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宋卫风猛皱鼻子,好像真的闻到一股恶臭,“你自己去做臭石头,我才不是。”
周自言‘好好好’三声,又道:“不过你说的挺对,咱们府里确实可以再挪一个静心堂出来,供奉点东西,平时烦心的时候就进去坐坐。”
“你要供什么?”宋卫风不解,“不过你是周府的主人,你供什么都可以。”
“你呢?”周自言问,“你也是这府里的主人,你要供什么?”
宋卫风眨眨眼,“老宋家的族谱都在马鸣沟呢,而且我若要烧香拜佛,去京郊寺庙即可。”
白了,他并不需要在府里再开什么东西。
只有周自言这个没有‘根’的小浮萍,才需要考虑在府里开一个周家祠堂。
周自言挠挠头,还真让他想到一样东西。
第三日,周府的静心堂在三进院后面的后罩房开了起来。
宋卫风本以为周自言会供一些佛像或者道家先祖,再不济,就把老周家的祖祖辈辈写成族谱,放于静心堂中,谁知道,周自言这人,就在静心堂里放了一把弯弯的镰刀和一把已经干掉的稻谷。
镰刀就是寻常百姓家最初会用的镰刀,现在家家户户已经跟着朝廷改换了农具,很少还有人再用这样的镰刀。
也不知道周自言是从何处寻来的。
静心堂里拜了一张桌案,上面铺着一张红绒蒙布,镰刀和稻谷就那么整齐的放在上面。
旁边也没有摆什么侧供桌与贡品,甚至连熏香都没有。
唯有桌案左侧,有一扇打开的窗户,正好迎进来一道光,照在桌案上,让泛旧的镰刀和稻谷熠熠生光。
周自言站在静心堂里看了又看,心满意足,关好门。
宋卫风与他一边走一边问,“周大哥,我还是不懂镰刀和稻谷有何意义。”
“你想想,镰刀是不是百姓种地时,用的第一道工具?稻谷是不是百姓口中最重要的粮食?”周自言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他相信宋卫风会懂。
果然,宋卫风一点就通,笑着恭维周自言,“周大人,这是想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最初是为了什么而做官?”
“你瞧瞧,你给我戴的大高帽,已经快累到天上了。”周自言摆了一个‘嘘’的姿势,“这么羞耻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我没脸做人了。”
宋卫风故意摇头,“那可不好说。”
周自言瞬间袭击宋卫风身上害痒的地方,挠动小哥儿身上软肉,威胁道:“你再说一次?”
“哈哈哈——哈!周大哥,你耍赖!你偷袭!”宋卫风忍着动手的冲动,背起双手躲避周自言的‘骚.扰’,在周自言累了时,反客为主,开始报仇。
两个人追追打打,从静心堂往前院跑去。
路过下人看到两位主子感情这般好,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不过周自言还少说了一点,镰刀和稻谷,其实还是他对于现代的一点念想。
毕竟他也曾是一名背过教师守则,对着赤.旗发过誓的新时代教师。
就是不知道当初教育他的老师,看到他现在所做之事,是会夸他一句‘做得好’,还是会说他‘多管闲事’?
不过隔着这千百年的时光,周自言是问不到一个答案了。
在这茫茫大庆,他只能让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愧于心,让所走的每一步,都恪守本心。
这就足够。
第134章
宋豆丁他们踩着深秋最后一片落叶离开, 等他们安顿好,寄来平安信的时候,整个京城又步入初寒的冬天。
之前几年, 周自言和宋卫风都是在国子监过的年, 伙着留守在国子监的监生们,热热闹闹吃一顿饭, 倒也不寂寞。
今年他们回到自己的府中,临到年关, 便给家中下人们放了年假。
离家近的可以回去过年,若是在京城没有家,那就留在周府,和两个主子一块看看烟火。
阿穗虽然领了假期,但她放心不下周府两个主子, 还是整日往返周府和她自己家。
虽然离了两条街, 但两边都是她的家, 她若是觉得累了,在哪边歇下都可以。
驿站总共给周府送来三封信,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地方。
宋卫风看着手里三封信, 白天看了晚上看,那架势, 恨不得把每个字都拓下来。
周自言下了朝回家休息, 恰好看到宋卫风在给三封信装裱。
“……卫风,不至于吧。”周自言溜达着走到宋卫风身边,看他小心翼翼地摊平三封信,“他们以后还会寄来第二封, 第三封……难不成你都要留存下来?”
“有何不可?”宋卫风低头行事,头也不回地说, “周大哥写给我的那些信,我至今还留着呢。改日我也要想办法装裱起来,免得日后被老鼠啃了。”
周自言在旁边坐下,拿起那其中一封信查看。
这一封,是宋豆丁的和王小妞……不对,现在应当叫宋镇声和王初穗寄来的。
小宋大人和小王大人一到任职地,便受到了当地县令的热情接待。
信上说,当地县令年纪和国子监监生的年纪差不多,好像是上一届科举出来的学子,据说还崇拜过周夫子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他们还说自己现在住在县衙,正跟着县令大人一块学习公务上的事情,待到熟悉一切后,他们还要去走访当地的百姓,了解那个地方的生活是怎样……
总之,一切都很好,除了很想念周夫子和宋家哥哥。
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很少有女娃娃读书,更别说考中进士了。
王初穗一去衙门任职,瞬间便让整个县城得到消息:他们的衙门来了一个女进士,而且还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女进士!
一时间,县城里所有女娘都骚动起来,忍不住跑到衙门里,想看看传说中的女进士是什么模样。
县令大人说,他曾想过很多办法,想让县城里的女娘去读书,可怎么也推不动政策,没想到来了一个王初穗,就能撬动大家的顽固想法,甚好,甚好!
周自言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拿起第二封。
第二封来自蒋庆庆和庞大山,他们的地方比宋豆丁远一些,所以写的信也晚了。
他们和豆丁的情况一样,当地县令是个老爷爷,面对两个娃娃很是和蔼。
他们现在也住在县衙里,等到熟悉当地情况后,便能走马上任。
听说蒋庆庆和庞大山去的地方,书院很少。
好像连家塾也没几个。
县令爷爷就等着朝廷派过来几个读书人,好撑起本县的读书风气,没想到朝廷真派下来两个年少成名的进士,据说刚到本地,就引起不小的轰动。
好些人家这才发现,原来只要读书读得好,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一飞冲天,现在都催着县令大人搞书院呢。
钟窍一和二棍……不,钟窍一和梁鹤飞,是最稳妥的两个人。
他们一到任职地,便直接对接了县令大人,短短七天时间,就已经熟悉了基本的公务流程,已经可以帮着县令大人处理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他们说,县令大人起初见到是朝廷派来的帮手是两个少年人,面上很是难看。
可现在整日都‘好弟弟’的叫着,再不见最初的失望。
县令大人还正式和他们道了歉,说他当初以貌取人,很是不该。
钟窍一和梁鹤飞都没介意这件事,他们本来年纪就小嘛!
梁鹤飞的术数功底,在当地可谓是神仙一般的手段,无论是沉疴多久的账目和税收,只要交给梁鹤飞,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算出一个正确结果。
当地百姓再也不愁每年的税收问题,现在都抢着要缴税来着!
每一封都写满了孩子们的点点滴滴,和他们对京城故人的思念。
周自言一封封读完,心中熨帖不已,挽起袖子,主动和宋卫风一起为这些信装裱。
宋卫风奇怪了,“周大哥,你不是觉得无用功么?”
周自言选择性遗忘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谁说呢的……才不是。第一封信啊,多珍贵,是应该留下来。”
过年的时候,京中百官都要买上礼品,然后抽空去宫里恭祝新年。
当然,敬宣帝不要求多么贵重,只要有心便好。
不管送的东西合不合心意,敬宣帝都会额外多补贴大臣一些东西。
于是许多和敬宣帝相识多年的老臣子,总是趁着这个时机,抠敬宣帝的私人小金库。
敬宣帝也知道他们的意思,嘴上骂他们‘手黑眼黑的老帮菜’,私下里还是叫詹公公多给这些老大臣分东西。
敬宣帝也害怕啊,他害怕这些和他走过几十载的‘老帮菜’,真在哪一天,离他而去,再也见不到,所以现在能照顾一些是一些。
周自言和宋卫风拎着一些亲手做的糕点和字画进宫,再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两份御赐的奖赏。
因着宋卫风是小哥儿,敬宣帝还多给了一盒螺子黛。
三法司自从接下敬宣帝的命令,便一直在加班加点的调查,就连过年也有好些探子在外面探查情况。
敬宣帝觉得当年舞弊案里,能出一个卫家,搞不好还有一个李家,张家,于是便让三法司都查一遍,只是不要声张。
周自言和宋卫风等在京城里,一直等到年关过去,大庆开启新的一年。
当春天第一朵花盛开的时候,三法司终于给敬宣帝呈上他们的调查结果。
敬宣帝看后,大怒,当即叫人从外面领人进宫面圣。
这一天里,京城卫家,刘家,毛家……一共五户人家,全被叫到宫里去。
周自言和林范集站在御书房外,身后满是敬宣帝摔杯生气的声音。
“卫大人,真是朕的好臣子啊,你欺上瞒下,李代桃僵,是不是觉得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刘大人,听说你为了捞你那不成器的孙子,花了几十万两白银,刘大人,朕问你,这银子你从何而来?……噢,多年前地方闹水灾,朕明明已经派你去赈灾,最后却还是死了那么多百姓……难怪,难怪啊!”
“毛老太君,朕的毛老太君,你看看你那不肖子孙做的好事!”
“……”
敬宣帝挨个骂完,气得坐到椅子上,揉捏额头。
他是真没想到,他自以为当年查明真相的舞弊案,最后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若不是有宋卫风卧薪尝胆,始终记得这份冤情,他搞不好真要被瞒一辈子!
他那一世英名,百年后,史书还不知道会怎么写他!
所有人家里,只有毛老太君一个人,拄着虎头拐杖,颤颤巍巍地在小太监的搀扶中跪下,“陛下!都是老身教子无方,才闹出这种事情,老身……老身愧对陛下!”
“老太君,今日这事不能再糊弄过去了。”敬宣帝抿了一口手边凉茶,润了润嗓子,“此事朕不打算声张,但朕想听听,你们要如何做?”
毛老太君第一个道:“老身这就回去请家法,定会好好教训一番。剩下的,全教于陛下决定,是关是罚,我毛家绝不多说一个字。”
卫家来的也是卫家的老爷子。
毛老太君不知道舞弊案的事情,可卫家老爷子,那可是全程都知道的,甚至卫家敢做这种事情,也是他点了头,大家才敢下手的。
如今东窗事发,老头抖着手腕捋胡子,还在强装镇定。
敬宣帝盯着卫家老太爷,“卫大人,你说呢?”
“老臣……老臣……”卫家老太爷支撑不住,跪在地上。
“朕今年在科举中看到不少好苗子,其中有一人,长得和你家种子嗣甚是相似。”敬宣帝提点卫家,“卫大人,你可不要一时糊涂,让朕失望。”
“老臣……”卫老太爷一咬牙,狠狠磕头,“老臣的想法,与毛老太君一样,全凭陛下做主!”
他当年能为了卫家老三舍弃卫家老四,现在就能为了更好的卫大和卫二,舍弃卫家老三!
敬宣帝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说不上是满意还是失望。
只是在他看来,这卫家,实在不够良善,继续为官入仕确实不妥。
毛家和卫家都表态,其他三户人家再不愿意,也只能闭上眼,认了罪。
现在他们的罪证就放在敬宣帝面前,再死倔也没有,怪只怪他们当初猪油蒙了心,一步舞弊,后面步步都是错。
早该自己承担的责任,就应该自己承担,用歪门点子,终有一日会被披露出来。
有时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不到而已。
周自言等在外面,听到敬宣帝那声‘赈灾’,突然低下头去。
大庆地理位置不错,甚少有天灾人祸,最近一段称得上是水灾的一次,便是原身全家身亡的那一次。
原来其中还有这等隐情。
只是水灾时限已经久远,不能再查,就像旧日远去,故人不在,原身再也不能知道当年水灾是怎么一回事。
周自言这心,突然充满淡淡的惆怅和遗憾。
半月后,卫家,毛家,刘家等五户人家的掌家君主,突然全都告老还乡。
陛下准了他们的申请,在他们脱下朝服第二天,便提拔了新的官员上任。
新官员从容不迫地接下他们手中的公务,一切顺顺利利,并没有引起任何慌乱。
表面上,他们只是辞官回家而已,私底下,敬宣帝还颁了一道谕旨。
当年涉事舞弊案的真正涉事者,不管是家中和人,其直系三代,都不可参加科举和武举,终身不得入朝为官。
三代以后才可酌情免去此次责罚。
按照大庆现在的情况来说,罚银子罚家产都是其次,不允他们科举,而且还是三代不允,三代以后,整个大庆不知道要冒出来多少有才华的读书人,到那时是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而且三代不能科举,朝中就算再有基础,三代以后也消失殆尽了。
敬宣帝这一手,基本就是断了这一户人家入仕的可能。
对于这样的结果,宋卫风挺满意的。
更别说卫家在敬宣帝的勒令下,磨磨蹭蹭做了卫家老四和卫儊的灵位,迎进卫家祠堂。
赵夫人还因为是苦主身份,被敬宣帝特别允许,逢年过节时,去卫家祭拜卫儊。
至于卫家老四……虽然他是有冤屈,可他平日为人作风实在称不上一句好。
既不是一个好相公,也不是一个好爹。
宋卫风和赵夫人,不约而同全都遗忘了他,只在祭拜卫儊的时候,顺便给他摆一些贡品。
赵夫人一直留在京城,等到事情结束。
如今所有都尘埃落定,她也该回去清修,临走前留给宋卫风一封书信。
上面只有一句话:【今世无缘做母子,但能相逢相处半年之久,也是上天垂怜。不知今后还会不会相见,唯愿郎君珍重。】
宋卫风收好这封信,顺便把关于卫家的记忆,一起封锁到脑海深处。
从此以后,他只是宋家人。
所有事情都结束后,敬宣帝又特意问了一遍宋卫风的任职意愿。
宋卫风这次自己选了六部之中的刑部。
大庆三法司中,刑部收录案件,处理案件、审判案件。
都察院全程监督并参与审判。
而大理寺则进行复核检查和驳回。
可以说,宋卫风这个选择,就连周自言也没想到。
“为何要选刑部?那里可一年都轮不到歇息。”周自言不解。
虽然他当初也去了刑部,可那儿确实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
“原因之一,是你以前去过刑部。”宋卫风老实承认,他做这个选择,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游大人’,“剩下的……原因,便是我自己想去。因为卫家之事,我这些年来心中始终不得劲,我明白这种蒙受冤屈的滋味,所以不想叫更多人和我一样。”
原先他也觉得,自己随便去做一个文官,或者干脆和周自言一样,去国子监教书。
可他学问不如周自言,去教书简直是误人子弟。
想到最后,他恍然发现,自己竟然还不如宋豆丁他们目标明确。
宋卫风在屋中枯坐了好几日,最后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游大人’。
当初便是游大人那番话,支撑着他坚持下来这么多年。
若是可以,他其实很想去走一走游大人走过的路。
刑部,三法司。
掌管天下各种案情。
一想到这里,宋卫风心潮突然澎湃。
他好像看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了。
“原来如此。”周自言听明白了宋卫风的理由,对此,他全心支持,“既然自己已经有决定,那便去做吧。”
“不过……刑部我倒认识不少人,怎么样,要不要周大哥带你去认人?”周自言半开玩笑道。
宋卫风挑眉一笑,“周夫子,学生还是更喜欢这种秘而不宣的情谊。”
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时,他们却避而不谈。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结束,他们仍住在一起。
这种仿佛瞒着全天下的感觉,实在刺激。
况且,他实在喜欢看林相公指着周大哥鼻子骂‘无媒苟合’的样子。
这对忘年交,每每相遇都能闹出不少乐子来。
“……”周自言忍不住挠挠耳朵,觉得耳朵和心中,一起在发痒。
痒的他全身酥麻。
宋小哥真是个坏小哥。
宋卫风再次进宫,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敬宣帝同周自言一样,没想到宋卫风这个小哥儿会去刑部。
不过,刑部正需要能文能武的新人,宋卫风这个选择,可谓是选到敬宣帝心里。
于是三日后,宋卫风便空降到刑部,成为一名小小的正六品主事,主管东南三省清吏司。
宋卫风现在不能上朝,他每日的任务就是上午到刑部,收取之前东南三省清吏司送来的案件审理文书,一样一样批过后,再根据不同的情况上报给管着东南三省的刑部郎中。
下午整理东南三省之前沉积下的案子,查缺补漏,记录案件情况。
若是遇到需要实地去考察的案子,或是需要亲自去抓什么人,那他还得出公差,非十天半个月不能回京,可以说是操劳至极。
不过这样的生活,累虽累,却充实。
周自言看到这样的宋卫风,总能想到曾经的自己。
便会笑着帮刑部新人宋小哥捏捏肩,告诉他遇到意外情况要怎么处理,要怎么汇报。
宋卫风一一记下,觉得自己与周大哥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周自言和宋卫风这俩人,一个每天上朝,一个每天看卷宗。
一个每天上课,一个每天跑外务。
每天聚少离多,只有晚上月明星稀之时,才能靠在一起说说话,缓解一二思念之情。
都说情到浓时情转淡,这样的日子过多了,周自言和宋卫风不仅不觉枯燥,还分外珍惜他们能相处的每一刻钟,以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始终如情定时那般安稳和深厚。
这二人私下总是形影不离,再笨的人也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可他们就是不承认,也不成亲,凡是有向他们介绍亲事的,这二人都是摆手拒绝,仍旧过着二人独处的小日子。
这两个人算得上大庆朝廷最为奇怪的两个人。
分明就是一对神仙眷侣,却始终不成亲。
虽然不成亲,可也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情谊,真是奇也怪也。
可渐渐,有那通透的人品出一些味道来。
大庆一直有一道规矩,凡是女娘和哥儿,不管之前有什么成就,一旦成了亲,便不可入仕。
这一条规矩,不知道阻挡了多少人。
都说哥儿女娘成亲后需要会耽误公事,可看看宋大人,人家不也是一边和周大人浓情蜜意,一边雷厉风行处理各种案件。
分明没有耽误任何公事啊!
现在年年从科举、武举中露头的女娘哥儿那么多,难不成都要他们一辈子不成亲吗?
这项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否应该改改了?
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人人都不敢把这样大的一件事说出来。
只能潜移默化地做些小事情,争取将来能看到祖宗礼法的改变。
一年后,在国子监学习许久的游学队伍,拜别所有夫子和同窗,开始收拾东西返航。
在国子监这几年,他们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他们将带着一肚子的学问,回去建设自己的国家。
“希望将来我们的国家,也能像大庆这般热闹吧。”
秋云和和娜媞背起包袱,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繁华的盛京,心中充满美好的希望。
这十几名学子仿佛要在心中记下大庆的模样,然后潇洒低头,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他们的马车。
远方积贫弱小的国家/部族还在等他们,所以他们一刻也不能犹豫。
三年后, 大庆的船队终于在各方努力下,初具雏形。
敬宣帝叫来众人,要他们选一面能代表大庆的旗帜。
将来大船造好, 他这个皇帝要亲手挂到船杆上。
众人吵了许多天, 最后定下一面主金红色,辅绣龙凤的旗子。
四四方方的大旗, 上面还有精艺绣娘绣出来的‘庆’字。
旗子随风一吹,便能显现出大庆的名字, 甚是美丽。
敬宣帝看着这面旗子,当天多吃了一碗饭。
詹公公高兴地合不拢嘴,差点把旗子供起来。
又两年后,历时六七年的大庆船队终于组件成功。
这艘大船被誉为‘庆船’,尖底, 小方头, 阔尾。
与之前的沙船, 广船不同,这是一艘融合了东西方设计里面的船只,代表着奥里菲尔和大庆的良好交流。
当庆船下水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热泪盈眶,高声欢呼。
“我们有自己的远洋船了!”
“我们可以去海上航行了!”
“……”
“……”莉玛忍不住眯起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 她和大庆的缘分即将走到尽头。
这几年间, 她学会了大庆话,也教给许多人奥里菲尔的语言。
她在大庆度过了六个新年,收获了几百名学生,她学到了大庆的自强不息, 也教出去很多科学知识。
她在大庆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和人际关系。
现在这一切,都要随着这艘将要远行的庆船, 一起离开。
莉玛很不舍,可她必须要走。
奥里菲尔还有她的家人,所有人都在等她,她不能留下。
临行之前,敬宣帝特意让宫里按照莉玛画出来的图样,为莉玛做了一身奥里菲尔的民族服饰。
莉玛便穿着这身代表奥里菲尔的服饰,在金銮殿,正式与大庆签订了一份友好交流的文书。
这份文书没有任何政治意义。
只代表来自奥里菲尔的莉玛女士,和大庆的友谊。
莉玛走的那天,海边围了许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