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大公子……又好转了?”
室内,太医的声音起初是惊恐的,然后,又转变成某种奇怪的意味。
宁皇后猛地看向鹿安清,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严肃的脸色愈发紧绷。
随后,她只是简单点了点头,甚至没吩咐人看着他。
鹿安清这样的人,“吩咐”这样的事是没有必要的,甚至于,他要是真的想离开,宁皇后也很怀疑真的能够留下他?在不调动更多的禁卫军前提下?
鹿安清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地挑了处僻静的地方盘腿坐下,靠着墙壁睡着了。
足够近,足够安逸。
也足够……鹿安清将自己的心跳借给公西子羽。
来来往往的宫人都能看到他。
他身上染血,连着衣裳也不曾更换,就安静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久之,也就无暇他顾。
是了,在这个夜晚,在这个白昼,要关心,要记挂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他们为皇城未来的命运而担心,为明康帝的事情后续而担忧,为大公子的危在旦夕而紧张,为这朝夕变化而惊悚。
鹿安清却是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他是有些累。
但也没累到那个地步。
他只是去了公西子羽的意识领域,想看看在主人危在旦夕的时刻,那会是什么模样……或者,精神触须的修补会起作用吗……
当他思绪逐渐沉入深处,被一片黑暗捕获时,鹿安清挑眉,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仍然鲜活的,带着属于公西子羽的味道。
那些黑暗将鹿安清的意识彻底吞噬,无数精神触须蠕动着,簇拥在了一处,如同什么可怕的怪物,黏糊糊地糅合着。
扑通——
扑通——扑通——
鹿安清虽任由那些精神触须动作,却也是为了稳固公西子羽的状态,只是在逐渐下沉的浓郁黑暗里,他却逐渐、缓缓地……
听到了两个心跳声。
鹿安清挑眉,两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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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西子羽醒来, 是在半个月后。
在太医已经判定他几乎必死的情况下,等到这个结果,无疑是连施救的医者都有些难以置信。
太医几乎是连轴转, 困得不行,靠在床柱上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在动弹, 猛地一抬头,就见床上空无一人。
寂静的殿宇内, 没有半点声响。
太医茫然地四处看,有种奇怪的空落落。
“大公子……大公子?”
他起身四处寻找大公子的踪迹, 却发现整个殿内除了自己, 连其他人都没有。
耳旁宛若有怪异的声响。
惊得他打了个寒颤,猛地转身, 却什么都看不到。就在他情绪紧绷, 险些要大叫出声时, 一道轻柔的嗓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你在这里作甚?为何还不醒来?”
太医一个惊悚, 旋即脑袋剧痛。
他捂着头痛苦呻|吟起来, 差点在地上打滚。
过了好久, 他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挣扎地抬起头。好几个侍从围了上来, 有些担忧地说道:“顾太医, 您这是怎么了?”
顾太医连连喘息, 四处打量,好像刚刚大梦初醒, 捂着自己的脸很是茫然。
“大, 大公子呢?”
“大公子还在睡。”
晚间曾经醒了一次, 不过还没说上几句话, 就又睡了过去。
身为德天殿的宫人,他们对宫里的变化最是敏|感。明康帝去后,宫中落入了宁皇后的手中,这让他们害怕之余,却又觉得安心。
他们不过蝼蚁,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
可至少在宁皇后的手里,他们能挣得一点点安息。
为此,他们伺候起大公子可谓是尽心尽力。
“顾太医。”一把清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把顾太医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是,是鹿祝史。”
他尴尬地欠身行礼。
鹿安清缓步走了过来,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需要多加休息,还是让许太医来替你吧。”
顾太医的嘴巴张张合合,看了眼床榻上安然睡着的大公子,颓然捂住了额头。
他的确有些不妥,鹿祝史这般,也是为了他好。
顾太医带人出去时,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鹿祝史在大公子的身旁坐下。
鹿安清时常来这。
有时只是坐坐,有时就回去自己的囚牢。
宁皇后并不管他,鹿安清也没跑。
顾太医总觉得,这位祝史的身上,带着一种令人想要探究的秘密……然……却又下意识想要远离……仿佛……他是一位极其可怕的人物……可偏偏鹿安清非常温和体贴,从不妄为……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最起码,他的性格……
顾太医刚往外走了一步,突然僵住。
“鹿祝史?”
鹿安清回头,平静地看着他,“何事?”
“大公子的情况已经平稳下来,只要再好好休养,还是能好起来的。”顾太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过,祝史的身体看着有些亏空,要不老朽为祝史诊脉?”
鹿安清笑了笑:“顾太医,我的身体,我自清楚,多谢太医的美意。”
顾太医的脸色愈发苍白,不敢再说什么,转头就走。
他踉踉跄跄地离开。
那个声音……
顾太医走到门外,呼吸急促起来。
那个声音,何尝不是他梦中听到的那个声音?
那个恍惚一响,把他从噩梦中拽出来的声音。
这到底是真的梦……还是他在恍惚中,真的陷入了什么怪异的……
他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
殿内很是寂静。
墙角点燃着的燃香,是为了大公子,满是药香。
在踏进殿内时,鹿安清总是会觉得很安静。
因为公西子羽的存在,自然而然会屏蔽掉无数的心声。他的手,慢吞吞地抚上|床上之人的胳膊。
来往的侍从分明看到了鹿安清的动作,却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注意力,无声无息被其他的东西给转移开去……
这是鹿安清与生俱来的能力 ……不然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掩盖自己的身形出没在各种地方……
然后,他看着公西子羽的胸口。
起——伏——
呼——吸——
扑通——扑通——
在这接连不断的心跳声里,鹿安清清楚地听到,只属于一人的心跳声。
可鹿安清清楚地知道,他在意识领域里,的确听到了第二个,怪异的,藏乎其中的心声……这并非错觉……一个人的身体,是不可能存有两种不同的心声……
那天之后,无论鹿安清下潜多少次至于他们两人的意识里,都没再听到过。
“……鹿安清?”
“你醒了?”
鹿安清自然而然地将手收回来,然后将想要坐起来的公西子羽搀扶起来。他看起来唇色很白,重伤一场,整个人看着病弱了许多,只是抬眸的瞬间,那眼底淡淡的笑意,仿佛精神头还是不错。
“……咳咳,醒来时,看你这般严肃的模样……”公西子羽带着气声笑道,“还以为我真快没救了。”
“大公子不会有事。”
鹿安清略微皱眉。
他不喜欢。
他已经开始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之前那场临时的结合,让鹿安清的身体滋生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本能。
只要公西子羽出现在他眼前,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的视线,与浓重的保护欲。
一但公西子羽在他的眼前受伤……
他闭上眼,刻意不去回想那一日心中瞬间暴涨起来的怒火。如果不是他的理智还在,他差点就要杀了刘明德几个人。
“母后呢?”
公西子羽捂着心口,靠坐在了床头。
“还在前朝和他们周旋。”
“周旋?”
公西子羽是前几天才醒来的,醒来后,宁皇后担心他的身体,所以不许其他人将现在的情况告诉大公子。
鹿安清在公西子羽醒来后就不曾过来,今天还是头一回。
只要鹿安清离开公西子羽的身边,世人对他就没什么隐蔽——尽管他并不需要这样的能力——他敛眉,淡淡地说道:“姚英取出遗旨,说是先帝曾经留下嘱咐,写了想要立下的继承人。”
姚英毕竟跟在明康帝的身旁那么多年,他说的话,朝臣多少是信的。
所以,在朝廷百官,在诸位王爷的旁观下,姚英在数人的看守下亲自取了,然后当着皇后的面打开了明康帝的遗旨。
鹿安清的声音清清冷冷。
“……那上头,写着你的名讳。”
公西子羽眨了眨眼,似乎不觉得惊讶,也不为此惶恐。他只是沉默了一会,然后低笑着摇了摇头。
“大公子似乎不觉得奇怪。”
“百官是何态度?”
“自是不信。”鹿安清淡淡地说道,“毕竟,当初把你太子之位废除的人,可是先帝自己。”
尽管从前朝臣们想要的太子是公西子羽,可是在这么久之后,早就有了自己的利益派系,更别说,他们认为,明康帝根本不可能把公西子羽列入人选。
公西子羽苍白的脸上扬起了淡淡的笑意,“那位好父皇,不过是,作茧自缚罢。”
鹿安清:“那公子以为,这旨意,是先帝属意的?”他的眼神锐利,紧盯着公西子羽不放。
公西子羽:“鹿祝史不信我?”
“非也,正是觉得大公子的话存有可能,故而臣才会发问。”鹿安清淡淡地说道。
更何况,在他们紧密相连的精神触须感知之下,鹿安清的的确确知道……公西子羽没有撒谎。
只不过……
那一夜的事情 ,仍然太过魔幻,迄今知道真相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公西子羽淡白的唇微动,悠悠地说道:“你知道,元起三十年的事端,以及太史令的能力,究竟为何吗?”他勉力抬起手,抓住了鹿安清的胳膊。
一触,湿冷得如同刚刚从寒水里挣扎而出,冻得鹿安清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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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起三十年, 世再无神异。
鹿安清自入史馆,自然知道此事。不过,关乎太史令的能力究竟为何, 乃是迄今为止,无人知道的隐秘。
太史令活了太久。
他的岁数, 某种程度上, 就是一种象征。
“父皇怀疑他的能力,是长生不死。”
“不可能。”
鹿安清下意识道。
公西子羽微笑:“为何不可能?”
鹿安清抿唇。
那是一种玄乎的感觉。
尽管大部分时候, 鹿安清不知道其他人的能力是什么,可是一旦靠近, 他总是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大概的方向。不管太史令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都绝对不会是长生不老,且不说这是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东西, 最根本的是……
鹿安清知道, 太史令的能力是什么。
见鹿安清沉默, 公西子羽只是笑笑, 淡声说道:“不管是不是这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 官家认为他是,那么他就是。”
这确实是人间至理。
德天殿所发生的一切, 血迹斑斑, 那些老王爷身上的伤势以及皇帝差点挖出了大公子的心……再加上公西子羽刚刚的话, 不必再言,鹿安清只感到彻头彻尾的荒谬。
“他疯了。”
鹿安清冷冷说道, 丝毫不管他所说的是上一任皇帝。言语之间也再没有半分敬畏。
“他的确是疯了。”公西子羽仍然温柔笑着。
有些时候, 鹿安清很想知道, 公西子羽这笑意之下, 到底还潜藏着什么。
“元起年间,曾出现一个力大无穷,能够轻易操控人,使之成为自己傀儡,听凭使唤的能者。”公西子羽道,“在他这样的能力之下,神教由此出现,并延续了几十年,残害了不少百姓。当时的官家虽有心处理,却碍于边关要事,无瑕关顾。到了后来,神教之人,已经泛滥成灾。”
而在这个时候再想动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百姓多信赖神教,以其为神明。
为了与之对抗,史馆便悄然出现,彼此针锋相对。
“到了元起三十年,神教一夜之间自内崩塌,有能力者皆杀,信教者被逐,这才将这一切都镇压下来。”公西子羽淡淡摇头,“而从那时起,太史令就一直是史馆的长官。”
这算起来,也有百多年了。
太史令瞧着就是个小老头,每日只是笑呵呵的,很是和蔼可亲。鹤发童颜,面相不改,似乎从鹿安清认识他,到现在,仍是这般模样。
“大公子与我说这些,是有何用意?”鹿安清敛眉,淡淡说道,“即便先帝确乎有这意思,也曾打算谋求长生,但……眼下不管是公子,还是几位王爷,可谓平安无事。”
“老师待你极好。”公西子羽扬眉,望向鹿安清,“你可曾想过是为何?因为……老师良善吗?”
鹿安清脸色微微冷。
公西子羽主动抓住鹿安清的手,摇头说道:“我并非是要挑拨你与老师的关系,只是人世间情感,莫过于此,利益大乎一切。世人关系又如何,情感亲人又怎样……都抵不过自身。”
鹿安清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以及在垂死边缘挣扎的这几天……对于大公子而言,尽管他和皇帝再怎么没有感情,明康帝都是他的父亲……偏有此事,的确深有感悟。
“大公子所警惕之事,臣自省得。”
鹿安清慢慢说道:“你身体方才好转,还是且先好好休息,莫要多想。”
公西子羽的手湿冷冰凉,朝着鹿安清再次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
“皇后娘娘到……”
公西子羽低声:“再睡下去,可就害了母后了。”随着他这话说完,他松开了手,而此时,宁皇后刚刚步入殿内。
短短小半个月,宁皇后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许多,鬓发间也多了几许白发,这对于一贯看重威严的她来说,已经算得上失礼,可她却根本不在意。
一听得宁皇后进内,鹿安清自然而然站起身避开到一边,并且在皇后挥退宫人时,跟着一并走了出去。
一离开大殿,远离了公西子羽后,鹿安清就像是脱离了安全的领域,轻而易举就会被心声袭击。
对他来说,能力的提升,也象征着听取心声能力的提升,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
可在公西子羽精神触须的帮忙下,鹿安清对于能力更有掌控,他能感觉到那些黏糊糊的存在正在意识领域里蠢蠢欲动,帮着他梳理庞大的心声潮流。
【朝中吵得真是厉害】
【那笔迹都由几个书法大家确认过了,的确是官家的笔迹啊】
【唐贵妃在德天殿外哭晕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试图联系唐相国,结果被皇后娘娘发现了】
【要不是姚英站出来说话,根本没人会相信官家会把大公子……】
【官家不是极其厌恶大公子吗?】
以明康帝对公西子羽的憎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选中大公子。除非,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鹿安清自然想起了德天殿发生的一切……为何不能是其他人,为何这么多个儿子里,明康帝不选择其他更加容易控制的小儿子或者女儿,偏偏是大公子这个被废的嫡长子……
遗旨,储君,曾经的太子,公西子羽……
鹿安清闭了闭眼。
加上那些个亲王,看来明康帝所选择的祭品,非得是最尊贵,最与自己相关的血脉才行。
所以不可以是其他人,所以必须把大公子重新确立成太子,哪怕无人知晓,但……
天知晓。
那道旨意,的确是真的。
是明康帝怀揣着无比恶意,于黄纸上一笔一画写就的。
那么,鹿安清看向远方,看向那个站在台阶之下,恭顺安静的姚英……
身为明康帝曾经最信任的太监总管,一步步走到今日之高位,知晓明康帝无数隐秘的他,到底又是怎么会,把这份圣旨拿出来的?
他明明应该知道,明康帝立旨是为何。
绝不是为了册封公西子羽,也绝不是给予名分地位。
姚英……
是公西子羽的人?
鹿安清的心口微震,仿佛有人轻轻敲了一下。
他立刻收敛了心神,以免自己的思绪震荡引起了公西子羽的觉察。
在连结之后,好与不好皆有之。
好的地方自然不必赘述,坏的地方……就是他们总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彼此的情绪。
这是一种非常隐秘,非常叫人难堪的感觉。
“虽不知道你父皇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姚英拿出来的这份旨意,无疑是真的。”殿内,宁皇后叹息着说道,“先前你濒死,不论哪个太医都说,你要救不回来了。唐贵妃和三皇子又在外咄咄相逼,我宁愿毁了他们登基的路,都绝不容许他们在这个时候害你性命。”
公西子羽:“母后,三弟若是登基,他该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那小子能容得下一个被废的太子,却容不下一个有神异之力的兄弟。”宁皇后缓缓说道,“他绝不会容许你活着。”
如果公西子羽身体无忧也就罢了,他垂死边缘,三皇子要是不趁其病要其命,那才是蠢儒!
只肖一登基,全天下都是他的。
纵然登基之前再有百般算计,登基之后,不也是一家独大。
但凡有一丝可能,宁皇后都绝不答应。
“如今名在你,正统在你,若是你不想登基,你让位于三皇子,他不得不承你之情,短时间不敢下手,已足以令你养好伤势,翩然远去。”宁皇后淡淡说道,“若你想登基……”
宁皇后勾起微笑,摸了摸公西子羽的脸。
“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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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
有时候就是不得不承认, 事情的发展快得惊人。前些时候朝臣还在争论不休,关于储君的位置,而到了现下, 明康帝的圣旨,为这件事滑上了终结。
就在宫廷悄无声息地为继位开始做准备时, 四皇子就已经气势冲冲的冲进了德天殿。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满脸尴尬的三皇子。
自打出事之后, 几个兄弟就没怎么见过,皇后把大公子看得死紧, 轻易不许让任何人靠近。在他的身边,能够进进出出的人, 全都是皇后的心腹。
当三皇子跟着四皇子一路闯进去的时候, 他心里的惊惧已经到了巅峰。他抓住已经有些癫狂的四皇子,“四弟, 不要在这里胡闹了, 快些跟我出去。”
四皇子一把挥开了三皇子的胳膊, 暴躁地说道:“忍耐忍耐忍耐!三哥你就只会这么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忍!”
他满脸带着焦躁和怒意, 脸色惨白得很, 好像是刚刚从寒水里捞出来一样。四皇子时不时看向四周,仿佛他的身边跟着什么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动作非常紧张。
三皇子是知道四皇子一直在做噩梦的。
除了几次争吵时, 四皇子没忍住叫喊出来外, 他不肯和别人说道。但是三皇子知道,这持续不断的噩梦一直在折磨着四皇子, 让他辗转反侧, 夜不能眠。
原本四皇子长得高大威猛, 可短短几个月内, 就已经迅速消瘦下来,情绪也越发紧绷失控,不然,他是做不出来擅自闯入这样的事。
鹿安清悄无声息地站在公西子羽的身后,他屏息敛气的时候,近乎无人在意到他。
四皇子之所以会激愤闯进德天殿的原因非常明显,盖因朝中提及,倘若新帝登基,那么余下的兄弟手足怕是应要回到封地,不得外出。这不过众多朝臣说辞之一,却的的确确引起了某些人心里的惊恐。
鹿安清的思绪放得有些远,耳边尽管充斥着四皇子的咆哮,可是不管三皇子还是公西子羽,都显得有些半心半意,未必真的听得进去。
等到情绪失控的四皇子被人压下去,只余下三皇子时,这殿内就莫名显得空旷过头了。寂静的殿宇内,三皇子咽了咽唾沫,哑着声音说道:“大哥,父皇和四弟的事情,的确与你……没有干系吗?”
公西子羽微微笑了起来,眉眼微弯,带着一丝无奈叹息:“三弟,若我有这样的能力,那何必在冷宫里待上这么多年呢?”
三皇子的面色不大对劲。
“因为大哥你……”三皇子抿唇,“很久之前,并不是真的,因为父皇才被关押起来的……不是吗?”
鹿安清扬眉看向三皇子。
只不过三皇子这个时候已经无瑕注意到多余的视线。
“父皇之所以废掉大哥的位置,是因为父皇他害怕。可是,能将大哥你赶下储君位,那也是因为……你答应了。”
三皇子握紧了拳头。
“不然,为何真龙会出现,又消失?”
三皇子一直固定自己会成为下一任的皇帝,这并非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因为他曾经的的确确,亲眼所见。
如果有幸得见真龙,那会认为自己命定所属,也是理所当然。
可直到现在,三皇子却清楚明白,当年他所见,不过是因为……公西子羽不要罢了。
真龙之气,可并非只是由着历代皇帝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就一定存在于继承人的身上。大多数时候是这样,也有小部分时候,不是这样的……就正如太子被废除后,公西子羽仍然是真龙眷属,直到他丢弃这个命运后……
四皇子才有幸得见。
这些年来,他一直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点,直到几个月前,在某一个白天,他不过是坐在殿内和皇子妃喝茶,就莫名心悸,差点昏厥过去。
皇子妃急得要请太医,却被气喘吁吁的三皇子给压了下来。他的心口狂跳,仿佛那颗可怜的心就要这么蹦出来,弄得他满头大汗,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