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社恐穿成万人嫌后—— by星潭

作者:星潭  录入:01-04

晏时樾更加克制谨慎,他很清楚主动越过屏障意味着什么,但此时此刻听到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声音,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需要我的帮助吗?”晏时樾放慢了语气,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我并不是想打探你的个人信息和隐私,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有能力也非常愿意帮助你,你向我求助不需要有丝毫的顾忌,也不会给我造成任何的负担和困扰。”
林辞眠刚才已经硬生生地把泪憋了回去,听到这话,视线再次模糊了,泪珠吧嗒吧嗒地掉在他的膝盖上,洇染出一片深色的印迹。
他吸了吸鼻子,怕自己哭出声,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晏时樾知道林辞眠需要发泄情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电话那头安静地陪着林辞眠,他偶尔会听到破碎的声音,但更多的是一片安静。
这只小狐崽哭泣时也会咬住自己的尾巴,蜷缩成一团,挡住自己的眼泪,也不发出的声音,坚强又可怜。
晏时樾没有半点不耐烦,一直陪伴着他,想用这种方式安慰他的小狐崽。
过了足足二十分钟,电话那头才传来林辞眠的声音,声线不再颤抖,冷静了很多,但嗓子也哑了,“我没事了,谢谢你。”
“记住我说的话,”晏时樾体贴地转移了话题,“估计还要等很久,先去买瓶水。”
林辞眠点了点头,刚要站起来就听电话那头的晏时樾说道:“医院有时会提供热水,你去找一找,你没穿外套,一直坐在医院里,可能会着凉。”
林辞眠愣了愣,下意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穿外套?”
林辞眠虽然没有说自己的情况,但晏时樾很清楚在那种慌乱的情况下,林辞眠怎么可能顾得上自己。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找到了吗?”
“护士姐姐给了我一杯,”林辞眠捧着纸杯,热度温暖了指尖,驱走了寒气,身体也暖洋洋的,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其实护士早就注意到了独自坐着的林辞眠,于心不忍,不仅给了热水,还贴心地给了小零食。
林辞眠没有胃口,但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能照顾他的只有自己,勉强多吃了一点。
“你只有一个人吗,你之前不是说和患者的丈夫一起来的医院吗?”晏时樾准确抓住了重点。
“奶奶在进抢救室后,爷爷也晕倒了,医生说他并没有大碍,正躺在病床上休息。”林辞眠的声音依旧沙哑,刚才哭的鼻子都堵了,说几个字就要喘一口气。
“那你有办法联系到两位老人的亲属吗?”晏时樾慢慢引导着林辞眠,替他处理这件事。
“我不知道,之前只和老奶奶在电梯里见了一面,”林辞眠充血发胀的大脑终于开始工作,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眼睛发亮地说道:“我有爷爷的手机,我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他的家人。”
老人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林辞眠在通讯录里翻找,没有看到备注子女的电话号码,只找到了孙子的。
他立刻用老爷爷的手机给对方打去了电话,电话接通后,他言简意赅地说清楚了现在的情况,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突然听到电话那头砰的一声,紧接着电话挂断了。
林辞眠愣愣地看着手机,再次拨打电话,但这次响起了忙音,对方关机了。
之后,他才想起了被撂在一旁的晏时樾,连忙说道:“我打电话了,但对方没说来不来。”
“没关系,你已经联系了对方,说明了情况,”晏时樾接着说道:“你已经做了能做的全部了,之后的事情就算你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林辞眠知道晏时樾的潜台词,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他脑海中浮现出在电梯里时,老奶奶说他孙子时的神情,子孙两人的感情应该很好,挂断电话和关机可能是出了意外,并不是不想管他的爷爷奶奶。
林辞眠刚才受了惊吓,精神恍惚,大脑放空了两秒后才回过神来,语速极快,不无自责地说道:“不好意思,耽误你太多时间了,你工作那么忙,还要麻烦你这种事情。”
“没关系,”晏时樾接着问道:“你手机的电量还有多少?”
林辞眠被问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诚实的说道:“几乎满格。”
“你介意一直通话吗?”晏时樾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特助,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你把手机放在口袋里,不用跟我说话,也不用在意我。”
“好的。”林辞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他不愿接受自己的脆弱,也不愿意连累其他人,但内心是不会说谎的,他想让人陪着,这会让他有安全感。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再聊下去,林辞眠把手机放在口袋,看着红色的“急救中”三字,继续沉默地等待。
晏时樾向等得焦急的特助走去,跟各主管开会,但他始终没摘下耳机,还在会议室抽空去听对面的声音。
没有声音就是最好的消息。
又过了半个小时,老奶奶终于被推了出来,没有生命危险。
林辞眠跟在医生后面,顿好了老奶奶,她的老伴也清醒了,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老爷爷看着安然无恙的老伴,激动得热泪盈眶,腿软跌坐在地,许久都没能站出来。
林辞眠是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对老人有种甚于常人的关怀之情,再加上他和老奶奶格外有缘,让他想起了已故的奶奶,林辞眠希望她能平安无事,想要留下来照顾。
但老爷爷坚决不同意,宁愿请护工,也不让林辞眠受累。
林辞眠本来不想回去休息,但见老爷爷情绪激动,不愿再刺激他,就勉强答应了。
林辞眠光着一只脚,走路一高一低地从医院里出来,他看着满天的繁星,感觉飘忽在空中的灵魂终于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这一晚上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非常不真实,让他顾不上自己的感受。
明明没做什么,身体却异常疲惫,心情也很失落,像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沉甸甸地,拽着他不断向下。
林辞眠深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回想起了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
爷爷奶奶去世后,他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个世界倒是有亲人,但对他毫无牵挂。
但也有好消息,他楼上的爷爷奶奶都挺了过来,没有生命危险。
这对林辞眠的意义比想象中的更大。
人生节点的不同发展,会导向了不同的未来,之前的他失去了爷爷奶奶,但这次没有,他好像走向了那个更温暖美好的未来,依旧有人爱着他,陪着他。
就在林辞眠胡思乱想时,他约的车到了。
林辞眠坐在后座,一直低着头,晚上车内本就灯光昏暗,再加上他不管何时出门都会习惯性地戴上帽子和口罩,司机并没有认出他,只是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车到小区后,林辞眠用最快的速度下车,往小区里走。
熟悉的环境让林辞眠放松了一些,等电梯时,他嫌走路一只脚深一只脚浅不舒服,就把仅剩一只的拖鞋脱了下来,拎在手上。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已经睡觉了,他没遇到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林辞眠累到什么都不想做,连卧室的灯都懒得开,一路走到卧室,将自己摔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像个雕塑,一动不动地躺了十分钟之后,这才艰难地翻岑中了个身。
随着他的动作,口袋里的手机掉在了床上。
林辞眠直愣愣地看着手机亮着的界面,视线上移,迟钝的大脑思考了整整十几秒,才意识到手机电量为什么下降得这么快。日安,把日安忘了!
林辞眠连忙调出隐藏的界面,见电话还在通着。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纠结地看着手机,在挂断之前忍不住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还在吗?”
都过了这么久,日安不可能还在……林辞眠脑海中刚划过这个念头,电话那头便传来了晏时樾的声音:“嗯,我还在。”
林辞眠惊讶得瞪圆了眼睛,“你你怎么还……”
晏时樾没有解释,打断了他:“你还在医院吗?”
“没有,已经到家了,”林辞眠被转移了注意力,想把好消息告诉他,“奶奶没有大碍,爷爷也已经清醒了,他不让我在医院守夜,我就坐车回来了。”
晏时樾嗯了一声,两人很默契的不再聊这个问题。
老人的身体慢慢衰弱,会有各种各样的慢性病,就算挺过了这关,也会元气大伤,寿命缩短,这都是医学和人心不能改变的。
每个人也会走过这一遭。
晏时樾停顿了几秒,先开口说道:“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今天辛苦你了,你也早点休息。”
察觉到林辞眠有挂电话的意思,晏时樾说道,“先去给手机充电,等要睡了跟我说一声。”
林辞眠听出了他的意思,乖乖照做。
林辞眠冲了个热水澡,穿着柔软的睡衣,僵硬的肩背终于放松下来,身体软得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在心中感叹没有比这更治愈人的了。
他还没忘记晏时樾,伸出一只手,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说道:“我要睡了。”
“好的,不要把手机放在床上充电,”晏时樾说道你睡吧,我之后会挂断电话。“”
林辞眠刚才还很精神,但只是说了几句话,睡意便吞噬了他,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
他用鼻子哼了一声后,又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里,往温暖的被子里缩了两下,抓着被角,睡颜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虽然卧室里只有一个人,却有种被陪伴着的安心。
林辞眠的生物钟十分强大,哪怕昨天折腾了那么久,第二天早上还是早早睁开了眼。
他躺在床上,睡眼蒙眬地盯着天花板,记忆才慢慢回拢。
大脑瞬间清醒了,林辞眠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昨天他和日安整整通话了十个小时,日安是凌晨两点才挂断的电话。
林辞眠有些惊讶,想询问日安为何挂断的这么晚,但又怕会吵醒他,便犹豫的退出了界面。
林辞眠用最快的速度起床,又熬了一锅容易消化的粥,想去医院给老爷爷送早饭,顺便打听一下老奶奶的病情。
他刚收拾好东西,提着饭盒出门,突然听见了门铃声。
他最近没买快递啊。
林辞眠微微蹙了下眉,放轻脚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没看到脸,却看到了一头亮眼的红毛。
林辞眠想到老奶奶说他的孙子染了红发,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戴上口罩和帽子后打开了房门。
听到门开的声音,老奶奶的孙子抬起头来。
是一张很年轻的脸,看上去跟他年龄相仿,脸型偏窄瘦,鼻梁高挺,眼睛细长,压着眸子看他时遮住了半边的黑眼珠,左边是断眉,看见他时眉尾微微上翘,表情格外凶,下巴上还贴着创可贴。
看上去像是想跟他打架,林辞眠在心里计算两人的体格和武力值,若是真打起架来,他俩三七分。
大概三分钟能打哭他七次。
林辞眠嘴里有些干,喉结控制不住地滚动了一下,他强忍往后退的冲动,硬着头皮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奶奶的孙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伸长手臂,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林辞眠愣了足足三秒,才意识到这些都是给他的,都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连忙接了过来。
他不敢碰到对方的手,绳带又太细,他一时没有握住,礼盒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老奶奶的孙子蹙了下眉,低头看着地上的东西,又抬头看向林辞眠。
林辞眠:ヽ(。>Д<)o゜
“对不起!”他立刻怂了,往后看了一眼,计算他和门的距离,能不能把人挡在外面。
老奶奶的孙子愣了几秒,扯了扯嘴角,狰狞地笑了。
林辞眠心中警铃大作,刚要躲回房间,就听对方哑着嗓子说道:“我是不是太凶,吓到你了,我这次来是为了感谢你。”
他可能嗓子发炎了,声音越来越发哑,最后一声走了调。
老奶奶的孙子沉默了两秒,表情有些僵硬,他咳了一声后,没好气地说道:“那些人怎么把声音夹住的,真TM难,委屈你一下,老子实在夹不住。”
看着为了他努力尝试夹子音的红毛酷哥,林辞眠觉得有点荒谬,又有点感动。
“没关系,你用正常的声音跟我说话就行”,林辞眠小声说道。
“行,我昨天去医院看了爷爷奶奶了,爷爷让我一定要感谢你,你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以后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我肯定给你办了!”红毛酷哥往上撸了把头发,视线左移,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餐盒,“你是要去医院吗?”
林辞眠点了点头。
红毛酷哥思考了几秒 ,认真问道:“坐摩托车能把你吓死吗?”
林辞眠:“……”
他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应该吓不死。”
“那行,你跟我一块去医院吧,”说完后,红毛酷哥转身就走。
林辞眠提着保温桶,连忙追了上去,紧紧跟着,又不敢靠得太近。
两人沉默地坐电梯到了楼下。
红毛酷哥走到他那拉风的摩托车面前,上下打量着林辞眠问道:“能上来吗?”
“可以,”林辞眠忍了又忍,最终没敢强调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好,你戴上头盔,坐在后面,”红毛酷哥很有安全意识,把备用的头盔递给林辞眠。
林辞眠却有些为难。
红毛酷哥明显没认出他的真实身份,但现在摘了帽子,就有可能暴露了。
就在林辞眠犹豫时,红毛酷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动作倒是很麻利,把外套脱了下来,扔到了林辞眠头上。
“用这个挡着点,”红毛酷哥接着说道:“公众人物就是麻烦,退圈了还要隐瞒身份。”
林辞眠的动作顿住了,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的看着鸿他。
“咋,我说错了,你不就是那个林小眠吗?”
“是林辞眠……”林辞眠纠正了他的名字后,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重点。
他什么时候暴露的身份,难道对方一开始就认出了他。
就在林辞眠的心思搅成一团乱麻时,红毛酷哥哥打断了他,“那什么,你以后能不能教我怎么说夹子音?”
林辞眠:“……”
林辞眠:“……”
林辞眠:“……”
他微微勾起嘴角,肉笑皮不笑,真诚发问:“你是在挑衅我吗?”

红毛酷哥说到做到,为了不吓死林辞眠,摩托车开得又稳又缓。
林辞眠用手按着头盔,迟疑地看了红毛酷哥一眼,表情十分怪异,欲言又止。
他忍了又忍,但旁边的高中生将山地车蹬得飞快,超过他们时还十分有胜负欲地回过头,表情得意又臭屁,林辞眠实在绷不住了,说道:“你可以骑的稍微快一点。”
红毛酷哥“嗯”了一声,但速度一点也没变,跟骑山地车的高中生越来越远。
红毛酷哥长得凶狠,随时随地都像是发火的样子,林辞眠不敢出声了,乖乖地坐在后面。
花费了整整十五分钟,他们才到了医院。
林辞眠本想摘下头盔,还给红毛酷哥,红毛酷哥上下打量了一点,将摘到一半的头盔又摁回到了林辞眠头上,“你戴着吧,这样就能完全挡住你的脸了,你这样大大咧咧地在医院里晃荡,很容易被认出来。”
林辞眠再次梗住。
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他要保持低调,如果戴着头盔进到医院里,回头率肯定100%,那样更有暴露的危险。
林辞眠强行把头盔往上拔,红毛酷哥拧了拧断眉,用两根手指轻易地抵住了。
“……”
僵持了几秒后,两人隔着头盔对视了一眼,红毛酷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才收回了手。
林辞眠将头盔摘下后,用最快的速度把帽子戴在了头上。
银白的发色在阳光下闪着碎钻般的光芒,非常显眼,头发在退圈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长长了一些,林辞眠不敢去理发店,只能糊弄了事的,将碎发都捋到耳后,盖住后颈的发尾用皮筋扎成了一个小揪,完美的藏在宽大的帽檐下,只是额前的碎发有点扎眼睛。
林辞眠不舒服地眨了眨眼,又拨弄了两下,眼尾娇嫩的皮肤立刻泛着淡淡的红色。
红毛酷哥将摩托车停好,回头就看到这一幕,从小到大都自诩是铁爷们的他当即傻了,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在他的认知里,林辞眠从“坐摩托车都有可能被吓死“的救命恩人,被升级成了“磕着碰着都不行”的保护动物,他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后,一个箭步冲到林辞眠身边,将人护在身后,警惕地东张西望。
林辞眠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觉得红毛酷哥的举动非常奇怪,但想到红毛酷哥能“三分钟打哭他七次”,默默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在红毛酷哥过分紧张地护送下,两人安全地到达了老奶奶的病房。
老奶奶昏倒并非因为脑梗和心梗这种致命性的疾病,在抢救过后,第二天凌晨便就已经醒来了。
此时,老爷爷正坐在床边,用刀子削苹果,窗外温暖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林辞眠和红毛酷哥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他们在门口默默无言地看了几分钟后,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老爷爷听到声音,立刻转头看了过来,他完全忽视了自己的红毛孙子,目光落在林辞眠身上,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孩子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昨天晚上真是辛苦你了,”老人把削好的半个苹果递给林辞眠,笑眯眯说道:“赶快来吃个苹果,可甜了。”
林辞眠从小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最擅长和老人相处,表现得一点也不拘谨,只是两三句话就把老爷爷哄开心了,满眼慈祥地看着他。
红毛酷哥表情冷酷地站在一旁,像是一点也不为爷爷奶奶担心,但动作很麻利,又是照顾奶奶又是打扫卫生,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情。
老奶奶又睡了一会,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她刚睁开眼睛,林辞眠他们便关切地凑了过去。
老奶奶眼珠浑浊,瞳孔发散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目光这才迟钝地落在了老爷爷脸上。
两位老人携手走过了六十多年,感情非常好,是彼此的依靠,也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老爷爷立刻哽咽了,一边用布满皱纹的手背抹了抹眼泪,一边声音颤抖又沙哑地说道:“宝宝,你这次可吓死我了。”
林辞眠:“……”他听力出了问题吗?
这个称呼立刻让林辞眠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忍不住看了老爷爷一眼。
老爷爷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语气自然,深情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伴,仿佛他们还是热恋的年轻情侣。
老奶奶眨了眨眼,干燥的嘴唇颤抖了两下,像是在竭力回应老爷爷的呼唤,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了沙哑又模糊的声音。
“辣——”
林辞眠没听清,立刻关切地凑了进去,亲孙子红毛酷哥却插兜都在旁边,垂着死鱼眼,一副不吃这一套的表情,“不行,医生不让你吃辣。”
老奶奶浑浊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愤怒又幽怨的情绪,她没有力气,但还是很努力地瞪了一眼这个不肖子孙,又缓慢地转动眼珠,深情地看着老伴。
老爷爷脸上的泪还没擦干,眼神闪烁了两下,很小声地跟她商量,“宝宝,你现在确实不能吃辣,等着你康复回家,我就特例给你做一道辣菜。”
老奶奶眼里氤氲着水汽,因为相爱多年的丈夫不再宠着自己而委屈,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缓缓地合上了双眼,不愿再看这个冷酷的世界一眼。
林辞眠明明站在旁边,却感觉中间有一道裂缝,还在不断地扩大,让他离这对祖孙越来越远。
他曾经目睹爷爷奶奶生病离世,对此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觉得老人生病是一件非常绝望又悲伤的事情,但眼前的一幕刷新了他的认知,沉重的心情也松快了一些,就好像被治愈了。
林辞眠回过神来,看着手足无措的爷孙俩人,笑着出来打圆场,“奶奶,我很擅长做饭,等你出院了,我做辣菜给你吃。”
听到这话,刚才还只能缓慢掀开眼皮的老奶奶,突然激动地瞪圆了眼睛,无视了跟她携手走过六十多年的老伴和孙子,努力地动了动手指,想要握住林辞眠的手。
林辞眠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床边,老奶奶扣着林辞眠的手指,没法露出复杂的表情,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爷爷肩背佝偻,身材瘦削,他看着完全忽视他的老伴,表情委屈又伤心。
林辞眠被夹在中间,笑容都僵住了。
等等,这个是在上演什么戏码,因为一道辣菜引发的感情破裂吗?!
别把我牵扯进去啊!
感受到老爷爷身上散发的气息,林辞眠良心上过不去,笑着补了一句,“不过我不知道奶奶你的口味和喜欢吃什么,但爷爷肯定知道,下次让爷爷指导我。”
听到这句话,看在辣菜的面子上,奶奶转眼看向了爷爷。
两人的目光对上。
时光像是倒流了几十年,他们像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或者是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方闹脾气了,另一方柔声地哄。
“以后你可得听我的话,不能偷吃东西,这样身体才会好,你这次晕倒,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恨不得替你躺在床上,但又在想还好清醒的人是我,要不然你现在有多难受。”
老奶奶抬起手指,拉住了老爷爷的手,两位老人紧紧牵着手。
“我知道你最喜欢吃东西,放心,我现在虽然老了,但厨艺没有老,你最喜欢吃我做的饭,对吧。”
这话说得好像“你最喜欢的人是我对吧”。
林辞眠绷不住了,如芒在背,红毛酷哥看着两个老人腻歪的样子,十分不给面子地啧了一声,直接把林辞眠带了出去。
“你别在意,他俩一直这样,”红毛酷哥像是全身爬满了蚂蚁,难受地搓了搓胳膊。
林辞眠还能说什么,只是干巴巴地笑了笑。
“医生说我奶奶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好好休养,过段时间就能回家了。”红毛酷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以后少来,不用担心她。”
红毛酷哥表情冷酷,说一不二,不等林辞眠的回答就要带他回去
林辞眠只能匆匆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坐电梯下到一楼,刚走到大厅,林辞眠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前面那个人的身形好像林辞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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