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尔已经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大声赞叹:
“好爽!”
随后也不用戚晚星管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满,也催促舒柏沉:
“舒,我都干了,你还不喝吗?”
戚晚星唇角翘起,微圆的双眸弯出好看的弧度,他又举了举酒杯,用酒杯边缘碰了下舒柏沉的酒杯,冰凉的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酒液在杯子里晃动,晶莹剔透的冰块上下浮动。
在舒柏沉的注视下,戚晚星仰头一饮而尽。
冰块随着酒液滑入戚晚星的口中,戚晚星也不在意,齿关一合,就将冰块咬碎,润泽的唇染上酒液,咀嚼冰块时洁白的齿间偶尔能看到一抹殷红一闪而过。
“我喝光了。”戚晚星冲舒柏沉晃了晃杯子。
舒柏沉指尖划过酒杯边缘,水汽透过白手套染湿了他的手指。
卡座晦暗的灯光下,戚晚星双眸中的期待依旧那么显眼。
因为心中急切,戚晚星捧着自己的空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这卡座的双人沙发本就不大,戚晚星和舒柏沉中间不过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此时这一个拳头的距离更是不断缩短,舒柏沉能看清戚晚星小扇子一般的睫毛,长而密,微微向上卷翘。
睫毛下清澈的黑眸里,映着舒柏沉的身影,浸润在一片期待里,专注又执着。
舒柏沉抬手,酒杯凑到唇边,酒液顺着喉咙缓缓滑下,他喝得很慢,喉结上下滑动,冰块碰到薄唇又砸进杯底,“当”一声轻响,一杯酒尽数喝光。
戚晚星见舒柏沉终于喝完了酒,眸光更亮了,他仔细观察了一番,也没指望如今身体健康的舒柏沉会比身体瘦削的苏眠夏容易醉,他拿起酒瓶,立刻又给舒柏沉倒满了一杯。
怕舒柏沉怀疑,他也给自己倒满了。
他自信自己的酒量肯定不会比舒柏沉差,可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舒柏沉仍旧稳稳坐在一旁,倒是戚晚星,眼前已经开始飞花了。
另一边的诺尔早就醉倒在沙发上昏睡不醒了。
戚晚星再一次为舒柏沉倒酒,舒柏沉制止了他。
他将杯子放回桌上,说道:
“别喝了。”
戚晚星脑袋晕乎乎的,他努力睁着眼睛看向舒柏沉,问:
“你喝醉了吗?”
舒柏沉双眸清明,他看着脸颊绯红一片的戚晚星,说:
“我喝醉了。”
戚晚星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一手按着沙发,凑近一些,嘴唇开合,说了一句话。
可惜舞池里的音乐高亢起来,戚晚星的声音被盖了过去。
舒柏沉离得近,他看着戚晚星微动的唇,没有出声。
戚晚星有些烦躁地看了眼乱糟糟的舞池,一手压上舒柏沉的膝盖,努力靠近舒柏沉的耳边,轻柔的声音伴着温热的呼吸吹拂进舒柏沉的耳中。
“回答我一个问题。”戚晚星说。
舒柏沉按住戚晚星的肩膀,想跟他拉开距离。
戚晚星干脆一把握住舒柏沉的手腕,一直握着冰凉酒杯的手微凉,指腹压在舒柏沉洁白手套的边缘,贴上手腕处的皮肤。
舒柏沉肩背挺直,垂眸看靠他极近的戚晚星,没再动。
戚晚星抿了抿唇,声音带上一丝颤抖,小心又期待地问:
“你是苏眠夏吗?”
夜色深沉,辛辣里十分热闹,舞池里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
戚晚星怕自己错过舒柏沉的回答,双眸紧紧盯着舒柏沉的唇。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戚晚星又闻到了舒柏沉身上宛如霜雪般清冷的味道,和苏眠夏身上一样的味道。
舒柏沉没说话,两个人之间除了传过来的音乐外只有沉默。
越沉默,戚晚星心跳越快。
他不敢猜测舒柏沉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
“苏眠夏是谁?”舒柏沉终于回答。
戚晚星眼睫轻颤,心开始往下沉,他仔细观察舒柏沉的神情,希望从上面看出一丝半毫的波动。
舒柏沉仍旧如来时一样,面色沉静。
戚晚星握着舒柏沉手腕的指尖不自觉用力,他强迫自己转动昏沉的大脑,明明掌心下的皮肤是热的,他的手却越来越凉。
舒柏沉真的喝醉了吗?他是不是在说谎?
或者是苏眠夏有什么苦衷,不能告诉他真相?
戚晚星想了很多个可能,明明一直有一个念头悬在心头,他却迟迟不敢去碰触。
他像怕舒柏沉逃跑一般攥紧他的手腕,又问:
“你知道梧桐树下吗?”
舒柏沉面不改色:
“不知道。”
戚晚星用力咬唇,唇边的刺痛让他头脑清醒不少,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舒柏沉,你认识……苏眠夏吗?”
“不认识。”舒柏沉回答得很快,半点没有犹豫。
戚晚星攥着舒柏沉的手蓦地松开,他身体后退,和舒柏沉拉开距离,霜雪的气味也远离鼻尖。
舒柏沉整理被戚晚星抓乱的手套,问:
“戚晚星,我和你只是见过几面,你把我当谁?”
戚晚星的心如坠深渊,只觉得周身凉意缠身。
他一连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卡座边缘。
他像之前被舒柏沉撞见划车时一样,努力维持清醒和平衡,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醉态。
只是眼眸中几乎溢满的失望出卖了他,戚晚星垂下眼帘,不再看舒柏沉,问道:
“只见过几面,你就过来跟我喝酒?”
舒柏沉一指对面醉倒的诺尔,说道:
“诺尔只见过你一面,不也来了?我不过是猜到他一定会喝醉,与其半夜出来接他,不如一起过来。”
戚晚星胡乱点了点头,目光扫到桌上的空杯,倒了几颗冰块进去,仰头倒入口中。
冰块在他口中嚼碎,凉意遍布口腔,又顺着咽喉滑下,遍及五脏六腑。
戚晚星起身,眉眼低敛,笑容疏远:
“诺尔已经醉了,不如今晚先这样?”
舒柏沉从善如流地起身,架起诺尔,先一步走了出去。
戚晚星跟在后面,领班见到戚晚星,招了招手似乎想说什么,又见戚晚星神色奇怪,最后没有出声。
本来说好今晚由戚晚星请客,但舒柏沉架着诺尔依旧走得很快,先一步到达前台。
戚晚星张了张唇,又闭上嘴,什么都没说。
他连客套的力气都没有了。
戚晚星送舒柏沉和诺尔走出辛辣,站在门口为他们叫了代驾。
等待代驾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直到代驾过来,舒柏沉才开口:
“我送你回去。”
戚晚星摇头: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他拒绝得客气又礼貌,脸颊还带着醉酒的绯红,神情却很淡。
舒柏沉微微皱眉:
“我送你,顺路。”
戚晚星唇边的微笑不减:
“真不用了,你们快走吧,诺尔醉得厉害,别在外面站着了。”
舒柏沉还想说什么,戚晚星已经转身走回辛辣。
戚晚星站在门口,等舒柏沉的车走了,他才出来,叫了出租车回家。
他很疲惫,却一直睡不着,直到天微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梦中只觉得寒冷,冷得他蜷缩起来,仍旧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遍及全身的寒冷仿佛将他带回到过去,带回到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
那时的戚晚星临近中考,和母亲李晓莲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母子俩人像两只时时竖起尖刺又不得不挤在同一屋檐下的刺猬,几乎没办法好好沟通,时常爆发争吵。
那个雨夜,戚晚星和李晓莲吵得很凶,愤怒和委屈刺激下,他穿着拖鞋就冲进了雨里。
他顺着溪河县的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冰冷的雨水淋透他单薄的衬衫,他冷得浑身发抖,盛满雨水的拖鞋踩在脚下不停打滑,贫穷的溪河县连路灯都很少,戚晚星摔了几跤后,干脆蹲在路边抱着膝盖,大脑一片空白。
路上的车一辆又一辆驶过,车灯从他身上划过,没人在乎路边蹲着一个淋雨的少年。
直到一辆车突然停在他面前,后车门打开,车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他黑沉沉的双眸看向戚晚星,声音在雨水的掩盖下显得十分缥缈。
“你为什么蹲在这里?”
戚晚星被雨水冲刷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并不干净的雨水流进眼睛里,刺得他眼睛生疼。
可他还是努力睁大眼睛,看向一身整洁坐在车里的少年,断断续续地回答:
“我、我没地方去……”
车里的少年沉默片刻,说道:
“上车。”
随后车门在戚晚星面前关上,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撑着伞走到戚晚星面前,领着他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戚晚星最终坐进了后座,坐在了神情淡漠的少年旁边。
他家一直很穷,长到这么大没坐过几次汽车,印象里汽车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皮革味,闻多了熏得人头疼。
可此时他坐的车子里没有任何异味,车座宽敞又明亮,旁边叫他上车的少年自他上来后一句话没说,也没看他一眼。
戚晚星局促地坐在一边,尽量往车门的位置靠,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水渍很快染湿了干净的车座,水印向着少年的方向蔓延。
他紧张地看着那不断蔓延的水印,直到一块干净柔软的毛巾盖在他头上。
“擦擦吧。”少年说。
戚晚星顶着毛巾,低头看自己沾满污泥的裤子,明明车内不会下雨,可还是有豆大的雨滴不断砸在裤子上。
他紧咬双唇,害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头上盖着的毛巾突然被一只手拨动,身旁的少年揉着毛巾,像擦小狗一样擦着戚晚星的头发,淡漠的嗓音柔和了些许:
“别哭。”
戚晚星忍不住抽噎起来,肩膀颤抖,泪水落得更凶了。
少年没再说什么,只是帮他擦干头发,又换了一条新的毛巾,重新盖在他的头上,挡住了他脸上肆虐的泪痕,也护住了戚晚星少年时脆弱的自尊心。
车内吹起了热风,戚晚星冻到发抖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他仍旧垂着头,看到车座上的水印早就蔓延到身旁少年的裤子上,让那条熨烫整齐,裤线板正的裤子湿了一块。
戚晚星又局促起来,少年的手搭在腿上,那湿印还在往上蔓延。
少年的手苍白到近乎透明,指骨细瘦,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戚晚星张了张口,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水痕最终染上了少年的指尖,可那只手仍旧未动。
少年什么都没说,没有嫌弃,没有厌恶,只是淡淡地问: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小小的溪河县路程短暂,戚晚星被送到了家门口,李晓莲打着伞站在门口不停转圈,看到戚晚星从车上下来,疾步上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臂。
戚晚星被李晓莲拉扯着往回走,脚步踉跄间,他鼓起勇气回头大声喊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
车门关上,车窗降落下来,少年看过来,漆黑的双眸似映不进丝毫光彩,他说:
“苏眠夏。”
苏眠夏,三个字穿过雨帘,轻飘又沉重地砸进戚晚星耳中,又落入戚晚星的心口。
戚晚星没盖被子,蜷缩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到天色大亮。
窗帘没有关严,阳光从缝隙中照进来,落在戚晚星紧闭的双眼上。
他从梦中清醒过来,却没有睁眼,只是紧紧抱住了自己。
泪水顺着眼角一颗颗滑落,戚晚星咬住嘴唇,指尖紧紧掐着自己,最终仍是忍不住,一声声呜咽顺着唇缝挤了出来。
“苏眠夏……苏眠夏……”
舒柏沉的,彻底击碎了戚晚星持续了近两年岌岌可危的幻想。
苏眠夏死了,死在夏天,死在了他的18岁。
第9章 巧合
戚晚星又跟辛辣请了几天假,他白天照常上课,没课就回到出租屋整日、整日地睡觉,经常一天过去了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吃。
卢子青和谢思悠很快察觉到了戚晚星的异常,只是两人什么都没问。
他们认识戚晚星快两年,这两年戚晚星出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
一开始他们也会询问,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每次询问时,戚晚星总会笑容灿烂地对他们说没事,久而久之他们就不问了,只是尽量不在这期间打扰到他。
上课铃声响起的前一分钟,戚晚星如幽魂般飘进教室,在卢子青的招呼下走过去,坐在了两人旁边。
他眼底的青黑色并没有因为这几天没去辛辣打工而减轻,反而更重了,他明明花了大量的时间睡觉,却睡不踏实,梦梦醒醒的没有深度睡眠。
卢子青递给戚晚星一杯粥,戚晚星愣了一下,脸上下意识地挂起笑容,转头冲卢子青道谢。
“谢谢,麻烦你了。”
他明明是笑着的,眼睛却像哭一样。
卢子青微微皱眉,叹了口气。
谢思悠想了想,把校论坛上关于舒柏沉和诺尔的帖子打开递给戚晚星看,企图让戚晚星提起点精神。
“晚星,你之前不是跟我打听他们吗?这几天校论坛上多了不少关于他们的帖子,你看看……”
戚晚星低头咬着吸管,在谢思悠递过来手机时,瞥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表现得兴趣缺缺。
谢思悠见此,只好作罢。
戚晚星感受到了两个人的关心,笑容更大了几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语气轻松地对两人说:
“我没事啊,你们别多想了,我这几天没去打工,精神好得很!”
他为了表现自己话里的真实性,还伸手做出个举铁的姿势。
卢子青按下他的手臂:
“好了好了,快喝粥吧,我还带了几个包子,你吃不吃?”
戚晚星摇了摇头,他胃口不好,其实连粥都不太想喝。
下课后,卢子青和谢思悠有事走向了另一边,戚晚星自己跟着人群挤出教学楼。
卢子青和谢思悠不在,戚晚星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低着头,整个人又瘦了几分,轻飘飘地穿过人群,连走过他身旁的舒柏沉都没有看到。
自上次辛辣分别,戚晚星这几天没再去过计算机系的课堂,连诺尔的微信都没有回。
只要他不关注不打听,舒柏沉这个人就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计算机系的教学楼和新闻系离得很远,舒柏沉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此时他站在人群中,看着戚晚星低头从他身边走过,并没有出声招呼他。
他转身,黑眸静静地看着戚晚星瘦削的背影,等戚晚星走远了,看不到了,他才转身走向了另一边,仿佛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看戚晚星一眼。
辛大校园里种了不少梧桐树,此时正是梧桐树抽芽长叶的时间,戚晚星站在梧桐树下,几片宽大的树叶提前舒展开,张扬着自己肥厚的叶片。
戚晚星下节还有课,中间时间太短,他不想仓促地往出租屋跑,便坐在了花坛边。
他拿出手机刷新微博,看到网红梧桐树下更新了几条微博,是关于他新救助的一只流浪猫的照片和近况。
照片里的小猫通体白毛,但毛色黯淡,黏连在一起,两只耳朵都被剪掉了,一只眼睛也被捅瞎,在照片里被梧桐树下抱在怀里,仅剩的一只淡金色的眼睛里没有害怕,只有麻木。
梧桐树下在自己的微博里言辞犀利地责骂着那些虐待动物的人,站在了绝对正义的一方。
戚晚星看着照片里被梧桐树下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猫,手指用力捏紧手机,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不相信梧桐树下是救助者。
突然,电话震动,有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戚晚星接起电话,对面传来礼貌客气的男声:
“您好,请问是戚晚星戚先生吗?”
“我是。”戚晚星答。
“戚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收到了您邮寄过来的两份笔迹,但其中一份笔迹存在于照片上,并不太清晰,而且看您备注的日期,照片上的笔迹是去年7月份的,对吗?”
“是去年7月末,怎么了?”
“是这样的,因为多方面的原因,笔迹超过6个月就没法进行鉴定……”
剩下的话戚晚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敷衍地应着,直到对面再次问道:
“戚先生,不知道您能不能提供两份近期的笔迹呢?”
戚晚星沉默片刻,说:
“不用了,我不做鉴定了。”
话落,他挂断了电话。
他提供不了苏眠夏最近的笔迹,也没必要了。
舒柏沉不是苏眠夏,苏眠夏……真的死了。
戚晚星起身,一片梧桐树叶随风落在他的肩头。
他拿起叶片,看到这片新长成的叶子上已经出现了腐烂疤痕,这棵梧桐树已经感染了虫害,哪怕它抽出了新芽,孕育出的也不过是一堆表面新鲜内里腐烂的残骸。
戚晚星当天跟辛辣销假,恢复了上班。
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站到了酒促台后,对每一个路过的顾客扬起笑容,推销着新合作的品牌酒品。
领班几天没见到戚晚星,此时抽空过来跟他搭话。
“嗨,晚星。”领班笑呵呵地站到戚晚星身旁。
戚晚星刚卖出了一瓶酒,他数着剩下的酒,计算着今晚可能有的提成。
见领班过来,戚晚星客气地打招呼。
领班跟戚晚星聊了几句,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原来那天买下所有酒的人,是你朋友啊。”
戚晚星一愣:
“什么?”
“就那天啊,那天你喝了一整瓶酒,中间出去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把你卖的酒都买了,我一开始以为是个有钱的客人,没想到前两天你请假了,专门带着他和一个外国人过来玩……”
戚晚星耳边领班的声音逐渐飘远,他有些走神。
那天他偷偷跑去划车被舒柏沉撞见,回来领班就告诉他酒全卖空了,他赚了不少提成,没想到买酒的人竟是舒柏沉。
他为什么要买下那些酒?
已经熄灭的希望刚冒了个头,立刻被戚晚星掐灭。
他垂着头,卷长的睫毛挡着眼睛,酒吧不停闪烁的灯光下,看不清神情。
戚晚星淡淡地说:
“我们不太熟,可能只是凑巧吧。”
领班没听清,也不太在意,他就是上班无聊过来八卦几句,见戚晚星没什么交谈的兴趣,也就走开了。
戚晚星站到后半夜才卖光了酒,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被前台的一个男生叫住。
这男生之前收了戚晚星的一百块钱,提供了那天找茬男人的车型和车牌号。
此时他突然叫住戚晚星,戚晚星有些意外。
男生扯着戚晚星走到一边,小声说:
“你没来这几天,我听到个事儿,跟你有点关系。”
戚晚星不动声色:
“什么事?”
男生左右看看,声音又小了几分,说道:
“你之前跟我打听过车牌号的那个人,这几天都没再来,我本来没当回事,但是之前听别人聊天,才知道那个人总是酒驾,他们常走的那条监控坏了的小路,监控突然修好了,他被交警抓了个正着,又拒绝酒精检测,开车想跑,跑的时候撞道边了,腿撞断了……听说他找过你麻烦,现在可是遭报应了……”
戚晚星是知道辛辣附近有条坏了监控的小路,也知道有些人喝了酒会偷偷从那边开车走,他匿名举报过几次,但都不了了之。
没想到那条小路一直没人管的监控突然修好了,还把那个人抓了个正着。
这件事怎么看都太巧了。
男生说完悄悄话,又一脸期待地看着戚晚星,脸上邀功的意思特别明显。
戚晚星顿了顿,掏出手机给男生转了一百块红包,男生立刻高兴地走了。
戚晚星走出辛辣,站在夜色里打了个寒颤。
三月末的天,夜晚依旧寒凉。
他一般半夜下班为了省钱,都是走回出租屋的,大概需要走20分钟。
辛城繁荣,哪怕是后半夜街上的车辆和行人也不少,戚晚星走在路边,不断回想着领班和那个男生的话。
他那点被自己掐灭的希望,正晃晃悠悠地燃起星点火光,在他冷透的心底传递出丝丝温暖。
为了安全起见,他走的是条大路,路灯多,监控也多,戚晚星抬头,正好看到一个监控摄像头。
他脑中电光火石,突然想到那晚诺尔说过的话
——“舒最近接了一个私活,赚了不少钱,我想趁机宰他一回。”
——“好像是给一个监控路段设计新的系统……舒以前也时常接一些私活,比我们这些学生可有钱多了。”
舒柏沉。
戚晚星站在原地。
买酒的人是舒柏沉,恢复小路监控的人也是舒柏沉。
真的全是吗?
如果不是,舒柏沉为什么帮他?
戚晚星心中那点不断被压抑的火苗,摇摇晃晃地复燃起来,麻木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他回到出租屋,洗了个热水澡,窝进被子里,睡了这些天来难得的一个好觉。
第二天,戚晚星精神饱满地出现在教室,神采奕奕的模样让卢子青和谢思悠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同。
戚晚星翻了翻手机相册,把之前被他删除的计算机系课程表从回收站里拖出来,又点开了诺尔的微信。
自上次辛辣分别后,诺尔给戚晚星发过几条微信,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候,夹杂着一些很可爱的表情包,因为戚晚星一直没有回复,诺尔又发了几次可怜巴巴的表情包后,没再自讨没趣。
此时戚晚星挑了一张同样可爱的表情包发过去,回复:
抱歉,前几天一直在休息,没怎么看微信。
诺尔很快回复:
是生病了吗?
戚晚星:没有,只是兼职太累了,请了几天假休息。
诺尔没有多问,戚晚星跟他随便聊了几句,又约好有时间再一起出去玩或者带他去辛辣喝酒。
诺尔表现得很感兴趣,还说有机会一定把舒柏沉拉上,让舒柏沉请客。
戚晚星见此,翘了翘嘴角,收起手机,认真听课。
他没急着去找舒柏沉,而是照常过了几天上课、打工的日子。
这几天,除了谢思悠会跟他说一些关于舒柏沉和诺尔的事情,戚晚星自己也会去校论坛上翻翻帖子。
直到清明节这天。
戚晚星早早起床,跟卢子青、谢思悠打了招呼,便去花店购买早晨最新鲜的素心兰。
他仔细挑选好每一朵花,又叮嘱店员包装得好看素雅一些。
这一束素心兰价格不菲,戚晚星却买得毫无怨言。
他抱着素雅芬芳的素心兰花束,打车去了辛城的墓园。
辛城的墓园在城市边缘,一路上车外的热闹逐渐远去,两边的绿化越来越高大,景色也越来越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