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轩琐梦—— by控而已

作者:控而已  录入:02-21
郑南轩把办公桌上的最后一些杂物收拾进纸箱里,用宽胶布封好箱子。进来装水的文洁看见他空空如也的办公桌,问:“南轩,你今天就走了?”
“是啊。”
“我下周末过去,听陈老师说还没装修好呢。”
“薛昕说还差一点。”
郑南轩昨天已经把大部分的行头搬过去了,顺便跟着薛昕去机构看了一眼,装修正在收尾,气味非常大。已经有三个孩子报名,准备开课了,可是薛昕担心即便装修好了,这样大的气味对孩子不好,还是租用了旁边大厦的一个暂时空置的培训班,让那几个孩子过去先上一两个月课,等到甲醛除干净了,再搬进来。
“是先到别的地方上课是吧?我负责那个孩子是下周一开始上课。”文洁说道。
“我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郑南轩回应道。
因为在东乡开了新的分校,总部抽调了两个B级、两个执行督导级别,一个BCBA1(应用行为分析师),也就是中心督导级别的老师过去开业,郑南轩是从广州分校调去东乡的ABA2(应用行为分析)执行督导,薛昕是从深圳分校调动过去的OT(作业治疗)教学督导,但是他的主要任务是担任校长,也就是行政职务。
“课程是高老师出吗?我看了一下,和我们这个校区的课程系统不太一样。”
“是啊,搞综合课程。”郑南轩把箱子放在地上,说,“前两天和高老师开会商量,用VB-MAPP3(语言行为里程碑评估及安置计划)做为基础设置综合课程。”
“主要还是用DTT4桌面教学(回合式教学)?”
“嗯。”
DM5(丹佛模式)和PCI6(游戏和文化介入)课程在深圳中心开设了一段时间后停了,机构找了总督导设计了一门“综合课程”,取消这两门课程,尽量把这两门课程的精髓融合在一对一的DTT桌面教学里面。
薛昕以前是兼做OT和PCI的,PCI部门取消以后,他就单独上OT课程了。因为业务能力出众,他被老板全权委任了新校区的创办。郑南轩没搞过行政,一直在搞专业,所以这次的任务只是去带几个孩子,回到一线接个案,同时担任东乡中心的ABA执行督导。
尽管郑南轩已经升任执行督导两年,但是并没有完全不接个案,他手头还有一个孩子,这次也是因为他要调动去东乡,这个孩子也结业了。
“你老家是不是就在东乡?”
“是啊!我就是东乡人。”
“那不是刚好回去了!”
郑南轩微微一笑,心里想:那可太不刚好了。
郑南轩的东西在前两天基本上都搬到东乡去了,此时只是收拾办公桌上最后剩余的东西,打包好带过去。陈老师已经帮他们第一批过去的老师租好了房子,在机构附近的小区租了两室或者三室一厅套间,每个老师住一间,只有BCBA高晗是自己住一个一室一厅套间的。
男老师有三个,他、薛昕和程云飞,他们三人住一个三室一厅套间。按薛昕的职位,本来可以和高晗一样一个人住一间,但是他为了节约经费,就少租了一套房子。他说因为这次调动,他和老婆要分开很久,一个人住会很寂寞,所以宁可和他们俩住在一起。
在广州时,郑南轩本来也长期住在分校的宿舍里,和程云飞本就是室友,以前在深圳分校上班时,也和薛昕做过一段时间室友,所以对他来说和他俩一起住,也没什么不方便。
程云飞的课程也是从明天开始,所以今天搭郑南轩的车一起去东乡。他们俩明天是给同一个个案上课,郑南轩给孩子上1.5小时ABA综合课程,程云飞给孩子上1.5小时OT课程。程云飞的老家在河南,所以在珠三角换哪个地方待着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程云飞是个非常不爱说话的人,不主动和他说话,他几乎绝不开口。
因为已经做了两年室友,郑南轩很了解程云飞的性格,一般情况下,有需要时,郑南轩会找些话题和他聊,但也不勉强,他们俩在一个空间时,就算不怎么说话,也不太尴尬。
所以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从广州荔湾到东乡南城,不知在想什么的郑南轩和不喜欢说话的程云飞,竟然一句交谈也没有。直到最后快到的时候,郑南轩回过神来,问程云飞:“云飞,你上次不是说你爸妈让你回去工作吗?怎么忽然调动过来了?”
“人手不够,薛昕让我过来先顶半年,半年后再辞职。”程云飞说话也老实得很。
想必是薛昕的三寸不烂之舌让程云飞无法拒绝吧?郑南轩想。如果不是因为薛昕拼命鼓动,还让大老板和他谈话,他根本就不想回到东乡。
郑南轩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的停车场时,电话响起来了,他看到是妈妈的来电。
电话响了很久,郑南轩搬了车尾箱的箱子放在地上,也不去接它,程云飞以为他没听到,就提醒他:“南轩,你电话响了。”
“啊,好,谢谢。”郑南轩回到车头,把手机从手机支架上取下来,不依不饶的电话并没有挂断,郑南轩接起了电话。
“喂。”
“阿轩,你今天回来吗?”
“不回,太忙了。”
“什么时候回来?”
“最近都很忙啊。”
“你不是说调回来了吗?还很忙?”
“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书净生病了,你要是回来的话,一起去看看她。”
郑南轩的心脏忽然提前跳了一下,本来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的手机,被他用右手拿好了,郑重贴在耳朵旁边,他问道:“生什么病?”
“不太好的病,大姨今早到我们家里哭了好久。”
郑南轩的心忽然沉了下去,追问道:“到底什么病?”
“医生没说清楚,就说可能是转移……”
“转移?什么转移?”
“你大姨也说不清楚,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郑南轩和程云飞一起把行李搬进套房时,大概是下午四点半,他没有整理行李,对程云飞说:“云飞,我今天回家一趟,晚上可能比较晚回来,你要是不熟悉这附近,可以找薛昕一起出去转转。”
“好。”程云飞应道。
本来郑南轩打算和人生地不熟的程云飞在附近转转,去超市买点生活必需品,现在只能麻烦云飞自己去了。
这里的套房倒是比广州的住所大多了,无论是客厅、厨房还是房间,都足有广州的两倍那么大,而且薛昕说了,东乡的房租比广州便宜多了,即便那么宽敞的房子,租金还不到广州那些小套间的一半。
不过这个地方……
郑南轩站在公寓阳台上往下看了一眼,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地方虽说变了一些,但是变化并没有非常的快速。东乡变化最大的时间是他还在这里的时候,只是因为参与了这种变化,当时的他浑然不觉。
汇一城就在这附近吧?记得当时他们上高中时,周末还跑到那里去溜冰过好几次。
他们都不太会溜冰,他还摔了好几个屁股墩。郑南轩思及此,不禁莞尔。
那些回忆有多足以令人开怀,就有多大的威力可以令他不愿回想。本以为可以再也不来,再也不想,全都埋葬,可是也许是做不到的。
“书净病了,不太好的病。”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盘旋,在他身体的所有地方乱窜,最终那种无论如何都难以命名的感触,沉在心底,告诉他,这是一件需要面对的事情,他不能装作不知道,也不能逃开。
郑南轩抓起放在桌面上的车钥匙,离开了套房,坐上驾驶座时,给他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妈,书净现在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她前几天住院了,现在回娘家去了。”
“为什么回娘家?他们本来不是住在莞城吗?”
“为什么回娘家?你不知道他们情况吗?”妈妈念念叨叨的,“你也太薄情了吧!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他们孩子出了点问题吗?现在书净又病了,除了你大姨,谁还能照顾她们呢?”
“青筠不能吗?”
“青筠,青筠他要赚钱啊!他们那个家能帮得上什么忙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以前不是好朋友吗?你怎么这么薄情,你都不问问他们现在的处境。”
郑南轩抿了抿嘴,他的车钥匙已经插进去了,但是并没有启动汽车,汽车门被他关上了,没有开窗,没有开空调,他感觉一阵气闷,打开电源,把车窗摇了下来。
“我最近几年很忙的,妈你也知道,我都没空回来,他们……书净和青筠也没来找我,他们应该也很忙。”
“他们结婚你都没回来,你不是薄情是什么?”妈妈说到这个一肚子怨气。
“那个时候我在日本,怎么回来?”
“你偏偏那个时候去日本?我早就跟你说了他们那个时候结婚。大姨说书净也给你打了电话的。”
妈妈在电话那头数落着他,郑南轩把手机拿开了一点,一分钟后再放到耳边。
“那我去大姨家看书净。”
“你还是先回来吧,几年没去大姨家了,你好意思自己去?你回来吃个晚饭,拿点手信,我给大姨打个电话,今晚上让你妹陪你去吧。”
“晚上?”郑南轩想了想,说,“我还是现在去吧。我自己联系书净。”
妈妈拿他也没办法,最后说:“你自己去可以,不要乱说话,刺激到书净了。”
“书净知道自己得什么病了吗?”
“知道啊,不知道怎么配合医生治病?”
“那青筠……青筠也知道吗?”
“你问什么傻的问题?”

被妈妈骂,郑南轩也没有回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确实就是薄情寡义。自从上了大学以后,他就极少回家,一开始时,寒暑假他都去做志愿者,做义工,到后来又准备考研,他每年回家的日期可能只有大年三十和年初一、初二,年初一早上匆匆忙忙去爸爸那头亲戚家拜个年,晚上和爸爸这头的亲戚吃个饭,年初二去同学家拜年,每到年初三晚上,妈妈那头亲戚要聚会,他经常会说学校有事,他必须回去之类的,年初三一大早就跑了,在大学的七年里,他只有头一年是参加了妈妈这头亲戚聚会的。其余回来的时候,就是外婆和外公过世的丧礼。
大学和研究生他都是在上海读的,他当时想的就是越远越好,越远越有借口不回去。
他读研究生的第二年,书净要结婚了,她早就在微信上告诉他了,还给他发了一个电子婚礼请柬,他当时的回复就是:“真的太不凑巧了,老板派我去日本学习三个月,那段时间我刚好在日本。”
那确实不是谎言,导师问过他要不要去日本学习几个月,他本来还在犹豫,接到他们婚讯后,连夜到导师家里,说很想去日本。
去日本那段时间,本来不怎么发朋友圈的他在朋友圈发了几次风景照,并且留下了定位。
毕业以后,一开始他是在上海工作的,后来到这个机构上班,人事调动比较频繁,跟着总部搬迁到深圳后一年,广州的分校开业时,他又被调到广州,最后干脆被调回了东乡。
本来也不是不能拒绝,可是大老板直接找他谈话,说他会说粤语,珠三角的学校开业时,有个会说粤语的督导很重要,所以要麻烦他借调半年,等到学校一切稳定以后,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再调回广州。
其实督导会不会说粤语根本不重要,现在除非是老一辈,并没有很多人在这种交流的场合说粤语,而且他们的课程都是普通话课程——用粤语非常难制定标准化教学课程,即便是本地家长,也不愿意那么难学会开口的孩子先学粤语再学普通话,都是要求直接用普通话教授。大老板既然专门找他谈话,他也很难拒绝,再加上薛昕的死缠烂打,他完全是被绑回了东乡。
郑南轩打开微信的通讯录,找到了“吴书净”的微信,最近一次的聊天是在前年三月份——两年半以前,当时书净问他有没有陶诚的联系方式。
陶诚是他高中同学,高三时和郑南轩同桌,是郑南轩最好的哥们之一,大学在广州学医,研究生毕业以后留在了广州当医生,专业好像是儿科,具体是哪个方向他也不太清楚。
当时郑南轩把陶诚的联系方式告诉了书净,并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找陶诚。他们的微信对话看起来非常冷漠,用一串电话号码,一个“谢谢”就结束了。
再往前就没有聊天记录了,他在三年前换过一次手机。
他退出和书净的聊天记录画面,找到了通讯录里的“陈青筠”,点开,他们的聊天记录是空白的,他点开陈青筠的朋友圈,里面也是一片空白。
郑南轩再度点开吴书净的聊天页面,按下语音通话。
书净没有接听语音通话。
郑南轩的妈妈和爸爸未婚前是隔壁村的,他的大姨嫁的则是另外一个隔壁村的大姨丈,三个村子离得很近。郑南轩一家住在东城的城中村里——郑南轩小时候,东城不叫东城,叫附城,他们村也并不是城中村——名义上是城区,实际上他觉得就是郊区,这里的城区现在拥有的样貌,都是他上小学以后建的,他们的村子没有被征用,也就慢慢变成了城市里的村子,后来虽然改称社区,大家还是称呼这些地方为“村子”。
他家所在的村子就在东乡最大的水果市场旁边,而书净娘家的村子,也就是郑南轩大姨丈的那个村子,在他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已经被征用了,大姨他们家得到了附近小区补偿的一套商品房,后来就一直住在小区里。
吴书净和吴书衡是双胞胎,书净是双胞胎姐姐,书衡是双胞胎弟弟,他们比郑南轩大了差不多一整年出生,但是双胞胎是九月份的,郑南轩是次年八月份的,他们是同一学年的,所以虽然郑南轩从小就叫他们“书净姐”“书衡哥”,最后却一样是同一年级的学生,也就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郑南轩不肯继续称呼他们哥哥姐姐了。
吴书衡和郑南轩一样,直到今年也没有结婚,而吴书净却在大学毕业两年内就结婚了,后来也生了孩子,孩子大概也已经四五岁了。可是这些事郑南轩完全没有理会,因为这些年他能不回就不回来,没参加她的婚礼,甚至从来没见过吴书净的孩子。
郑南轩开车到大姨家的小区门口时,被保安拦下了,不准他进去,他只好在外面找了个停车位,再次拨打了书净的电话。
这一次,书净接听了电话。
“南轩?”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你们家门牌号是多少?”
那边沉默了几秒,说:“没有变,11栋702。”
“好,我现在上去。”
“青筠也在。”吴书净说。
郑南轩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
“你等五分钟再上来。”
郑南轩在小区的游乐场兜了一圈,手下意识地掏了掏衬衫口袋,那里早就没有烟了。从他当特教老师那一刻起,就把从高三毕业以后开始抽的烟戒了。
11号楼在这个游乐场的后面,他看到那栋楼门口出来的那个人影时,移动了自己的位置,站到了游乐场边12号楼的柱子后面。
从那个人的背影看来,他的身材没有什么变化,头发也和以前差不多长,穿着白色的T恤和褪到快变白的蓝色牛仔裤,时光似乎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很多痕迹——只是他穿的是拖鞋,看样子很快就会回来。
与此同时,郑南轩手机的震了一下,把他的心脏震漏了一拍,他看到锁屏上的消息,是书净发来的:“上来吧。”
郑南轩很难形容自己按下电梯的心情,这个地方,在十八岁以前,他经常会来,高中时,如果周末有回家,周日下午返校时,他都会到这里,和那个人一同,找书衡和书净去坐公交车,四人拉着行李箱,坐上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一起去学校。
高中毕业以后,他再也没有踏足此处,算一算已经十二年了。
十二年过去了,他甚至忘记了大姨家在哪栋哪一间,由此可见,时间是可以带走很多记忆的。不重要的,想忘记的,令人不悦的,连同一些珍贵的,以为会永世烙印的,都会一起带走。
按过门铃后,开门的人是书净,虽然是盛夏,她却穿着长袖的睡衣、睡裤,脸色有些苍白——她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头上甚至都有了一些白发。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八年以前的夏天,外婆的丧礼上,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结婚。
书净开门以后,看样子是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是二人相顾无言,竟然在郑南轩进了门以后,都还没开口说第一句话。
“大姨呢?”
“她去接我女儿了。”
“在上幼儿园吗?”
“不是,在康复机构。”
郑南轩本来在打量室内的摆设,还在想过了十几年,大姨家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听到这句话后,把头转向了书净。
书净笑了笑,说:“她是残疾儿童。”
郑南轩动了动嘴唇,没说话。他看到书净要去泡茶,阻止了她,说:“你休息着,我想喝水自己会装。”
书净在沙发上坐着,有一点气喘。郑南轩心惊地看着她的样子,当年的书净,可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拿过省里100米女子前三名的。
“我刚听我妈说你病了。”
“你来看我?”
“嗯。”
“看病人一点手信不带的?”书净笑着说。只是说完以后,咳嗽几声,喘得更厉害了。
“怎么这么喘?”郑南轩走到她身边,扶着她,说,“躺一下吧?别勉强。”
“肺里很多转移灶,肺功能现在不太好。”书净阻止了他,“不用躺下,躺下更难受。”
郑南轩只好坐在她身边。
“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没有不肯见你,就是太忙了,都在外地。”郑南轩说。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书净问:“找对象了吗?”
郑南轩愣了愣,看了一眼书净,说:“那当然。”
“什么时候喝你喜酒?”
“不着急。”郑南轩说完以后,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吧?”
书净看着他笑了,然后转头看了看阳台,说:“希望是这样。”
郑南轩坐了一会儿,看了看钟,书净说:“青筠去菜市场了,没那么快回来。对了,你在做什么工作?听小姨说你在做心理咨询师?”
“不是,我在做儿童康复,东乡这里分校刚开张,我刚调回来。”其实郑南轩一直也没告诉妈妈他做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他妈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心理学专业毕业的,就是在做心理咨询。
书净愣住了:“我女儿明天开始要去刚开张的’蜗牛和七色花’上课,那里的陈老师说是郑督导给她上课……”
“你女儿叫陈子芹吗?”
“……是啊。”
“……”

陈子芹的体验课是一个月前谢艳萍督导上的,最开始定的过来东乡的督导是深圳中心的谢艳萍,但是她在来上了几个孩子的体验课后半个月,忽然怀孕了,要回成都中心去和她老公团聚,这才有了后来大老板和薛昕着急了,找郑南轩谈话,把他调回东乡一事。
也就是说,郑南轩是顶替谢艳萍接下了陈子芹的个案,他和陈子芹这个孩子,以及她的家长,都没见过面。本打算明天评估时再认识的,怎么能想到她竟然是书净和青筠的孩子。
“青筠应该快回来了,明天他会送子芹去蜗牛和七色花。”书净说道。
“我回去让陈老师给你们调个老师。”郑南轩这么说。
“陈老师说除了谢老师,只有你是督导级别的,因为我们是第一个报名的,她特意给我们安排了督导级别的课程。”书净揉了揉太阳穴,说。
郑南轩没有说话,书净看了他一眼,说:“你现在……找的对象,是女孩子吧?”
“……是。”
“青筠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见他。你不肯见他这件事,他应该很难过。”书净缓缓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有对象了,可不可以理一下他?”
郑南轩动了动嘴唇,咽了一下口水,滋润了一下干燥得快冒烟的喉咙,艰难地说:“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不起。”书净看着他说,“南轩,虽然我跟你道歉,可是我觉得感情的事不存在先来后到。”
郑南轩笑了笑说:“没错,没有先来后到,只有你情我愿,成王败寇。”
书净再次看向阳台外的蓝天:“过日子,哪来的什么成败?”
郑南轩离开大姨家时,并没有其他人回来,大姨还没有接回陈子芹,青筠也还没有上来,书衡在深圳工作,平时也没有回来。大姨丈在他们高考前意外过世了,这个意外直接导致了书衡的高考发挥失常,书净还算稳定发挥,但是却最终改了志愿。
她以前想考到北京去,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但是在家中发生变故以后,她就决定要留在广东读书,而且志愿也改成了华南师范大学。
如果不是因为大姨丈的那场意外,也许他们如今都不是现在的样子吧?
郑南轩走到小区外面的停车场,坐上驾驶座以后,正打算启动汽车,车窗外走过一个人。那个人手上拎着一袋东西,穿着拖鞋,大概是感觉这辆车快开动了,他把头扭过来,目光扫过了这辆车。
郑南轩隔着车窗玻璃,看到了那张十二年未见的脸。他还是戴着眼镜,一样是金边的。高一时他近视了,但是没有对别人说,是作为同桌的自己发现他总是眯着眼睛看黑板,给逼问出来的。
“可我没钱配眼镜啊……”当时的他低下头说着这句话。
“我先借给你。”
“我又还不起。还是不要了。”
“你总会上班的,上班以后还给我就行了。”
他最终没有还钱。在他上班前,自己就跑得远远的了。
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的视线随意地转开了,没能透过车窗看清驾驶座里的人。郑南轩给车窗贴的膜是外面看里面不是非常清晰,里面能看出去的那种。郑南轩盯着那张好像一点变化也没有的脸,直到那张脸转开了,那个人继续向前走。
郑南轩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下意识地摸了衬衫口袋,再一次意识到那里已经没有烟了。没有烟,也没有打火机,他已经戒烟五年了。
郑南轩把车钥匙插进去,他的车是前几年在深圳买的普通燃油车,还是需要用钥匙开的,他把车发动以后,发觉自己今天没有先开电源,再开发动机,而是一下子都打开了。
他把有些发抖的手放上方向盘,最终决定把车熄火。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陈老师。
“郑老师?”
“陈老师,我们课都排好了吗?”
“对呀!全部排好了。你明天过来上课就行了。”
“陈子芹可以换个老师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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