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商务车在南城的月色下奔驰,南城是个小地方,绕城大半圈也才二十分钟的车程。
俞笙并不介意他们见面,他只是怕秦星羽再出问题。如今秦星羽的状态,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没一丝差别,拍戏、拍广告连续工作几个小时没任何问题,但谁也说不清他什么时候,就会无声无息地走到写字楼的窗前,想要跳下去。
秦星羽今晚状态非常稳定,稳定到平时很难集中精神的他,此刻都聚精会神听着身旁的小伙伴们聊八卦侃大山,一点也没走神。
甚至刚才他一位同伴喝嗨了,不小心碰碎了一个玻璃杯,他还帮着服务员一块收拾了。
只是在灯光昏沉的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他捡起了一枚玻璃杯的碎片,捏在右手的掌心。
他没有什么不舒服,也没喝酒,许是在这南方冬季也接近零度的冰湖里,拍了半天戏的缘故,他有点疲惫昏沉,心脏也有些堵得喘不过气。
只有掌心传来的熟悉刺痛,让他觉得清醒一点。
不知不觉中,他从伙伴们的闲谈中神思抽离出来,摆弄着小桌上配备的桌游、拼图、纸牌玩具。
俞笙踏进这家小酒馆时,周亦承刚好接了个电话正要出门,作为这部古装戏的一番大男主,周亦承这才到南城没几个小时,怎么也没想到总制片人忽然亲自打电话来,跟他说项目延期了。
路过秦星羽那张桌旁时,他没有停步驻足,当然,秦星羽也没抬头。紧接着,俞笙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一下子,氛围凝固了。
曾经并肩默契站在舞台上的队友,而今连眼神的交流都显得复杂而冗余。
实际上这一晚,无论周亦承和秦星羽,还是周亦承和俞笙,三个人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看见俞笙进来,就连秦星羽那桌的小演员们,原本的谈笑风生都静止了,仿佛谁都看得出这三个人之间的尴尬。
只有秦星羽依旧连头也没抬,继续专注地玩他面前的拼图。
他身边的小演员特别有眼力见儿,看见俞笙过来,立刻起身,把离秦星羽最近的座位让出来了,俞笙一声不响地走过来坐下,神色淡淡。
小俞总不说话,小演员们也不敢再出动静,仿佛整个小酒馆都在一刹那间都静止了,只有秦星羽宛若无事发生般,自顾自地摆弄着拼图,还大方地将拼图的另一半让出来,跟俞笙分享。
反正他是没看见刚才俞笙进门,与周亦承擦肩而过时,眼眸中冷到骨子里的目光。
而此刻在秦星羽身边落座的俞队长,不知是在这小酒馆里暖色壁灯的映衬下,还是音响中播放的轻音乐氛围中,肃杀冷冽的眸子里忽然就染上一抹难得一见的温柔,专心致志地看着身边的人玩拼图,一只胳膊还不知不觉中绕到了身后。
秦星羽在用左手玩拼图,右手悬空地搭在桌旁,那落地灯照不到的角落里。
他的掌心在流血,即便是这样一种精神状态下,他依然记得避免用受伤的手弄脏拼图。
俞笙的手臂直接绕过他的身子,探进那略长而盖过手背的衣袖,去摸对方的右手手腕。
指尖触及处干爽清凉,俞笙微微放下了心,而后不动声色地沿着那纤细瘦削的手腕,一路向下,轻轻打开对方半握的掌心,触碰到一片湿润的液体,以及那还攥在手里的一块碎玻璃。
即便角落的壁灯昏暗,俞笙也知道,那是血。
作者有话说:
周四零点更,么么哒!~
指尖的移动,使得碎玻璃在不经意间,再次触到本就伤痕累累的掌心。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秦星羽本能地,快速从俞笙手上挣脱开了,不过注意力仍旧停留在桌面上的拼图上,用那还有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特意拿了几块拼图碎片,放在俞笙面前。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邀请俞笙跟他一起拼。
俞笙扭过头,注视了一会被自己半抱在怀里的人的少年侧脸,在这昏沉灯光的暧昧氛围下,试探着一点一点地,轻轻拿掉对方攥在手里的碎玻璃。
秦星羽一直都是个外在情绪稳定的人,哪怕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也不会表现出一丝异样。因而只有俞笙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哄着他处理伤口,而什么时候完全不能动他。
此刻就属于后者。
好在只是划破了掌心,没有更大的危险,俞笙半环着怀里人的身子,将注意力暂时拉回到拼图上来。
自打俞笙踏进这家小酒馆的门,就没再有人说过一句话,当然秦星羽也不可能说话。
而同来玩耍的小演员们,更是谁也不敢在小俞总面前喧哗造次。于是俞笙也就专心致志地跟秦星羽两人,在这氛围浪漫的小酒馆里,旁若无人地沉浸式玩拼图。
当夜,秦星羽还是发烧了。
尽管白天在零度左右的冰水里,拍了一下午的戏,但直到晚上秦星羽的状态都难得的正常,收工后也及时地洗了热水澡,还难得有精神地跟同伴们聚会。
结果团队还没等松一口气的功夫,大半夜回到酒店的秦大明星,就不争气地高烧到了39°。
并且这一发高烧,就持续烧了三天,整个剧组吓坏了,毕竟人家资方小俞总还在这里。
好在秦星羽的团队处理这种情况,已经驾轻就熟了,也都知道自家艺人是个三天两头出状况的玻璃体质,送医挂了几天水,又跟导演和制片协商调整了拍摄安排。
当然也有不少工作人员悄悄的议论,那天晚上秦星羽跟几个小演员出去玩,遇见周亦承了,结果短短一个晚上,这俩人一个发烧了,一个到手的一番古装大男主没了。
彼时俞笙坐在秦星羽套房外间的客厅办公,面色阴沉地听完了王秘书的汇报,听说隔壁的古装剧组已经和周亦承解约,与景小延的经纪团队签了合同,开机延期了半个月,周亦承已经离开南城,过两天景小延就会进组。
小俞总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他接到了景小延的电话,已经很久没接到正经角色的景小延,对于俞队长这般够哥们义气的行为,表示了大大赞赏与感谢,并且话唠地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了一个晚上,询问了秦星羽的情况。
套房的卧室里,秦星羽睡得昏昏沉沉。
即使打了针用了药,他也很难拥有一个安稳的睡眠,几乎每隔十来分钟就会醒来一次,很多年他一向如此了。
即使在睡梦里,有时他也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段试图被身心控制的少年人生,仿佛是个笑话。他甚至睡着也知道,那不是梦,而是铭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仿佛全世界都潜移默化地告诉他:你该和周亦承在一起。
他甚至还记得十四岁那年的暑假,公司的高层特意将他和周亦承叫到一起谈话,委婉地问他们,为了组合能够拥有更高的人气,愿不愿意在镜头前表现得更亲密一点。
十四五岁的少年,心智半熟不熟,虽然还懵懵懂懂的,但也大概能够理解公司所说的更亲密一点,意味着什么。
他干脆利落的回答不愿意。
周亦承也表示,他们只是队友,他们只会以最自然的状态出现在镜头前。
开始进入叛逆青春期的那几年里,也是他越来越多跟公司对抗的日子,确切的说,是和周亦承一起与公司对抗的日子。
那个夏天,在他第三次告诉老板,他要更改公司自制综艺的分组,他不想和周亦承一组时,当时的女副总,耐着性子劝导他:
“咱们这个节目录制了九期,这是第十期,前面的录制里,你和景小延同组三次,和俞笙同组两次,和冯曳同组两次,和周亦承同组两次,这一次第三次和周亦承组队,是没什么问题的。”
秦星羽不答应,他素来有着自己的想法,甚至那些岁月里年少气盛,还得罪过几次公司的高层。
而至于他不要跟周亦承组队的原因,是自打公司提出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够捆绑炒作后,尽管他们拒绝了,可公司对于他们的意见,似乎没有任何的参考。
前不久组合去外地演出,他和周亦承同排,两个小时的航班,他们才不过几秒钟的交流说笑,便被公司高层亲自买营销号大肆转发上了热搜。
更有一天晚上,他和周亦承、冯曳三个,从公司的宿舍溜去商场抓娃娃,被狗仔拍到了,结果第二天被发出来时,居然截掉了冯曳,不知道是哪位高层切错了号,居然还用公司官方微博点了赞。
更有诸如他与周亦承一块弹吉他、彩排合唱、录节目打闹等等,普通男生好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玩耍,通通被发了出来引导粉丝过度地解读。
尽管事实上,他们之间非常清白,只不过在组合五个兄弟之间,关系比较合得来而已。
他至今仍旧能够在神智不大清醒时想起,那次他站在副总的办公室里,因为分组的事提出异议后,周亦承也来了,大步走到那位女副总的办公桌前,直截了当开口:
“我也想换组。”
在拒绝捆绑炒作这件事上,起初他和周亦承,如同站在舞台上一样,配合默契。
最后副总耐不过俩小孩儿的闹腾,答应这次录节目不把他们放在一组。从办公室出来,站在空旷无人的电梯间里,秦星羽还是解释了句:
“对不起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时候他和周亦承之间相当坦荡,没有任何秘密,他就是想表达,他只是为了两个人不再被炒作而已,而不是讨厌对方。
“我知道。”
刚才在公司副总面前,还强硬凛然如同一个成年人的周亦承,此刻的眼中染上一抹温柔清雅的笑,一如他明明才15岁,却在舞台上学着成年人唱情歌的样子,凝眸浅笑着抵着墙壁,抬手就要去揉秦星羽的头。
秦星羽下意识地躲开了,仿佛在所有人无形的潜移默化中,他觉得周亦承的态度,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那时他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断断续续几个高烧的夜晚,秦星羽仿佛回想起很多的记忆碎片,整整意识不清了好几天。剧组的人都觉得他是逞强在冰水里拍戏导致的,还连连称赞现在的年轻演员里,如此敬业的不多了。
可只有俞笙知道,有很多人,他都不能见,见了多半就要出事。
周亦承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也正是如此,整个娱乐圈外加整个时尚圈都知道,俞笙有多么想弄死周亦承。
这一趟探班,两个月的拍摄,俞笙在剧组呆了将近一个月。就连剧组里的场记小妹和演员统筹都在悄悄议论,这位资方还真是有钱有闲,网传的时间管理严格如同机器呢?
在这一行见过太多资本大佬,养小明星小网红当情人的,但可真没见过花这么多时间在同一个小情人身上的,谁不是一块养好几个啊。
不过反正小俞总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之一,严格的说,就算人家从开机到杀青,一直呆在剧组里监督拍摄,全剧组也得好吃好喝供着。
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拍电影的秦星羽,有时候也琢磨不懂他们俞队长。毕竟俞笙在剧组的这段日子,没插手拍摄,没捆他炒作,甚至连个跟他同框的镜头都没有。
那俞笙到底是干嘛来的?
“你都不用工作吗?”
深夜收工的秦星羽,有时会在酒店套间的书房里,倚着那贴了暖色墙纸的窗边,面对面在手机上打字,顺便打量着他认识了十年,都没有看透的俞队长。
“我一直工作。”
俞笙指了指书房里的大办公桌上,他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和成箱的合同文件。
“那你不用去公司上班?”
继续打下这行字时,秦星羽是真的好奇而已,隔行如隔山。
“你见哪个老板需要朝九晚五的去公司上班?”小俞总饶有兴趣地反问。
秦星羽歪着头想了想,继续在屏幕上轻敲: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自己的房间住?”
“你的套房有五个卧室,我觉得足够我住了,酒店的房间所剩不多,我的那间可以留给其他团队来探班的老板。”
俞笙的回答有理有据,竟然让人无从反驳,秦星羽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微微蹙起那清俊好看的眉宇,由衷地觉得:
他和俞笙之间的博弈,还任重而道远。
即便俞笙这一趟探班旅程越来越低调,大张旗鼓的来,悄无声息的住下,甚至很多粉丝也不知道他究竟回去了没有。
但小俞总已经一个月没出现在公司里了,即便安排工作一样也没少,视频会议一场也没落,但毕竟自打接掌国内分公司以来,一直以卷王模式著称的小俞总,连续一个月见不到人,还是头一回。
有时尚圈的高层,也私下里知道小俞总常驻了个电影剧组,尤其是在J.Y集团海外总部那边,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也不为过。
这让整个时尚圈的前辈们不得不感叹,当今的年轻小总裁们,玩心太重,沉迷男色,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当然,对于种种捕风捉影的爆料和绯闻,俞笙无动于衷,时尚圈的事儿传不到秦星羽耳朵里就行。
除此之外,每天夜里堵酒店、扒电梯的狗仔媒体也一大堆,巴不得半夜里听着点少儿不宜的动静,然后录下来去发个热搜头条。
尽管事实上什么也听不到,媒体们只好将这归罪于这酒店套房过于高端,隔音太好。而又有谁能知道,小俞总住进秦星羽套房这一个月以来,就真的只是室友而已……
资源给了,人没睡到,天天看得见,动不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三个小时的航班,秦星羽的腰有点扛不住,这种疼,跟他平时腰伤犯了的疼不一样。
前天晚上他和俞笙那啥了。
之所以是前天而不是昨天,因为昨天晚上的话,他今天根本走不了。
头等舱身边的位置,俞笙温热的掌心伸向他盖着的毛毯底下,反正别人是看不出来在干啥。
按着对方腰后的伤处,力道不轻不重地揉着:
“是这么?”
秦星羽冷着脸将头撇向舷窗,懒得回应。
“这里?”
俞笙的指尖从腰后一路轻按到腰侧。
趁着俞队长侧过身,将人拥在怀里低声询问时,秦星羽一扭头咬住了对方那价值不菲的高定款西装衣领。
以往被要的狠了,就会生气地咬他。
比如清晨窝在俞笙怀里,不服气地叼着对方的衣领袖口睡个回笼觉,有时还会气昏了头去咬被角。
俞笙也总是动作小心地将人重新揽进怀里,咬吧,反正他的睡衣床单被罩都新洗过的。
而今飞机上的头等舱里,俞笙半转着身子,将腰疼的人护在怀里,任由对方恨恨地咬着自己的西装衣领。
他明白对方的腰是怎么个疼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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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异地恋
俞笙也知道,他和秦星羽十年队友,彼此有着太多的牵绊,有些事情,并非一时半刻能说得破。
不过在剧组驻扎了一个月之后,俞笙还是返程了,原因是筹备第四季度的集团品牌发布会。J.Y集团每个季度的新品发布会,在整个行业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大事。严山亭
都说小俞总沉迷男色,但在重要工作面前,俞笙还是相当有分寸的,毕竟自打退出娱乐圈以后,他就想明白了,只有站在资本的顶端,才有能力保护最重要的人。
好在让他略略放心的是,在他返程之前,景小延已经进组。
隔壁剧组那部大男主古装剧,在开机前两天把周亦承换成了景小延,临阵换将是个不小的事,碍于小俞总在资本圈的地位,人家片方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就范。
在和周亦承解约、与景小延签约、重新围读剧本,耽误了一个多星期之后,总算开机了,景小延也来了南城,所住的酒店距离秦星羽的剧组只有两公里。
近日只要收工早,景小延就会来秦星羽的剧组串个门。作为同样的一线顶流,一开始剧组的人们对于景小延探班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俞笙。
不过景小延性子活泼乖巧,嘴也甜,每天跟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哥哥姐姐叫着,一来二去混熟了,有时候晚上也会在秦星羽的套房留宿,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偶尔秦星羽也会到隔壁景小延那边逛逛,尽管他无法和人交流,但低调礼貌不给人添麻烦。
那天他难得下午就收了工,没回酒店,而是直接去了隔壁剧组看景小延拍古装。尽管他也同样出道早,少年成名,作品不少,不过主演的几个作品都是现代戏,还真没像景小延拍过古装。
这会儿他一边远远地看着一身古装小王爷亮相的景小延,一边在休息区的塑料桌椅上,摆弄着几件用作道具的泥人工艺品。今天安辰和制片人谈事,没一起来,小助理时川跟着。
不远处,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过来了,长得白白净净,还没上妆,据说是这个古装剧组的小演员。
许是由于秦星羽是个外人,小朋友不认识,好奇地望了一会,最后目光落在那几个泥人道具上,凑了上来:
“哥哥,你也是这里的演员吗?”
“可以给我玩这个吗?”
秦星羽本能地将手里的东西按住了,即便对方只是个小孩子,他那双漂亮明澈的大眼睛里,也顿时染上了十二分的警惕。
他没办法回答小朋友的问题,也不打算和对方分享玩具。
他不喜欢小孩子。
若在平时没人的地方,他见了小孩儿他多半是转身就跑,然而此刻人多眼杂的剧组里,他还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见了有几个工作人员举着手机,对着自己悄悄地拍摄。
于是他将护住了小泥人道具的手,轻轻地松开了。
许是他这张脸实在太过好看,即使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偏冷神情,那小朋友也没半点退缩之意,反倒是好奇地将手伸向他外套的肩头,那里别着的一个巴掌大的小鲨鱼毛绒玩具。
秦星羽反应迅速地躲开了,还退开了好几步远。
那其实是个胸针,做成毛绒玩具的形状,几块钱的小玩意,来时的路上,他从时川的书包带上摘下来玩的,随手别在自己肩头的衣服上了。
这要是换做大部分成年人,看见小朋友喜欢,多半就送给小朋友了。
但是秦星羽他偏不。
他自来与小孩子八字不合,电影院、动物园等等孩童诸多的场合,他呆上一会就会心悸难受、呼吸困难,有几次还直接犯了哮喘。
哪怕是此刻,对方只靠近了几分钟的功夫,他依然觉得难受,心脏微微发闷,呼吸也不是很顺畅。
此时他放在那塑料休闲桌上静音的手机,屏幕忽然无声地亮了,是俞笙发来的信息。
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俞笙其实很少给他发信息,从十几岁做队友时就是如此。他和俞笙在组合里,也一直不算最熟的伙伴。
尽管近半年来,俞笙主动联系他的次数明显增加了,但他知道自己身边,从保姆、保镖到医生等等,都是小俞总的人,俞笙想要知道他的动态,每天有的是工作人员汇报,实在没必要主动和他联系。
当然,近段时间俞笙偶尔以工作之外的目的,来约他出门前,也会亲自给他打个电话或是发个信息,询问他的时间安排。
还挺温柔绅士的,跟少年时的冷酷严肃队长不太一样。
不过眼下,秦星羽没什么心思回复小俞总的消息,而是在对方一如既往地简简单单问他在做什么,以及能否视频或者语音时,他干脆利落地回复了两个字:
“不能。”
朝夕相处了十年的队友,他实在不懂有什么可视频的,俞笙离开南城这几天,的确几乎会每天给他打个语音或者视频,没正事,就是闲聊,通常被他一分钟以内挂断。
跟他一个无法开口说话的人,闲聊个什么劲儿!
这边他刚拒绝了俞笙的视频邀请,旁边刚才那位小朋友,自己摆弄着道具,一不留神啪的一声,将一个小泥人摔碎了。
碎裂的陶泥在坚硬的石阶上碰撞出尖锐而短促的声响,秦星羽忽然觉得心脏也跟着震了一下。
他有些害怕突如其来的声音。
尤其是伤后修养这大半年来,哪怕是大白天的别墅一层厨房里,一个金属勺子掉在地上,他在三层的卧室都能诱发心悸的症状,半天缓不过来。
小助理时川听见响动,匆匆跑过来了,来时路过景小延的化妆棚,还特意从同样的塑料椅上拿过一个遥控车玩具,把小朋友引走了。
秦星羽稍微调整了一会呼吸,看见俞笙的信息又发了进来,这次是一大段文字:
“今天一天都在公司,上午确定了新品发售日期和报价。妍闪听
中午和浩哥他们在楼下餐厅吃饭,发现新出的红酒牛排还不错。
下午两点开部门会议,讨论了发布会流程。
三点和总部开线上会议,确认了发布会拟邀嘉宾名单。
三点半会议结束,回复了一些邮件。
四点鸿博集团韩总来访,一起喝了下午茶,刚送了人下楼。”
离开南城的小俞总,又恢复了零零七的卷王工作模式。秦星羽将一向说话不超过五个字的俞队长这一大段小论文看完,还看了好几遍。
他有点懵,俞笙发来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在一块他不懂。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或者理解能力下降了?他明明这两天按时服药,身心稳定,精神正常,没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甚至还听导演讲戏,听其他演员讨论剧本,都没什么问题。
但是俞笙发来的这一大段流水账式的小论文,他是真没看懂。
尽管他此刻还是胸闷难受,气也喘不太匀,有些要犯哮喘的迹象,但他仍旧若无其事地回了句消息,确切的说,是调侃了句俞笙:
“俞总这是在汇报工作?”
对方秒回了两个字:“当然。”
秦星羽更疑惑了,就算汇报工作,也应该是他这个乙方艺人,跟小俞总汇报工作吧?俞笙这是拿他的微信界面当备忘录了?
他和俞笙认识了十年,从前怎么没发现俞队长的这种抖M属性,非得找个人汇报一下工作。
此刻看着刚才那小朋友,拿着遥控车跑远了,但秦星羽没回休息区,而是悄悄地退到片场外无人的一角。
他实在有点难受,今天明明冬风和煦,暖阳高照,他还穿着双层的厚外套,但却莫名的觉得全身发冷,一直想打喷嚏,呼吸也开始费力,是哮喘发作的迹象。
他想走回景小延的房车,去翻自己来时背包里的药,然而没走两步,就开始眩晕得厉害,只得扶着那片场外的金属栏杆,缓缓地蹲了下来。
俞笙又发来了消息,简简单单的文字,他看见了,但是没力气回复。
景小延那边还没下戏,时川熟练地从背包里翻出了药,用保温杯里的水喂着他咽下,还顺手探了一下他刘海之下的额头,不发热,但湿湿凉凉的,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