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寐坐了下来,睫羽在眼下扫了一片灰色阴影,他想了想,说:“一般。”
姜婻挥挥手,“可是你在外面都说你跟老曹不认识啊,那这个一般,应该是很不错了吧。”
曹严华抬起头无语道:“干嘛cue我?那是林寐狼心狗肺,我跟他从初中到高中,他说跟我不认识,牛逼!”
林寐侧着身,在桌子里找了支红笔出来,一边批阅着陶楂的作业,一边说:“我跟陶楂的关系不一样。”
“嗯?说说,说说。“姜婻竖起耳朵。
姜婻期待地等了半天,以为会等到什么两小无猜或者竹马竹马照进现实文学,结果只等到林寐一句“我们是邻居”。令人大失所望。
旁人不重要,林寐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与旁的人分享。
独他发现的与众不同的少年,就更加不会同别人分享他了。
陶楂看他的眼神复杂多变,从小便是,当着其他人是一面,当着自己又是一面。
他跟自己距离忽远忽近,但永远没有真正变得亲近过。
不过,最近好像有转变的迹象。
林寐在陶楂身上感受到了给秘密抽丝剥茧的乐趣。
批到最后一题,林寐笔尖顿在纸上。
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林寐老师,作业做完了,奖励:晚上载我回家:)
回家的路上,陶楂同林寐说,自己的车修不好了。他话不说完,林寐也能懂。
定下的交换条件是,陶楂每周按时交作业,林寐每周抽两个小时给陶楂辅导。
陶楂一点都没意识到,不管是辅导还是蹭林寐的车,林寐都没让他吃半点亏。
高二的周末包括周六和周日两天假期,林寐周高三,依旧得上课,他去上课的时候,陶楂还在睡觉。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外面麻雀叽叽喳喳不停,陶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天花板呐呐了几句“喳喳不停喳喳不停喳喳不停”。
所以他不讨厌麻雀,因为他觉得自己和麻雀一样,小小的,黑黑的,不被很多人喜欢的。
吃过早午餐,陶楂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呆呆地站在自家院子看隔壁嫂子浇水。
水管盘在嫂子脚底下像一条巨蛇,花坛里水花四溅,泥土来不及浸润,漫出来的水反而流到了陶家院子里。
“嫂嫂,你能把水调小一点吗?”陶楂蹙着眉,隔壁真的烦,每周都要来这么一回,他家院子旁边都长了一整条的青苔。
“哎哟,你看我这……”李美花提高了嗓子,她些微慌了神,忙着回头去调大小。
背过身去,李美花忍不住想,陶大行跟向莹两口子那么好说话,到底是怎么教出陶楂这么个鬼灵精的,每周定时定点站在院子里守着她浇花。
守着李美花浇完花,陶楂拎着一塑料袋猫粮出了门。
鹦鹉巷有好几只流浪猫,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其中一只白猫还只有手掌大小时,出现在陶楂家院子,陶楂专门跑去买了小袋的羊奶粉,冲了羊奶给它喝,他很想就这么养着。
到了晚上,向莹归家,他才知道妈妈对猫毛和唾液严重过敏。小白猫只能重新加入鹦鹉巷猫猫队的大家庭了。
陶楂每周都会去它们的根据地看望它们,顺带带点吃的,在暑假时,他甚至用自己的压岁钱找人给它们每一只都做了绝育。
“你要是每只生五个,那加起来就是二十五,加上你们自己,那就是三十,”陶楂给地上垫了一张硬纸板,把猫粮倒在上面,”我可养不了那么多。”
喂了猫,陶楂开始完成周六的第三个任务——给奶奶买下周的生活物资。
奶奶陶桐桐住在鹦鹉巷6巷,她的房子比陶楂现在住的房子大五倍,修葺得像一栋华丽又考究的老派贵女所居住的别墅。
陶楂的爷爷早年间就去世了,陶桐桐育有一子一女,皆跟她姓。陶楂听爸爸说,当年为了孩子的署名,陶桐桐跟爷爷那边的一家子拼菜刀,还放言,要是两个孩子不跟她姓,她就找机会把爸爸和姑姑掐死,再把爷爷砍成两百零八块。他们相信陶桐桐做得出来。
院子里种满了紫色的花,白色的栅栏围绕院子一整圈,日光流照下来,院子里几只啄食得雀听见来人的脚步,惊得四下飞窜。
陶楂进门,他连鞋都懒得换,弯腰把两大袋生活用品放在地板上,说道:“东西送到了,那我走了。”
陶楂不喜欢陶桐桐,她位列陶楂讨厌的人第二梯队。
屋子里传出慢吞吞地,拖鞋鞋底敲打着地板的声音,很快,染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老太太出现在了陶楂的视野中。她二十岁生了陶大行,现在也只不过六十出头,岁月不败美人,她的脸上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残迹。
“门都不进?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陶桐桐穿着一身白色蕾丝裙,搭着一条彩虹色披肩,站在距离陶楂四五米远处,手中端着一只印着兰花的白瓷杯。
“不进了,我要回去写作业了。”陶楂站着没动。
陶桐桐只喜欢女儿,不喜欢儿子,她觉得陶大行老实巴交,一点都不像她精明利落,也没有听她的娶一个从聪明伶俐的老婆,而是娶了个病秧子,更别提,陶大行还为了照顾向莹的身体跑去结扎。
自陶大行结扎过后,陶桐桐就不怎么和儿子家来往了,但陶大行还是念着自己老妈,没事儿就买水果买菜送过来,还让陶楂每周去送生活用品。
每回来,少不得要被陶桐桐刺几句,陶楂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找虐吗?
“写那么多作业,也没见你拿个第一。”陶桐桐翻了个白眼。和陶楂翻白眼的模样如出一辙。
不知道为什么,陶楂很难心平气和和陶桐桐说话,因为陶桐桐说话很讨厌,每句话都惹人烦。
嫌弃儿子,嫌弃儿媳妇,嫌弃他,这世界上还有她能瞧得上的人吗?
陶楂撇撇嘴:“我迟早能拿第一。”
再说了,拿不拿第一,关她什么事?
“我走了,我回去了,您多注意身体,再见。”陶楂想,下周他就让跑腿的送,他不来了。
下了台阶,晒到了院子里的太阳,陶楂才觉得身上暖和了点儿。
身后一直没有传来关门的声音,陶楂出于好奇和疑惑心理,回了头,见着陶桐桐正蹲在门口翻看超市袋子里的东西,那考究的瓷杯放在了门边柜上面。背后是幽深冷暗的走廊和家具。
这么看着,又挺可怜的。
好吧,下周他还是自己来送。
正这么想着,陶桐桐像是发现了陶楂还没走,她扬起下巴,“看什么看?”随着几个字落地,她伸长手臂,用力地关上了门。
陶楂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他下周真的不来了。
右转出了陶桐桐的院子,陶楂就被几个老太太拉住围住,她们找陶楂控诉陶桐桐平时的“罪行”。
“跳广场舞穿短裙,有伤风化。”
“在家练琴,扰民。”
“和七八个老头都出去吃过饭,谁知道他们去哪儿鬼混了?”
陶楂被她们扯来扯去,听了半天,心里有些烦,虽然他不喜欢陶桐桐,有时候还希望陶桐桐不是自己奶奶就好了。但陶桐桐不是什么好人,他自己也不是。
在好的外人和坏的自己人之间,陶楂果断选择了坏的自己人,他站定,从老太太们的包围圈中退了出来,不确定道:“跳广场舞规定不允许穿短裙吗?”
他表情太无辜,老太太们以为他是真的在疑惑,纷纷掰着手指头和他细说了起来。
陶楂却懒得听了,他又不贱,一定要听完别人说自家人坏话。
“我奶奶的事,你们找物业或者找居委会投诉吧,我作为孙辈,怎么好去管她老人家嘛……”他语气为难,再说下去,她们就真的像是在为难她了,只得放他走。
他身后,陶桐桐不知道何时开了门,已经站在门口许久。
陶楂回家后将向莹的药熬上后才回房间写作业。
张小橘和张小柚放学早,一边哼着口水歌一边跑跳过去。张小橘过去之后又退了回来,她左看看右看看,跑进陶家院子,直接就把脑袋从陶楂房间的窗户伸了进来。
“喳喳,我前两天让你给林寐的牛肉干,他要了吗?”张小橘急切地问。
陶楂手指抵着张小橘的额头往外推,“要了。”
“那他就是喜欢我咯?”张小橘又把脑袋伸进来。
陶楂接着推,“不知道。”
“你怎么不懂呢?如果不是喜欢的话,那他根本就不会收我的东西,他吃了我的牛肉干,就是喜欢我。”张小橘很老成地对陶楂说,“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
陶楂被张小橘极富优越感的语气刺激到,问她:“你谈过?”
张小橘很夸张地说:“我都谈过四五次了,遥想我的初恋,那还是九年前,我跟他,一见钟情,可惜,他始乱终弃,为了隔壁班的小花和我提了分手。”
陶楂听完后,慢慢低下了头。
他对谈恋爱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时间有限的人生里,不好好喜欢自己,而要去喜欢别人。
只是,为什么会喜欢林寐啊?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呢?他好像还没被人表白过。
知道林寐收了自己牛肉干的张小橘满意离开,陶楂闷闷不乐地写作业写到了天黑。
吃过饭,洗漱过后,陶楂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成绩好,听话又懂事,陶大行和向莹对他又几乎是溺爱式的养法,在学习这件事情上不像其他家长,学个没完没了,他只要作业做完就能自由安排余下的时间。
“喳喳,不许躺在床上玩手机,坐起来。”向莹推开门,说了他一句。
陶楂“哦”了一声,从床尾爬到床头,靠着继续玩。
他在刷学校app里的论坛。挨着把每个夸自己的帖子都点赞收藏了,顺便还回复了不少。
[不想学习:陶楂是不是在卖低调人设啊?他难道连校论坛都不知道吗?]
陶楂在下面回复:别人眼里只有学习,你以为是你这种不想学习的人吗?
[钟爱蝴蝶结的少女:我觉得他有点外热内冷的感觉,挺虚伪的那种人。]
陶楂:你又不认识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买笔找我:太矮了。]
陶楂:你多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想看他和林寐睡。]
陶楂:?
陶楂在论坛里泡了一个多小时,主要是搜自己搜林寐顶自己踩林寐这一系列操作。
窗外传来自行车滚轮咕噜噜的动静时,陶楂坐直身体。
“林寐哥哥,晚上好。”陶楂推开窗户,趴在窗台上,主动跟刚放学的林寐打招呼。
林寐抬头看了眼头顶。是晚上没错,所以太阳不太可能从西边出来。
“晚上好,”林寐把车推进院子停好,“你作业做完了?”
陶楂点头,“做好了,明天晚上给你检查。你明天准备做什么?”
林寐想了想,“在家休息。”
“那拜拜,晚安。”陶楂摆摆手,同时关上了窗,窗后人影晃动,听得“唰啦”一声,百叶窗帘也跟着被拽了下来。
陶楂躺回到床上。
他给林寐打招呼只是为了确定明天晚上的辅导不会被放鸽子,虽然他讨厌林寐,可林寐要是能给自己提供帮助,那他可以稍微不那么那么那么讨厌林寐。
他静静地躺了半天,也没玩手机,想道:林寐学习怎么就那么厉害?这是不是遗传的?
遗传的话,那自己学不过林寐,都怪陶大行和向莹。
还得继续往上追溯缘由,还得怪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但除了奶奶,其他都去世了,所以只追责陶桐桐就行。反正陶桐桐那么讨厌。
“喳喳,在家吗?”李暄的声音自窗外传来。
陶楂被吓得跳了起来。
“在在在。”陶楂手忙脚乱地去拉百叶窗,他推开窗。
李暄穿着睡衣站在窗外,他往陶楂家大门口的方向看了看,“我刚刚敲门没人应,但你房间灯亮着,我就试着敲了敲你窗户,没想到比敲门还要方便。”
“……”
烦不烦烦不烦烦不烦?
这是他的房间窗户,又不是他家大门,个个都来敲。
“什么事啊?”陶楂一脸懵懂。
李暄把手里的打包盒拎了起来,“我做了一些酥肉,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给你送来一盒。”
人家来给自己送吃的,他在心里说人家烦。
陶楂自顾自地难为情起来,他双手伸出去把酥肉接到怀里,“谢谢。”
李暄没看出陶楂的情绪变化,夜色太深,他也只是晚上闲着没什么事情做。
陶楂还趴在窗台上,“你还没有去学校吗?”都好久了吧,大学有这么轻松好玩儿?
“还不着急,我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估计要等今年过完年以后才会重返学校。”李暄说得很轻松,眉目明朗的样子是很受女生欢迎的类型。
在鹦鹉巷也是人人喜欢的那一批小孩,不过比起林寐还差了点儿。林寐很会装的。
“那我先走了,你趁热吃。”李暄要走了。
他背过身,正预备拉上窗户的陶楂就看见他手里居然还拎着一盒,李暄也没有原路返回自己家,而是直接朝对面林寐家里走去。
李暄把手里那一盒给了郑萍。
原来不仅自己有,林寐也有。
陶楂用力关上窗户,用力拉下百叶窗,一跳跳到地板上,拖鞋都没穿,把酥肉丢在厨房就往回跑。
“等等,”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向莹被他搞出来的动静弄得一头雾水,“李暄来了,我刚刚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来给我们送了吃的,林寐也有。”陶楂的重点是“林寐也有”,但向莹却不知陶楂心中所想。
“李暄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虽然他妈那个样……”
陶楂却注意到她手里的一筐毛线团,“毛线?做什么的?”
“哦,这个啊,”向莹把毛线团都倒在了沙发上,翻出了奶黄色和草绿色拿在手里,“我打算给你织一件背心,再给你和林寐各织一条围巾,这不,过段时间天凉下来正好可以穿戴,比外面卖得还暖和,又省钱……对了,你今天去奶奶家里,她有没有说你什么?”
陶楂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几句,而是十分不解地追问:“为什么还要给林寐织?”
“我是想着他给你辅导功课,那孩子用的我也送不起,做些小物件我还是拿手的。”向莹笑得柔婉。
陶楂看在眼里,心里酸得很。
一是因为向莹好像挺重视林寐的,他不喜欢别人喜欢林寐,尤其还是自己妈妈喜欢林寐。
二是向莹所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在林家眼里什么也不是。
“送不起就什么都不要送,”陶楂一把把毛线团抢了抱在手里,毛线团从手里滚出去很远,陶楂狼狈地追着去捡,毛线散了一地,被他一股脑丢进篮子里,“反正他也不缺这些,有钱什么买不到,你不要送,白费力气。”
“喳喳……”向莹语重心长。
陶楂头也不回,“我去睡了。”
回房间后,陶楂没像以前一样第一时间写日记骂林寐,他关了灯,用被子捂住头。
他不是被神宠幸的小孩,所以生在鹦鹉巷,平庸温吞的父母,尖酸刻薄的奶奶,还存在着林寐这样强大到无可挑剔的对手。
他努力得到的,林寐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向莹佝着背做出来的东西,在人家眼里也不值一提。
他不是凤凰,不是孔雀,是蜉蝣,是风一吹就消失的尘埃。
陶楂在床上躺到了中午,早上向莹叫他起床吃饭他也不起,到中午时,向莹实在是怕他饿坏,拿钥匙把房门给打开了。
听见声音,陶楂立马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密不透风地裹起来。
“冷拌牛肉,放了很多香菜,真的不吃吗?”向莹在书桌旁边坐下,轻轻说道。
陶楂的声音瓮声瓮气的,“给我留着。”
“做得不多,还要给你爸爸留一份,你不吃就没有了。”向莹说。
陶楂掀开被子,他捂得满头大汗,“你故意的。”
向莹拍拍桌子,起了身,“不生气了就出来吃饭,先喝完汤,不吃早餐很伤胃的。”
见向莹真的走了,陶楂推开了窗户透气,外面日头好得很,风挟着阳光涌进房间,陶楂心情立刻就好了许多。
他翻身下床,在抽屉里倒腾了半天,抽出藏在最下面的日记本。
“成为比林寐厉害的人,一定要!”
跟向莹一块儿吃完午餐,陶楂把自己的作业又检查了一遍,避免晚上被林寐不停挑错。
他一边翻着作业,还没事儿往窗户外边看看。对面一天没动静了,郑萍有到院子里给花浇过水,林寐一直没出现,林元君好像都几天不见人影了。
难怪萍姨会跟林元君吵架,忙成这个样子,连家都顾不上了,陶大行可是不论多晚都要回家来的。
“喳喳?”
被萍姨发现自己在偷看了。
郑萍见他一脸惊慌,便觉得可爱又好笑,“你看什么呢?”
陶楂一时间找不到理由,胡乱扯了一个,“林寐哥哥去哪儿了?”
郑萍以为是两个小孩关系好,也没瞒着,“好像是有同学今天过生日,他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估计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你找他有事啊?”
陶楂:“我晚上要给他交作业。”
出去了?不是说今天休息,休息的意思难道不是不出门?
一说到学习,郑萍的面色一下就肃然了起来,“那我给他去个电话问问,免得他玩忘记了……或者,喳喳你在微信上问问林寐哥哥?他在外面玩儿,不一定方便接电话。”
陶楂的表情变得有些莫测,他颇为羞赧地说:“我还没有林寐哥哥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微信。”
除了亲戚以外,其他任何关系,如若没有一方相当主动,或者双方都没把对方放在心上,那加个微信就跟呼吸两口空气一样自然简单。
要是明明认识许多年了,却连个联系方式都找不到,那两方中起码有一方暗藏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以致让关系进展得步步维艰。
陶楂有了林寐同学姜婻的微信,都没有林寐的。
他怪不好意思的。
从郑萍那里拿到林寐微信号之后,陶楂坐在椅子上转了好几圈,才在搜索框里搜索林寐的微信号。
林寐的微信也是鹦鹉巷的一只流浪猫。
他到底什么时候给那些猫拍了照片,还用作了头像?
要不要加好友呢?
他平时跟林寐又没什么可聊的,不加也可以吧。
加的话,也得是林寐主动加自己。
要是自己主动,岂不是让林寐觉得自己上赶着,万一让他爽到了什么办?
可是自己都答应萍姨了要加林寐好友,要是林寐知道自己言而无信,自己岂不是更难堪?
陶楂纠结得厉害。
直到手机页面变成了来电页,有人给自己打电话了。
“喂?”陶楂仰靠在椅子上,眼神呆茫。
“我是林寐。”林寐的音色很有辨识度,总是不紧不慢,声线又偏低,要是只听声音,便感觉冷飕飕、寒咝咝。
陶楂被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倒翻过去。
他镇定下来,清清嗓子,“干嘛?”
林寐那边有人在哄笑吵闹,林寐压着声音在回话,“我找阿姨要了你的电话,晚上七点前我会到家。”
陶楂分辨不清楚这种向自己报告行程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他在苦恼着这样的回答自己应该怎么接下去,“好的。”因为他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都比前段时间更讨厌林寐。
这回答估计让林寐也觉得很难接得上。
陶楂想要快点结束这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手指扣着裤子膝盖处的印花,沿着印花的边缘不停画着圈,他敛着眉眼,眼底心思涌动,“我的微信号就是我的电话号码,林寐哥哥你加我,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在微信说吧。”
反正他才不主动加林寐好友。
林寐估计没自己那么多心思,挂了电话之后,陶楂的微信上面就多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陶楂喜滋滋地点了通过申请。
彼此没有聊天,只有系统自发的打招呼。
陶楂翻了一遍林寐的朋友圈,和自己的发猫发花发马路不一样,林寐的朋友圈分享的要么是歌曲链接,要么是学习经验。
单从任何一条朋友圈,都无法窥探出主人的样子,但整合起来,却完全符合林寐本人。
就是装嘛。陶楂暗自想道。
“跟谁偷着聊天呢?”曹严华握着杯啤酒重重地在林寐旁边的沙发坐下来。
林寐收了手机,“没聊天,看看。”
过后,他看着曹严华杯子里摇曳着的酒水,问:“刚刚的蛋糕,没吃完的话我带一份回去。”
过生日的人正是曹严华,他包了KTV里的一个大包房,他在班里人缘好,班里能来的同学都来了。
大家没想到林寐也会来。
林寐这人……不太好相处,哪怕他挂着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也还是让人觉得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远,也只有心脏强大的厚脸皮曹严华能跟他玩到一起,哦,还有跟林寐是同类人的徐序。
曹严华一下就猜到了林寐要做什么,“怎么,带给你妈吃?”
“……”
“我妈不吃甜食。”
曹严华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郑萍为了保持身材,已经戒糖快三年了,连碳水都不怎么吃。做饭时,经常与家里其他人分开做。保持身材也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让林元君的眼神在她身上多留一些时间,也在家里多留一些时间。
她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维系这个家,林寐也不便说什么,即便他不需要,但她需要。
林寐对这两口子的事情不闻不问,由于他没有发挥他作为一根纽带的作用,郑萍常骂他冷血动物。
林寐站在桌子旁边,弯腰给草莓奶油蛋糕拍了一张照片,他直起身,低着头在微信聊天框里编辑着信息。
“那个,林寐?”两个男生挽着手臂出现在桌子旁边,一个小卷毛,一个锅盖。都是同班的。
林寐嗯了声,眼皮抬到一半,拉开抽屉开始翻找打包盒和打包袋。
他忙碌着,搞得别人好像打搅了他似的,锅盖头推搡着小卷毛,小卷毛差点被推到了林寐身上,愣着一张大红脸,呆呆傻傻地问:“你是不是跟陶楂很熟?”
听见陶楂的名字,林寐终于乐意把眼皮全部掀起来了。
他眼中暗光浮动,半晌过去,才道:“不算熟,怎么了?”
小卷毛脸上的兴奋和紧张一下子变成了失望。
锅盖头帮着解说:“他啊,他暗恋陶楂,我记得前段时间那个晚自习,陶楂不是来我们教室跟你坐一块嘛,他那个晚自习一道题都没写完,尽偷看陶楂去了,今天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设,才敢来找你,想问问你有陶楂的联系方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