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壶身在灼热的阳光下冒出了一颗颗水珠,沿着瓶子滴落在李南落身上,激起一阵凉意,他忍不住伸了伸脖子,身上一阵舒爽。
“冰镇酸梅汤!”他惊喜的坐直了,把壶接了过来。
“喝了就不热了。”夜苍穹敞着衣襟,看他抬头灌了几口,眼露笑意。
“没想到我家大妖居然这么细心。”李南落摇了摇瓶子,大约还剩下一半,递给了夜苍穹,“你也喝。”
“彼此彼此,你不也记得给我带桂花糕。”大口灌下,品尝着残留的桂花香气和酸甜口味,夜苍穹砸了咂嘴。
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两人相视而笑。那一夜为救沈寒三,他们一起被困在山海会的囚室里,当时的几块桂花糕似乎也分外香甜。
冰凉的酸梅汤安抚了身体里的燥热,李南落惬意的呼出一口气,一种困倦感随着清凉的香气逐渐袭来。
“你累了,睡吧,有我在。”手掌在他背上轻拍着,熟悉而令人安心的话音从上方传来,李南落放任自己靠在这熟悉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夜苍穹抬眼看着不远处等他们的车队,视若无睹般策马到了一棵树下。
树荫洒下片片凉意,马儿站定原地休息,似乎也不想再走进那片日头底下。
抱着怀里的少年,夜苍穹半阖着眼,一动不动,直到怀里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声,他低头注视,目光渐沉。
这种煎熬隐藏在心底, 像一颗深埋的种子。
这颗种子一点点扎根,一点点长出脉络,一点点扩散开去, 直到越来越深, 越来越广,直到破土而出的那天之前, 任谁也看不出纹丝不动的表面之下肆意扩张的生长。
就在不经意之间,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何时开始, 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等他发现和醒觉的时候,种子已经在他的心里生了根,甚至隐隐发了芽,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妖物的本性,野兽的欲望, 终于长成, 终究会破土而出,能预见到总有一天, 他再也隐藏不住,到那时候,失控的欲望说不定真的会弄坏他精心培养的果实。
人类的身体,终究没有妖物那么强悍, 哪怕李南落的身体已经得到过淬炼, 但只有夜苍穹自己知道——
大妖很少发情, 而一旦发情, 是如何不知餍足……
眼神微微移动,他的目光落在怀里, 李南落闭着眼,呼吸轻缓, 夜苍穹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不让自己用利齿咬住那段白皙的脖子,让快要无法克制的欲望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喉间颤动,最终变成了一种深沉的无奈。
“……该……拿你怎么办呢……”
阵阵蝉鸣声里,隐约有人叹息,李南落睡的并不安稳,朦胧之间听见这样一句话。
是真实还是梦境?他半梦半醒的感觉到自己的行进,马蹄声悠悠的敲打在地面上,烈日酷暑被什么遮挡了,留下一片阴影,随着行进摇晃,有一种热度,从未消退过。
一行人押送蛟鳞,去往雇主所在的地方,说是随行押送,但李南落丝毫不知道目的地是在哪里。
叶若延显然是那六名妖师里面话事的那一个,他一定知晓目的地,但他偏偏没有告诉李南落,李南落便也没有去问。
虽说他如今被任命为山海会的巡察使,但一来他自己对山海会并没有任何归属感,并不在乎这巡察使的名头,二来他也明白,要想让其他妖师接受他这个巡察使,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所以他对妖师们的态度并不怎么在意,相对的,他的态度便也因为这种不在意,而显得异常从容。
苍陌再一次收回暗中打量的目光,眼底的不甘之色被他掩饰的很好,但依然有人发现了。
“我劝你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子城面无表情,直视着前方,没有看他,但苍陌知道他是在对他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笑着轻抚身下马匹的鬃毛。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妖物有这样的执念,和我也没关系,我只劝你不要多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李南落不是你想的那么弱,与他为敌,你还不配。”
在子城看来,他好不容易在华胥国找到一个深埋在暗处的重要人物,隐隐之间很多事可能都与之有所关联。
李南落说不定就是他救出自家少主的关键,他怎能容许有人在其中增加变数?
苍陌被他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剑客子城,我和你无……”
“我们无冤无仇,照理来说你看上谁是你的事,但是最好别是夜苍穹,你要是打他的主意,结果会让你失望的。”
他说的如此直白,苍陌的脸色又是一阵通红,不知是气愤还是羞窘,冷哼一声策马赶到前方。
子城回头看了后面的李南落一眼,对方点了点头。
让子城设法弄走苍陌,正是李南落的授意,他不知道子城是怎么办到的,也并不感兴趣,他只想去看看蛟鳞。
苍陌一直找借口在他们左右,为了提防他是长老们派来的眼线,他还是多了个心眼。
马车里,蛟鳞靠在窗口,落下的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光线,里面一片昏暗,不见天日,车窗忽然打开,他抬手遮住光亮,抬头。
“巡察使……你是要审问我吗?”其实除了妖师们在暗中观察着李南落,马车里作为阶下囚的蛟鳞也在暗暗观察。
如今的他,心系赵明珠的安危,不知道她还她腹中的孩儿是否安好,但就算再心急,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暗自做着另一个打算。
李南落如果是前来审讯,正中他的下怀。
“我又没什么想知道的,能审问什么?”窗口之外,清澈的眸子因为强烈的阳光而微微眯起。
蛟鳞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影子,那只能是夜苍穹了,“你和他怎么样?”他随口问道。
“什么怎么样?能怎么样?”李南落似乎有些意外,回答的很快,好像要掩饰什么异样,脸上却不知是因为烈日高温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泛起了薄薄的红。
蛟鳞并没有心情关心别人的事情,只是找些话来说,闻言耸肩,随即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明珠,不太好。”
他转向那个窗口,“所以我求你,如果我有什么事,一定要替我告诉明珠,让她好好活下去。”
“你觉得自己会死?”李南落并没有马上答应。
“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就算不问我也知道,雇佣山海会抓我的人,肯定是被我伤害过的人,我也不怕告诉你,为了救明珠,我掳过医师、要挟过无辜百姓,抢过别人救命的草药……以前不做的事,我都做了。”
“这一路,就算我不死,等你们把我送到雇主手中,我最后还是一条死路。”蛟鳞说起自己的生死显得很冷漠。
“唯一不甘心的是,我还没有救明珠。”他倏地抬头,目光如炬。
“李南落,看在我过去还算帮过你的份上,你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要想办法帮我救下明珠!”
“我怎么……”
“你新的功法可以救我,说不定也能救她!”蛟鳞的手紧紧抓住窗框,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一条浮木。
李南落看了他许久,“你是用自己的命做交换?”
“对!我不会让你难做,你把我交给雇主,我不会有半点抵抗,就让我偿命,在我死后你一定要救明珠!”
蛟鳞说的飞快,脸上写满了希翼,就好像自己并不是在送死的路上,而是走在救赵明珠的路上那般充满了希望。
“你答应我?!”见外面的少年没有回答,他着急起来,低吼着。
李南落不置可否,身后有个人走了上来,冷笑似的说道:“赵明珠是你爱的人,她的命当然由你救。想要别人替你背负你的责任,想得倒是美,你凭什么呢?”
“夜苍穹!”蛟鳞咬牙怒吼,要不是马车里有禁制,定然已经冲上去。
李南落深深看了他一眼,“蛟鳞,我可以试着救赵明珠,但前提是你要活着。”
蛟鳞直直看着他,“为什么……”
“你是我为数不多的,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我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李南落与他对视,他说的很慢,眼神分外的认真。
“你要活着,活下来。哪怕很难。”他对他笑,笑容里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亮的甚至有些耀眼,蛟鳞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和他之前见过的又有些不一样。
是更自信,还是更强大?
不,不是那样攻击性的东西,而是更自然的,好像他说的话,就像天地雨雪,像花谢花开,那样理所当然。
心头有一种震动,他竟然无法说出半个字的反对,感动于李南落的情谊,同时也很惊讶,“你竟然已经到了自然之境?!”
“什么自然之境?”李南落自觉刚才并没有刻意做什么,怎么蛟鳞一脸震惊。
“你自己没有感觉吗,你在不经意之间,将自然之力融入了你说的话语里,可以令听你说话的人下意识的感到,你说的话便是真的,便是对的,而无法质疑,除非有意反抗,否则便会加倍的觉得信服。”
蛟鳞心有所感,这实在是李南落的好意,他也没有刻意去反抗这股随着话语声而来的力量。
李南落这是无心做到的,自己也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厉害,“阿夜?!”他习惯性的去问夜苍穹。
“他说的不错。”在李南落背后,夜苍穹露出一个妖异的笑,“你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大妖师。”
前无古人,后亦不可能有来者,夜苍穹的陈述里,有着这样的自信。
蛟鳞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他深吸了口气,“那便请大妖师,助我活下来吧,我想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蛟鳞的担心事出有因。
他在所做的一切,违背了他当初的一切原则,为了救治赵明珠,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便有许多的仇敌。
李南落也料到了,否则也不会想要亲自押送蛟鳞,果然,这场对话发生没多久,意外就发生了。
“留下那个妖,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这一日,一行人拦住了车队的去路。
这条路并不宽,车队被拉成长长的一条,两侧树木茂密,山头林立,这样的官道最是适合打劫。
只不过今天来的这些人,并不劫财。
来人只有三个,全都是衙门差役的打扮,高头大马,身负长刀,在路中间横刀一站。
“尔等听着,你们押送的,是我们大人要抓的要犯,是个犯了事的妖,你们把那个妖物留下,我们就给你们一条活路,不治你们的罪。”
刀尖在他们面前指了几下,也不问他们的来路,只是吆喝着,只管下令,一开口就要左右他们的生死。
领队的叶若延许是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面不改色,拱了拱手,暗自从袋子里摸出几个大钱来,上前打招呼。
山海会一直以来行事低调,也是不想和官府有冲突,有些当官的,还是他们的雇主客户,打交道的时日久了,双方都知道对方的行事,搞定几个差役绝对不算什么问题。
那几个差役眼神闪烁,似乎有些心动,只是碍于这是上头的命令,不知怎么交差,所以还是抬着头,沉着脸,与叶若延在说着什么。
见到这些当官的差役,李南落心头感觉有些复杂,毕竟他本身也出自官宦人家,只是却不曾见过底下这些差役这般嚣张的嘴脸。
“真是好大的官腔啊。”他低语,叹息。
没想到,这句话却给其中一个差役听见了,“你——就是你,这个小子,你刚才说什么?好大的官腔?你竟敢对官爷不敬!”
那差役刀尖一转,指上了李南落。
以李南落的出身,他自小见的都是达官显贵,他们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脸上都是满面笑容,哪里遇到过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动辄要人性命的差役。
不过自离开相国府成为逃犯以后,他早已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并没有因为这些差役的态度觉得惊讶,只是心有所感,一时有所感叹罢了。
被这差役听见,他也不怎么惊慌,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莫非他们不知道,他其实是个通缉犯?
那差役见他居然没把他当回事,更是大怒,“和你说话呢小子!”
长刀一转,当头劈了过来。
李南落等长刀劈砍到眼前的时候,身形微动,白色人影就如一阵清风,顺着刀风方向,飘荡开去。
那差役只觉得眼前一花,李南落召唤了一声“子城”,便有一把长剑带着冰寒剑光迎了上来。
“要不要留活口?”
“这样的东西留他何用?”夜苍穹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留他一条命吧,不要与官府为难。”
“还念着你的身份呢,小少爷。”子城冷哼着取笑他,手下还是收了六七成力。
差役共三人,看见同伴被人袭击,其余二人哪里会干休,一个人冲了上来,另一个却往一旁蹿去。
叶若延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见状压着火气质问道:“他这是要去喊人了,巡察使!要是闹到官府去,你来收拾残局吗?”
其他几个妖师都站在马车边上,没有离开半步,这才是他们的任务,但几人都对李南落招惹了差役这件事心生不满,便没有上前相帮。
山海会押送妖物,向来不会与这些差役多话,更不想多事,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哪想到这个巡察使刚上任就如此随心所欲,嘴上说着不要与官府为难,手下的人却已经和差役打到了一起。
“既然这一路上你们要听我差遣,那便由我全权负责,也没什么不可以。”李南落一概往昔温和模样,淡淡说道。
李南落这幅样子,落在其他妖师眼里,就是不知轻重,让叶若延为首的几名妖师心中大为光火。
“子城,将他们拿下,问问清楚,为什么要拦截马车,为什么要抓蛟鳞?”要想差遣其他妖师,是别想了,李南落将这件差事留给了子城。
子城领命,与那两个差役打在了一起,夜苍穹抱着手臂作壁上观,只当看戏一般,这两个人类在他眼里视同蝼蚁,全然不值得他出手。
马车里,蛟鳞仿佛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透过窗户望着远处。
忽然窗前一暗,他回过神,那张大妖的脸出现在阴影里,有一种别样的冷酷和妖异,“先同你说好,要是因为你而导致这一路上有太多麻烦,最后使得他受伤的话,不用别人出手,我可是会先要了你的命。”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提醒,好像我有的选一样。”蛟鳞狠狠咬着牙说,最后却变成了苦涩的表情。
他在担心赵明珠,不知道她可还好?她腹中的孩儿可还好?
无论这两者之间哪个出事,对他而言都是不可承受之重,“要是我早知道明珠有孕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又怎么样,就算你不让她受孕,难道她就甘心吗?人类的心思我看得太久了,既然她心系于你,就总会有这么个念想。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夜苍穹拂了拂衣袖,就要走。
“夜苍穹。”蛟鳞叫住他。
其实他并不是想和这个大妖讨论出个结果,他只是需要倾诉,他想把心中的苦闷说出来。
只是他可能找错了对象,这个家伙难道还会关心他的心情吗?
想到这一点,他在夜苍穹回头的时候,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你应该感到庆幸,你和李南落之间没有这样的问题。你们也是幸运的,没有什么能让你们分开。”
夜苍穹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都是雄性,无论做了什么,当然都不会有像你那样的烦恼。”
“不过……”他顿了顿,“我和他之间没有那么简单,而且分不分开,有时候也看命运的安排啊。”
他抬头,那双金绿色的眼睛对着强烈的阳光眯了起来,蛟鳞只听到前半句,就已经感到无比的诧异,夜苍穹的表情不像是玩笑,“发生了什么?你这个向来无法无天的大妖,竟会也会说出命运这样的话?你们难道不是已经两情相——”
“不是什么?”李南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了近处,不知道听见多少。
蛟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夜苍穹,决定不蹚浑水,“我只是想说,无论是作为妖还是作为人,能遇到一个肯为之付出一切的对象,不容易。”
他说的意味深长,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像平日里的自己,一拍大腿,身子一歪,倒在马车里闭目不再开口。
李南落面色如常,心底却不如他表面那般平静,他能感觉到夜苍穹和以往不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几天夜苍穹总是避开他似的,不会对他过分亲近。
坦言对他有“情”的大妖,开始变得“正常”起来,不再逾矩,还是说,因为他自己的过分在意,才会觉得有所不同?
李南落从未经历过□□,只觉得所谓感情实在叫人头疼。
第109章 把妖请进门
“问完了, 是他们的官老爷有礼物送给一个老太婆做寿,没成想被那蛟鳞给劫了去,这下眼看寿宴就要到了, 那官老爷就急了, 想抓他回去审讯,让他把好不容易找来的礼物给还回来。”
子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问话, 毕竟那两个差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可以走了吧?”叶若延沉着脸, “要是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 又要耽搁时间。”
“没想到叶师还怕官府的人。”李南落的心情似乎变得有点差,说话不像原来那么客气。
再怎么说他都是巡察使,叶若延不敢造次, 耐着性子回道:“与官府为敌不是上策,山海会再庞大, 我们的总舵毕竟还在华胥国境内, 避免与官府的冲突才是长久之计。”
言下之意,树大招风, 得罪朝廷并没有好处,李南落也知道自己是迁怒,却还是觉得一阵气闷,不由瞥了夜苍穹一眼。
“阿夜, 你说要是官府的人来了, 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全听主人的安排。”笑着回答的大妖, 恭恭敬敬的, 李南落却只觉得更为火大了。
就在说话间,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狂奔而来,地上被子城百般折磨的差役面露喜色, 却不敢表露的太明白。
叶若延心下一沉,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官府的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一贯不将人类放在眼里的大妖并不如何担心,反而显得有些期待。
李南落拉回注意力,打起精神,遥望远处,算了算这边的人手,要是与官府的人对上,似乎也不会落到下风。
“你不怕和官府作对?”夜苍穹显然是在打趣。
“我本来就是被通缉的要犯,连大内近卫都已经交过手,莫非还怕这些普通差役不成?”李南落在马背上拽着缰绳,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摆。
如今官府的人,也已经不能撼动他的心神了。反而是夜苍穹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叫他心里乱的很。
叶若延等一干妖师,面露愁苦之色,心中有些怨愤,眼睁睁看着几十骑扬起漫天烟尘。
远远的,箭矢如雨,在嗖嗖破空声里疾射而来。
地上的差役大声惊呼,“大人,别放箭!别放箭啊,我们还活着!”
几位妖师摆起架势,准备迎敌,李南落面对箭雨神色不动,“你们都住手,让我来。”
他上前,翻手之间,只听一声气浪轰鸣,朝那箭雨过去,那一枝枝羽箭竟不知被什么定在半空,就像遇到了一块厚厚的无形的墙。
不多时,耗尽力气,纷纷落地。
叶若延为首的一众妖师,看李南落的眼神又是不同,只知道他学成了会里最神秘的那册“无名”,没想到……
“巡察使大人,不知成为妖师有几载啊?”有妖师忍不住问。
“满打满算,大约才成妖师吧。”自从峡谷之内的经历。李南落早就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唬人呢吧?这功力可不像才成为妖师的,还是说本来就习武,内力深厚?”如此才说的通。
没想到李南落摇头,“我以前只会习字,并未习武,哪里来的内力。”
叶若延眼看其他几个妖师像是没见过世面,连忙阻止他们继续丢脸,“巡察使有天人之资,哪里是你们几个能比得了的,别胡扯了。”
李南落只是用自己对风的理解,以自然之力掀下箭雨,全然不知这对于妖师或者高手来说,要么驱使妖物借力去做,要么是自己有深厚内力,无论哪一种,看起来都不会像他这么轻描淡写。
“看来现如今,都没有我出手的余地了呢。”夜苍穹摸着下巴,半真半假的抱怨。
“不过,巡察使大人,要知道最麻烦的还是官府的人,哪里都有,要是他们知道你是通缉犯,只怕又会多生事端。”
叶若延的担心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李南落略一沉吟,“不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就是了。”
说话间,那几十骑已到近前,地上灰头土脸的两个差役顿时大叫起来,“知州大人!给小的做主啊!这小子是朝廷要犯!”
原来那两个差役听了几人的谈话,一直按捺着,这会儿抓住机会大叫起来。
这时候已经阻拦不及,那几十骑来到近处,满天飞尘之下,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勒马停下,眼神一扫。
“那个掠走我东西的妖物在何处?你们几个胆子倒是不小,敢私藏犯人!”
知州也称太守,要是在以前相国府那里,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已经是比知县大老爷还要大的官爷。
这一行人却是镇定的很,看着并不怎么惊慌,这位刘知州早就习惯百姓的顺从,没成想,今天居然遇到不怕他的,不禁有些意外。
“你们说,谁是朝廷要犯?”他没有急着要抓人,而是先问那几个被打倒在地的差役。
“回知州大人,就是他——”浑身已经不能动弹的差役拼命朝着李南落的方向示意。
“就是这个小子!”
刘知州见这一行人不像普通人,就没有马上发令要人捉拿,看他态度微妙,李南落便也不急着出手。
“你为什么要私藏妖物?”刘知州居高临下的问道。
“回大人,我们是替人抓捕妖物的,这会儿正在押送的路上,并非私藏。”叶若延上前见礼,见这刘知州似乎还不算太不讲道理,试着解释。
“哦?抓妖的?”刘知州的官级不算大,但眼界不小,山海会的存在他隐约听关系不错的同僚提过,当下多了一丝考量。
要是那个组织的话,趁此机会如果能好好结识一番,以后自己管辖的区域内一旦有了妖祸……
妖物为祸,却不好明着喊打喊杀,免得引起百姓恐慌。所辖地区要是民心不稳,谁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各地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些类似的苦恼,遇到妖物为祸,也只能暗中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