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道:“我换副退热的药剂,再用些止疼的药添进去。”
江言:“好。”
祭司回去拣药的功夫,江言等来撒特德煮好的梨子水。
他想接过碗自己喝,甫一抬手,便疼得咬唇,胳膊里的筋脉好似都在抽动着。
撒特德立刻放下碗:“言。”
江言面发冷汗,想宽劝几句,为了忍住痛呼,只要咬紧牙关。
撒特德不知道该怎么做。
下一瞬,手指化出尖爪,割破腕处。
江言对着送到嘴边的血,摇摇头。
“撒、撒特德,你的血又不是万能的,怎么总想给我喂。”
“言。”
撒特德手腕压在江言唇边,低低吼了一声。
蟒蛇独特的震鸣使得江言有些难受,并非身体上的难受,而是心里方面的。
他张开嘴,多在血口子吮了几下,忍着温凉的腥味,他只体内更热了。
几口鲜血下腹, 身体里的疼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还涌动着一种让江言难以明状的感觉。
他渐渐收紧手指,肉眼可见皮肤里的筋脉正在跳动。
青年面颊绷起, 咬牙道:“撒特德, 我、我……”
他猛地嘶地吸了几口气, 竭尽全身的力气忍耐,话几乎是从嘴巴里咬出来的。
“我手指又痒又疼,总想用力抓点什么。”
闻声,撒特德握上他的手, 牢固地按住。
江言浑身一僵:“放、放开……”
撒特德非但没放,还与他十指相扣。
焦灼几息,江言实在克制不住,手心正朝着压制着自己的那只手掌背后一按, 指尖收起。
本就对他没设防备的撒特德顷刻间被挠出五道血痕。
江言一呆, 望着从撒特德手背冒出的血渍, 神情动摇。
“对不起……”
说着, 他的嗓子眼同样在紧收, 因为清晰嗅到鲜血的气味, 那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
江言浑身都在震颤, 终于觉察出自己的异常。
“撒特德你快出去,我、我总想搞破坏——”
苍白的,染上血渍的修长的五指攥床边的被褥。
撒特德不退反进, 还想再握住那只手, 却被江言挥开。
“别——”
撒特德:“言, 没事。”
让江言挠几道口子, 的确不算大事。相反,撒特德想确定点什么。
他声音低沉, 平缓道:“言不会伤到我的。”
再次握上江言的手,毫不意外,又给了几道爪子。
江言看着被自己抓花抓伤的手掌,强撑着意志跑到床后躲着,指尖频频颤动,不是惧怕,而是仿佛被唤醒了某种东西。
想一直挠撒特德出血。
撒特德目光闪了闪。
江言后槽牙一咬,抖着声问:“撒特德,我得的是什么病?”
恰逢此时,伊修推门而入。
他手上端着刚煎好的药汤,敏锐地嗅到来自撒特德手背的血腥气息。
“发生了什么?”
话话方落,伊修的目光追随刻意避在床后的江言,微微顿住。
他道:“这副新的药剂,言无需再喝。”
伊修已经猜到江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关好门,药碗放在桌上。
江言竖起双耳,听到此话,从床褥里冒出半张脸。
“伊修,我怎么了……”
伊修面色专注。
“言,你的情况不像病了,而是像部分兽人那样发生在蜕变。”
江言:“……”
他跟听不懂似的,半咬着牙,呆呆重复:“蜕变?”
可他是人,没有兽人的基因啊。
伊修道:“极有可能是这个情况,所以不需要吃药,度过蜕变期就行。”
伊修不明白江言的疑惑,撒特德却隐约清楚其中缘由。
言之所以蜕变,极有可能是因为喝过他血的原因。
几人思绪转变间,江言看看撒特德,再看看伊修,很想给这两兽人上去挠几道爪子。
他低下头,尽量不去看他们,哑声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自己留在房内。”
撒特德起身,想朝他靠近。
“言。”
伊修自觉走到门外,透过门缝瞥见甩着小尾巴滑来滑去想探听雌父消息的幼蛇,出去后牵起那只小手。
“别担心,小宝。”
小宝扭着脖子使劲朝门口张望。
“雌父还没好么……”
伊修道:“会没事的,要相信你的雌父。”
屋内,江言推了推要靠过来的撒特德。
“快出去……”
过了片刻,望着石头一样纹丝不动的兽人,江言咬牙,颤着身望墙面的方向背去。
撒特德道:“若言忍不住,就冲着我咬,没关系。”
江言脑子又涨又热,一听对方说随便咬,那股冲动就像欲/望侵蚀着他。
他素来不留指甲,但自体内唤醒的力量,让他感到陌生和慌张。
莫非要长出爪子了?
念头刚冒出,江言死死盯着手指看。
几日前才修剪过的指甲没长,圆润的指甲盖里还残留着血渍。
他盯着不放,似要看出什么端倪。
随后,又用手摸着脑袋,摸摸前身后背,看着双腿,还向背后的撒特德问:“我有没有长出奇怪的东西?”
撒特德道:“没有。”
江言松了口气,牙齿咬得咯咯响。
时间变得尤其漫长,他能清楚捕捉到隔绝在窗外的风声。
撒特德的呼吸对他而言,存在感格外强烈。
江言浑身又热又疼,舔了舔嘴角和牙齿,想往胳膊来上一口,又神经兮兮地朝指甲尖下嘴,吸吮留下的血渍。
正当他准备用力往床板挠几道,横出来的掌心包住他的手,刺的一声,又将撒特德手掌划破。
江言抬起微红的双眸,撒特德道:“没事。”
撒特德自愈能力极强,担心他的人类会自伤,宁可自己多挨几道。
“若想咬就咬下去。”
私心而论,他还想多给言多喂点血。
撒特德目光暗了暗,不知言蜕变后,寿命能后延长。
过去,对方说过人类的寿命通常只有六七十年,他不想自己的人类那么早就离开,也无法想象江言离开后,他要怎么度过漫长的余生。
撒特德低声道:“咬吧。”
伴着话音,同一时刻,江言对准怀里的这只手又抓又咬,就像当成自己的猎物。
这一日尤其漫长,冬日的风凛冽寒冷,江言身体内的灼/热却像火似的烧着他。
他又疲又来劲,不知过去多久,才缓了那口气慢慢合起双眸。
精疲力竭时,嘴还放在咬坏的虎口上。
直到他松开撒特德的手,已经没有精力注意到那只手被他撕咬得都是伤和血。
撒特德抱起浑身发烫,终于肯疲倦睡去的江言放回床上,他出去清洗手上的伤痕,身后跟了条摇摇晃晃的小尾巴。
小宝瞅着兽父的手,眼睛蒙着湿湿的雾,遭那双冷淡的蛇瞳一瞥,立刻把泪憋回肚子。
“他没事,很坚强,所以你也要坚强。”
小宝慢慢点头,挨近兽父的肩膀。
他伸出肉肉的胳膊,道:“小宝也可以……”
撒特德毫不留情的拆穿:“你这点肉,不够你雌父咬几口的。”
小宝脸一热,决定从今日起,要多吃肉,快快长得跟兽父那样高大强壮才行。
趁江言精疲力肯睡下休息时, 撒特德专注准备食物。
小宝亦步亦趋跟随,小尾巴和身子支棱得高高的,一副他也要帮忙的认真模样。
撒特德道:“若担心你雌父, 可以看他。”
幼蛇双眼登时亮了, 下一瞬, 想起雌父对自己的叮嘱,旋即有点犹豫。
“可是……”
撒特德:“看来言没有白教你,确实听进心里了。”
小宝扭扭尾巴:“真的可以去看雌父么?”
他可不想惹雌父不快。
撒特德:“可以,言没有生病, 他在蜕变,但……”
话锋一转,又道:“言蜕变时,有别于平日, 或许会撕咬你, 更不愿你看到他如今这般模样, 怕你担心, 若真想那么做, 要学会自己想清楚。”
把问题抛给膝盖都不及的幼蛇, 撒特德切开肉, 打算先腌一遍。
以言当前状况,适量给点食物,让其维存体力, 又没那么多精力闹才是最合适的。
可撒特德舍不得。
因此食物的份量依照平时准备, 不仅如此, 还要做点糖块, 让江言挥霍体力后含进嘴里补充体能,
就是那屋里的东西经不住江言嚯嚯, 唯一能抗得住造的,大抵只有撒特德了。
念头刚过,撒特德眉边浮起浅浅的笑意。
另一边,小宝皱着眉头衡量完,默默滑到房门外,仍打算悄悄会儿雌父。
掩合起来的门轻轻一碰就推开了。
小宝探入半个脑袋,瞅见床边安安静静的,便滑了进去。
他轻屏气息,两只小手搭在床檐,目不转睛地望着雌父。
雌父看上去很累,尽管兽父出去前清理过,但身上依然散发出浅淡的血腥味。
兽人对血腥十分敏/感,小宝担心雌父受伤,小身子绕整张床滑了一圈,没从雌父身上找到伤口才安心。
兽父还说雌父想咬人,他抬起自己的肉胳膊,小小肉肉的一条,一条不够他有两条呐,又不是不可以。
下完决心的小宝抬眼,对上雌父已经睁开的眸子。
雌父有些许疲惫,眼底的神采却丝毫不减。
江言哑声唤:“小宝。”
小宝立刻趴到床头面前,小尾巴翘起来摇了摇。
他喊:“雌父~”
说着,配合声音伸出自己的肉胳膊,“雌父想咬的话尽管咬下来,小宝不怕。”
江言看着藕块似的小胳膊,哭笑不得。
他暗暗想:撒特德都教了小宝什么东西?
怜爱道:“雌父舍不得咬小宝,也不会咬小宝。”
幼蛇“唔”一声,眼睛里闪着疑惑。
“可兽父说雌父不咬东西就不舒服。”
听雌父开口时嗓子发哑,幼蛇往床下滑溜到桌上,摸了摸上面的陶壶,温温的,便往杯子里倒水,滑回床头,将水杯抬高高。
“雌父喝。”
江言接过幼蛇递来的水杯,喝完水,道:“快出去玩吧,雌父自己留在屋里睡觉就够了。”
只一会儿功夫,江言身上虽疲惫,但那股想要破坏想要挥泄力气的冲动又来了。
他担心会伤到小宝,催促:“快出去。”
小宝迟疑,江言狠下心,眼一闭:“不听话我就生气了。”
幼蛇只能悄悄滑出房间。
堂屋的窗户开着一角,小宝凑到那处任由冷风呼呼刮脸。
他吸了吸鼻子,去灶屋找兽父。
撒特德热好油,把腌制的肉放进锅里炒。
灶房门外,小宝丧气的声音传来。
“兽父,雌父想咬东西了,但他不咬我……”
果然还是太弱小了吗?
幼蛇盯着锅里的肉,打算从一会儿开始多吃点。
撒特德:“过来。”
小宝在灶边支起来,撒特德给他递了把椅子。
“上去。”
小宝滑上椅子,和灶台齐平了。
撒特德将手里的木铲递给他:“慢慢炒,一刻钟后再盛出来。”
小宝:“噢……”
撒特德用胰子洗手,转回屋内。
隔着门,小宝打量萧条冷寂的院子,又看看锅里的肉,吭哧吭哧地做起兽父安排的活儿。
卧室内,江言正在挠木板。
瞥见撒特德进来,手刚收起,又被对方捉了去。
撒特德细细检查,江言咬牙道:“没挠坏手指甲。”
撒特德点头,掌心一翻。
江言:“……”
他道:“我不想伤你和小宝。”
撒特德:“手已经恢复了。”
江言这才想起,眼前的手,正是夜里给他挠的那只。
撒特德恢复能力强大,不到半夜,手掌便恢复得完好如初。
见状,江言握住,指甲往虎口一刺。
撒特德想了想,道:“耐造,慢慢来,别着急。”
另一只手还放在江言脑后,替他梳理乱翘的头发。
屋内安静,偶尔响起几阵嘶哑的声响。
撒特德半声不吭,等身边的人类发/泄够了,累得再次睡下去,便出去打了盆热水进房。
江言素来喜欢干净,弄得这么乱,醒来肯定不喜欢。
撒特德拿起打湿的布巾沿他身上的每存肌肤擦干净,用木梳理服帖乱翘的头发,最后捧起那双挠了那么久的手,看哪处地方长了指甲,就修剪干净。
直至江言再醒,撒特德喂他吃东西。
江言连木勺都要咬几口。
“小宝没被吓到吧?”
撒特德:“这些菜都是他做的。”
江言惊诧,多吃了两碗饭,更有精力嚯嚯了。
如此半月后,他体内的那股精力渐渐平稳下来,慢慢恢复往日的作息和饮食。
下了大雪,冰封道路,巡视的任务就暂缓下来。
江言每日变着花样做食物,一家三口聚着炭盆进食,有些送给部落里其他兽人尝尝。
春色渐暖时,撒特德外出巡视,离开前仍有点不放心。
江言一把搂住对方脖子,体内的血似乎热了,双腿不经脑子思考便缠了上去。
他用力吻着撒特德,甚至贴上对方嘴角咬出血。
江言吮着细小的血珠,腿从撒特德背后滑了下来。
他笑吟吟道:“出去吧,我没事。”
目送撒特德离开,江言拎上木杵,带小宝去菜田里翻耕。
几场雨后之后,天色虽然还冷,却已夹着属于春日的暖。
野兽山禽陆续出来活动。
几只山兔子藏在草里进食,它们知道居住的雌兽素来温和,所以放大胆子吃。
江言听力敏锐,黑色微卷的发下双耳动了动。
他自己还没想清楚要不要那么做,身体就意识先动,在小宝懵懵的注视下,迅速来到草丛后,一手逮住一只山兔子。
隔着那么一段距离,连兔子也发懵。
它们动了动,江言松手,没有伤害山兔子。
他只是心血来潮,想试一试。
结果,还真如他所料。
他的身体,反应能力上去了,居然能快速制住两只兔子。
像是不敢相信似的, 江言露出一抹傻笑,和往日温和的气质不同,有点娇憨可爱。
他扭头, 面朝站在菜田里拎着小锄头的幼蛇。
“小宝, 你方才看到了吗?”
小宝点点脑袋:“雌父捉到了山兔子~”
江言笑意愈深, 抬起双手反复沿着手背和手心打量。
青年喃喃自语:“真奇妙啊。”
体内莫名多了股劲,各方面的感知和速度更敏锐了,力气好像用不完似的。
他的视线追随那两只跑掉的山兔子,再次追了上去。
灵活且胆小的兔子, 又一次被江言捉到手里。
它们无辜地蹬腿,怯怯哼唧几声。
江言道:“我不伤你们。”
放下一双山兔子,把目标放到其他林兽身上。
往丛林里走,能寻见长角的山鹿。这些山鹿性情比较温顺, 速度也快, 江言把它们当成新的目标, 快速跑过去。
春日的山风夹着丝丝细雨拂过发梢和肌肤, 江言觉察不到冷, 宛如山里的精灵, 在小鹿惊慌湿/漉/漉的眼神下, 精准地逮住了其中一头。
小鹿下意识要抬腿蹬他,皆被江言躲开。
他压着快速跳动的心脏,喘着气笑, 温温柔柔地说道:“别怕别怕, 我就试试, 不伤你。”
边说, 边用手指轻轻沿小鹿的额头摸,感受到他的善意, 小鹿没再挣扎,睁大湿润圆钝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周围散开的鹿慢慢聚集回来,吃草的吃草,喝水的喝水,小宝拎着锄头跟过来,一双双鹿眼都瞅着幼兽。
江言抱起小宝,把他放在鹿的背上。
小宝双手扶着鹿角,被鹿带着绕了几圈。
“雌父~”
江言:“好玩就多玩会儿。”
他拎起锄头:“玩够了再回来。”
小宝扭着头看雌父去忙,既想去帮忙,又舍不得从鹿背后滑下去。
他轻轻触摸小鹿的角和眼睫毛,鹿腿一登,沿四周跑起来,小宝笑得脸蛋都红了。
兽人们都忙着繁衍,部分负责耕种的兽人看见小宝,左右观望,问:“怎么就小宝独自待着,言呢?”
小宝:“雌父在锄菜田。”
兽人瞧幼兽玩的尽兴,就往部落里那处最特别的房屋方向滑去。
远远地,看见屋檐,走近后,便发现房屋外边的围墙,借着春日雨水的滋润,爬上青藤和小花。
江言看到兽人,笑着同对方打招呼。
兽人道:“言,族长差我来托个话,问你要不要去部落中间拿东西。”
江言道:“等会儿我过去看看。”
又温声挽留:“屋内有热豆浆,进来喝几碗暖暖肚子?”
兽人笑呵呵地:“好哦,谢谢言!”
坚实的房屋隔绝外头的冷意,兽人搓搓手,在炭盆边待了会儿,身上很快热乎乎的。
他打量屋内,家具陈设简洁,地面打扫得十分干净,整间屋子宽敞又暖和。
他舒服得直叹气,接过江言端来的豆浆,咕咚咕咚喝完,主动拿碗到竹管下接水清洗。
兽人道:“言,我走了嗷。”
江言笑眯眯地朝对方晃手。
兽人传了话就离开,回去时,心不在焉的。
与他一起轮值干活的雄兽,用尾巴戳了戳他的尾尖。
“咋了,想什么呐,这么愣。”
兽人道:“方才我替族长给言传话,结果你猜怎么着。”
雄兽:“怎么啦?”
“言的屋子,几个月前还光秃秃的呢,如今可真好看,我还进屋喝豆汁了,里头整洁宽敞,还很暖和,比山洞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感慨着,兽人忽然冒出个念头。
“我也想建个房屋。”
做完手上的活儿后,兽人就忙着去水塘边挖泥,做泥砖的模型,再借用部落里的烧窑烧制砖头。
族人看着这么做,纷纷询问。
兽人道:“我要学言那样造个屋子。”
天冷时去新屋里坐过,吃过东西的蛇族兽人们逐渐有些动摇。
他们都觉得屋子的确实用。
春雨如油,山野青绿。
江言把菜田种完,闲着无事,心力重新放回自己的身体上。
他对忽然掌控的力量感到好奇,对于人类会蜕变这件事,从惊奇转而逐渐接受。
观察一个月,手指依然干净整洁,没长出爪和乱七八糟的尖甲,头发长了些,没有角冒出来。趁洗澡时,让撒特德帮他检查后背,肌肤光滑细腻,不见幻想中的鳞片。
总之,江言外形上无半分改变,保持原来的模样,但他的体能、感知和对抗的力量确实上去了。
也因此,每日都想着找什么东西练一练。
春光蒙蒙,天色还未亮。
床底下的炭盆燃着,江言早早睁眼,视野在灰暗的环境中逐渐明晰。
他清楚地用眼睛描摹撒特德的轮廓,以唇欺了上去。
撒特德掌心下意识贴在他背后,像是安抚他那股劲。
江言稍微起了起身子:“撒特德,教我。”
“教我怎么对抗。”
撒特德双目微眯,正要开口,又被江言吻了上去。
流窜在体内的力量让青年很是亢奋,有些体会到兽人为什么会在春季时那样激动。
他轻轻喘着气,偏过头去听旁屋的动静。
怕现在这副身体闹出的声音太大,他环住撒特德脖子,哑声道:“带我去温泉那边。”
山壁之下的温泉,水浪飞掀。
江言从撒特德身边挪开,身体略微软酸,可他仍觉得可以继续练习对抗。
他揉了揉肚子,里面没留什么,省去清理的功夫。
旋即,一改前不久的旖/旎,朝撒特德飞扑过去,伸手一抓,被对方引导着出招式和接招式。
几轮对抗练习下来,江言体力跟不上,坐在泉边平复气息。
撒特德捡起挂在边上的衣物,替他穿好。
“言,如何。”
江言长长呼吸了一口气:“没事。”
他脸和脖子通红,笑容却格外畅快。
“我体能真的加强了许多,刚和你……又接着练习对抗,居然还能坐着喘气。”
放在过去,光和撒特德厮缠,就叫他躺半天歇着了。
他用手反复去触碰对方的耳朵,内心欢喜溢出眉眼。
虽然不知蜕变的缘由,但模样和体能的不变与变化,目前对他来说很好。
江言与撒特德在温泉逗留的时间太长, 要返回房屋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山林周围浮起许多湿雾,随着日头升起,浮动的湿雾化为空气中的水汽, 树梢, 草叶间顷刻落满细小的水珠。
撒特德抱着江言穿过其中时, 周身就犹如下雨似的。
撒特德稍微停下,拿起一片大叶子,塞进江言手心。
江言会意,遮在自己和对方的头上。
“再快点吧, 小宝估计醒了,看不到我们可能会着急。”
撒特德从喉咙里应了一声:“今日起得早,闭眼继续休息会儿。”
江言顺势阖起眼眸,浓密柔软的乌发落在撒特德颈边。
山洞内, 小宝自己起床, 穿了衣物, 仔细把衣摆捋平整, 又滑去灶边, 从火上留的那锅热水里取出部分。
他捧着木盆放到盥洗处, 加入凉水兑温。肉肉的手往水里搅几下, 水温适合,便拿起小牙刷和陶杯,沾点细盐把牙齿仔细刷干净。
刷完牙, 接着洗脸。
小宝将自己打理干净, 微卷绒绒的头发沾了点水珠, 小尾巴一甩, 滑回房间,拿起雌父做的小木梳, 对着头发梳理。
忙完,堂屋和大卧室依然很安静,小宝唤了几声,没有回应,屋内嗅不到雌父和兽父的气味。
春雨蒙蒙,从窗檐落下,串成一根根剔透晶莹的线。
小宝推开窗户,尾巴卷着栏杆朝外张望。
他半个身子支棱出去,望得远远的,山野一片灰蒙蒙。
在窗边呆够了,又滑去大门后扭着小尾巴徘徊。
佩奇一早就去猎食了,吃饱喝足回来,用放在门边的那块布擦干净四只脚,方才踏着地板进去。
大狗嗷几声。
嗷呜嗷呜。
在干啥嗷。
佩奇凑到小宝旁边,毛绒绒的大脑袋拱拱幼兽的小尾巴,见幼兽巴巴望着门外,便一屁股蹲坐下来,陪他等。
小宝道:“雌父和兽父去了哪里?”
天不亮时,他隐约听到些许动静,那会儿实在太困了,就没出来看。
谁想,到了平日用早饭的时辰,雌父和兽父还不见影子。
佩奇见多了江言带幼兽的场景,算算时间,这会儿到进食的时候了。它嗷一声,用脑袋去推幼兽,又跑去炭盆边,扭扭脖子,示意幼崽拿放在上面保温的豆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