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麟小心地跟着宫娥穿过走廊来到后方的寝殿,刚一进门就听到里间传来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谁啊?”
“是我,殿下,我是梓嫔娘娘身边的红嫱,殿下还记得我吗?”
宫娥连忙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快步走进里间,一个缩小版的褚师临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穆麟的眼前。
褚师临很小、很瘦,完全没有他见到的成年褚师临那般高大,那般坚不可摧。
他面色苍白的倚靠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整个人透露出一股豁达淡然的气质,让人一眼望去就心生欢喜。
褚师临眼中含着淡淡地笑意,轻声道:“红嫱姐姐我当然记得,只不过这雪天路滑的,姐姐怎么来了?鞋子恐怕都弄湿了吧,我让绿柳拿她的进来给你换上。”
他说着就要唤绿柳进来,被红嫱连忙阻止。
她上前两步扶起褚师临,嘴上边念叨着“怎么没有人守在殿下身边,一会儿一定得去训斥一下偷懒的宫娥”,边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娘娘听说三殿下又为难你了,所以差奴婢来看看,奴婢特地带来了您爱吃的点心和娘娘准备的伤药,一会儿奴婢给您擦上,剩下的那点伤很快就能好了。”
褚师临顺从地点了点头,但等红嫱真要帮他擦药时,他又拒绝了。
红嫱讶异地看了褚师临一眼,以为是自家小殿下怕疼,安慰道:“殿下是怕奴婢手笨弄疼您吗?奴婢会小心的,殿下放心。”
褚师临笑着摇了摇头,把昨天三皇子送药的事情说了出来,红嫱听后,也没再坚持,只是嘱咐褚师临以后还是不要随意用别人的药,不管用不说,还是要以防别有用心之人的暗害,就匆匆离去了。
褚师临看着红嫱离去的背影,原本嘴角带着的笑意渐渐地淡了下去,他窝回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伤口,他突然“嘶”了一声,让一直躲在帘子后面穆麟忍不住走了出来,刚想问他是不是伤口疼了,就有些沮丧地想到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褚师临是看不见也摸不到。
然而,还没等他沮丧完,褚师临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温柔清亮嗓音就蓦地在他耳边炸开。
褚师临居然在他沮丧发呆的时候,起身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是谁?”褚师临问:“是怎么进来的?红嫱好像看不见你一样?你是鬼吗?”
褚师临的言语中没有寝殿突然出现陌生人的害怕,也没有对陌生人的警惕,有的只是对于穆麟身份的好奇。
穆麟惊讶地看着此时个子才有他肩膀高的褚师临,嘴角开合,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看得见我?”
“显而易见。”褚师临一抬眉角,眼中蓄满笑意,那神情神态依稀可以窥见成年褚师临的风采。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在穆麟疑惑的目光中直接扯住了穆麟的半截衣袖,又道:“这是什么穿法,还有你的头发,你似乎和我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穆麟惊叹于褚师临的敏锐,更惊讶于所有人都会穿过他身体,但褚师临貌似不会,便也是笑着回应他:“我确实和你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但以后我们会认识,会——”
说到这,穆麟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年想起自己和成年褚师临甜蜜的瞬间,忍不住笑了出来。
“会什么?”褚师临歪头看着眼前笑得好看的青年,继续扯着他的衣袖问。
“会——”会成为情侣,穆麟默默在心中补全后面的话,才笑着说:“没什么,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褚师临等了半天就等来了穆麟这句话,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在和这个奇怪的人谈论这些,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这也就是褚师临涵养好,换成褚师无欢,穆麟现在恐怕已经被拖下去棒打了。
穆麟见褚师临这副表情,就知道他没有生气,刚想继续逗弄褚师临说话,就看到了他头上冒出的汗珠。
他眉头紧锁,心下微微一紧。想起了褚师无欢干得脑残事,暗暗咒骂了一声,俯身摸了摸褚师临额头上的汗,有些心疼地问:“是不是那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褚师临没有回答,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穆麟,似乎想要印证什么,最后他在穆麟柔和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移开视线,褚师临小声说:“嗯,只是外面看着好了不少,里面其实一点都没好。”
穆麟皱眉:“你能快速愈合的身体,就是这么愈合的?外表完好,其实内里还血淋淋的?”
“不然呢?”褚师临没有问穆麟是怎么知道这么秘密的,只是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和被雪花掩盖住的世界。
许久后,他才淡淡道:“这世上所有的能力都不是凭空得来的,没有付出又怎么会有回报?”
穆麟愣住,他没想到褚师临十二岁的年纪就将事情看的这么透彻,一点怨天尤人的样子都没有。
不过,这也正是穆麟认识的褚师临,凡是看得透彻,既不怨怼,也不心生自卑,才会塑造出他表面玩世不恭、嘻嘻哈哈没正行,但内里却极其靠谱也极其广阔的胸襟。
看着这样的褚师临,穆麟安慰、心疼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去了,但他又见不得褚师临小小年纪就这么老成。
犹豫几秒后,他突然上前一步,直接上手将这时还没他力气大的褚师临抱起放在床上,然后在他褚师临还处于懵了的状态中时,使劲揉乱了褚师临的一头顺滑长发。
边揉他还边感叹褚师临从小发质就很好,真是让他们这种天生怕秃头的人,既羡慕又嫉妒。
然后他又在褚师临努力挣扎的时候,小心地按住他的身体,笑道:“年轻人就应该有个年轻人的样子,装的那么老成干嘛。”
他说着伸手将红嫱放在一旁的药瓶拿了过来。
“这东西没毒吧?那梓嫔是你的母妃吧,她应该是了解你的体质,才会送药来。你不能讳疾忌医,来我帮你涂药。”
这次褚师临没有挣扎,乖乖地任由穆麟脱了他的衣服,在他愈合的只剩下红痕的伤口上涂抹药膏。
褚师临太白了,不是那种莹白,而是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白,所以血痕愈合后留下的红痕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穆麟十分心疼,小心翼翼地为褚师临的伤口上药,但药膏刚一抹上去,褚师临的身体就是一个激灵,弄得穆麟以为是自己手还是太重了,便更加小心地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可是,很快穆麟就发现无论自己动作多轻,药膏抹上去的那一刻,褚师临都会下意识细微颤抖一下,慢慢的身上都浸出了汗水,连长发都微微泛着一股潮气。
穆麟感觉出不对,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自己手中的药瓶递向褚师临:“你跟我说实话,这药是不是有问题?”
褚师临摇了摇头:“药没有问题,确实会让我皮下的伤口快速愈合。”
“那为什么你会这么疼?”穆麟想要抱抱被疼痛折磨的全身汗湿的褚师临,但又不知道自己要用多轻的力道拥抱他,才不会加重他的疼痛。
褚师临看出了穆麟眼中的心疼,便安慰似的笑了下,但因为疼痛他并不能很好的控制面部肌肉,让他这个笑看起来丝毫安慰的意味都没有,只有狼狈和痛苦。
穆麟再也忍不住了,颤抖着手,虚虚地圈住褚师临因为疼痛微颤的身体,褚师临也像是终于支持不住一般,倒在了穆麟暖烘烘的怀里。
“怎么会这么疼?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缓解你的痛苦?”
褚师临将头埋在穆麟的颈窝,半晌才语气微颤地解释:“想要让皮下伤口快速愈合,药膏的药力就必须有穿透已经愈合的皮肤屏障的能力,所以用药的人会重新体验到自己原本愈合的地方被刮开的感觉。”
“你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让红嫱给你上药,你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脆弱的样子?”
褚师临笑了,很开心地笑了,而那笑容中又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可能是没想到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痛苦,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甚至和他不是一个朝代的人准确地感知并说出来吧。
因为一般人只会以为他是怕疼,连他的母妃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从小到大他因为这个和母妃不欢而散过好多次。
他不懂为什么母妃从来不懂他,哪怕他坦诚过自己的想法,也保证过自己会为自己上药,只是不希望有人看着他上药,他母妃也一样认为这只是他逃避上药的借口。
听到穆麟说出‘不想让人看见你脆弱的样子’这句话时,褚师临心中如有鼓擂,半晌才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你说我们以后会认识,我现在相信了。”
“还有心情说笑呢?”穆麟对褚师临无语了,真是从小看大,这人只要放松下来就会没正行,之前看他和红嫱的对话还以为他很稳重,没想到只是装的。
褚师临知道穆麟是关心他,伸手环住了这个让他感觉到十分安心的人,语带笑意地说:“放心,虽然这药会让我很疼,但也会让我加快愈合,今晚过后,我就会完全恢复了。”
“那我继续了?”
褚师临点头,也没有离开穆麟的怀抱,反正伤大多都在背部,和穆麟胸膛相贴不会影响上药,反倒会减轻他的疼痛,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心里安慰。
等穆麟将药上好,两人都是一身大汗,褚师临是疼得,穆麟是心疼的,他给褚师临穿上睡衣有让他侧卧在床上,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边安抚地捋顺他的长发,边轻声哄道:“睡吧,睡醒就不疼了。”
褚师临没有马上闭眼,而是抬头望着正温柔看着他的穆麟:“我醒了,你会不见吗?”
穆麟摇了摇头:“只有你能看见我,也只有你能碰触我,除了你身边我哪也不去。”
褚师临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而穆麟也靠在了床柱上,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十分有可能是假的,包括现在躺在他腿上乖乖睡觉的少年褚师临都是假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疼,也在心底盼望,这一部分真的是假的。
那样的话,他的临哥是不是就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没有如此艰难的活着?
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不是假的,这就是褚师从小到大的生活,这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他都觉得这是自己失去的记忆,而不是用褚师临的记忆编织出来只为困住他的场景。
轻轻揉开褚师临因为疼痛而无意识紧锁的眉头,刚想仔细观察一下少年褚师临样貌,就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宫娥慌张地走了进来,她看见褚师临正在沉睡,想开口叫醒,又像是心疼褚师临一般将张开的嘴闭上。
最后,她轻跺了下脚,又匆匆出去,再进来时手上拿着一个冒着烟的小香炉和一个小箱子,而宫娥的脸上则带了一个类似于口罩的东西。
穆麟心下警觉,伸手想阻止宫娥香炉放进褚师临的房间,但他却直接从香炉中穿过,什么都没带起来。
他脸色难看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娥将香炉摆在褚师临的床头的书案上,而褚师临很快也由刚刚的熟睡变成了现在的昏睡。
宫娥叹了口气,轻声叫了两声殿下,见褚师临确实没反应,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穆麟扑过来试图阻挡时,直接划破了褚师临的手腕。
星星点点的血从褚师临白皙的手腕上滑落被宫娥眼疾手快地用一个小茶杯接住,等接满一小杯后,宫娥连忙放好那杯血,熟练地打开她带来的小箱子,在褚师临伤口还没愈合的时候,快速上药包扎。
做完这一切后,她长舒了一口气,给褚师临重新掖好被子,又从小箱子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暖炉塞进褚师临被窝,才将那杯血放进小箱子,急匆匆地走了。
穆麟皱着眉看着这一切,宫娥刚刚熟练的做法,让他明白了,褚师临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况,褚师临也很有可能知道。
因为宫娥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是想要叫醒褚师临的,可能是见到自家小殿下好不容易睡着才没忍心叫醒,但穆麟不明白到底是谁想要褚师临的血,要褚师临的又想干什么?
看了看因为香炉沉睡,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褚师临,穆麟决定跟去看看。
想到这,他没有半分耽搁,大步朝宫娥离开的方向追去,没有看见原本还昏睡的褚师临睁开了一双懵懂的眼睛,好像没有弄明白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处。
良久后,他突然“嘶”了一声,看着自己手腕上被包扎好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后,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穆麟跟着宫娥疾步前行,当走到一个十分巍峨华丽的宫殿时,宫娥被阻拦了下来。
宫娥乖乖停下,对阻拦她的人道:“大人,奴婢是小殿下宫中的绿柳,陛下问小殿下要的东西,奴婢带来了,烦请进去通传一声。”
侍卫一听也不敢耽搁连忙小跑进去通传,而站在一旁的穆麟脸色直接黑了下来,心中怒气翻腾,心想:又是国主,又是他。
难道褚师临真的是出生在算计之中吗?
不知怎地,穆麟突然想起褚师临之前和他提到过的一件事,那就是褚师临的母亲曾经是南止国的圣女。
南止国是个小国,国中盛产巫祝、大祭司,圣女是大祭司的传人,是不可以结婚嫁人的,所以是褚师临的母亲是被强抢进宫的。
而能被选为大祭司继承人的褚师临的母亲,必定有着常人没有的能力,所以褚师临生来不凡,而国主看样子十分清楚这件事。
那就间接坐实了褚师临是被国主算计出生的,因为褚师临特殊的体质。
如果是这样,这国主的心思可谓是十分深沉了,他早就算计怎么得到大祭最好祭品,而他下令不能弄死褚师临又不挡着别人对他的欺凌,明显是想让褚师临心生怨怼。
而他不待见褚师临母子也就有了解释,这母子俩个都是他用来达到目的的工具,对工具产生感情,那岂不是太可笑了,也太愚蠢了。
不过,有一点穆麟没想明白,如果这记忆都是真的,禹国末代国主就不是像历史上说的那样昏庸无能,只懂得享乐,反而是个心思深沉,走一步看十步的主。
那禹国后期天灾频发的时候,为什么他没能好好治理,反倒任由饿殍遍地,使他的政权不稳?难道是后期昏庸了?
“哦,对了,褚师临好像吐槽过,他三皇兄没有继承他父皇的脑子。”穆麟喃喃道:“看来史书记载有出入的。”
侍卫没有让宫娥等很久,很快就放宫娥进去了,穆麟也连忙跟了过去。
几人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一个偏殿,侍卫在外面禀告了一声,就带着宫娥走进了大殿里。
一进入大殿,穆麟就僵住了,整个大殿被打通,没有一个座椅,只有三个蒲团放在地上,而让穆麟僵住的原因则是摆放在大殿正中央的那樽巨大的青铜方尊。
他亲眼看着,那个和褚师临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拿出宫娥小箱子中的那杯血,沿着搭在方尊旁边的阶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然后将那杯血一滴不剩地倒进了方尊中。
作者有话要说:
褚师临:你仗着我现在小,欺负我,逗弄我。
穆麟:此时不欺负你报你逗弄我之仇,我就是傻子。
褚师临:......
因为作者工作原因,以后都会二合一,中午12点如果没有刷到,就下午3点来刷。当然有时间也会酌情加更。
这本书已经走进尾声了,大概还有7万字,作者会努力日更争取27号完结,还请小伙伴们多多支持。
第67章 不爱
可能青铜方尊是穆麟本体的原因,那杯血一倒进去,穆麟顿时感觉自己全身在一点点地发热,而整个青铜方尊也像是被烧烫了的铁一般瞬间红了起来。
只有中心的一点区域还如往常的颜色一般,甚至随着鲜血的浸润变得更加碧绿,绿得都不像是方尊本身上带着铜绿色了。
但穆麟现在并没有心情去仔细观察方尊的变化,他难耐地喘出一口热气,不明白自己现在是怎么了,这不是褚师临的记忆吗?是记忆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样的感觉。
好像那一瞬间自己和大殿中央那樽青铜方尊感官相连了一样,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虽然青铜方尊是他的本体,但他面前的方尊只能算是记忆的缩影,并不是真实的,怎么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呢?
“不对!”
穆麟看着正认真观察方尊变化的国主和正低眉敛目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的绿柳和侍卫,猛地反应了过来,这不是褚师临的记忆,而是......他的。
因为他现在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以他的主视角来展现的,而他认为的记忆主体褚师临却是以第三视角展现的。
如果这里真的是褚师临的记忆,他是不可能看清楚褚师临的脸的,因为褚师临的记忆中不可能出现他自己的脸,因为那是以褚师临第一视角所记录的东西。
简单地说,记录东西的镜头是不可能连自己也记录进去的,除非他记录的同时,也有另一双眼睛在记录他,而自己就是记录褚师临的那双眼睛。
而且如果这真是褚师临的记忆,褚师临不不在场,自己没有对于国主的记忆是不可能如此具象化地看清国主的容貌和侍卫的容貌的。
这就和你做梦一个道理,梦见不认识的人的时候,往往那人的脸时模糊的,是不可能有具体的五官轮廓的。
除非你梦中出现过的人是你见过的并且十分熟识的。
退一万步讲,自己能看清国主和所有人的脸,是因为尹凯摄取褚师临记忆重新制造出的场景,那么既然是褚师临的记忆,又是经过制造而出现的场景,他怎么会和青铜方尊感官相连?
所以,去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那个答案即使再匪夷所思,也是现在能解释清楚他处境的唯一答案了。
这是以他记忆为蓝本形成的结界。
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他会和青铜方尊感官相连,因为其实不是他和青铜方尊感官相连,而是他曾经被国主一直用褚师临的血蕴养的记忆觉醒了而已。
想到这,穆麟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快速地跑出宫殿,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见到褚师临,要见到那个一直用血蕴养自己直至开启灵智的褚师临。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时自己会不顾一切想要救褚师临,那是因为,他早在褚师临被扔进自己本体时,就已经以灵的状态陪伴了褚师临良久良久。
原来自己并不是炼化褚师临的时候才开的灵智,而是早就被褚师临的血蕴养开了灵智,只是那是他的灵智太过弱小,不能显形也不能说话,所以才只能默默地守护在自己‘恩人’身边。
这也是他这次掉入记忆中别人看不见他的原因,因为那时他太弱了,而褚师临能看见他,完全是因为——这是他内心深处的妄念,也是最不甘心的地方。
穆麟跑的很快,风雪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地上、屋檐上,让整个世界看上去纯白无瑕,但穆麟知道,就是在这看似洁净的皇宫中,褚师临过的却是暗无天日的生活。
等穆麟再次回到褚师临寝殿的时候,殿内已经亮起来柔和的烛光,而褚师临还是他走时的那个姿势静静地睡着。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褚师临骤然睁开双眼,那双眼睛没有一丝久睡的朦胧,反而清明中带着一丝穆麟最为熟悉的感情。
“你?”
穆麟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感觉十分熟悉的褚师临,完全懵了,半晌都没有说出下一句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出去一下,回来的之后,少年褚师临给他的感觉就完全变成了那个和他朝夕相处的褚师临的感觉了。
褚师临见穆麟呆住,便露出穆麟熟悉的笑容,温柔地开口:“麟麟不认识我了?”
褚师临开口叫他名字的一瞬间,穆麟内心深突然涌现出无尽的感动,自己的褚师临真的来找他了。
但等他看清楚褚师临现在的形象时,却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因为少年褚师临深情款款地唤他名字的样子,多少有点让他不适,并让他生出一丝罪恶感。
他捂住自己的脸,半晌才开口:“临哥,你能变回成年的模样吗?”
褚师临轻抬眉角,也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不是很好。
而且穆麟就在他身边,他也不怕伤到穆麟,转瞬间变回原来的样子直接搂住还捂着脸的穆麟,召出本命法宝黑金骨扇,暴力破除这幻境不幻境,结界不结界的‘四不像’。
等两人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火锅店,原本火锅店里的人全部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事,而将他们拉入回忆制造的结界的尹凯则站在不远处阴恻恻地看着他们。
“没想到,你还有点能耐,居然可以这么快破除我制造的结界。”
褚师临嗤笑一声:“雕虫小技。说,是谁将魇魔封印在你身体中的?你之前接近麟麟又有什么目的。”
“我怎么会告诉你。”
尹凯看向被褚师临搂住的穆麟,神经质地歪了歪脖子:“你是我的,明明是我先发现你的不同之处,也只有我照顾你的一切,你为什么要选择他?居然连你的记忆里都是他,一丁点关于我的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穆麟听到尹凯这么说突然有些急切地问:“你说刚刚我经历的一切都是我的记忆,不是你伪造的?”
尹凯没有回答,嘴里还在叨念着穆麟应该是他的之类的话,倒是褚师临见穆麟如此急切温柔回应地穆麟。
“魇魔只能勾起人心中最深处的妄念,所以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他还没有那个本事改变别人的记忆。”
“原来都是真的吗?”穆麟喃喃道,他本以为他所见到的和所经历的不全都是真的,但褚师临的回答打破了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原来褚师临没有离开皇宫的时候,真的过得那么艰难,好不容易离开那个让他受尽苦楚的地方,却又在四年后,被杀了他母妃、他封地百姓的恶魔掳回那个让他充满痛苦回忆的皇宫。
不仅如此,他记忆中完完全全体现了褚师临的出生就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阴谋,他和李妍还不同,李妍父母最起码是爱她的,她也是在爱中长大,甚至他的哥哥都是为了改变她的命运而死。
但褚师临不同,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人爱他,他父皇不爱他,他兄弟姐妹不爱他,甚至包括他的时常挂在嘴边的母妃也不爱他。
否则,为什么褚师临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为祭品,只以为自己倒霉,又是国主不疼的血脉,符合大祭的要求,才会被选为祭品。
他不相信褚师临的母妃不知道国主抢她回来生下褚师临,又这么对待她们母子的目的,她可是南止国大祭司的传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血统的问题,又怎么可能是个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