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瓶子入手就是刺骨的冰冷, 宛如一块积年老冰, 散发着幽幽寒意。楼延神情一正, 他仔细端详着这个漂流瓶, 瓶身的蓝色有些许的沉淀,看上去在海里泡了有一段时间。瓶身上有一块斑驳的广告包装,但已经腐烂了九成以上, 只能隐约可见“胜利”两个字。
傅雪舟拉开楼延身边的椅子坐下,脊背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大长腿随意曲起放在桌下:“报纸就在里面。”
楼延打开玻璃瓶的瓶塞, 果然在里面看到一张卷起来的报纸。他用筷子将这张旧报纸从玻璃瓶拿出来,迫不及待将其打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篇名为《全球唯一安全的极乐之地》的报道, 楼延快速将其看完一遍,目光最后定在了文章最后一句话上。
“七座尖峭的山岭连成线, 指向北极最冷峻的一座雪山, 极乐之地就埋藏在雪山之巅。”
楼延念了一遍这句话, 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傅雪舟:“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傅雪舟淡淡地道:“北斗七星连在一起可以找到北极星, 符合这句话的意思。这七座尖峭山岭不出意外的话会像北斗七星的位置一样分布, 找到符合位置要求的七座山岭把它们连起来,就能找到符合‘北极星’位置的最终雪山,然后找到极乐之地。”
“和我想的一样。”楼延挑眉。
这句话其实并不难理解,一说到北极就会想到北极星,而“七座山岭”“连成线”这种明显的词汇加之和北极星联系起来就很容易想到北斗七星。北极虽然大,雪山虽然多,但能和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序一样分布的尖峭雪山却并不多,这是一个醒目的地理特征。
楼延将报纸上的其他东西看了一遍,可惜这张报纸是剪裁过的,除了这篇报道外就没了其他有用的信息。他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意味深长道:“看来极乐之地是挺欢迎人类找过去的,但它似乎也很挑剔,只想要有点聪明体力还尤其好的人类。”
如果不够聪明,就不会找到极乐之地。而光找到极乐之地也没有用,还要依靠优秀的体力能够爬到山巅找到极乐之地才算是真的成功。
这给了楼延一种感觉,好像他们都是待宰的猪羊,而前往极乐之地这一路上就是在淘汰劣质肉类的过程,最终能留下的都是优质的肉类。
楼延瞥了正喝水的傅雪舟一眼,恶趣味地道:“你说是不是,宝宝?”
“……”傅雪舟手一抖,水杯洒了自己一下巴的水,他被呛得喉间发痒,低声咳了两下之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盯着楼延,“别乱叫。”
楼延一只手托着下巴,对着傅雪舟笑得漂亮又张扬:“宝宝、宝宝、宝宝……宝宝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吗?宝宝为什么不让我这么叫?宝宝是害羞了吗?傅雪舟宝宝?阿舟宝宝?雪舟宝宝?说话啊宝宝。”
傅雪舟都快要不认识“宝宝”两个字了,他真的觉得之前对楼延叫出“宝宝”两个字的自己简直是个傻子。傅雪舟冷着一张俊脸,心里已经决定回去就把那本《让爱侣对你死心塌地的恋爱手册》给剁碎扔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消除楼延突然而来的恶趣味,傅雪舟知道,如果不及时解决这个问题,楼延之后很可能会一直故意喊他“宝宝”来揶揄他。
傅雪舟若有所思地想,或许他越是不让楼延说楼延越是想说,就像是他逗弄楼延的时候一样,楼延越是生气暴躁,他越是兴致勃勃。
想通之后,傅雪舟淡定地撩起眼皮应了一声,像是被叫宝宝的不是他一样:“嗯,你说得对。”
楼延狐疑地看着傅雪舟,不满意没看到想看的表情,于是不信邪地再次道:“阿舟宝宝真的觉得我说的对?”
“你说得对。”傅雪舟再次耐心又平静地说了一遍。
楼延顿时没了想要戏耍他的心情了,轻轻啧了一声,“无趣。”
傅雪舟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当天晚上,从酒吧回来的非主流们就发现漂流瓶丢失的事情。他们连夜闹了起来,但怎么找也找不到漂流瓶,最后甚至还怀疑到了楼延的身上,但他们既不知道楼延的真名,船员也不会为了他们几个人丢失的一件小东西闹大,最后事情变得不了了之。
楼延和傅雪舟之后几天都没怎么出去过,而是在房间内不分日夜地疯狂做.爱。他们的房间有个窗户和阳台,从窗外就能看到波涛起伏的海面。楼延好几次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海面,感觉自己也随着海水起起伏伏,失重感让他以为自己变成了一艘小小的木舟,又像是海里被水流卷起的小鱼,意识被包裹起来旋转、腾空,快感无数次飞跃又沉底,他和傅雪舟就这么放肆又自由地沉溺在欲.望的海洋之中。
有好几次傅雪舟都对他心软,克制着想要放过楼延,但楼延却反手抓住了傅雪舟继续。傅雪舟对楼延的欲.望经不起挑拨,最后如楼延所愿,床声晃动得更加疯狂。
床上,地板上,深夜的阳台上……越来越冷的海风和海涛声音伴随着他们一路,一直到了登上北极的前一夜。
楼延洗完澡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后背上的鬼婚契纹身。经过这些天的努力,鬼婚契纹身的颜色已经淡到了最后薄薄一层,如果不认真看的话都有可能看不出来。
楼延反手摸了摸纹身,琢磨估计还差一两次他就能彻底解开鬼婚契纹身的诅咒了。
这是一件好消息,楼延也能彻底放心了。他披上厚厚的浴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浴室。
一出去,他就看到傅雪舟正懒洋洋地坐在了阳台上的小桌旁边。
傅雪舟赤.裸着苍白结实的上半身,裤带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正拿着一杯酒慢慢喝着。银发粘在他的背上,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分叉,模样性感又成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一道道指甲挠出来的红痕,斑驳又凌乱,更添暧昧。
楼延被冰冷的海风一吹,整个人跟吃了强力薄荷糖一样瞬间清醒了起来。随着邮轮距离北极越近,温度也越来越低,在房间里的时候楼延还没感觉到什么,一来到阳台他就感觉到了冬天的寒冷。
往海面上一看,大大小小凝结的冰块四处飘散,厚度都有三个巴掌竖起来那么高。
楼延的头发刚出来没到一会儿就结了冰霜,他拿着毛巾盖在了自己的头发上,淡定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旁空置的玻璃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微晃。
醇正的红酒被冻成了微微沙冰的口感,楼延正要抿一口酒,傅雪舟就转头看向了他,鼻尖微动:“好香。”
“我喝的是和你酒杯里一样的酒。”楼延以为他说的是红酒,无奈又无语。
银发男人俊美如神祇的脸上带着情.事餍足后的慵懒和薄红,偏偏语气冷静:“是你身上的香味。”
楼延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学着傅雪舟那样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慢慢嗅到了傅雪舟的身上。他缓缓俯身,鼻梁在傅雪舟的脖颈处蹭了蹭,几缕银发因为他的动作从傅雪舟的肩头滑落,楼延笑了一下,故意低声在男人耳边道:“我说怎么这么臭,原来是你身上的味道啊。傅雪舟,你该去洗澡了。”
傅雪舟浑不在意:“不着急。”
楼延哼笑一声,抿了一口酒也不再催他。傅雪舟身上的味道其实是做.爱后特有的味道,臭说不上,只是闻着让人有些不自在。
太阳已经下山,天空边缘被烧得发红,海面颜色更显深沉,从高处凝望着海面的时候,会让人情不自禁思索海面下是不是藏着什么巨怪,从而从灵魂层面升起一种恐惧感。
温度随着夜色一起变低,楼延的鼻尖被吹得发红,他抬起双脚悠闲地放在阳台护栏上交叠,“傅雪舟,你不冷吗?”
傅雪舟道:“还好。”
一阵海风凶猛地吹来,把傅雪舟粘在身上的银发瞬间吹得飞舞。傅雪舟赤.裸着上半身一动不动,淡定地继续喝着红酒。
楼延好奇地看着他:“你感觉不到冷?”
傅雪舟看向他:“我还是人类。”
楼延疑惑:“那你怎么不知道穿件衣服?”
“洗了。”
楼延都要气笑了,傅雪舟是只有那一身衣服吗?他给傅雪舟准备了在北极穿的厚装备,那些衣服都放在了衣柜里,傅雪舟是没看到?
但没等他说出来,傅雪舟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平静地侧头去看海面上的冰川:“没必要穿那些衣服,我没感觉到冷。”
这么厉害?
楼延又开始好奇傅雪舟的身体素质了,“把你的手伸过来让我摸一下。”
傅雪舟抬起手臂递给他,楼延伸手一摸,感觉自己像是摸到了冰块,一点热气也没有。
楼延不由皱起了眉,他抬眸仔细看了看傅雪舟的脸,这才发现傅雪舟的眼睫上已经凝着冰霜,唇色微微发青。
傅雪舟的身体明明能感觉到冷,但他却表现得感觉不到冷意一样,神情正常得让楼延刚刚都没看出不对。
楼延沉着脸站起身,回卧室拿出了一件加长加厚的羽绒服出来披到了傅雪舟的身上,语气不怎么好:“傅雪舟,冷了不会自己找衣服穿?”
傅雪舟垂眸看着披在身上的羽绒服,鼻息间的热气打在羽绒服外防水的布料上,神色莫名有些出神。
楼延双手环胸看着傅雪舟,手指忍耐地缩起又放开。看傅雪舟还在出神不知道把羽绒服穿上的样子,火气噌噌上涨,讥讽道:“怎么,看不上我给你买的这身衣服?”
“楼延。”傅雪舟突然叫了他一声。
楼延不爽地道:“干什么。”
“这件衣服很熟悉,”傅雪舟低头用脸颊蹭了蹭黑色的羽绒服,苍白而俊美的面容显得更加没有血色,他用一种平平淡淡的语气说道,“我妈曾经也给我买过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第173章
楼延一愣, 火气顿消,他轻啧一声,心中颇为无语, 本来想开玩笑地说一句“你把我当你妈了?”但说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另一句话:“你妈……眼光倒挺好。”
能和他一个眼光, 傅雪舟的母亲绝对是个有品位的人。
“早知道你有一件一样的衣服, 我就直接让你带过来了,省得我再花钱给你买同款, ”楼延拨弄了下落到眼睛前的头发,突然想到了诡异复苏之后傅雪舟就消失不见的父母们,好奇问道, “傅雪舟, 之前在你家没看到你父母, 他们去哪了?”
“那件衣服找不到了, ”傅雪舟将脸埋在羽绒服中轻轻蹭了蹭,一双漆黑的眼睛从绒毛后方看向楼延,语气平淡, “他们死了。”
楼延又是一愣。
他忽然明白傅雪舟为什么宁愿什么都不穿也不去拿衣柜里的衣服了。
或许在楼延洗澡的时候,傅雪舟就打开过衣柜想要找件衣服穿,但他却看到了这件羽绒服, 所以想到了已经死去的母亲。为了不睹物思人,所以他没有把衣服拿出来穿, 就这么赤.裸着半身走到阳台上坐了下来。
“你父母……”同样早早没了父亲母亲的楼延心绪复杂,他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 “你父母怎么死的?”
傅雪舟像是在说陌生人的故事, 平静无波。
“诡异复苏的当晚, 他们在家里遇到了突然出现的诡异。”
楼延皱眉, “没救下来?”
“没有。”
傅雪舟直起身, 将披在身上的羽绒服穿在了身上。宽大厚重的领口遮住了傅雪舟的下巴。他抬手将红酒再次倒满了酒杯,顺手还把楼延的酒杯填满了,楼延仔细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在傅雪舟的脸上看到什么难过伤心的色彩。
傅雪舟抬眸,疑惑地歪歪头问楼延:“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楼延那些脑补傅雪舟伤心难过的想法戛然而止,“看到这件羽绒服,你不伤心?”
傅雪舟闻言,垂眸再次看了一眼身上的羽绒服,“还好。”
这两个字让楼延无法理解,什么叫还好?
但一想说这话的是傅雪舟,哦,那好像又正常了。或者在旁观者看来会让傅雪舟伤心痛苦的事情在当事人的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外人的怜悯、心疼,只是外人涂加对他的想法而已。
楼延只觉得刚刚以为傅雪舟在难过的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他看着酒杯中的红酒,又忍不住疑惑。
傅雪舟真的会喜欢别人吗?
他如果连父母的死都不觉得难过,那他对他的喜欢又有几分感情投入?
楼延不知道。
他有时候觉得傅雪舟开始变得像个人了,但每次在他对傅雪舟有其他看法的时候,傅雪舟总会做出一些事情来告诉楼延:他还是那个似人非人的怪物。
房间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楼延回过神,一口将酒杯中剩下的红酒喝完,起身回卧室接电话。
阳台上,寒风瑟瑟,吹向傅雪舟的冷风却被羽绒服挡去,缓缓为傅雪舟带来几丝暖意。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的红光在傅雪舟的眼底逐渐消失,傅雪舟自言自语地开口:“……我已经习惯了。”
但他的声音太低,风一吹就散,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没有听见。
打电话过来的是段泽歌,楼延想了想,走出房间到外头走廊上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段泽歌那破锣嗓子就焦急地问道:“楼延,你和傅雪舟是不是去北极了!你们不是去什么林新县了,你们是去北极了对不对!”
楼延淡定挑眉,“对,我们是到北极了。”
段泽歌的质问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和傅雪舟已经离开容城四天了,段泽歌也是时候该发现他们的不对了。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一起去北极的!”段泽歌语速很快,焦躁的感觉透过手机也能清楚地传递过来,“你们在北极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们!”
“段泽歌——”
段泽歌打断了楼延的话,死死咬牙反复重复道:“楼延,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最好别杀、不,是一定别杀傅雪舟!我不知道你们会在北极遇见什么事,但傅雪舟的生死对未来的你会很重要!真的,楼延,你相信我,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我……嘟嘟嘟、嘟嘟……”
忙音传来,楼延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没信号了。
北极圈附近的信号很不好,电话被挂断实属正常。楼延皱了皱眉,给段泽歌拨回去了电话,但信号太差打不出去。
楼延索性不再回拨,而是给段泽歌发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出去的短信,让段泽歌不要来北极。发完消息,楼延收回手机回到房间,神色如常。
房间内,傅雪舟还坐在阳台上,酒瓶里剩下三分之一的红酒已经和酒瓶一起冻成了冰坨。
楼延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烈酒,走过去放在桌子上:“再喝几杯?暖暖身体。”
傅雪舟无所谓地点点头。
几口烈酒下肚,身体很快就暖和了起来。楼延和傅雪舟一边喝着酒,一边随意聊着天,聊着聊着,半瓶烈酒就没了。
傅雪舟突然道:“楼延,和我说说你的事情。”
“我?”楼延有了几分醉意,他笑了两声,“我有什么能讲?”
“说一说,”傅雪舟却很固执,“说完之后,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楼延捏着酒杯的手一紧,他背部往后一靠,看着黑黝黝的海面与天空,慢吞吞地捡了一部分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傅雪舟。
“我妈是个画家,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我爸,也不太喜欢我,”楼延双手搭在扶手上,琢磨着海上的黑夜怎么比陆地要黑那么多,他低头点燃了一支烟,星火在黑夜之中莹莹闪烁,漫不经心地道,“她当然不会喜欢了,她追求的是浪漫是艺术是自由,我和我爸只是捆绑住她的枷锁。”
楼延抽了口烟,又抿了口酒,烈酒和香烟的味道在唇舌上交缠,楼延懒洋洋地咬着烟蒂道:“我以前其实很恨她。”
傅雪舟安静地听着,在楼延的描述之中一点点填补楼延少年时的样子。
“因为她走得太无情了,”楼延语气淡淡,“她甚至没有问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走,没有想过我会不会舍不得她……但我更恨的是我爸,我觉得是我爸逼走了她。”
楼延扯扯唇,想到了自己年轻那会儿的叛逆和疯狂,那时的他简直是个逆子,气死人不偿命。
“我母亲很喜欢作画,但我的美术天赋实在算不上好,你也知道我画的是个什么鬼东西。我永远记得她教我画画时露出来的失望表情……其实她离开的时候,我还以为这都是我的原因,都是我太笨太废物了,所以才让我妈抛弃了我和我爸。”
“我很惶恐,但我不敢承认这个猜测,所以变得暴躁易怒,我把失去母亲的痛苦尽情发泄在我父亲的身上,忘了他也是一个刚失去妻子的丈夫。他对我管得越严格,我越是想要反抗,最后两败俱伤……等他死了之后,我才知道后悔是什么样的感觉。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理解我妈的离开了。”
“人的灵魂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自由两个字是灵魂的毕生追求。”楼延呼出一口烟雾,眼神失焦,“她想要自由,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不想被困在家庭里成为一个宴会生意场上为丈夫进行夫人社交的贵妇人,这没有什么错。她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匆匆几十年,孤单单地来也应该孤单单地走,谁也没有义务将自己的人生和别人的人生绑定,哪怕另一个人是从自己肚里出生的孩子也没有必要,不是吗?”
傅雪舟垂眸,若有所思道:“自由。”
楼延转头看向他,微微笑了,“傅雪舟,你自由了吗?”
傅雪舟也笑了,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楼延因为喝酒而滚烫的脸蛋,意味深长地道:“或许快了。”
酒意上头,神志有些眩晕,楼延蹭了蹭他的手指,轻声呢喃:“傅雪舟。”
这个名字由楼延嘴中叫出来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傅雪舟的手一顿,随即男人就更加用力地抚摸过了楼延的脸颊。
“嗯。”
“我曾经很认真地许过三个愿望,”楼延微闭着双眼,懒倦地道,“第一个愿望是我妈走的时候,我许愿希望她回来。第二个愿望是我爸死的时候,我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但可惜的是这两个愿望都没有实现。”
说着,楼延也觉得有点好笑,于是他自嘲地轻笑一声,“你说第三个愿望,我能够实现吗?”
傅雪舟歪歪头:“第三个愿望是什么?”
“不能告诉你,”楼延睁开眼睛,眼睛里好似倒映着星辰一般朦胧的光,他笑了笑,“你就说能不能实现吧。”
傅雪舟觉得楼延这样真是难得的可爱,不由勾了勾唇,“嗯,可以实现。”
“那就太好了……”楼延打了个哈欠,遮住嘴角的奇怪笑容,“现在该我问你了。”
“傅雪舟,杀了诡异之主是你的目标吗?”
“嗯。”
“你毁灭了世界多少次?”
“……”傅雪舟没有回答,他起身抱起了楼延往屋内走去,“你喝醉了。”
楼延觉得自己没醉,他很清醒。他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贴上了傅雪舟的嘴唇,将酒渡给了傅雪舟。
傅雪舟喉结滚动几下,又干脆将楼延抵在了阳台与卧室之间的推拉门上亲吻。唇舌交缠之间,酒气挥发得更快,等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彼此的喘息声清楚地响在耳边,这下连傅雪舟都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困意席卷楼延,楼延双手搭在傅雪舟的肩膀上,尽力睁开眼睛:“傅雪舟,告诉我,你毁灭了多少次的世界?这是我的第二个问题,你不要抵赖。”
“太多次了,数不清了。”傅雪舟最终漠然地道。
数不清了。
连自己重生次数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却记不住自己毁灭世界的次数。
这真是一个黑色幽默。
楼延闭上了眼睛,低低笑了几声,但笑着笑着,他突然又有些疲倦:“傅雪舟,你为什么要毁灭世界?”
“因为我要杀了诡异之主。”
傅雪舟眼底戾气与杀意浓郁,他拉开推拉门,将楼延放在了温暖的床上。
楼延挣扎着睁开眼皮看向他,“只有这个原因吗?那杀了诡异之主之后呢,你会不会……”
“睡吧,三个问题没了。”
傅雪舟抬手合上了楼延的双眼,打断了楼延的问话。他的动作和话语好像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让楼延的困意一瞬间达到了顶点,他抬起手想要拉开傅雪舟的手,最终却陷入了困意之中。
第174章
当天晚上, 因为楼延喝醉了,他们什么都没做。等到第二天凌晨六点,船员猛拍他们房门, “到目的地了, 你们该下船了!”
楼延猛地睁开眼。
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到北极了。
窗外一片白雪茫茫, 冰雪覆盖的土地反射着空中的阳光,将房间内照得无比透亮。
楼延脑子有点疼, 他揉揉眉心,脑子里不断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傅雪舟说过的话一句句浮现在脑海里,楼延揉着眉心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你的心跳速度变快了, ”傅雪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如鬼魅一般, “楼延, 你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楼延心里一突,他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毫不在意自己光.裸的身体被傅雪舟看完,淡定地走到衣柜前找衣服:“在想今天穿什么,我们该收拾收拾下船了。”
傅雪舟看着楼延肌肉紧实、线条优美的背部, 同样走下床来到了楼延的身边,伸手抱住楼延的腰部, 傅雪舟弯腰俯身亲吻了一下楼延的后背肩胛骨。
楼延的肩胛骨紧绷起来,好似翩翩欲飞的蝴蝶。傅雪舟的吻一路从楼延的脊背一路向下, 楼延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一种仿佛触电似的麻感随着脊椎向下, 最后随着傅雪舟的吻来到了腰臀处。
楼延再也忍不住了, 他转过身抵住傅雪舟的肩膀, “别闹了,时间不够了。”
傅雪舟在他掌心中落下了一个吻,从善如流地站起身:“你是不是在担心诡异之主的事情?”
楼延敷衍地嗯了一声。
“别担心,”傅雪舟耐心十足地安抚着男朋友,“我们会杀了它。”
他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楼延被这个词愉悦到了,他嘴角翘起,矜持地点了点头。
楼延和傅雪舟换了登陆北极的装备。现在是五月份,是北极暖季,也是极昼时期,温度是一年中比较高的时候,但即便如此北极圈的温度也不会高于0摄氏度。
船员过来叫醒他们的时候已经测过了北极当地的温度,-12摄氏度,而船员跟他们说这个温度其实算是不错了。
两个人穿戴完全,随后一人背着一个包坐着皮艇渡过最后一段海水登上了北极岸。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那几个非主流年轻人也下来了。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三个男人两个女人,随身带的装备比楼延两人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