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拜见公主。公主安好。”福二垂眼拱手问好。
商子衿也微微福身,“公主安好。”
“福二管事,殿下……不肯见我吗?”长阳低声问着。
“回公主殿下,主子有令,自即日起,除了商家主外,其他人等都需马上离开山庄,还请公主离开。”福二一板一眼的回答着。
长阳怔了怔,随即自嘲一笑,喃喃道,“既然他都不愿意见我,当初为何让人救我出来?”
福二垂眼,掩去眼底的几分冷漠,救人可不单单是为了救人而已。
长阳越过福二,目光带着几分迷离的看向福二身后的院门,那里头到底藏着什么,住的又是谁?传说中的小公子吗?
——那个当初在流水馆,在夏日祭的时候,被四郎温柔呵护的孩子吗?
——四郎唯一的,会温柔呵护,会在意的孩子……
长阳慢慢的转身,垂下的眼帘掩去了不甘和嫉妒,拢在胸前的手慢慢的攥紧。
商子衿目送长阳离去后,才转身看向福二,皱眉,“长阳公主为何会在南州?”
“主子的安排,小的不敢擅自揣测。”福二微微躬身拱手说着。
福二不肯说,商子衿也不再追问,说什么不敢揣测,既然福大跟着林静深走了,那么留下的福二必定是有什么任务才对。此时此刻她关切的只有小鱼他们,商子衿又看向福二身后已经关上的院子,低声问道,“这院子……要等小鱼回来才重新开启吗?”
“是,主子下了命令,上京农庄和拓苍山里的山庄,还有此处的院落,都要关闭,直至小主子归来才会开启。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违者,杀!
商子衿怔了怔,随即无奈叹息一声,既然对小鱼这么的重视,又为何下了那样的命令啊。唉。
“商家主,主子……定然是有什么原因的。小主子当初离开的时候,我跪求过,小主子说,主子没有错。”福二低声说着。
昨晚,主子出发前,终于召他前去,此前一直都是未曾召他,似乎没有看见他一样,他也不敢随意凑上前,福大警告过,去了天之碑后的主子高深莫测的让人心惊胆战,让他千万不要上前说话,除非主子召唤。
然后,昨晚,终于主子叫他前去答话了。
当他仔仔细细的讲完小主子收到那个“收回商静鱼的一切”的命令后,前前后后所做的事,以及他跪求小主子的时候,小主子说的话后——
“……鱼儿说我没有错?”当时的主子喃喃重复说着,似乎难以置信,也似乎恍惚明白了什么一样。
“是,是的。”
主子低低笑了起来,笑容带着苦涩,“原来是这样吗?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他有些发慌,也有些茫然,主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紧跟着,主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凌厉的盯着他,“小主子可是又发了高烧?!”
他便将主子高烧三天,苍耳子掌门甚至要求他们做好后事准备的事也一一告知了。
当他告知之后,主子眉眼间的痛苦苦涩后悔……
他承认他是有点故意的,他心疼小主子,也有些气恼主子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决定!所以,当主子到来后,确定主子后悔的时候,他便故意不说出小主子高烧的事,他偷偷的想看看当主子知道后,会如何?
而现在,主子如同他所想的那样,又后悔又痛苦又心疼了吧。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主子居然会气血再度翻涌的吐血了!人也居然的陷入了半昏迷了,沈当归大夫急急来的时候,狠狠的痛骂了他们这些侍从一顿。而主子在沈当归大夫的扎针治疗后,很快苏醒了,苏醒后,便要马上启程!不管沈当归大夫怎么说,然后,交代了他一些事情,便匆匆的换了轻便的黑色锦衣,唤来了黑猊兽哈士奇,便启程了!
福大赶去追主子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小主子受了委屈,主子便不会心疼吗?主子那么爱惜小主子,但这件事上伤害小主子的却是他自己,他只会更加痛恨和自责!”
回忆结束,福二扶着墙,深深叹气,其实昨晚主子气血翻涌吐血后,他就有些后悔了,但是,他也没有说错啊,当时小主子高烧三天的时候,他都有准备要向主子以死谢罪了。
然后主子不愧是主子!各种安排真的是非常的厉害,未雨绸缪这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主子了,比如说,那位长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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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河上,那艘大船在晨起的时候停泊在明州港口处,平平去了港口附近买了些东西,然后,很快便拿了告示来。
而大船的甲板上,商静鱼和童童正蹲在甲板上围观着一只吃饱喝足慢悠悠踱步的鸽子。
“哥哥,它真的是信鸽吗?”童童怀疑的戳了一下鸽子。
鸽子斜睨了童童一眼,轻轻的啄了啄童童手心,咕咕叫了一声:呸,老子就是鸽子!
“哥哥,它是不是骂人啊。”童童再次怀疑,眨了眨大眼睛,又忍不住轻轻戳了戳鸽子的头。
商静鱼托腮,看着鸽子,也是很疑惑,“可能是只半途成精的鸽子吧。”
——他和童童在吃明州厨子做的明州特色早餐,烧肉饼,然后,这只鸽子突然从天空上飞了下来,一口叼走了童童手里的半块烧饼!童童惊叫一声,便见这只鸽子咕噜一声,居然将半块烧饼吞了下去!
童童害怕它会噎死,它却是吃完后,优哉游哉的散步了!
苍耳子走了出来,看见鸽子,便说不用管它,噎不死的,说是他们百草门的鸽子,取走了鸽子脚上的信,便又慢悠悠的走了。留下这只吞了半块烧饼的鸽子在甲板上踱步,喝茶。
对,鸽子兄居然飞上了桌子,喝了他的茶!
现在吃饱喝足的鸽子兄,居然飞上了他的头,还惬意的半眯起眼睛。
商静鱼戳戳鸽子兄的翅膀,“喂,要睡觉去找你家的苍老头!”
“哥哥,把鸽子给我摸摸。”童童好奇的看着蹲在自家哥哥头上的鸽子,哇哦,好有趣,吃饱喝足就要睡觉了吗?
“好。”商静鱼刚把鸽子拿下来放到童童的掌心,那鸽子却又飞到他的肩膀上。
商静鱼,“……”
童童:“……”呜呜呜,鸽子只喜欢哥哥吗?
“童童,我们晚上炖鸽子汤吧。”
“什么鸽子汤!这大白我可是养了好多年的!”苍耳子从舱里走出来,皱眉瞪眼。
“你能让它别蹲在我头上吗?”商静鱼翻翻白眼。
苍耳子瞅了瞅自顾自睡觉的鸽子,抚了抚胡须,“你这样子也挺好的。”
商静鱼瞪眼,什么叫挺好的。瞪眼完,又戳了戳头上的大白鸽,鸽兄,商量一下呗,快去那老头的头上睡觉!
“好了,说正经事,我这里有两件事,你想听哪一件?”苍耳子笑眯眯的问道。
“穆棱哥有消息了?”商静鱼问着,示意童童先进舱里。童童乖顺的做了一个福礼,便转身进了舱里。
“嗯,百草门在陵国的几个人,终于和我师弟联系上了,他现在正在想办法救穆棱,不过,情况有点复杂。陵国太子不肯改变主意,一定要迎娶穆棱,即便我师弟保证说,只要有穆棱的眼睛,太子也能够看见,不必非得娶穆棱,这摆明是穆家贪慕太子妃的权势故意设置的条件。而明明太子也清楚这一点,但却是非要娶。”说到这里,苍耳子也很无奈。
商静鱼皱起眉头,这陵国太子是故意的吗?
“还有一件事……”苍耳子有些踌躇的看着商静鱼。
商静鱼见苍耳子神色犹豫踌躇的,便笑道,“您就说吧,我没事。”现在的他还有什么坏消息扛不住的?
“千年雪丹,额,就是能够解你毒的药,本来有三颗,但是,现在恐怕拿不到了。”苍耳子叹气。
商静鱼哦了一声,端起茶,慢慢的喝着,传说中的可以解他一身毒的那药吗?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拿不到吗?”苍耳子看着商静鱼这一脸悠闲淡然的,没好气的瞪眼,这人,压根就不在意是吧!
“想。”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端正坐好。
“陵国太子手里有一颗,还有一颗在陵国公主手里,最后一颗,本该在我师弟手里,但是,几年前陵国皇帝中毒了,就用掉了。”苍耳子叹气说着。
“陵国太子用雪丹,要挟穆棱哥和他成婚?”商静鱼扬眉问道。
苍耳子看着商静鱼 , 哼了哼,你都猜出来了?
商静鱼轻叹口气, 不管是千年雪丹还是什么, 没用的。两年后,他弱冠成年的时候,那个糟老头就会来带走他,而这个世界会真正的摆脱剧情的束缚, 成为真正的三千世界之一, 到那时候, 娘亲会有她自己的命途, 童童也是一样, 姨妈也是……
——会有新的天道秩序来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转。
然后, 大家不必再受到剧情的束缚, 穆棱哥不会被挖了眼睛后还那样的死去, 姨妈也不会再战死灵州, 而……大哥哥林静深,不会再独坐中宫, 然后, 自焚……
“苍掌门,顺其自然吧, 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我呀, 现在就想抓几条鱼,然后烤鱼吃。”商静鱼弯着眉眼笑道。
苍耳子盯着商静鱼,哼了一声, 拂袖而去, 走前,扔下一句话, “这天下还没有老夫救不了的人!”
商静鱼无奈的看着苍耳子,这老头子也是真固执。
“寿二。”
“小的在。”
来,教我怎么抓鱼,中午我们吃烤鱼。”
“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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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袖而去的苍耳子气呼呼的进了舱,老太太正在喝茶,见他气呼呼的进来,便招手示意苍耳子过来喝茶,下棋。
“怎么?被小鱼给气的?”老太太微笑问道。
这船里,也就小鱼能够气到眼前的百草门的掌门。
苍耳子哼了一声,啪的一下放下棋子,没说话。千年雪丹的事他之前谁都没有说,就是怕大家空欢喜一场!而让他最为恼怒的是,商静鱼——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坚强的必须活下去的意念了。
“小鱼他到底是伤了心啊。”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心疼和无奈,“有时候,他说话不妥当,看在我这个老婆子的面上,你也别跟他计较了。”
苍耳子一顿,抬头看向老太太,伤心?
“他虽然现在乐呵呵的,但是,那是教养他整整五年多的大哥哥,对他疼惜若命的大哥哥啊,突然间,说翻脸就翻脸,还把一切都收了回去。若不是寿一寿二他们是真的对小鱼心悦诚服,自愿跟随,只怕,我们几个都在外头流浪呢。”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这也是其次,主要是,他那大哥哥的这种翻脸的态度,伤到他了。”
苍耳子微微点头,这个他倒是没有想过,也是,看那林静深之前对那臭小鱼那么呵护,啧!果然林家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哼!
“小鱼现在的身体是不是……还不太好?”老太太压低声音问道。
这话她想问很久了,碍于月娘的存在,她不敢当着月娘的面问,只能趁这个时候月娘陪着童童去后头厨房的时候问了。
“不太好。”苍耳子低声说着,事实上,只要再病发一次,或者,再高烧一次,那只臭小鱼就真的会变成死鱼了。
老太太颦眉,“还有没有办法?”
“等到了陵国,看能不能拿到雪丹吧。”苍耳子叹气说道。
——最主要的是,外头那只臭鱼,他自己也得提起精神来啊。
“老太太,您得空就和小公子聊聊,别在意他那个什么大哥哥林静深,好好的调养好身体才是正理。”苍耳子低声说着,神色凝重。
老太太看着苍耳子凝重的神色,慢慢的点头,心头也担忧起来,果然是情况不太好吗?
而此时的甲板上,商静鱼惊呼欢呼声音不停传来,“对对对……就是那条!哇!这鱼够胖!中午就烤了它!等等等等,哇靠,你这只臭鸽子不要咬我的鱼啊啊啊,苍老头,我要烤了你家的大白!!”
苍耳子捂脸,“……”,刚刚说某条鱼“不太好”的他简直就是一个傻子!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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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郊区密林中,福大看着信鹰飞走,转身快步走进密林深处,密林深处的大树下,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猊兽趴在地上,闭眼似乎酣睡着,但一听脚步声,马上睁眼看去,见是福大,便又懒懒的闭眼。黑猊兽身上还靠着一个人,身着黑色锦衣,脸色有些苍白,垂眼看着手中书信的俊美青年。
而黑猊兽的四周,或靠或坐的站着几人,都闭眼养神。
也是,连续不停的疾驰两天两夜,他们即便武技高超,也已经到了极限。
“主子。”福大走到俊美青年——林静深跟前,单膝跪地,恭敬拱手,“信鹰来信了。”
林静深立即抬眼看去,一黑一红的眼睛分外诡异,让人不敢直视,福大下意识的垂下头。
“可是小主子的信?”林静深声音清冷中透着一点沙哑的问道,语气里透着不自觉的迫切。
“不知道是不是小主子的,竹筒里只有这一个东西……”福大有些尴尬的双手奉上一根羽毛。
两天前,主子决意前往明州灵河的时候,就同时放出了两只信鹰,大黑还没有回来,小黑倒是回来了。但绑在小黑脚上的竹筒里只有一根羽毛。
林静深接过,翻来覆去的细细查看,还闻了闻,随后,抬头看向福大,“苍耳子苍掌门也跟着小主子?”
“是。”福大恭敬拱手,“苍掌门和老太太都是自愿跟随。老太太身边只带了一个老嬷嬷,苍掌门就只有他一个人。”
“许神医呢?”林静深问道。
“还在路上,主子,可要去接许神医过来?”福大振奋精神了,主子的气色极其不好,许神医说过,主子必须休养,偏偏主子还要连夜赶路。
“不用。”林静深盯着羽毛,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喃喃说着,“鱼儿……不想见我……”
福大愣了愣,又看了看林静深手里的羽毛,一根羽毛而已,怎能断定小主子不想见主子呢?
“羽毛应是百草门的信鸽所有,这应该不是鱼儿放的,是苍掌门还是谁放进去的……这根羽毛上有淡淡的烤鱼的味道……”林静深低声喃喃说着,“在灵河吗?”
“传令,灵河一带的影门马上查探灵河上所有行船!”林静深冷声下令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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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河上,夕阳开始涂抹江面,也悄悄涂抹着晃晃悠悠的行驶的大船。
“改道?”寿一一愣,看着脸色平静的商静鱼,“主子,可是灵河只有这么一条,并没有支流,要不,我们走陆路?”
“好。”商静鱼点头,背负双手看着眼前夕阳即将落下的江面,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上岸后,分成两批,我和寿二,寿四,先走山路,转道陵国,你们护着老太太和苍掌门,我娘,还有童童直接走官道,前往边境的小镇。”
寿一一听,皱起眉头,分开?是不想被找到吗?
寿一恭敬拱手,“是。”
随后,寿一退下了,商静鱼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纸条,纸条上是他最为熟悉的不过的暗藏锋芒的好看的字迹——鱼儿,对不起。
——他终于对他说对不起了……
——但是,他已经决定,不再见了。
苍耳子手里抚着趴在他腿上的大白鸽子,一边慢吞吞的开口,“他都找来了,你还不见啊。”
商静鱼将纸条塞回袖子里,转身看着苍耳子,瞪眼,“你干嘛拔大白的羽毛?”还把大白的羽毛塞进竹筒里,过分了不是!
“哎,你这话说的,你不是嚷嚷的要炖鸽子汤嘛,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出气吗?”苍耳子笑嘻嘻的说着。
商静鱼翻了翻白眼,果然,所有的糟老头都是糟老头!
“说真的,两只信鹰应该都是林静深放出来找你的,你真的……不打算再见你的这个大哥哥?”苍耳子坐正,语气带着几分认真的说着。
“会见的。”商静鱼抬头看着天空,“但不是现在。”
“这有什么区别吗?”苍耳子不明白。
商静鱼只是带着几分无奈的笑了笑,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一定一定会去偷偷的见一面,但是,不能被发现,也不能是现在。
——大哥哥林静深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见他,能说什么呢?又会做什么?他不确定,也无法预料,还是现在这样就好。彼此知道对方都好好的,那就好。
——而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好多,也没有那个心力再去周旋纠缠什么。
就这样吧。
苍耳子见商静鱼这般模样,无奈的摇头,放下大白鸽,转头又无奈又气呼呼的进了舱。
而那只大白鸽又飞到了商静鱼的头顶上,咕咕叫了几声,又趴下了。
商静鱼无奈的伸手戳了戳,叹气,喃喃道,“我倒是宁愿他真的生我的气,不要理我,可是,他之前那决绝的样子我也很难受……”
商静鱼说着说着,就趴在了栏杆上,看着那一江弥漫的彩霞,很美,就跟三年前曾经说过的:
“灵河我从未去过,但是渭河一带去过几次,最美的时候,还是当黄昏的时候,彩霞落在江河之上,好像掉落的纱衣一样,鱼儿,北境的幽河,黄昏彩霞又是不一样的,将来,我带你去看,先去灵河吧,听闻灵河的鱼可肥了,比你这只鱼呀,可是胖多了……”
商静鱼将头埋进手臂里,又想起他了……可恶……眼睛又酸了……
本想出来提醒自家主子回舱的寿二见商静鱼趴在栏杆那里,将头埋进手臂里,似乎微微颤抖着,不由顿住脚步,眼下黄昏了,起风了,主子该回舱里才对,但是……,寿二忍不住犯愁,也忍不住叹息,主子……是又想起殿下难过了吗?
上京, 中宫。
往日里本就奢靡华丽的中宫,在硕鼠灾后, 似乎更加华丽, 大红色的少见的纱幔在宫殿之间飘扬,来回的侍从和宫女似乎更加美丽,行走间飘逸若仙,但是眉眼空空的, 木然的, 仔细的打量的话, 如同装扮好看的人偶, 再看那低头行走的宫廷之间的大臣和宗室近亲, 似乎都带着惊恐, 特别是那些侍从和宫女靠近的时候, 更是害怕的颤颤发抖。
最为热闹的是已经代替神武殿的慈心宫, 时常可以听见欢声笑语, 而安静的如同死寂一样的,却是长坤宫, 往日里庄重奢华的长坤宫中, 如今却是连野草也长了起来,没有人进出, 没有任何侍从和宫女, 唯有已经空空的长坤宫正殿里靠着床榻独坐的卢皇后,和卢皇后身侧的老嬷嬷。
“副帝……又去了慈心宫?”卢皇后不停的咳嗽,声音极为脆弱, 但话语平平淡淡的,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起伏了一样。
“娘娘……您就别管他了。他……如今可好着呢。慈心宫的老妖婆可是说过了,不管是谁皇位, 都是她的皇孙……王贵妃现在也不敢再杀人了。”老嬷嬷心疼的看着卢皇后,忙想端杯水来,但却发现,这长坤宫早已死寂,哪里还能随时喝水,要喝水,得去厨房自己烧,可厨房里的水昨天都已经烧完了。
“我不是管他。”卢皇后低低的声音平静极了,“我早就没有儿子了。”
老嬷嬷看着卢皇后,心头酸痛,当年卢家的嫡长女啊。仅次于白家的嫡女,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怎的就活成现在这样了呢?
——只是一个月而已。中宫风云色变!皇帝被退位,宋太后掌权,突然冒出来守城的一万来自于异族的叛军居然听命于宋太后和王贵妃!原来早就很久很久以前,宋太后就是异族三苗族的圣女,而王贵妃居然是陵国叛军的血脉!王家……居然早就叛国了!
“他若是在慈心宫,那我们,就会有机会,嬷嬷,我时日不多,但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我也不甘心!我这一生活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局,我不甘心!即便要死,我也要拉着慈心宫的一起死!!”卢皇后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娘娘!”老嬷嬷急了,忙压低声音,“娘娘胡说什么呢。什么时日不多。”
卢皇后却是自嘲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递给老嬷嬷,“嬷嬷,你懂的,你要想办法,把它送给前来封城的林静冲将军,之前,本来是白术封城,但是最近半月,封城的阵势好像变了,应该是换了人,你……想想办法,在我死之后,一定要把这个玉佩送出去……已经离开的西卢的卢怀德,他知道,这玉佩是什么意思……”
老嬷嬷看着说话越来越微弱,已经有些扛不住又昏睡过去的卢皇后,忍着泪,慢慢的点头。
*******
夜色深沉了,明州前往灵山的小路上,马车正在缓缓前进。
马车里,寿二看着靠着马车软塌,沉沉入睡的自家主子商静鱼,有些担心,转头看向坚持跟着他们走的苍耳子,“苍掌门,好像主子睡觉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苍耳子瞥了眼脸色苍白的商静鱼,岂止时间越来越久啊。再不拿到千年雪丹的话……唉。
苍耳子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林静深派人来找了,你觉得他来找你们家主子,是好意,还是……有什么不好的?”
寿二一愣,下意识的看了商静鱼,摇头说道,“苍掌门,说真的,之前若是说殿下会不要主子,会舍弃主子,就算杀了我,我也是不信的……”五年来,殿下对主子的千宠万爱,不是假的啊。
“而现在,你是觉得林静深已经不可信任了?”苍耳子问道。
“我不知道……”寿二摇头叹气,“我只听从主子的判断。”
苍耳子微微点头,“那就这样吧,直接赶去灵山边界!看情况再说!”
寿二微微点头,他们现在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那另外一只叫大黑的信鹰,你确定它能把信交到穆棱手上?”苍耳子脸色肃然的问道。
“能。主子之前已经让大黑记住了穆棱公子的气味了。”寿二说着,看着苍耳子肃然凝重的脸色,低声问道,“苍掌门,我们现在是要直接去陵国?”
“不能去。陵国的内部情况非你我所知,特别是现在,这条鱼的情况也到不了陵国内部,现在我们赶去灵山边界,在那里先暂时安顿下来,我已经让大白去送信了。看我那几个蠢徒弟怎么说,最重要的是我师弟。能够谈好条件最好,谈不好的话,恐怕,只能借助于林静深的力量了。”说到这里,苍耳子叹了口气,所以,这才是他一直问寿二,能不能信任林静深的原因了。
寿二皱起眉头,随即又松开眉头,“可能,不用殿下的力量?”
“嗯?”苍耳子挑眉,“就凭你和寿一?”平平和寿三寿四都带着老太太她们几个在明州官道上摆迷魂阵呢,他们人手不足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