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夏筹依然忠心耿耿,没有异心,他铲除了不听话的人,教内井井有条,连傀儡皇帝都不排斥他的存在。
夏筹恭恭敬敬弯腰行礼,汇报近况,“风逐雪已经在王都现身,一定只冲着您来。”
“他这段时间可得了什么神功?”
“据我所知,他一直在柳刀宗,并无所获,还将一般内力分给柳刀宗宗主,更不可能短时间内有所进益。”
“分出去一半,看来连带他的主子我也得一并杀了。”
“您要多加小心,他们请来了东瀛的帮手。”
“东瀛人?哈哈,一群鼠辈,二十年前有我在就不敢插手中原事宜,现在也没多大长进,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这些人当中只有风逐雪要认真对待。”
“为何?他的武功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正是如此他才比你想象得厉害。能一招鲜吃遍天,证明这一招无人能破。我过去和你一样瞧不上他,却在他手里吃了大亏。”
“是,谨听教主教诲。”
“事不宜迟,你尽快将他藏身之处找明白,免得夜长梦多。”
“好。”
白游盯着夏筹离开,斜靠着摸了摸手边的刀,仍是阴郁无情的神色。
夏筹做得太完美,挑不出错误,白游知道是时候杀死他了。就在风逐雪死后动手。
他不会留下任何可能代替他的人。
“今夜就动手?”
阿飞听到夏筹的话紧张感陡生。
“他知道风逐雪和你都在王都,一旦有你们的消息就会杀过去。不如今天先发制人。”
前几天韩棠溪趁着白游不在王宫,夜夜潜入内阁找寻穿云剑,一无所获。
直到她撞见萧良也借口处理政事四处找东西,这才找机会与他会面,说明来意,最后绝望地发现原来白游根本没有将它藏在王宫,而是随身携带。
没有神剑相助,阿飞反而习惯命运捉弄,信心并未因此打折扣。
他冲着两人自嘲说,“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手中的刀了。”
“你要亲自出手?你武功好像一般吧。”夏筹狐疑地看着他。
“实战一般,身体也不一定能支撑多久,不过眼神还行,我曾经困在玄关阵里,六道轮回功法在脑海里循环了千百遍,一定能找准他出破绽的时机。”
夏筹看了眼漠不关心的风逐雪,“行,只要你不怕死,多个人我没意见。”
“北白川生的身体怎么样了?”阿飞又问。
“你别说,我请的大夫也正摸不着头脑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昨天突然回光返照一样,面色红润身手矫健,拿刀也稳稳当当。他想见你一面,有话和你讲。”
阿飞神情郑重,夏筹所言即为事实,武功再高的人也不能违背自然规律,本就年事已高,失去部分内力后还被长剑刺穿肩膀,北白川生恐怕命不久矣,短暂恢复也是强弩之末。
他刹那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答应下来。
夏筹和风逐雪去练刀剑,阿飞一个人来到北白川生面前,屏退其他人,“今晚子时行动,师父还要去么?”
北白川生衣着整齐,不见病态,“去与不去都会死在中原。”
“师父记恨我投奔伊藤氏,这自然是我理亏,想探查东瀛势力却弄巧成拙,如今害得你们千里迢迢前来找寻后路。”北白川生是个较真的人,阿飞必须要实话实说。
北白川生摆摆手,阿飞道歉的话噎在胸口。
“你答应我明天就送千藤安全离开。”
阿飞同意他的要求。
“走吧,我会去的。不用再劝我。”
阿飞站在原地,低着头,明显还有话要说,但北白川生什么都不想听,他再执着并无意义,心怀歉疚地离开。
白游今晚就住在皇宫,夏筹跟随它办事。
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春天的夜晚比以往都要温暖柔和。
韩棠溪也要跟随,阿飞坚决不同意。他失去了千藤,更不能再失去唯一的朋友。阿飞提笔写了封遗书,原本他没打算写,死了就死了,活人的世界和他无关,他什么牵挂都没有,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挣得的位置,阿飞忍不住写下嘱托交给她,让她回到柳刀宗帮助无霜。
阿飞平静道,“如果我们死了,柳刀宗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至少在白游杀去蒙古前做好准备,就算无霜为保住性命要投奔白游,我也不会怪她。”
韩棠溪震惊不已,但理解他的用心,毫无理性地抵抗只会让处境更绝望。
她还是走了,她有意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风逐雪,想到他们之间还有场赌约没有履行,不知道还有没有决出胜负的那一天。
与白游的争斗不会花费太长时间,阿飞悲观又冷静。
也许很快他就要命丧黄泉,他不伤心,当他环顾四周,发觉身边都空荡荡的,只剩昔日的仇人陪伴左右,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
回想起这么多年心态的转变,从单纯要杀死仇人的快乐,再到掌握权力的快乐,到现在虽然还未发生,却已经想象到的死亡的快乐,几乎每一种他都切身尝试过。
死亡最快乐的时候,正是刀刺进心脏那一瞬间。那时身体在流血,在挣脱世间一切束缚,最后终于脱离可怕的现实。
阿飞对这点看得十分豁达,快乐与幸福不会永恒,失去对仇恨的执着,失去重筑尊严的权力,直到失去性命,都是迟早的事。唯一遗憾的是自己还年轻。
阿飞看风逐雪若无其事地擦着刀,问他,“你和夏筹配合得好么?”
这些天两人各自都有事做,一直没讲话。
“现在才想起来问?”
“我看你们刀剑利落干脆,想必没有大问题。”
“是没有大问题。我只怕他不是真心来找我们,可能会下绊子。”
“再怎么恨你杀死羌若秦,下绊子也不会在白游这件事上大意。他不是冲动的人。”
风逐雪走过来按住阿飞的长生刀,重复一遍他们的计划,“我和夏筹负责拖延白游到最后一刻,找出破绽后这一刀我们都分不开身,所以必须由你来刺。”
“你相信我可以做到么?”
阿飞目前的武功只能算中上,全靠别人内力堆出来的。
“其实这一刀我教过你。以前我不希望你学会。”风逐雪说着顿住了,陷入沉默。
“因为我是你仇人之子。”阿飞替他说。
“不,和过去无关,”风逐雪似乎在犹豫,昏黄的光线中他看着阿飞坚毅的脸,他出乎寻常地迟疑,像有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他闭嘴,但他还是选择实话,
“如果要增加这一刀的胜算,就要告诉你断水的弱点在哪里。”
“怎么可能?”
阿飞不信,转念想到白游算是风逐雪师祖,风格相像,也许白游的破绽也是风逐雪的弱点所在。
“任何可以杀死白游的方法都要尝试。”
他们在这时达成一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逐雪下定决心,他握住阿飞的手,和他一起抬起长生刀,身体紧贴他的后背,脚步不动,一遍遍朝空中刺出一刀。
阿飞一开始不明所以,随着风逐雪动作加快,那晚被砍断手脚筋脉的场景反复重演,愤怒与痛苦浮现在心头,他用全部力气抓住刀,凝视着刀锋上流转的最后一寸夕阳,他将它想象成鲜红的血。
“我知道了。”阿飞忽然开口。
短短时间内他只能掌握五六分程度,但也已经足够。
尽管教导的是可以杀死自己的办法,风逐雪却感觉到一阵安心。
见阿飞渐渐明白,他看了眼天色,收起刀来,“时辰到了,走吧。”
“好。”
临行前,阿飞想去看望千藤,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面。但千藤还藏在夏筹处,充斥着白游的眼线,为防打草惊蛇,他忍住了,只叫上北白川生。
天幕阴沉,灰雾浓烈。
白游正坐在后殿,听着站在阶下战战兢兢汇报近况的萧良。夏筹低眉垂眼等待他的吩咐。
白游面带笑容,坐姿慵懒,有一句没一句点评萧良的做法,眼神却像鹰在扫视领地。
约定的时间到了。
安排的第一批杀手如约而至,白游早料到他刚回王都没两天底下就有人蠢蠢欲动,眼皮都没抬一下,夏筹手底下人亲自杀了他们,把尸体挨个抬出去。
接下来又接连来了三次,白游都没有动手。
“风逐雪消失这么久,就搜罗来这些水平的帮手?”
白游自傲之余嗅到了蹊跷的味道,好像陷阱就在眼前,但他被蒙上了眼睛,看不清该走哪条路。
第160章 结局
最后一批杀手的身手很快令白游改观,双方顿时厮杀起来,夏筹也冲上去加入战局。
摩罗教弟子很快支持不住,节节败退。
白游换了副姿态,站在一旁,冷漠地注视这一幕。
白游没有让萧良停止,他在这刺杀中哆哆嗦嗦念完内容,几个杀手的脑袋掉在脚边,鲜血从脖颈处渗出来,染湿了鞋袜。等尸体被抬走,夏筹的人也撤离了,大殿回归寂静,血腥味愈飘愈烈。
风逐雪是想把自己引去外面,白游坚决不挪动半步。
他听到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很轻,但非常多,四面八方都有,但只有声音不见人影。
白游还是没有动,可是夏筹却随着窗外的黑影一起消失了。
白游一下警觉起来,第一个主动出击的人是夏筹,他牵动着剑脱手而出攻击下盘。
夏筹的剑很轻,动得比刀快,比白游还是慢了不少。白游迅速躲过,反手就将剑身捏碎。
此时一阵风吹过,夏筹被白游内劲反震,被迫退三步勉强稳住身形,手中却又多了一把剑。
正是始终藏在白游胯下的穿云剑。偷剑的人自然是风逐雪,他丝毫不畏惧白游功力大增的事实,选择近身搏斗,左手出拳,右手提刀,这再次让白游意料不到。
风逐雪是用刀的高手,根本没研究过拳法,白游惊讶之余应付自如,不闪不避,硬吃这一招,他不认为风逐雪的力量能够对他构成威胁,直接用亡灵书刀法吸走对方部分内劲再劈砍过去,风逐雪闷哼一声,倒飞出七八丈远,吐出一口鲜血。
白游追过去杀他,后背却同时被一刀一剑所追,转头横刀格挡时被剑气重重打在肋骨。
北白川生和夏筹本以为这一招就算打不断他的骨头也能挫点锐气,谁知道白游一动不动,反而是北白川生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张脸逐渐发紫,身体倒了下去。
白游大笑着上前踩住北白川生的脖子,挑衅似的踩一会儿抬一会儿脚,偏偏不给个痛快。
局面一时不利,好在风逐雪从开始便抢到穿云剑,剑气顺着白游用劲方向分走逼人的内息,四周宫殿被这一波波余劲掀开屋顶,彻底倒塌了,夏筹左臂被碎石压裂依然硬挺着,为风逐雪争取时间。
“投奔风逐雪,你眼光差得可以!”白游语气森然,“我哪里亏待你了?”
“你的话很多!”夏筹一剑刺出。
这一剑看着威力巨大,几乎是他的全力一击,白游直接硬抗,在空中一扭身,踢掉了剑的力道,正要杀了他,突然,北白川生猛地抓住白游脚腕一拧,白游也被将死之人突如其来的力气拧得弯了身形,夏筹趁着他背过身时使出绝招,风逐雪等待的时机也到了,但是这些都不是真正要杀死他的人。
同一时间,刀剑以极快的速度飞去。
白游明显兴奋了,这似乎才是他期待的真实水平,于是在刹那改变刀法,手中的刀开始游走于各个角落攻击两人,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觉得风逐雪和夏筹实在蠢笨,明知道他武功大成,偏要挑选这种时刻正面挑战。
哪怕是在自己吃的饭里下毒,夜里趁他睡觉偷袭,他都不会嘲笑他们愚蠢。
不过风逐雪有点实力,断水刀也真是一把宝刀,两方内劲在其中流转,刀身不破不裂,能让对峙的局面暂时僵持下去,双方都动不了。白游能感觉到风逐雪并不轻松,他的神情也不像往常总是胜券在握,眉头紧锁,浑身都是汗。他在燃烧内力来拖延时间。
他不喜欢对手死得太快太轻松,倒是不介意任由他们内气耗尽而死,可是他们究竟在等待什么?
白游想到今晚阿飞没有出现,但要论武功,阿飞实在无足轻重。他不担心阿飞有什么奇招,更不费神要出招应付他,他在想杀死风逐雪以后要去把柳刀宗一把火烧光,以解上回从自己手中逃脱的奇耻大辱。
风逐雪与夏筹明明已经负伤,拖延的时间也太长了,白游试图攻击漏洞,偏巧两个人互补,分神攻击一个人,另一个人就要趁虚而入,渐渐产生了不耐烦。
他忽然警觉到不对。
如果他们在等别的帮手,为什么一点气息都没有?
就像有人一直收敛气息潜伏在暗处,直到最佳的时机出击。
白游见情形不妙,一下明白藏在暗处的人就是阿飞。突然纵身跃起飞到废墟之上,一刀斜刺向身后的石柱。
他这一刀刺得恰到好处,不仅伤到了风逐雪,还轻易将石柱斩穿,留下巨大的坑洞。
他竟然失手了,没有刺中隐藏中的对手,立刻又换一招,随心所欲改变方向。
但是人影还是躲藏在别处,风逐雪和夏筹前来捣乱,连续拨动断水,刀刀夺命,刀上有十数道剑影,配合非常默契。
不会再有太大变化,白游看出来这两人只是一味防守,但也无法快速破解对方招数,纠缠得越发紧密。
风逐雪一向以快刀斩乱麻出名,当他真正想和敌人拖延,有的是法子令他难以逃脱。
都曾在摩罗教中当杀手,夏筹自愧不如。
白游刀尖不停与穿云断水碰撞,只听见一阵阵兵器摩擦声,坚固异常,断水乘胜追击不要命地疯狂攻击,又狠又快,尽管刀法单一没有任何的技巧,但快得看不清边界,以至于从外面看两把刀和剑已经全然融为一体。
对付两个小辈还要浪费半天时间,白游心下燥郁,大概一刻钟过后,两人不见颓势,内功不减反增,白游大声咒骂风逐雪怎么还不肯停手去死,一边在缠斗中掌握了规律,反手掏出另一把暗器双双刺进腹部。
“砰”的一声,连穿云剑也被打碎了一小片,夏筹摔倒在地,风逐雪则被他的刀深深刺入肩窝,肩胛骨闷声碎裂,他的断水随着鲜血一起掉落在地上。
白游忍不住狂笑,没笑多久就笑不出来,因为风逐雪也在笑。
他傲慢的笑令人极度生厌。
白游心想是时候了。
他还没有在活人身上试验过最后一招,他想看看这一刀究竟有多快,更想看风逐雪被吸干武功后的尸体长什么样。
管他是否美观,都要把尸体挂在城墙上晒三天三夜。
白游扫视一圈,他还是没有找到阿飞,这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在白游冲过去出刀时,风逐雪也像感觉不到疼痛,翻身捡起了刀,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短暂到眨眼就来不及看清全部过程。如果不是风逐雪刻意为之,是在一开始动刀就该有的速度。
断水刀绝不会白刃收鞘,出刀必须要杀人,白游也是。
他们的表情称不上冷酷,更趋同于极致的漠然,彼此都坚信死的是对方。
当他看见自己的刀再次刺入风逐雪的胸膛,白游认为他赢了,而且毫发无损,只是脖子被夜风吹得有些冰凉。
白游紧接着一脚踢开风逐雪,要先去杀了阿飞,手脚却也在发冷。
他才走一步,阿飞就主动出现在他面前的废墟之上,长生刀也在他手里。
白游摸了摸脖子,一手的血,不知何时被刀锋划出一道小口子,他有些错愕地愣在原地,搞不清浑身冷意从何而来,没有理睬阿飞。
阿飞比他更紧张。
这一刀能有多少伤害并不知道,所以他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夏筹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拔剑冲过去,白游本想像打死苍蝇一样挥刀砍人,但他的刀变得重如千钧,曾经吸纳过无数人的内功慢慢从这个小口子处流散了,不可抑制地离开身体。
他凭借仅剩的蛮劲挡住一剑,心中早已被巨大的愤怒和惊惧淹没,朝阿飞扑过去,像一头暴烈的猛兽。
在这紧要关头,阿飞当机立断丢下长生刀,将全身内力集中在手心。
白游不解他的行为,阿飞要赤手空拳接下他的刀刃!
他又看见了胜利的曙光,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他立刻向左侧掠去,同时手腕一翻,向阿飞劈出一刀。
刀影如电,刀果然砍中了阿飞的胳膊,而一道强劲的掌风也击在自己腰间。
招式越简单,越不容易出错。风逐雪他们绕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阿飞这简简单单的致命一击。
白游的眼神渐渐模糊,神态僵硬惘然,他还是觉得是自己看错了,被一个已经被砍断筋脉的人打中丹田,这是多么荒唐的事?
阿飞没有停止他的拳头。
他左胳膊被刀砍劈进去一半,依然在沉默中一下下朝白游凶狠地击打,毫不留情,沉默得近乎疯狂,直到血肉模糊,直到他自己剧痛到麻木的手开始痉挛。
风逐雪教过他那一刀,但阿飞知道论刀他肯定永远比不上白游,只有拳法他从未放弃过。
他的勇气将拳头化作刀剑,只要拳头够硬,够胆大,就能像刀一样杀人。
白游丹田内功几乎散尽,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大势已去的无力。
二十年前根本不是这样,他也失败了,一度被刀剑所伤,可是没有人敢近身做到最后一步杀死他,柳刃都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现在想明白了,真的是武功差距么?其实因为这些人个个都怕死。
人最怕遇到比他更不怕死的。
阿飞明明也喜欢权力,却能坦然迎接死亡。
当白游想要拥有权势,为此而杀人的时候,他就无法做到完全舍弃性命。
道理归道理,并不代表白游就此服气,他不相信他会输在无名之辈手中,死死盯着阿飞,眼中恨意能将阿飞剜心掏肺。
阿飞也始终没有闭眼,脸上沾满飞溅的血,黑夜显得这双狰狞的眼睛更像令人心惊胆战的恶鬼。
他不会捡起身边的刀即刻杀死白游,他享受亲眼见证敌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白游开口朝他说了第一句话,“你会变得更疯,疯到有一天杀死你自己。迟早有一天。”
一个将自己的命视如草芥的人,就算不怕别人杀死他,他自己也会亲手抛弃生命。
“但我现在很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无论今天死在手里的是白游,黑游,还是黄游,那都不是他快乐的原因。
这是他第一次战胜命运,把命运打得劈头盖脸,没有还手之力,其他人不会明白。
他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迎接这一刻。
阿飞鲜血淋漓的手颤抖着将白游的脸掰过来,迎向温润苍冷的月光。
他死了。阿飞想,必须要死!
他低下身,低下了头去端详白游临死前的神情,他要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一张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仿佛这就是命运不得不认输的样子。
阿飞跪在地上,静静流下眼泪。
眼泪越来越密集,他哭出了声音。
不是因为疼痛、伤心、惊惧,而是彻彻底底的快乐,喜极而泣。
第161章 终章 绝不低头
白游一死,阿飞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他的人头挂在城墙上展示,自此名声大噪。无数门派前来贺喜,一如十年前风逐雪赢了摩罗教的盛景。
这场争斗最大的赢家是阿飞,但每个人伤得都很重,差点没能享受到胜利的果实,一连在王都疗养三个月。
只有北白川生没能挺过最后一口气,等到夏筹的人找过来时,他已经死了。
夏筹把白游的刀重新熔铸,补上穿云剑的缺口。宫中的事也少不了由他安排,皇帝没有多少子嗣,从宗室里百般挑选,还真只有萧良一个合适。他对当皇帝没有任何兴趣,一切照旧,不管其他人有什么心思,他绝不插手。
表面上看风逐雪受伤最重,但他体质最好,恢复得最快,夏筹其次,阿飞在发疯般杀死白游以后发烧就烧了一个月,昏迷不醒,左臂也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夏筹看风逐雪每天衣不解带照顾阿飞,总觉得他的感情不一般。有一次他开玩笑阿飞变成杨过了,风逐雪还拔刀警告他。
他此时已经知道东瀛发生的事,想到一个绝佳的计策。
千藤每日被幽禁在别院,得知他爷爷死后便一蹶不振,几次三番都想逃出来朝阿飞讨要说法,每一回都会被侍卫捉回去。
趁风逐雪无暇顾及他,夏筹不仅告诉他北白川生的尸体没人收拾,胡乱扔在乱葬岗,还说出了阿飞始终想要隐瞒的真相。
千藤第一反应是夏筹在挑拨离间。
夏筹笑道,“我是想挑拨,但如果这不是事实,我又如何能真正离间你们的感情?”
夏筹还摆出了不少证据,千藤态度坚决,一个都不认。
因为北白川生的死亡他已经开始怨恨阿飞,可父亲的死又是另外一回事。
按照夏筹的说法,阿飞的行为北白川生不会一无所知,这相当于他父亲被中原人害死爷爷是默许的。千藤绝不相信。
看不出来这块软骨头这么难啃,东瀛人真固执,夏筹有些灰心,加上语言不通,夏筹感觉和千藤实在聊不明白,让他主动挑衅的这条路走不通。
夏筹又来看望阿飞。
看望是假,找风逐雪是真。风逐雪看得出来他不安好心,可是他们还得住在这里,等待安稳回到蒙古。
“你最好日夜都守在他床前,东瀛人迟早来找他报仇。”
“你认为我会怕他们?”
“当然不是,你和他们又没有交情,但阿飞可不这么想。”
“柳刀宗宗主亲手杀死白游,前来投奔的门派数不胜数,等到他醒来以后就会发现东瀛帮不帮他都无所谓了。至于千藤,一个不会武功,在异国他乡等死的人,难道我会担心他半夜来暗杀?”
风逐雪比千藤还难沟通,这点夏筹一直知道,几乎令他无懈可击。
“我不是说暗杀。阿飞这么喜欢千藤,为他连原则都放弃,千藤更甚,亲人全死了,这样都不生阿飞的气,你不在意?”
这话终于说到点子上,阿飞和自己之间的故事固然前无古人,不代表阿飞只剩下这一段感情。风逐雪也当然嫉妒千藤,嫉妒他和阿飞之间有真情实义。不管现在这种情义有多面目全非,但曾经无比真挚。
风逐雪冷笑,“我在意又怎么样,你期待我忍不住愤怒去杀了他,让阿飞记恨我,最后和我分道扬镳?”
他说出了夏筹最理想的目标,夏筹也只是回以一笑。
“就算我当着阿飞的面杀死千藤,阿飞也不会赶我走。他知道一个有用的帮手比不会武功的朋友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