷……CH我消沉了很久,一直待在洪都疗养院养病。”
故而并不了解全貌。
许嘉羿只觉得好陌生。
那些属于他的过去,一地鸡毛。
属于他的感情,面目全非。
竟是连物是人非的悲凉都生不出来。
只剩惘然。
好似当年从未存在过。
如果他想不起来,永久失忆,是否就真的被抹除了?
爱过和被爱过,欢笑过或悲痛过,都如同流沙逝于掌心。
连来过的痕迹都消散。
“为了你们的安全,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尤其是李秋词。”
许唯臣轻声叮嘱他,许嘉羿不明白,“为什么?”
许唯臣有心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含糊道:“他想不起来的。”
许嘉羿精神状态很差劲,失血和脑震荡让他头晕不止,没说几句就又昏睡过去。
许唯臣退出病房,外面站着魏燃。
“查清楚了吗?”
“嗯,是个黑客组织,许嘉羿为什么会得罪那些人?”
魏燃难得正经起来,坐在长椅上,漫不经心地把数据递给许唯臣。
许唯臣没理他,专心看数据。
如果仅仅是黑客组织,那倒不足为惧,可后来的地基爆炸是怎么回事?
“爆炸呢?”
“材料来源不清晰,还在摸查,和黑客不是同一组织。”
许唯臣眉头紧锁,许嘉羿怎么可能得罪那么多人?
当年他意志消沉,自我封闭,将近两年的治疗才勉强恢复,已然错过了最佳的调查时机。
现在想起来仍是很愧疚。
如果他的心理素质能更强一点,现在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父亲一定是知道的,可他一直阻止许唯臣调查。
更不清楚父亲在那次的事情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如果贸然去问许震,反倒会暴露许嘉羿在缓慢恢复记忆,万一父亲他……CH
许唯臣叹息一声,坐在魏燃身边,看着地面出神。
他不想怀疑父亲。
父母对他们的疼爱和重视从来都不是假的。
可当年的事情,总是刺一样地横在他们心间。
“你在国外好好的,回来干什么?”
许唯臣斜了魏燃一眼,看见他就烦。
魏燃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翘着腿,“想你了呗。”
“……CH”
许唯臣放弃和他沟通,转而去看看李秋词。
李秋词的状态比许嘉羿稳定多了,只是吸入的粉尘过多,后期还得精心调养。
许唯臣坐在床边,捏着柔软的毛巾,擦了擦他额际的细小汗珠。
李秋词刚到许家的时候,胆子很小,整日一句话都不敢说。
尤其害怕许震,只对阮清稍微好一点。
许唯臣作为大哥,带着两个弟弟到处玩,才慢慢让李秋词适应了生活。
他的怀里抱过许嘉羿,肩上抗过李秋词。
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想来,竟如同做梦一样。
看着昏迷中的人,许唯臣心中有愧。
他怀疑过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在许唯臣愧疚的凝视之中,李秋词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坐在旁边的人。
心里突然很安宁。
说不出这种安宁的原因。
很熟悉,很可靠,也很陌生。
真是奇怪了。
他怎么会觉得许嘉羿的哥哥熟悉呢?
每次和许唯臣接触,都会有种说不清的依赖感。
让人捉摸不透。
“许嘉羿……CH怎么样?”
许唯臣听见他的声音,才回神,“他比你伤得严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刚才真的把他吓坏了,许嘉羿心跳骤停,直接送去抢救,许唯臣手里已经按下了父亲的电话,差点就拨过去了。
所幸许嘉羿挺过来了。
李秋词松了一口气,被救出来时,他扫了一眼许嘉羿的状况,满脸都是血,当真是吓人。
两人在医院躺了三天,第四天时,许嘉羿住着拐杖,做贼一样跑到了李秋词这边。
“你怎么下床了?不是让你静养嘛?”
李秋词坐起身,掀开被窝,放许嘉羿进来。
许嘉羿趴在他身边,脑袋裹得粽子一样,“一个人躺着好无聊,再躺下去,我要烂在床上了。”
何况他心烦,总是想着那个梦,想着已经不在人世的婷婷姐。
焦躁和愧疚淹没他。
让他无处遁形。
夜深难眠,再不来找李秋词,他要疯了。
李秋词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懒得很,能偷懒就不想动起来,天天窝在床上长蘑菇才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这次的事情非常严重,各大新闻媒体都进行了播报,警方也介入了调查,但是始终没有任何要风声。
肇事者、解决办法、后续操作,都没有了动静。
李秋词回想那天的事情,想必是一个局,引许嘉弈过去,想要弄死他,然而没有得逞。
亦或者对方根本就不想弄死他们,只是给一个警告而已。
李秋词想不通,头疼,闭上眼睛养神。
许嘉弈趴在他身边,不老实地戳戳他的痒痒肉,“李秋词。”
“嗯?”
李秋词转过头,摸摸粽子。
“你有想起什么吗?”
许嘉弈问得很小心,似乎有所芥蒂。
李秋词顺着他的想法,思考了很久,确实没有任何记忆涌现,“没有。”
许嘉弈丧气地靠在他肩上,肉眼可见的低落了。
“为什么你就是想不起来呢?”
所有的事情,问李秋词,绝对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偏偏李秋词什么都不记得了。
该死的失忆。
这种狗血玛丽苏剧情,怎么还在这种关键时刻上演了呢?
许嘉弈咬着李秋词的手指,恼火。
李秋词碰碰他的嘴唇,“怎么了?突然咬我。”
许嘉弈不做声,只是默默生气,默默觉得委屈。
每每想起梦里那么难过的心情,他就难以自拔。
哪怕那个梦可能是假的,但只要又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许嘉弈就无法忍耐。
李秋词怎么可以不爱他!怎么可以说他烦!怎么可以说腻了!
许嘉弈一想到这里,就又狠狠咬了他一口。
李秋词不知道这位执行官又脑补了什么狗血剧情,突然生气,突然耍脾气,突然又咬人。
执行官的心,海底的针。
“你说嘛,闷着生气有什么用?”
李秋词摸摸他的脑袋,好声好气地哄他。
许嘉弈抿着唇,放过他的小手指,嘀咕道:“梦见你不在乎我。”
“就这个啊?”
李秋词哭笑不得,哪有人做了噩梦,自己当了真,还要跑到现实世界里来欺负人的?
“这很严重的!”
许嘉弈坐起身,对着李秋词的肩膀砸了一拳,“都怪你,害我做噩梦。”
“你讲不讲理啊?”
李秋词叹息一声,抱着枕头,实在是让许嘉弈给他整不会了。
这怎么解?
他只是一个社畜,只是一个打工人,哪里有那个本事操纵执行官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