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得。
林笑却问:“秦泯,你会怨我吗?”
秦泯抚上林笑却的脸庞:“怎么会?怯玉,他人的爱恨情仇,在他人心中,你无法把控。”
“你唯一能把控的,是你自己的心。不要难过,不要伤悲,做你想做的事,走想走的路。不要背上来自他人的负担,你心善,人善被人欺,到最后,谁都想将那些沉重、污浊、浓稠的欲念,压在你身上。”
“只要你把控好自己的心,池鱼绑不住飞鸟。”秦泯望着天际,道,“无论是边疆大漠,还是大邺都城,都只是一方窄窄的池塘,生死荣辱,谁也越不过去。”
“我希望,”秦泯低头,望着怯玉,“你是例外。”
肉串烤好了,林笑却笑着吃,泪水却落了一滴。秦泯看见了,林笑却撒谎说是下雨了。
想起现在冬天,又改口,是雪在他眼下融化了。
“雪不听话,”林笑却抱怨道,“那么多的地方不落,偏寻我这方窄地儿。”
并未落雪,秦泯没有拆穿。
秦泯说他人高马大,他给小世子挡住。他没有吃烤好的肉串,他用干净而粗糙的手,抹下那滴融雪。指尖一烫,心也灼了。
作者有话说:
*化用了基友告诉我的话:惊喜来了,不能被惊喜砸晕,要砸开心。
回到皇宫的时候已近傍晚。
林笑却刚到永安宫门口,下了马车还没走进去,直觉宫内氛围不对,转身就往外走。
初时快步走,走两三步都想跑了,可惜一句话落下来,砸住了想跑的林笑却。
“站着。”永安宫门处,萧倦沉声道。
林笑却抬起的脚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他犹豫着身形都不稳,随即就被拎了起来。
萧倦掐着他腰抱起,什么都不说就是屁股一巴掌,打得林笑却顿时老实了。
林笑却红着脸瞅,想看有没有人听到声音注意到萧倦的举动,侍卫们都低着头,宫奴们更是跪了下来头垂得更低。
应该没有人看到,只是声音……林笑却砸了一下萧倦,大白天的,不对,大傍晚的,天还没黑这么多人在,非得如此待他。
萧倦抱着林笑却上了龙辇,回皇帝的寝宫去。
到了帝王寝宫,萧倦问他白天去了哪里,宫内不见人影。
林笑却趴在床上,蹬了一下腿很是不服,萧倦捉住他脚腕,叫他继续蹬,蹬出一个理由来他就放了他。
林笑却不蹬了,喘了两息平复了下呼吸,声音轻轻的:“臣也是要面子的,陛下以后不要这样了。”
萧倦道:“怯玉伮的脸好好的,朕打你屁股,怎么就伤到你面子了。”
林笑却不服道:“既然不算伤脸面,那臣也要打陛下腰以下腿以上。”说完林笑却就后悔了,最近萧倦待他越发大方,他老是忘了萧倦是个皇帝,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
萧倦听了,眼神微暗,攥着林笑却脚腕拉近了他身躯。萧倦俯身,在林笑却耳侧阴匝匝道:“老虎的屁股都摸不得,怯玉伮还想摸一摸龙。”
说完,萧倦自个儿先笑了。他捉住林笑却手腕,抬起怯玉伮的手抚在自己脸颊,道:“伤了你面子,朕大发慈悲,让你摸回来。”
谁要摸他的脸啊,林笑却不想摸,萧倦非按着他摸。摸了半晌,萧倦又道:“恹恹的,真想摸腰以下腿以上?”
林笑却觉得不大对,虽都是腰以下腿以上,怎么感觉萧倦话里有话,说的不是他那尊臀。
林笑却连忙道不敢,说他知错了:“臣错了,臣不该僭越。”
萧倦摸摸他头,让他别怕,他准许他摸。
萧倦把林笑却抱起来,道:“朕摸过你两回,虽还算正常,但也不能说是龙威虎猛。”
“今天,朕满足你。”
林笑却连忙摇头,他真的不要,他蹭了蹭萧倦颈项,说陛下之恩,无以为报,陛下颈项伤口好没好,他想看,衣衫领子挡着看不到。
萧倦摸着林笑却小手,其实不小,只是相对萧倦小了不少。萧倦拨弄了下怯玉伮食指、中指,又把小拇指狠狠戳了戳,道:“真不要?”
林笑却“嗯”了声:“陛下,真的。”
萧倦遗憾地松了手,让怯玉伮自个儿解开他衣领子瞧。
林笑却慢悠悠解开了,装模作样摸了下那结痂的伤口,问多久会痊愈。
萧倦道:“没两天了,就怯玉伮那牙口,还留不下印子。”
林笑却“哦”了声,懒得反驳。
萧倦揉揉他头,把头发都揉乱了,问怯玉伮今天怎么这么乖。
林笑却看见萧倦面上轻松的笑意,颇有些不自在。萧倦这会儿怎么不像个皇帝,像个和他一样的同龄人了。
林笑却不喜欢萧倦这样,如果一个人总是变态阴鸷扭曲,那讨厌的理由可以有无数个,可如果那人露出了善的一面幼稚的一面,那些罪恶会被暂时掩盖,好像只有此刻的笑是真实的。
林笑却问233,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非黑即白,让人无法爱恨分明。
233道:【在宿主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文字。当宿主踏入文字堆里,文字衍生为世界,世界多变复杂,多姿多彩。人不再是一笔一划刻死的,从死水变为活泉,不断向前流淌。】
【宇宙之大,机缘偶有。就算是如今的快穿局,也不过了解了其中一点。生命的起源,文明的发展,各有其规律。宿主,】233道,【并不是不能非黑即白,只是那样的世界,死水一潭,开不出文明的荷莲。】
【出淤泥而不染,黑灰的泥淖上,白莲绽放。荷叶幽绿,天蓝水清,风拂鸟鸣。】233道,【宿主不爱亦不恨,只是经过,路过了此地。】
林笑却细细想了会儿,还没想多久,萧倦又开始打扰,问他到底干嘛去了。
林笑却随口说外面的街市很热闹,随意看了看。萧倦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林笑却道:“人啊,那么多人,欢声笑语,不像宫里冷冷清清。”
萧倦听了,大手一挥,就让太监们当场搞个街市出来。
林笑却心道,不要这么幼稚。他试探地问:“陛下的街市,臣买什么都可以吗。”
能不能直接把月生带走,不想折腾了。
萧倦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抚上林笑却的唇瓣,沉声道:“怯玉伮想买什么。”
“说给朕听听。朕听得高兴了,就大发慈悲满足你。”
林笑却心知直接要人行不通了。他问233,谢知池会不会折磨他:【如果是瞒着皇帝救,那就是逃亡,接着免不了被囚为质。】
林笑却说:【在萧倦这里,我饮他的血。在谢知池那里,我是不是会变成被吃的那一个。】
【会有点疼,】林笑却诚实道,【死到临头,233,我好像真的怯了。】
233也说不准,谢知池已经脱离了文字,到底是疯癫如魔还是慈悲如佛,他不知晓,无法推演。
林笑却心道,233在说什么啊,故意吓他似的。
233再接再厉道:【宿主只是做了萧倦的帮凶而已。只是摸了他,瞧了他,把他当马骑,看着他跪着当狗。把他最不堪最屈辱的一面全瞧尽了。还差点被逼上了他。】
林笑却:【……】他怀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233。
林笑却道:【可是我保住了他的命根子,功过相抵,谢知池不会计较的。】
【跟一个疯子算数?】233叹了口气,他的宿主有一点点天真。
林笑却仔细回想跟月生的每一次见面,只是想了一下,他心情就压抑不少。
【我死了,剧情继续发展,之后萧倦会渐渐悔悟,会待谢知池好,HE?】
233本是不想宿主接触谢知池,故意吓他,但事关任务,233只能欺骗道:【没错。宿主是炮灰,爱情的炮灰。】
233道:【不能以常理论之,历史上比这更变态的非常多。有个国家宰了命根子才能当官,为了当官,很多人宰了命根子。萧倦没有阉掉谢知池,就给他后半生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放开这个渠道,恐怕愿意受辱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林笑却心情沉重:【月生不是那样的人。你讨厌月生,为什么。】
【他伤害了宿主,我有了自己的情绪。】233诚实道,【反正宿主不会全听我的,我模拟了人心,人心是偏的,做不到公平公正。】
林笑却沉默了会儿,安慰道:【你别难过,我不疼的。雷声大雨点小,我虽嚷嚷,却不疼。】
233心道,宿主分明把谢知池和月生分开看待了,喜欢月生,害怕谢知池,想要月生过得好,害怕被谢知池伤害。
记住他们又能怎样,爱恨又怎样,都会过去,都是过往,留不下的。
233缩在脑海角落里生闷气,系统也有自己的脾气,可没过多久,他就冷静了下来。
233反思良久,跟林笑却道了歉:【我方才胡说的。谢知池确实不是那样的人。】
林笑却心微颤,不愿再想下去。
233提醒道:【宿主的人设是痴恋谢知池,痴心不改炮灰攻。一旦明面上,月生就是谢知池的身份揭开,宿主必须尽快救走他。而且会幻想着和他双宿双飞。】
233总结道:【就算萧倦今天把谢知池赐给宿主,只要谢知池心中有拿捏宿主为质的念头,宿主就会乖乖上钩,做他手中的筹码。】
林笑却听完,胸膛起伏,呼吸不稳。他喘着气,只觉密不透风。
233心道,更现实的他都没说:谢知池是萧倦的狗奴,而炮灰攻,是谢知池的舔狗。
233在数据论坛里翻了翻:《以柔克刚,温柔是最强的力量——教你如何与傻逼宿主和谐相处》
《好好说话,宿主舒心,系统安心,任务安定》
《一个好系统的修养》《如何成为最先进系统》《那些年,我的大佬宿主带飞我的故事》
《有个精分宿主的体验?我也学会了一百零八变》
还有个帖子被顶了上来:【宿主今天喜欢萝莉音,明天又要大叔音,后天干脆什么都不想听。怎么办,求救——一个不被宠爱的系统】
233“啪”地关了数据论坛,自从让系统安装了模拟人心,快穿局就变得越来越奇怪。
微笑一会儿,233忍不住问:【宿主,你喜欢什么样的声音。少年音、大叔音、气泡音、夹子音……这里都有哦。】
233每说个音,就变幻个声音,把林笑却急促的呼吸都治好了。
233听了,安心不少,果然,他才不是一个不被宠爱的系统,不需要七十二变,也不需要在数据论坛求助。
到了永安宫,山休却说大公主来了,拿了收起来的寿经,还叫下人都退了出去,现今一个人在林笑却的寝殿里。
寝殿中,床帘散开,遮挡了床上风景。
大公主萧暮雨脱尽衣衫,披着自己绣的干净的寿经,等林笑却回来。
他抚摸着寿经上的字,抚摸自己的身躯。昨天荀遂冲出住所,来到永安宫的事他知道了。
那个草包,也要跟他抢人。
大公主直接快刀斩乱麻,眼睛能瞎,让小世子瞧瞧身体也没什么大不了。
萧暮雨的面上潮红,心却宁静。怀揣着一股献祭的快乐。
日日夜夜绣一幅寿经,想回到皇城来。父皇随手就赐给小世子。
只赐寿经怎么够。他要包裹住自己,把自己也送上门来。
明明是这个王朝的大公主,活得却如此轻贱。萧暮雨反倒心中痛快,仿佛把自己连同整个王朝都侮辱了一通。
古有胯下之辱,今有他瞎眼之恨。即使现在眼睛差不多好了,他却仿佛仍然活在黑暗之中。
明明十五岁之前,不是这样的。他是最大的公主,帝王的哥儿,皇后要给他选皇城里最好的男子配。他会风风光光地大嫁,拥有自己的公主府。
可是他不满足,他想要更多。那段时间的风光,迷惑了他的头脑。让他真以为自己是了不得的,和太子一样,是不同的。
但一朝跌落,人人嘲笑,落水狗一样被赶出了皇城。
萧暮雨抚着自己的眼眶,想要小世子快点回来。冬天太冷了,这寿经太薄,遮不住他的身躯,挡不住寒凉。
林笑却踏了进来。
脚步声响起,萧暮雨的心跳声也急促起来。如果是哪个不听话的奴才胆敢掀开这床帘,他一定会杖杀了他。
让他的牙齿跌落,舌头割断,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色已黑,屋内的烛火摇曳。门窗紧闭着,林笑却瞥见床帘上的人影子,以为公主是等太久,等睡着了。
他轻声道:“殿下,您该起了。夜深了。有何事,不妨明日再说。”
没有回应。
“殿下?”
萧暮雨的心急得快吐出来,又是窒息又是畅快,没有云雨都快巅峰。
林笑却停了脚步,想着还是叫山休来吧。
大公主独自来安乐宫本就是不合常理。那次饮茶听乐,山休或许以为大公主与他……竟让大公主留在了这里。
林笑却转身,往外走。
萧暮雨的心弦一下子就崩断了。
他下了床,披着寿经,疾奔抱住了林笑却。
林笑却睁大了眼,呼吸都停滞了刹那。
“别怕,”萧暮雨的声音轻轻的,带着隐隐的魅惑,“是我,萧暮雨。”
萧暮雨抚上林笑却的颈项,林笑却微仰起下巴,喘息道:“公主,快松开,这于理不合。”
萧暮雨轻笑两声,抚上林笑却的唇瓣,不想听他说。林笑却扭过脸庞:“大公主,您再不松手,我叫人了。”
萧暮雨道:“叫吧,让他们都进来看看,我是如何赤。裸着身躯,不知廉耻地抱着你。让天下人都看看,一个公主能够银乱到什么地步。让父皇赐死我,白绫、鸩酒,还是民间的浸猪笼,怯玉伮,你替我选一个,好不好。”
林笑却呼吸急促,闭上双眼,按住萧暮雨的手:“殿下,您何必如此。您去穿好衣衫,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以性命起誓,绝不会说出去。”
萧暮雨紧紧抱住林笑却,不愿意松手:“我给你的覆眼薄纱,你为什么要扔。你也瞧不起我,你那天说的,都是假话吗。”
林笑却道:“没有扔,太过珍贵,收起来了。”
萧暮雨笑:“骗我,最会骗人了。”
“你对我没意思,你喜欢那个丞相家的哥儿,我有什么不好,是我的主动接近,让你觉得我上不得台面吗?”萧暮雨声音低低的,“没错,在外面胡混几年,我早就上不得台面了,就喜欢这些勾当。”
“我想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怯玉伮,你要我吗。”萧暮雨在林笑却的耳畔轻声道,“我会给你纳很多妾的,你想跟那个丞相家的私通,我也会当没看见。你在我这里,能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我只要一个主妻位置。”
“可如果你选荀遂,你知道的,他那人最是疯癫,一定会绑着你,不让你看其他的人。到时候,怯玉伮过得不会快活的。”萧暮雨抚着林笑却的脸颊,揭秘道,“那一天,我带着你,确实是闭着眼走的那段路。”
“我想着,如果真摔下去了,就是天意。可我竟习惯了黑暗,走得稳稳当当。真是可惜。”萧暮雨抚上林笑却的眉眼,“你真好,你会安慰我,说些好听的话。你欣赏我的绣艺,也欣赏我的琴音。怯玉伮,我是真心的。”即使有诸多因素,萧暮雨此刻裸。露着,确实算得上真心。
林笑却深呼吸一下,缓声道:“殿下,不要毁了自己。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给不了你。现在,穿上衣裳,离开。”
“你杀了我吧。”萧暮雨道,“主动送上门你都不要,你把我杀了,我就不吵闹了。”
林笑却笑:“我不是傻子,公主,说罢,你要怎样才会离开。”
萧暮雨道:“明明就是个傻子,还说自己不是。你管我做什么,叫人,让人进来,反正父皇宠爱你,你不会有事。死一个我而已。”
林笑却久久没有动作,萧暮雨心情平静了些:“要了我,然后去跟父皇提亲。我等你,好吗?”
林笑却这时候,倏地想起了秦泯对他说的,人善被人欺的那句话。
大公主从一开始,就拿捏他是一个懦弱的人,不敢害人的人,才会如此行为。倘若面对的是太子,太子能当场把他赶出去,萧暮雨绝不敢在太子面前如此肆意妄为。
林笑却道:“我数三十息,三十过后,我就会叫人。殿下,上次你请我玩游戏,这次,我也请你玩一场。”
“就比我的心与你的命。看看是我的心硬,还是你的命硬。”
“三十——”林笑却开始倒数。
萧暮雨不敢置信:“你——”
“二十九。”
萧暮雨问:“我容貌不好吗,给你开的条件不够吗,你竟要我的命。”
“二十八。”
萧暮雨沉默了,抱着林笑却不松手。
“二十七。”
“二十六。”
“十五。”
萧暮雨道:“你来真的?”
林笑却没有回答,一室灯火里,他闭着眼眸,唇齿开合:“十四。”
烛泪滴滴,萧暮雨不知不觉间也落下泪来。
他固执地不肯走。
赌就赌,反正又不是没赌过。赌输了,这条命不要了,他直接撞柱而亡,下辈子投胎记得,聪明点,不要自作聪明。
“十三。”
为什么?为什么怯玉伮也如此待他。他难道真的不值得好好对待,只配如此下场。
“十二。”
萧暮雨靠在林笑却肩上,痛苦后,竟诡异地觉出了快乐。
死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累了,看不见的日子,总是磕磕碰碰。他不想承认自己刺绣的做法很愚蠢。明明可以叫绣娘帮忙,只要心狠一些,事后把绣娘杀了即可。
可他非要自己绣。他以为只要自己真心绣了,父皇就会感受到他的心意。天下万民就会歌颂他为父祈福瞎眼的孝顺。他甚至能列入孝传,谁都不能瞧不起他。
可是轻飘飘的,父皇把寿经随手赐给了怯玉伮,他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他的野心,他的努力,他所做的一切,最后都落足到怯玉伮身上。如果怯玉伮当真要他死,好啊,他用血把永安宫染红,以后怯玉伮睡觉时分,他来入梦,鬼压床,多快活啊。
“九。”
“八。”
“七。”
萧暮雨倏地想起母妃,想起弟弟,想起过去的生活。
“六。”
他死了,弟弟一定会很伤心。弟弟最听他的话了。
“五。”
母妃会怎样呢,母妃的孩子做出这等事来,他一定会过得更艰难。
“四。”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陷入这样的泥潭里。
“三。”
不,不,这辈子还长,他还有很多机会。他可以慢慢来。而不是死在这里,死成一个笑话。赤着身体,被所有人鄙夷。
“二。”
萧暮雨捂住了林笑却的唇瓣,自己念出了最后一息:“一。”
“我认输。这场游戏,小世子赢了。”萧暮雨松开手,指尖挪移,微叹一声,转身向床榻走去。
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笑却知道大公主在穿衣裳。
他松了口气。
233问计数到终点,林笑却是不是真的会叫人。
过了很久,大公主才穿好衣衫,整理好头发。
临走前,林笑却让大公主把寿经拿回去收好。
大公主摇了摇头,道:“父皇赐给你的不算,怯玉伮,那是我的,我送你。”
“不是父皇所赐,而是我的真心。怯玉伮,这次,我没有说谎。”大公主笑了笑,“你要好好活着,我也会好好活着。等我成功那天,我会让你刮目相看。到时候,你会明白,我萧暮雨,从来也不逊色任何人。”
“别误会,”大公主又笑,“我不是对你死了心。怯玉伮,咱们慢慢来,这路还长,我不着急。”
大公主将寿经缠在了林笑却身上,笑道:“下一场游戏,输的未必是我。”
从始至终,林笑却闭着眼眸,寿经的金线在灯火里仿佛流淌的宿命。
大公主走后,林笑却才缓缓睁开眼眸。
他没有发怒,当场撕裂寿经什么的,没有。他缓缓解开寿经的缠裹,力度称得上轻柔。
解开了,好好收起来,得让山休再清洗一次。
很多事物,在被创造出来后,就算是创造者亲自焚毁,旁人看了,也会心痛。
他只是个外人。他没有资格决定这寿经的存亡。
人与人之间的事,不该牵连物与物。
收寿经时,林笑却的指尖又一次滑过了当初抚过的字样。
十方众生,发菩提心,修诸功德。*
翌日是休沐日。
皇帝不用上朝,竟没有早早来烦他,林笑却还有些意外。他睡到快中午才醒,醒来后眉目舒展,洗漱罢,头脑清醒了些。
正准备用午膳,张束却来了,说是陛下有请。
果然,还是躲不过。林笑却摸摸肚子,他有点饿。张束说陛下那里有午膳,各种各类,保证世子喜欢。
林笑却微摇了摇头,难道皇帝又想把他当小猫喂了。只能站起来,去应付一番皇帝。
山休想跟着,也被张束叫停。今个儿有些稀奇,平日里不都希望他身边伺候的人成群结队,今天怎么要他一人独往。
出了宫门,竟也没轿辇。林笑却跟着张束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见路两旁甚是滑稽地真模拟起了民间的街市。
不伦不类,支着的摊子桌子是上好的花梨木;摆着售卖的也是宫廷里名贵的玩意儿。
张束不知从哪掏出一个铜钱盒子,里面装了好些铜钱。他说一个铜板就可以买一样,买什么都可以,今天小世子买得的,全送世子宫里去。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亏本生意。他要是换一亿个铜钱,把皇宫掏空了,也不知萧倦会不会抓狂。
林笑却摇头,推辞道:“我什么都不缺。”
张束笑劝:“世子爷,这是陛下的一番心意。您要是觉得重,下人们帮忙拎着。也不都是名贵珍宝,往前走,还有今早特地从宫外收罗来的。轻巧、好玩、天然童趣,或许您会喜欢的。”
“陛下在街市的尽头等您,”张束暗示道,“或许世子爷,也能为陛下买些东西,赠送给陛下。”
林笑却听了,只得捧着铜钱盒子往前走。
金玉钗环,上好的锦缎,珍藏的名家书画,笔墨纸砚……各种各类。小太监们还极力推销着,有的不知哪学的俏皮话,说是:“样样只要一文钱,只要一文钱咯,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还有宫廷厨师也支了摊子,卖新鲜出炉的糕点。林笑却有些饿了,拿铜钱换了一碟。知道自己吃不了多少,吃多了噎得慌,只要了几块。
更开阔的地带,侍卫们卖艺耍花活,林笑却停下看了会儿,给了侍卫们各一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