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问题还没等裴放盘算清楚,突然有一滴液体掉在了他的手背上,十分冰凉。
裴放没再多想,从口袋摸出打火机,刚刚没有一直使用是因为那里的空气本就稀薄,如果点着火,哪怕是很小的火苗,都会消耗空气中的氧气。
况且他并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多久,多消耗一分便是离死亡更近一分。
现在身处在另一个能够呼吸正常的空间,裴放自然而然地打开了翻盖。
“擦”的一声,火苗跳了出来。
裴放先借着微弱的光亮微微俯身,看了看地面,由于光线不够,也只能看见地上有很多小水洼,看颜色较深,有点粘稠。
火光不像放射出去了电光,可视范围有局限,想看其他地方只能慢慢地挪动手上的打火机,往一直在滴水的上面看去......
即便在看到地上的液体水洼后,裴放对自己周围的状况大概也已经有了最基本的心理准备,但他的视线挪到火光映照的上面,背后立即窜上来一股让人惊悚的凉意,夹杂着愤怒。
一颗头颅挂在顶部的石壁上,血肉模糊的断颈处正在滴着鲜血,一滴一滴打在地上,形成一片小水洼。
刚刚他手背上的液体就是这么一个东西滴下来的,而让他觉得瞬间惊恐的是,这颗头颅顶着一张和紫藤一模一样的脸,血红的眼睛直直地正在看他。
在触及这相似的面容时,若非裴放过于相信紫藤的手段,只怕也会相信这里挂着的是真正遇害的紫藤。
糊弄人的玩意儿倒是做的真实,这种场面也许换谁看到,不管是害怕还是愤怒,心绪产生极大波动都是难以避免的。
然而,对于前些年经常出入惩罚区的裴放来说,这种程度的血腥场面已然无法让他往后退半步。
——只因这血糊糊的脑袋挂的是他熟悉的一张脸。
可是,为什么是紫藤呢?
裴放捏着打火机的手指紧了紧,跟那个头颅对视着。
他把打火机的光源往旁边移动了一些,不出所料,这边仍然挂着一颗头颅,依然是紫藤的脸,面朝着他的方向,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看。
刚刚查看过地面的裴放心里一凉,从地面上所聚集的小水洼来看,这个通道要比刚刚他所在空气稀薄的那个通道宽敞一些,因为这些血液滴落形成的水坑并不少,那就是说......上面挂着的头颅不在少数。
目前这条通道除了跟上一条一样伸手不见五指之外,其他倒是都不大相同,上一条通道多为石壁,脚下的路也能看的出比较坚硬,而裴放眼下所在的地方虽然空气充足,通道内也比较宽一下,但周围显然不会是石壁。
即便裴放还未走出一步,也能感觉到脚下的松软。
这里是泥土。
也许不止脚下,整个通道都是泥土,空气中混杂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不管土质多么坚硬,到底比不上岩石,所以这个通道安不安全还得另说。
裴放没兴趣再去看上面挂的头颅,叩了打火机,便迈出步子往前走。
由于土质本身就松软,再加上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遍布,裴放只能放缓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踩在这种深浅不一的地面上,不管是谁都会缺少完整的平衡感,尽管鞋底陷下去的程度不深,但也会有一种下一步会踩空的感觉。
所幸,裴放走了几步还算扎实。
通道内“滴滴答答”的声音仍然没有消失,还有裴放每次迈出一步踩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裴放这次的左脚刚抬起来,还没有落下,却听见一道踩在地上的声音。
只瞬间,裴放全身紧绷,止住了向前迈的动作,他的右脚站着没动,左脚保持腾空没落下。
又是一声。
通道内除了裴放这个会喘气儿的大活人,只有那些挂在上面的头颅。
显然,以头颅的重量如果掉下来会是“咚”的一声栽在土面上的水坑里,而非这种踩上浸湿泥土里的声音。
还有另一个人在这通道里,又或者......不是人。
周围漆黑如长夜,那道并非裴放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哒!”
声音好像又近了一点。
裴放左脚收了回来,皱起了眉,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打灰机,“啪”地一下,火苗蹿了出来,照亮了眼前。
可他的面前什么都没有。
“哒!”
还在靠近......
裴放眼皮抬起,在这样并不嘈杂的环境下听声辨位不是难事,看来是避免不了了。
那脚步声又往跟前走了一步,已经很近了,只差一步。
裴放微微动了动脚尖,心里默数着刚刚记下的停顿,打火机上的火光映着他的凌厉的脸庞,仿佛他才是这通道里最危险的存在。
顶部掉下来的液体如同钟表上不停行走的秒针,一下,两下......就是现在!
裴放猛然转身,左腿扬起反身踢了过去。
然而他预想中的碰撞没有出现,裴放像是踢到一根竹竿似的,那玩意儿被他一脚踹到了墙上,“嘭”的一声掉在了地面湿润的泥土里。
不是人的体型?
裴放把手上的光源微微靠了过去,入目是一条血迹遍布的腿,再往上看便什么都没有了。
刚才跟在他身后的就是这么个东西,一只腿一蹦一跳的,连自个兄弟都没找到,还跟踪他?
这地方确实古怪,那条腿倒在地上后踢动了两下就开始装死,显然不是什么攻击性极强的NPC,但裴放还是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周围的一切都是无攻击的装饰型NPC,可比起刚刚空气稀薄的那条通道,他总觉得这里更危险。
裴放站起身,正当他转身继续走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只是孤独的单声调。
“哒,哒......哒哒哒......”
不一会儿,踩在泥土上的声音越来越多,从周围各个方向传来,不断响着,不断逼近。
裴放用打火机扫了一圈四周的情况,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腿全部往他这边挪着,密密麻麻的一片,断口处涌着鲜血,就好像才从人身上砍下来的一样。
敢情刚刚那个是出来探路的,现在要召集大军发动攻击了?
裴放皱着眉,亏他刚才还以为这玩意儿只是个恐怖装饰,没想到竟然是群体攻击,那么......他缓缓抬起了头,那些刚刚只是盯着他看得头颅,此刻都长大了嘴巴,垂涎欲滴地凝视着他,嘴里的血淌了下来。
以前他总觉得紫藤半眯着眼睛、嘴巴紧闭没几句话的样子装逼又欠抽,现在上面无数个脑袋对着他睁着眼睛张大嘴,倒让裴放觉得以前紫藤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更顺眼了。
眼下的情况没给他想太多的时间,那些腿虽然跳的慢,但显然不会是找他来喝酒拜把子的,必须先杀出这个包围圈。
裴放心思一动,一脚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怪物腿飞去,那东西被踢倒在地,又挣扎着想往前爬,但是没等这玩意儿爬出半米远,就被裴放领着脚腕又拽了回来。
“往哪儿跑?”裴放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这玩意儿虽然品相不怎么样,但他总不能手无寸铁以一敌百吧。
手里的东西被裴放当成了甩棍用,前后左右地攻击都被他抵挡下来,并且一步步往前,试图在这严严实实的包围中破开一道口子。
此刻,面前的一条腿蹦着朝裴放踢了过来,裴放把手里的“武器”抡了过去,给足了力道,随即脱手。
这两条腿便像旋转的飞镖一样急速被打了回去,一片怪物腿顷刻倒了下去,前方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路。
就是现在!
裴放闪开左右的攻击,正准备跨出这个包围圈,右腿才迈了出去,左脚却未能移动分毫。
该死!他清晰地感觉到脚腕被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
裴放翻开打火机向下看了一眼,只见一只皮开肉绽的手从地面里伸了出来,骨节几乎要突出来,就这样用尽了全力似的抓着他的脚腕。
不好!按照这通道的情况,有一就有二,恐怕地下也不会就钻出这么一只爪子。
霎时间,地面微微震动。
在裴放把脚腕上哪只血手踢开的同时,地面上骤然伸出双一模一样许多的手,不断挥舞着,没有目的地抓着土地上面的空气。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裴放两脚旁边的几只手已经向他伸了过来......
裴放迅速俯身,手里捏着打火机往下一燎,那几只差点就挨着裤边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这些被分解的肢体都没展现出绝对残暴的攻击力,但总是围绕在他周围蠢蠢欲动地进行试探,好像有意识似的。
不对,没有生命的东西不会有意识,这种NPC不同于其他囚笼里人模人样又有完整的体型那一类,被程序赋予了人的一部分意识。
如果这些断手断脚的残肢一开始就拥有绝对的攻击性质,那么从他走进这个地方开始,应该就已经触犯了规则,不会过了这么久,这些玩意儿还跟给他挠痒痒似的,只会恶心人。
裴放心思一转,把刚刚拎在手里的一截断腿轻飘飘扔了回去,也不在躲避土里伸出来的血手掌,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周围的断腿们往前靠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地下伸出来的那只手刚抓住他的裤边,忽然也没了动作。
不一会儿,这条通道内安静如常,像他刚刚走进来那样,只剩下上面往下“滴水”的声音。
原来如此——
这些东西会根据人的动作做出同等回应。
裴放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动作,只是摸出打火机来查看周围的情况,所以当他看向挂在上面的那些头颅时,那些东西同样也睁大眼睛在看他,而当他开始往前走的时候,身后便有一条断腿跟了上来。
当时他的下意识便是有危险靠近,于是抬腿踢了过去,在主动发出攻击后,断腿的数量便增多了,开始向他靠近并且回以攻击,接着裴放为尽快脱离,又用手提了一条断腿想要破开包围圈,于是地面之下伸出了许多的手来抓他。
而现在,他一动不动,那些东西便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样,也跟着静止住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停顿也给裴放留下来思索的空隙,他刚进来的时候已经跟紫藤讨论过在B区传送桩的事情。
显然,B区已然为其他组织所掌控。
那些人能在抓住夜昙之后直接到传送桩堵人,便是已经做好了反抗的准备,这种行动肯定不是短时间内能产生的,只能说夜昙的暴露给了他们这个契机,从监管处得到消息后再行动,被他们钻了时间差的空子。
B区传送桩之外都是围剿监管处这几位的人,紫藤的临场战略改变堪称及时,利用权限把传送桩内的所有人都拉进了一个囚笼空间之内。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
外面那些听命令行动的人不过也只是为了活命,真正想拿下监管处的还是他们的头儿,只要在囚笼空间之内把他们干掉,谁能出去谁就能顷刻成为控制局面的人。
只是,这一次随机进来的囚笼空间确实有点怪异,不是所有人都在一个地方......
裴放抬手揉了揉眉心,地面上离他比较近的几只手也跟着晃了几下,但还是没有什么大动作。
他低头看一眼,想到头顶上挂了一片“紫藤”,就觉得十分头疼。
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这些伤眼的玩意儿没有致命的攻击力,想跟着就跟着吧。
除了被恶心一路,也别无他法了。
裴放打算先继续往前寻找出路,他的脚只稍稍一动,周围那群断腿也跟着动了一下。
正当他跨出去,只觉得前面的黑暗处忽然间白光一闪,如同有人从这黑暗的通道中生生撕开的一道口子,刺眼的亮光争先恐后的往进钻。
裴放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睁开眼,下意识抬头挡在眼前。
但这道突如其来的光亮实在太过诡异,裴放也只掩了那么一瞬,又眯着眼睛向前看去。
此刻,他的周围尽是呲呲啦啦的声音,烧焦的味道顿时遮盖了这片通道刚刚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跟前那些残肢竟然都被这道亮光灼烧,有的甚至在慢慢融化。
忽然间,那道亮光中出现了一团黑影,越来越近,往这边冲了过来,逐渐显现出一个人的形状。
裴放心底生疑,越看越觉得熟悉,猛然间瞳孔放大!
条件反射之下,裴放只来得及张开双手,撕开黑暗通道的亮光眨眼间消失不见,一个还在喘气儿的大活人朝他飞了过来,直接扑到了裴放身上。
裴放往侧边闪了一步,撞在了墙面上,这才没能带着身上的人一起倒在满是血泥的土地上。
然而,裴放刚想开口,腰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被他接住那人下手没留半分力,裴放弯下腰闷哼了一声。
“嗯?”那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活的?”
裴放咳了一声,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被面前的人闪开,他扶住自己膝盖,没好气地开口:“白眼狼。”
那道白光消失后,这通道内便重新恢复了可见度不到三厘米的黑暗,连面前的人也看不清楚。
但此话一出,刚刚出手那人立即靠上前,扯着他一支胳膊就把他拽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有点冷:“你是裴放?”
“怎么?”裴放顺势靠在他身上装半死不活,“连你......咳,都认不出来了?”
听见这熟悉的语调,颜束悬着的一颗心突然跳了两下,确认了把他接住这人的身份。
只不过......他总觉得,裴放方才话里停顿咳的那一秒好像隐去了什么,也不像会说出什么好词儿。
颜束皱了一下眉,也没在意那些细节,两只手把靠在他身上的人从脖子一路摸到了腰上,听着裴放也没怎么吭声,颜束便能确认这人没有明显的伤口。
只是正待继续往下摸的时候,被裴放抓住手腕制止了。
在这寂静的黑暗中,只听裴放吸了一口气。
颜束语气不太好:“有伤?”
裴放在他肩窝处缓缓蹭了两下,轻轻笑了:“你再这么摸下去,我要忍不住了,难不成你想在这地方......”
“滚。”颜束被裴放靠着的半边身体微微一僵,觉得被抓着的手腕处正在升温,随后把人推了一把。
这一下不重不轻,也没能把裴放推开,他只是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放在前段日子,这么调笑一下被颜束推开,或许只是两人之间让气氛产生暧昧的小插曲,可是眼下,裴放却规规矩矩地站直了身体。
颜束原来还想说什么的嘴此刻也张不开了。
是啊,他们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现在呢?有了感情......却发现还有一段没能放置好的过去,如同困兽。
气氛的变化来得快而急,没留给颜束太多思考时间,本来擅长于打破僵持的裴放此刻也是闭口不言,就好像憋着一团发热的气,只要率先张口,就会散个一干二净似的。
所以只好把自己堵得脸红脖子粗,也不想铺开让别人看。
颜束手腕上的热度逐渐散去,他眼皮垂下。
他从来觉得在裴放跟前没个清净,此时却有些无法忍受这种刻意留给他的安静时间。
时间一点一点随着滴下来的液体缓缓流逝着,周围倒了一片血糊糊的东西,早已经没了动静,没有攻击力的东西通常都很脆弱,这条通道此时此刻也没了让两人必须要提高戒备心的事物。
于是,安静就更显得古怪。
颜束嗓子逐渐发干,再不说话,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失去语言这项功能。
“你怎么在这儿?”他说。
“就掉在这儿了。”裴放重新靠回了墙上,一手按着刚才被人狠心打了一拳的地方,一边回答,“还有紫藤,不过走散了。”
说完顿了下,又开口:“不过你要是想见他,可以往上看看。”
“啪嗒”一声,裴放手里的打火机跳出一簇火苗,他抬手照亮了上方,示意颜束抬头。
颜束神色严肃,顺着看了过去......目光触及的同时骤然紧缩。
紧接着,就听见裴放低低笑了两声,颜束转过脸看见这人没几分好意的一张脸,就知道这是故意耍他的。
死性不改,颜束心里暗骂。
但不得不承认,那种紧绷到不能呼吸的感觉总归是缓缓松了下来。
“裴放。”颜束无奈地一挑眉,直视着他,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说正事。”
裴放心头一痒,有点后悔自己刚刚从颜束肩膀上起来,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说来之前两人在主控所顶楼大打出手的画面还留在脑子里,让他妄图再伸出去的手只好攥成拳头,僵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心里再想怎么想靠近这个人,也只得凭着理智把自己按在原地,因为他并不知道颜束如今的想法。
裴放点点头,摆正了神情,把自己跟紫藤到这里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两人交换了彼此从进入囚笼空间之后所经历的事情。
“一模一样的两条路。”颜束摸着下巴思索,半晌后摇摇头,“目前的线索太少,你也没能跟紫藤再碰见,还不能确定这两条路的选择代表着什么,又会遇见什么样的东西。”
裴放接着他的话:“你说你的掉落地点是一片森林,难道那片森林就在这通道的上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颜束没有往上看,上面挂着的头颅他不想再看第二眼,“但你说你到这里之前的那个通道周围都是石壁,且不说森林之下有没有这两种相隔距离十分近的通道,单凭我在上面走了一个昼夜......这次的地图,让人觉得似乎没有边界。”
两人同时沉默了。
很显然,即使两人都想从对方诡异的场景跟自己所在的地点上找一个共通的联系,但颜束自己说出口,不免也觉得牵强了。
半晌后,裴放开口:“这只是一种说法,如果我们所处的通道就在那片森林之下,那就代表其他人必定也在不远的地方。”
“如若不然......”颜束接着开口,“那就是两个不同的空间。”
茫茫一片蓝色,天空和远处的海面连成了一条线。
总听人说,白色的大雪看久了会让人雪盲,但现在梁卓躺在这艘小船上,已经不敢再看远处的海面。
他怕自己海盲。
刚刚掉落这里所积攒起来的那一点勇气也早被消磨殆尽,梁卓拉绳子拉了一天一夜,手掌都勒出了血痕,但仍然一无所获。
如果没有水下那些偶尔还会扑腾上来的鱼,梁卓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梁卓还没有马可波罗那么大的志向,于是只能在小船上静待生死,用小刀开始在船面上刻遗言,边刻边哭.....
时间仿佛无限拉长,他潜意识里认为,其他人大概在进来的时刻都已经掉进海里喂鲨鱼了,自己不过是被上天短暂眷顾的那个,可惜自己不中用,活命估计都城问题,也没有办法去救其他人。
于是悲从中来,梁卓开始嚎啕大哭,打算哭完就跟其他人团聚去。
梁卓越哭越大声,一边锤着船面,船体不断晃动,引来了不少海底生物。
然而在海上飘了这么长时间,也早就没有刚来那么惶恐,并且自认为跟那些海底生物建立了深刻的友谊。
这时候看着它们,倒觉得十分温馨,抹了把眼泪,就给周围呲着牙的鱼类聊起了语言不通的天儿。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救了。”梁卓瘪着嘴,“送行的朋友不用太多,到时候带我参观参观你们的家也成,给我找到好点的珊瑚当坟墓......”
说着说着,他倒期待起来了。
梁卓自说自话跟一群鱼聊得热火朝天,所以并没有看到他头顶蔚蓝的天空中突然凝出了一个白色的漩涡。
这并不像风雨来临之前的景象,没有雷声,海面也很平静。
渐渐地,那漩涡之中的光芒太过强烈,梁卓自然而然也发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景,盯了一会儿,竟觉得里面有两个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梁卓一脸懵逼地想着,神话故事果然都是哄小孩的,这黑白无常明明是大白天从天上掉下来的。
“怎么黑白无常两人好像还在吵架?”梁卓看着那两道嘴巴不停歇的影子,想着这两位若不是还在漩涡中,或许会直接大打出手。
黑影越来越近,逐渐显现出了本来样貌。
梁卓睁大了眼睛:“靠!哥!”
空中漩涡中的人也听到了这道破音的大叫,转脸就看到梁卓这傻小子站在一个小船上高兴地冲他们挥手。
钩吻没再跟一起掉下来的水晶兰继续争论,扯着她的胳膊就往下加速坠落。
很快,两人落到了那艘小船上。
一阵晃动过来,三个挤在这艘只能容纳一个人躺平的小船上互相看着,梁卓禁不住又想哭,扑到钩吻的身上:“哥,你怎么死这么快,都坐上黑白无常的位子了。”
水晶兰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自己一身白袍和钩吻一身黑袍的原因,总之不怪她。
一旁的钩吻没看见水晶兰这个眼神,差点被扑倒海里的他正在手忙脚乱地稳住身体,梁卓正呜哩呜喇地叙述遭遇,还不忘说说给他们吊丧的事儿,钩吻被亲弟弟雷得外焦里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他并没有在地府做官”这件荒唐事。
这一唠嗑,十分钟过去了......
水晶兰性子急,这已经是她容忍的极限了,当即开嗓吼道:“闭嘴!”
没想到她这河东狮吼功效果奇佳,梁卓直接闭嘴了,然后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起来有点害怕。
这也难怪,当初钩吻拜托她去找这个傻白甜,自己当时没多想,给这小子说不通,水晶兰便直接把人捆了扔后备箱,大概是给孩子留下阴影了。
看梁卓这没出息的样子,水晶兰嗤之以鼻之下,思绪有点飘远了,这种容易依赖别人,遇事儿就能直接嚎啕大哭的人,大概也是家里长辈从手心里捧出来的。
或许只有那些知道自己有港湾的人,才会肆无忌惮地表达喜怒哀乐。
而她,真的好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在监管处,在裴放手底下,她也算可以肆无忌惮玩闹,但就是不能懦弱。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有点羡慕这脑子都是浆糊的傻白甜。
她没体会过被人允许“脆弱胆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钩吻也一样,他们都一样。
钩吻也没去怪水晶兰的吹胡子瞪眼,毕竟再这么下去,他们可能要被海水淹没了。
此时的船底,已经渗透了一些海水,钩吻坐的地方看起来吃水比较深,刚才梁卓又直接扑了上来,导致两人的人重量全在船尾这一处,水晶兰坐的那里看来目前还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