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声阁声音温沉:“陈挽。”
陈挽就说:“那好吧,我很快出来。”今天的风不算大,但太阳也不大,淡淡的,一点不暖。
赵声阁的手插在大衣的兜里说:“不着急,慢慢说。”
把该说的都说完,这次之后他大概会不会再让陈挽经常去见宋清妙了。
陈挽点点头。
大概是因为知道有人在等自己,这次走进这个不中不洋的深宅大院,心中很平静很踏实。
记忆中的麻将声响、靡靡之音都已消失,那条每次来都横亘在路中央的狗链子不见了,池塘边上的花卉应是有好一段时间无人修理,杂草长起来,穿堂风从对廊吹来,发出空洞而荒芜的声响。
几个三房子侄正在瓜分清算房屋内的古董藏品,荣信短时间内市值缩水,被人收购,这些蛀虫没了粮仓,连嵌在墙上的佛像都要挖下来带走。
门口光线一暗,阴影中显出一张脸,几人吓一大跳,惊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陈挽。
他们恐惧的眼神,不知是在看十几年前那个手执剪刀的疯魔少年还是前些天在股东大会上杀伐决断的青年。
陈挽掠过他们,直接上了阁楼,敲门。
“谁?”宋清妙警惕道。
“我。”
“宝宝?”
“……嗯。”
门开了,十几个敞开的珠宝盒映入眼帘,任外头如何满城风雨兵荒马乱,天塌了宋清妙也还在数珠宝。
柳木盒子,大的小的,桌子地上,摆得满满当当。
“……”陈挽不算太意外,去帮她开了窗,散去烟味,问,“你在收拾东西?之后……有什么打算?”
无论历经多少事,宋清妙身上永远有一种没心没肺的天真,她将头发挂在耳后,仍是很美:“叫了车,先搬到香江那边,过段时间约了人出去玩一阵子。”
香江那套房子是陈挽给她购置的,她一直没有去住过。
宋清妙一件件叠着她的香衣华服装,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说澳洲现在好天气,一会儿说意国正是时装季。
“……”
“好,”来之前陈挽心里想了很多话,但最后也只是说,“注意安全,钱不够的话跟我说。”
“你不是叫人看着我吗?”
陈挽抿了抿唇:“你怪我吗?”
宋清妙嗔道:“我哪儿敢怪你,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也管不着你呀。”
陈挽心里叹了声气,去帮她叠衣服,说:“那就不用管我,现在你自由了,过好你的生活就行了。”
宋清妙看起来不太在意,胡乱应了就又去数一次她要带走的钻石,只是在陈挽准备走的时候,喊住他:“宝宝。”
陈挽身形一顿,心里很微妙地跳着。
宋清妙低头点了支细烟,咬在唇边,风情万种,瞥了眼窗外:“你不是说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紫荆木下,赵声阁等人的身影高大挺拔,没看手机,就这么站着,神情耐心平静。
宋清妙眼底淡漠:“他们都是一样的,没一个可靠。”
陈挽久违地感受到一点关心,看着她,缓缓摇头,告诉宋清妙:“不,他不一样,而且——”
“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陈挽想了想,又说:“希望你也是。”
宋清妙哼了一声,看起来也没有太听进去的样子。
那次之后,宋清妙出游,陈挽忙工作,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失眠的夜晚,陈挽却反复想起她的脸。
娇嗔的,流泪的,顾盼生辉的,楚楚可怜的,十六年前的,前不久的……
“我还在唐楼没被接回去的时候,有一次被人打得很厉害,生了一场大病,很久没有好起来。”
赵声阁“嗯”了一声,安静地听着。
“她那时候应该是刚进陈宅不久,也没有什么钱,偷了件首饰,当掉,带我去看医生,给我买了一袋糖,我后来才知道,她回去之后也被打了。”
“陈秉信打了一次,管账的大房也打了一次。”
“我知道的那天很伤心很愤怒地哭了,恨自己没有用,但是不敢让她发现。”
“还有一年生日,其实我都不知道那天是我生日,从小就不知道。”
“她突然来看我,那时候她好像已经帮陈秉信做了挺多事的,在陈宅也站住了半个脚跟,给我带了蛋糕,还有一个积木飞机模型,陪我拼了一会儿,摸着我的头说很快就可以带我走了,去住大房子。”
“我没有跟她说,其实我不想住大房子,我只是想跟在她身边。”
“她每次来看我都带着不同的伤,我就想,如果我在就好了,谁也欺负不了她。”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有好几次动了杀陈秉信的念头,这个我连卓智轩也没有说过,”但赵声阁现在是他最信赖的人,可以说,“不过他应该是后知后觉感觉到了,所以后来给我找了Monica。”
“还有我申上了你的学校那个暑假,她去赌钱,陈秉信把我们关在地下室,我不知道她去赌钱是不是有想把我送出国的原因,我不敢问,我怕她说有,又怕她说没有。”
“陈家看起来锦衣玉食,但如果没钱,其实日子很难过下去,打点佣人要钱,不能得罪管家,不能得罪厨娘,每房太太都出手大方,你要是不给小费红包,吃的用的穿的就都是坏的。”
“记仇的还会背地里动手脚,几房太太派系明显,下面的人也跟着明争暗斗,其实陈宝盈后面还有个宝字辈的小妹,就是因为发烧了佣人故意拖着不叫医生来看没的。”
陈挽情绪忽然有些激动,赵声阁只是这样抱着他,没有劝也没有哄,把他的手也放在手心里握着,安静听他说话,陈挽就平静下来一些。
“交际也要花钱,平日吃穿用度大房要记账,她把我从小榄山赎回来之后,身上就真的没什么钱了。”
“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在我刚从小榄山出来那一年里,几乎都没什么首饰戴。”
“大概是素怕了,后面她就有了收藏宝石的习惯,可能珠宝首饰能给她一些安全感。”
“我毕业之后她一直想要我争夺荣信的股权,我也能理解,她所有的股份都用来赎我了,本来就是我欠她的。”
“她也曾经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妈妈,小时候,我真的……很喜欢她,只是——”
现实很残酷,天性中的那一点爱敌不过夫权父纲的压迫和命运弄人,人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不能再要求她去爱别人。
所以即便陈挽被伤过再多次,但想起宋清妙也始终带着不可割舍的柔软。
那是他来到人世间得到第一份温柔。
没有人天生会爱人,如果会,也一定是因为被爱过。
即便不多。
作者有话说:
看到过《奇洛李维斯回信》的另一层寓意是指原本远在天边求而不得的东西,天道酬勤,功不唐捐,最终得到回应。
可以是爱情、亲情、仰慕之情,也可以是学业、事业、理想等终有回音
第71章 声名鹊起
赵声阁听他没什么条理、叨叨絮絮地说着,也不打断,宽大的手在冬夜里提供源源不断的温暖,平静地说:“没关系,我帮你看着她,不会再出事。”
本来赵声阁都不打算再让陈挽多见宋清妙了,但看着他湿润的眼睛,就也还是说:“等你想见她了,我就带你去。”
赵声阁和陈挽不同,如果是他,就绝不会再在放弃过他的人身上再存放一丝期待。
所以他和父母,和赵茂峥再也没有任何纠葛和羁绊。
但是陈挽本性柔软,值得呵护,不应对他太过残忍。
陈挽转回头看他,黑色的眼睛那么明亮。
远处的建筑和灯光已经添上了新年的红色元素,赵声阁就又说:“你想的话,新年就可以。”
陈挽觉得他把自己当小孩子哄了,闷声笑开。
“不用,”他说,“这种事,顺其自然,不用强求。”
赵声阁的怀抱和气息都很温暖,他揪住对方的袖子,心里叹了声气,问:“赵声阁,其实你没有不喜欢狗对不对?”
“嗯?”
“我看见了,那天。”
在宋清妙的房间里,透过窗户。
赵声阁靠着劳斯莱斯等他,一只小狗从路边歪歪扭扭走过来,它不算很干净,但赵声阁任由它在脚边打转了很久也没有驱赶,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任何不耐。
和那次他们在维港遇见德牧的时候很不一样。
“嗯,”赵声阁如实说,“不讨厌。”
赵声阁从来没有跟沈宗年或是谭又明他们提过波珠的事,但对陈挽可以说。
“小时候捡到过一只有点像的,不过被人处理了。”
陈挽沉默了一会儿,即便赵声阁这样轻描淡写,他也想得到前因后果,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
陈挽看着他提议:“那我们再养一只怎么样,小一点的,跟那天路边的那只一样,头圆圆的,这种我不怕。”
“有空我们可以带它去维港散步,或者周末去爬太平山,你游泳我就带着它一起看,帮你计时。”
赵声阁看了他一会儿,说:“不用了。”
“我已经有一只了。”
陈挽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点点头:“好的,可以,我愿意。”
轮到赵声阁怔了一下,而后有些没办法地笑了。
十二月正式结束,新的一年,海市老牌权威财经报道新年首刊封面头条金字闪闪——【宝莉湾码头灯火璨似明珠,赵生携密友海外路演招眼红。】
路演首站是在曼城,徐之盈和方谏到机场跟赵声阁陈挽会合,一起乘坐赵声阁的庞巴迪飞越大洋彼岸。
新的一年,方谏还是老样子,沉迷学术不修边幅,陈挽听说赵声阁特意让秘书带他去量身定做了这一整个月路演的行头,方博士无意听到花费零头,痛心疾首,大呼腐败,这些钱若是花在科研上该是何等美事。
徐之盈近来凭借宝莉湾项目风生水起,在家族争权中独占鳌头,将两位兄长赶下堂后,越显意气风发。
大家在贵宾室候机,赵声阁突然偏头低声问陈挽:“你怎么知道我回国会从b3口出来。”
陈挽一怔,反应过来,无奈笑道:“智轩到底是把我卖得有多彻底?”
赵声阁挑眉:“看来你们牢固的友谊也不过如此。”卓智轩那张嘴,甚至连威逼利诱都不用。
“……”陈挽意会出点别的意味来,心里好笑,索性直接说,“不只这一次,媒体报道你在意国遇袭那一次,我差点就直接飞了。”
赵声阁没有说话,但表情写着“请继续”。
放之前陈挽还会有点不好意思,好像什么吓人的痴汉跟踪狂,但是现在,如果赵声阁喜欢听,那他就大大方方告诉他:“你也知道,海媒狗仔有多不靠谱,标题夸张,模糊真相,恶意扭曲,哗众取宠。”
陈挽满脸无奈:“一会儿说你身受重伤需要截肢,一会儿又说你是左胸中弹性命堪忧。”
只是手臂擦伤的赵声阁:“……”
“而且应该是明隆很快就把新闻压下去了,后来这帮狗仔就直接闭嘴了,对此事只字不提,我实在寝食难安,”陈挽想起那时候的煎熬,眉心还是皱了起来,“要不是在我去办签的时候卓智轩说你很安全,我真的要飞过去了。”
赵声阁压下嘴角微不可察的一点弧度,表情淡淡的,说:“这些媒体确实不太靠谱。”
“两位,”坐在对面的徐之盈听不下去,突然提起墨镜,插在发顶,饶有意味地看着赵声阁和陈挽,“海媒别的事报得靠不靠谱不好说,但我看报你们的事还是有几分到位的。”
徐之盈本来跟赵声阁也就是个普通合伙人的关系,赵声阁寡言,他们平时除了公事也不怎么聊天,不过每次有陈挽在的地方,气氛都很好,赵声阁也会变得不那么严肃,她说话就随意多了。
“什么【太子爷情陷浅湾,密会友人三天两夜。】、【赵生太子东做慈善,体谅狗仔赠水数瓶。】。”
“连我妈都问是不是真的,她的麻将搭子知道我们一块做这个宝莉湾,我不做这个人脉都没有太太愿意跟她打牌啦,说她藏私不地道。”
赵声阁和陈挽:“……”
方谏看不惯这几个人关键时刻还在闲聊八卦,就拿着测绘图过来,老师揪学生仔似的说:“哎你们几个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关于污染指标的问题我要再给你们说一下,到时候那些环保卫士肯定抓住这个不放……”
“……”
临近登机,赵声阁告诉陈挽:“毕业那次出去,我是从前面那个登机口出发的。”
三十七号,国际航班登机口
陈挽看着他,头皮有点发麻,喃喃:“知道智轩卖我,但没想到卖得这么干净。”
赵声阁看着他的表情,终于满意了。
在飞机冲上云霄的空鸣声中,闭着眼养精蓄锐的陈挽听见赵声阁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以后我给你送飞。”
陈挽弯了嘴角,在九万里的高空上,反握住他的手。
赵声阁经历过很多场路演,这是有陈挽的第一场。
他照旧居于幕后,目送陈挽走到聚光灯和镜头前,陈挽一回头,就能看到他沉着的目光。
首场路演说顺利也顺利,说曲折也曲折。
先是商海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徐之盈女士怒怼了一个问她能成为宝莉湾这样巨头项目公关负责人是否因为和赵生关系匪浅的加国记者,又含毫不留情讽刺了一个问她未来婚嫁工作生活如何平衡这类无聊问题的大胡子。
陈挽莞尔,心中为她鼓掌。
然后是方谏为质疑他们科研水准未达到国际标准的美记上了半个小时的洋流学高阶课,从洋流测控技术讲到深海作业自动化……
“……”
不依不饶的记者碰上方谏,就是秀才遇上兵,所有的含沙射影和胡搅蛮缠都被方博士高深艰涩的物理课堵住了。
于是记者又把突破口转向徐之盈。
陈挽不意外外媒的咄咄逼人和故意刁难,未来的对抗很大程度就是资源战,宝莉湾项目不仅在国内是头部手笔,即便在世界范围内也是一个令人瞩目、甚至是警惕的浩大工程。
同时,由于明隆同内地联手,严重打压了外资的生存空间,股市浮动,牵连外汇。
轮到他的演讲时间,另一位外媒记者延续上一个记者的敏感问题,请他就明隆的技术专利和其他某国的一项独家技术进行一下优势比较,并且提问这个项目对海洋生态和邻国环境有什么影响。
场面一时几分微妙。
特助弯腰询问赵声阁:“需要跟上面打点一下吗?”
赵声阁看着陈挽,说:“没事。”
聚灯光下,陈挽从容接过话筒:“这位记者朋友,我们国内的深海勘测技术是最先攻克高位、低位、动力定位主流浮托难题的,无论是模块化建造技术还是海底作业都已经全面进入“超深水时代”。”
“全天候、全海域浮托施工能力、作业难度、技术复杂性等更是连续十年居国际排行榜首,并且已经投入使用,近年来,和多个海洋开发保护成员国进行了深度合作,取得卓越成效,这是各国有目共睹的成绩,不容抹杀,也请不要张冠李戴。”
他说话的语气不重,但异常笃定。
隔着长枪大炮的闪光灯和肤色各异的人群,陈挽的视线和赵声阁的目光相遇。
十二年前,他站在台下仰望赵声阁,认真听他的每一次比赛和演讲。
十二年后,异国他乡,赵声阁在台下看着他,目光沉着专注。
他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在一刻,一切都无可言表。
聚灯光为陈挽镶上一层金色的光圈,他代表赵声阁告诉世界:“而宝莉湾项目,不仅是推动、深掘海洋科学技术发展的契机,更是保护海洋生态屏障的助力,以及亚太经济交流合作的桥梁。”
“我们始终遵循共同协作,合作共赢的原则,致力于海洋资源的科学利用和保护,这是宝莉湾项目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也是我们科创团队矢志不渝的目标。”
话音落下,国内记者带头鼓起掌来。
至此,陈挽一战成名。
万千掌声中,陈挽只能看到赵声阁那双沉静的眼睛。
镜头、闪光灯、长枪短炮,他们在人群和掌声中对视,没有说什么话,但也已经什么都说完了。
为期一个月的路演,陈挽在大洋西岸声名鹊起,这张江南水墨画般的东方面孔迅速成为国际财经媒体镜头的宠儿。
每一场,赵声阁都坐在台下为他鼓掌。
少年时代没有得到过的鲜花和掌声,都由赵声阁为他补齐。
最后一场路演结束,方谏被献上一束红掌,寓意学术长红,徐之盈收到一束惠兰大丽花,象征事业红火。
陈挽抱着属于自己的芍药和绣球,看看其他人的花,弯了弯眉眼,问赵声阁:“我这束是你挑的?”
“嗯。”
陈挽看着他,很纵容一笑,“你学我?”
赵声阁:“我以为你喜欢。”
陈挽没回答,看了他片刻,突然走近一步,抵着他,低声说:“既然这样,赵声阁,我就再告诉你一个连卓智轩都不知道的秘密。”
赵声阁挑了挑眉。
“高二那场游泳比赛,你突破了记录,我送过你一束花。”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祝贺。”
“白芍药寓意真诚,粉绣球代表美满。”
“是希望你以后做什么事都能成功、圆满。”
赵声阁沉静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陈挽又有些好笑道:“不过当时刚好有人向你告白,你以为是对方送的,就把我的花给人家了。”
“……”赵声阁看着他的笑容,去牵他的手,说,“对不起。”
“不需要,”陈挽举了举手上的鲜花,说:“我已经收到了。”
赵声阁牵紧他的手,放在口袋里。
从金融街走出来,曼城下在大雪。
陈挽和很多南方人一样,喜欢雪,但港岛不雪,四季长夏。
赵声阁就没有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公寓不算太远,他把陈挽用围巾裹紧了,撑开一把深色大伞,一起走过林肯公园。
“这是你第一桩跨国收购案新闻发布会的地方。”
陈挽指着不远处一栋大厦说。
赵声阁勒了下他的围巾,低头看他,没有说话。
“那里,”走到一个会堂,陈挽说,“你在这里被偷拍过。”
“是吗。”
“是啊,”陈挽很肯定,“你应该是去参加那一年的环太平洋经济合作论坛。”
没发生意国枪袭案之前,赵声阁的行程踪迹还没有那么神秘。
陈挽想知道的事情,也总能弄到门路。
“那你呢?”赵声阁淡声问。
“什么?”
“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当时在……”陈挽回忆,“跟卓智轩旁敲侧击你的消息。”
“每天关注财经杂志和新闻。”
“然后,构思准备创立科想。”
为融资日夜奔波、应酬宿醉这些陈挽都没说,但赵声阁也能猜到。
那些赵声阁错过了的时刻,就是永远地错过了。
他停下脚步,把陈挽拉近,伞放低,盖住两个人,低头吻他。
有雪落到伞上,伞下万籁俱静,赵声阁把他抱进自己的长大衣里,吻得很深,深得让陈挽觉得赵声阁已经爱了他很多很多年。
回到公寓,陈挽把花插好,赵声阁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份东西,说:“看看?”
不过他先声明了:“不是用来祝贺路演的成功。”
是本来就打算要送的,只是之前忙得脚不着地,现在忙完了。
陈挽展开,怔住。
“你知道?”
赵声阁挑了挑眉。
“你在秦兆霆的射击俱乐部外面帮他整理瓶子,我看见了。”
再后来,陈挽开始资助那个男孩。
所以,赵声阁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陈挽拿着文件材料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赵声阁是从何时开始筹备这件事。
为遏制利用基金会洗钱的现象,海市金融新规出台后,成立基金会已经很麻烦了,光有钱是不行的。
陈挽心里微微一动,说:“你当时在哪里啊?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赵声阁点点头:“可能是和秦兆霆聊得太认真了,正常。”
“……”陈挽哭笑不得,无奈一笑,“赵声阁,那天可是你朝我开了一枪。”
“……”
赵声阁心里动了一下,喉咙滚了滚:“没有。”
陈挽歪着头看他,笑了:“那总不会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这么早啊?”
“……”赵声阁指着另一个盒子说,“你看看这个吧。”
“……”陈挽揶揄地看了他一眼,配合地拆开第二件,手指猛然收紧。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机器人模型,逸夫楼上的那个原版曾听过他无数心事,容纳他年少的彷徨和无望。
陈挽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机器人的头,心里涌上一点久违的酸胀,有点感慨地说:“你又重新做了一个呀?”
“嗯,”赵声阁为他演示使用方法,说,“那个是给学校的,这个专门做给你。”
“不过,”赵声阁等他看了一会儿,说:“虽然这个送给你,但是你以后你想要说话可以和我说。”
陈挽心怦怦跳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数年前样式的机器人。
在一堆外媒面前那么游刃有余的一个人,此刻像个得到新玩具后爱不释手的小孩。
曾经供所有人观赏的优秀作品,现在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礼物。
他看得都有点久了,赵声阁就说:“以前跟它说的,也可以跟我再说一遍。”
陈挽紧紧地握着机器人,抬起头,轻声说:“赵声阁,你好像真的挺爱我的。”
“……”赵声阁幽幽道,“原来你知道啊。”
“……”陈挽心里难得涌起的那点涩意又被搅混了,笑着说,“我那时候应该是压力太大了,也不是很习惯和现实中的人说,在那个机器人面前,心里觉得很平静,其实说了什么,这么久了我自己也忘记了。”
“但是记得每次说完了心里就好了,只是可怜了卓智轩,”说起来陈挽还有点抱歉,“他第一次看见我跟一个机器人说话,看我的眼神……很震惊,但是又想掩饰,装作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能想象那种眼神吗,真的很……用心良苦。”
陈挽说完,终于舍得将爱不释手的礼物放下,伸手抱住赵声阁,把头埋进他的颈窝,笑叹道:“谢谢你,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不用谢,要还的。”
海外路演正式结束后,项目组开始筹备庆功宴,需要邀请当地的名门贵族,还有答谢这些天打过交道的媒体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