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肯定不止这两个,至于要用哪个接待客人,全看尤先生的心情。
上回来,尤先生说喜欢安静的地方,所以买了栋别墅在这里养老,但是,别墅内走动的下人挺多的,这样真的足够安静吗?
许冬知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离赵文尘的距离更近。
他没有忽略,至今为止出现的所有下人,除了必要的沟通外,没有发出过任何其他声音,连脚步声都不存在。
万一出什么事,至少他要保证赵文尘不会受到伤害。
这人连他的赤手空拳都扛不住,出现肉搏以外的情况,那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这可不行。
比许冬知高了半个头的赵文尘将许冬知的行为尽收眼底。
理智告诉他要拉开距离,感情上没允许他的动作,如果他还算有感情的话。
与身边的江副局对了个视线,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凝重。
如果出现不测,第一个要先保住许冬知不受伤害。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跟随下人走进大厅,华巨型水晶灯垂坠在大厅正中央。
每一颗水晶上面都刻有繁复的花纹,暗黄色微微偏红调的灯光折射在墙壁上,透出一股诡异的美感。
水晶灯底下是一张大圆桌,按照人数摆上了四张椅子,分别在四个方位。
几人之间的距离成了待客厅里最遥远的距离。
“坐吧,不用顾及我。”尤先生一改上回穿着宽松家居服的形象,换上了一套不输江玉初的高定西装。
胸前口袋别了一朵卡罗拉玫瑰,红得似血。
许冬知看着不舒服,移开了视线。
“贸然来拜访,多有打扰。”江副局八方不动地寒暄。
其中利益多于情感。
“没关系,你们提前知会了我,我又怎么会觉得打扰呢。”尤先生的声音中气十足。
光听声音,绝对不会想到他是一个年近八十岁的老人,甚至偏向于中年人的音色。
“感谢体谅。”江副局面如冠玉,就算不笑也不会让人觉得没有礼貌,他将目光转向因为不适皱眉的许冬知。
“冬知,把我们要送的礼物拿上来吧。”
许冬知应声站起,忍着不适捧起抱在怀里的墨蓝色礼盒,往前走几步站在尤先生的斜前方。
他面色一变,赶紧屏住呼吸,好在江玉初看出来他不想说话,接替他说了场面话:
“这是我们去鬼市拿到的双鱼鼎,感谢尤先生告诉我们进入鬼市的方法。”所以他们才能拿回近十件妖族的物品。
“无妨,互惠互利的事情而已,我也应该谢谢你们。”尤先生的心情在看到盒子里确实是他要的东西之后更好了。
许冬知则趁着尤先生的注意力转移之后偏过头稍稍吸了口气,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抬眼看了下坐在他正对面的赵文尘,他脸色难看地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待客厅可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尤先生眉头舒展,动了动肩胛骨,双手交叠放在礼盒上,目光温和慈祥。
“希望你们今天能够留宿一晚,上回是我待客不周到,这次我会让你们好好品尝一下这方的美食,就当是我给各位赔礼道歉。”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如果不留下来,那就是不给尤先生面子,话说得圆满,实际上根本没留给三人选择的余地。
不过,江玉初好歹在特物局做了快五百年的副局了,又怎么会被一个人类“欺负”。
“抱歉,虽然我们很想留下来,但是您面前这两位正在学习的关键时期,今天也是请了假才得空上山。”
江玉初没怎么思考就说了回绝的话:
“您也有子孙,自然知道我们做家长的这份望子成龙之心,这次是不行,但是下次有时间,我们一定会再来拜访。”
下次如果有关于鬼市的事情,一定会再来拜访。
许冬知听懂了江副局的言外之意,果然,无奸不商吗?
他屏气憋得难受,除了分神听听江副局的鬼话以外,就是认真安静地盯着赵文尘看。
后者的舒服不仅体现在体温,还体现在无时无刻都淡定安静的神情,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待客厅的情况还挺滑稽。
许冬知看着赵文尘,赵文尘看着江副局,江副局看着尤先生,尤先生又看回赵文尘。
解析不出尤先生的目光,许冬知只觉得浑身不适,像被毒蛇盯上一样,令人浑身难受。
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被江副局的鬼话打动了,尤先生松口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强留,不过,至少陪我吃顿饭吧,我一个老头子在深山待得太久了,难免有些寂寞。”
寂寞就出去走走啊,又没人捆着他的双腿,许冬知腹诽。
“这是自然,能陪您吃饭是我们的荣幸。”江副局端的是谦谦有礼。
除了不笑,他对外没有任何缺点。
这是江副局原本在许冬知心中的形象,现在缺点那边要加上一条“说瞎话”。
他合理怀疑这个缺点是佘老师教江副局的。
又说了几句没用的废话,尤先生终于暂时放他们出待客厅。
许冬知出门后缩在离待客厅最远的花园的角落大口呼吸,呼吸到鼻子口腔全是清新的花香味才停下。
这期间,赵文尘就在他身边看着他跟条快旱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时不时伸手拍拍他的脊背。
但是在他想伸手握住那双手的时候又巧妙的避开。
真是让人恼火,许冬知懒得管他那么多,速度极快地抓住赵文尘的手,手指强硬地挤进对方的指缝中,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怎么这么矫情,握一下你的手怎么了?明明知道我只有跟你牵手才能缓解,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按地上狠狠揍一顿。”
最好是把赵文尘的脸揍花,让他下次再也不敢躲着自己…还是算了吧,打人不打脸。
“嗯,随你高兴。”赵文尘被抓住后也没挣扎,但是也没回应,“你在待客厅里想要告诉我什么?”
赵文尘一句话把许冬知拉回正题,一提到这个事他就恨不得捂鼻子,不解地回望赵文尘:
“你没闻到他身上的臭味吗?”
“没有。”赵文尘回答,他只闻到了浓郁的玫瑰香味。
“可能是你离得太远了,他身上有种…我说不出来,就像…我们当时在火葬场闻到的尸体烧焦的味道。”
许冬知尽力寻找熟悉的味道替代,嘴唇苍白:“还有点像腐烂了的,陈旧的血液的味道,反正就是,我说不出来,非常难闻!”
“没事,我们只在这里待两个小时。”赵文尘安慰他,虽然语气听起来不像。
让许冬知跟两个冰块一起出门,可真是浪费他的表情。
“我不想吃饭。”许冬知不想再闻一次,他紧紧握着赵文尘的手,希望他也不要去。
“已经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赵文尘低下头,鼻息洒在许冬知面颊上,“待会儿去问问江副局吧。”
“好。”许冬知下意识仰头,他被亲出了条件反射,于是,在看到赵文尘说完话后干脆离开的动作后,他的脸逐渐变得滚烫。
消失的气色立马成倍出现在他脸上……
他…他还以为…以为赵文尘突然低头是要亲他……
该死的习惯性,许冬知咬牙在原地狠狠跺了下脚,冲开得灿烂的玫瑰花挥了个空拳。
发泄了多余的懊恼和愤怒后才追着赵文尘离开的方向去。
也因此,他没注意到赵文尘嘴角不明显的笑容,带着淡淡的捉弄后的快意。
问了坐在车里跟佘老师联系的江副局后,发现三个人里只有许冬知闻到了那股味道。
“是有些奇怪,我们吃完饭就走。”江玉初也觉得不对劲。
作为三人中唯一的长辈,不管靠不靠谱,他先给出了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如果那个味道让你难受,就尽量闭气,不要闻,如果尚且能接受,在能适应的范围内再确认一下那股味道吧。”
“嗯,我尽量。”许冬知捂了下鼻子,秀气的弯月眉皱在一块。
“不用勉强,我这里有个药丸,吃下去以后可以屏蔽两个小时的嗅觉。”江副局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个小密封袋装好的白色药丸。
两个小时,足够他们离开别墅下山了。
药丸看起来挺像糖果,许冬知这么想着,接过来攥在手心,心理上的不适终于减少了一点。
再次进入待客厅之前,哪怕他跟赵文尘都不愿意,许冬知还是紧紧拉着赵文尘的手,肌肤相触碰,握足了十分钟。
“别老拉着个脸,你上我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你还委屈上了,明明是我……”更吃亏。
这个词临到嘴边被许冬知吞了回去,他烦闷地甩开赵文尘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许冬知抬头,正对上尤先生不达眼底的笑容,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两位关系真好,看着还挺让人羡慕的。”尤先生打趣儿了两句。
这话许冬知不知道怎么回,好在尤先生也没有要他回应的意思。
率先起身,朝三人一排手,拍拍手招呼两个下人上来:“用餐区域在里面,几位请跟我来吧。”
下人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尤先生叫来他们,小声对他们嘱咐了两句,接着两个一身黑衣的下人就离开了。
三个人跟着尤先生的脚步往里面走,许冬知右眼皮无端一跳,悄悄打量别墅内的布景。
墙壁上印刻了欧式与中式的繁复花纹,很杂乱,在耶稣像的边上是中式的祥云图样,再连过去,又是挥着翅膀的鹤,接着是一个样式很奇怪的太阳。
边缘完全扭曲,这样的图案,一般不会有人想要加在房屋装修里吧,光是看着就令人后背发凉。
偏偏尤先生又在这栋别墅内住了十几年了,看起来无病无痛,甚至比生理年龄年轻很多岁。
踏入餐厅之前,许冬知状似无意回头记下了两个下人离开的方向。
选了个离尤先生最近的位置坐下,桌子是一张中等大小的梨花长桌。
哪怕是最近的距离也有两米远。
这回许冬知没闻到任何奇怪的味道,菜上齐后,他还故意起身装作推盘子,上半身往那边靠过去。
很奇怪,只有玫瑰清淡的香味,除此以外便是菜香。
“不愧是特物局教出来的后辈,就是有礼貌。”尤先生又将盘子推至许冬知面前,“好孩子,我不怎么吃这些,你们多吃点。”
“谢谢尤先生。”许冬知乖巧坐好,举动天衣无缝。
再多手多脚,他怕被尤先生抓住把柄,这个老东西的想法看起来比表现出的要复杂得多。
尤先生确实不吃桌上看起来很美味的菜,下人给他上了一碗暗红色浓稠的液体。
是上回来时的“老朋友”,尤先生难道是一年四季都以血液为食吗?
在特物局,目前已知的所有妖怪里,都没有以血液为食物的品种,某种程度上,尤先生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像妖怪。
不管了,更复杂的自有江副局和佘老师解决,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这种事轮不到他管。
避开所有肉类菜品,许冬知就着几道蔬菜吃完了一碗饭,轻轻放下筷子后安静坐着等待。
瞥了眼赵文尘的位置,许冬知微低着头,桌下的脚去踢对面也放下碗的赵文尘。
鞋面擦过牛仔布料,赵文尘如意料之中般抬头。
许冬知突然就安心了,他安静地跟赵文尘对视,特别想过去拉着赵文尘的手缓解一下心慌,最好是能抱一下,效果更好。
他对赵文尘的触碰太习以为常,以为所有的烦躁都能藉由与赵文尘的身体接触来缓解。
这顿饭吃得艰难,可以说,除了尤先生以外,其他人都没怎么动筷子。
喝完血液,尤先生喟叹一声,肩膀放松靠在椅子上,鬓角发白的头发垂下来两丝,瞳孔放大,失去焦距。
突如其来的恶臭争先恐后钻进许冬知的鼻子,他猛地弯腰,无声干呕了下,抖着手拿出白色药丸吞下。
吃下后面色好了不少,但还是很苍白。
“这是怎么了?”尤先生开口询问。
“没事,老毛病了。”许冬知敷衍道,他注意到尤先生的瞳孔恢复了正常,又变回了精神良好的状态。
至于那种臭得人发晕的味道,他不知道还在不在,现在他完全失去了嗅觉。
“要多锻炼身体啊,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注重自己的身体了。”尤先生表现得比许冬知自己还紧张。
他朝下人招手,“你去拿些补品过来。”
很快,各种有价无市的补品悉数送给许冬知,尤先生摆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坐在对面的江副局想插嘴,出于大局考虑,最终没有出口。
只是在所有礼品送上之后诚恳感谢:“劳烦尤先生多费心了,以后如果有我们能帮得上的事情,还请您不要推辞。”
“不碍事,这些玩意儿我留着也用不上,也就是跟这个后辈有缘,索性做个人情。”
从喝完那碗血开始,尤先生的目光就变了,他对着许冬知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布满皱纹的面皮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垫在膝盖上的苍老的手神经质地交叠摩挲,干瘪的布满老年斑的皮随着揉搓蠕动,皱紧又舒展。
第四十三章 深藏不露尤先生
回程路上,是由江副局开车,下山后接到杨童纪跟他女朋友后,几个人换了一下车。
不过这次,杨童纪过来跟赵文尘坐在了一起,陆婷单独跟江副局坐在一辆车上。
“我跟冬哥和赵哥聊点男人之间的话题,下个休息区再坐回来。”杨童纪笑得没心没肺的。
几个小时不见,许冬知对他的粘人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你才是女朋友吧,比陆婷事儿还多。”许冬知一言难尽地上下打量了下杨童纪。
眼中的嫌弃一点没遮掩,杨童纪故作哭哭啼啼地扑过来,被许冬知一巴掌薅了下肩膀。
关上车门,车子发动后许冬知的身心都放松了,感觉到渐渐远离了尤先生的地界,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离开前尤先生看他的眼神尤在眼前,黏腻又潮湿,令人反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视镜中,杨童纪也露出了跟许冬知一样的表情。
“跟陆婷吵架了?”许冬知绕有兴趣地问,他现在急需一件不那么正式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没有,没吵架。”杨童纪叹了口气回答,“冬哥,有个……很奇怪的事。”
杨童纪叹了一口气,看了眼后视镜,揉了揉愁垮的脸,强打精神。
“还记得我之前去问你能不能带上我跟陆婷吗?”杨童纪疑惑了很久,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
“屁话,我又没老年痴呆。”许冬知啧了声,环着手臂等他的下文。
“我想起来我是在哪里听说的了。”杨童纪有些犹豫,思考了两三分钟还是说出来,“是陆婷告诉我的。”
“确定吗?”这句是认真开车的赵文尘问的。
“认真点看路。”许冬知捏了下他的肩膀,下意识的小动作惹得杨童纪多看了他们两眼。
总觉得他冬哥跟赵哥之间的氛围,越发焦灼黏糊,肯定是他的错觉吧……
“嗯,虽然我印象很模糊,但是肯定是婷婷说的。”杨童纪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
没有百分百的确认他也不会来告诉冬哥。
“今天我们在逛集市的时候,我想去买点纪念品。”杨童纪回忆着今天遇到的最奇怪的事情,面色凝重。
“婷婷没什么兴致,看起来很着急,过了没一会儿她就说让我先去逛,她有点肚子痛……”
“我肚子有点痛,你先去逛吧,我去那边找个洗手间。”陆婷话是这么说,她脚尖对着的方向却是郊外的树林里。
“婷婷,我们来的时候不是碰见过吗?洗手间在那边。”杨童纪指着她脚尖对着的相反方向,“就在那个阿伯摆的摊子,往后走两百米左右就到了。”
“哦哦,好的,我这就过去,谢谢宝贝。”陆婷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转过脚尖,朝着杨童纪指的方向走过去。
“注意安全哦,那我先去边逛边等你啦。”杨童纪叮嘱完进了饰品店,他逛得心事重重。
饰品店的玻璃是非常反光的那种。阳光照在外玻璃上,外面的人看不清玻璃里面,但是里面的人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人。
所以,陆婷自以为隐蔽的行动,被杨童纪看得一清二楚。
肚子痛的人会下意识弯腰,但是陆婷脊背挺得很直,跟她体育生的身份很符合。
杨童纪刚想追出去,出门之后发现陆婷已经没影了。
作为男朋友,他不想怀疑跟自己感情很好的女朋友。
可是,一边是处了一年多的女朋友,另一边是从小学开始就在一块的好兄弟。
理智让他转身去了公厕的方向,请求了一位女性帮他去厕所叫一个人。
那个女人进去后,没过两分钟便一脸茫然地出来了:“厕所里没有人。”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记错了。”杨童纪心事重重地道歉。
女人还以为被人耍了,不高兴地蹬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
什么人啊都是,自己女朋友有没有进厕所难道还能看错?别不是什么变态吧。
这么一想,女人的脚步更快了,她走的方向恰好也是朝向河边。
不过杨童纪已经无心注意这一点了。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待她。”杨童纪捂住脸,难见的茫然无措。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小太阳一般的存在,反而许冬知才是那个悲观的存在。
能让杨童纪挂心的事少之又少,很明显他是把陆婷归为了自己人。
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必然是不好受的。
“就跟平常一样得了。”许冬知不以为然,一个小小的陆婷还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
“我怕我会忍不住问东问西。”杨童纪欲哭无泪:“婷婷的第六感很强,就算我不说话她也能察觉到不对劲的。”
这让杨童纪不敢面对陆婷,他们已经见过父母,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维持感情直到领证结婚。
虽然高中生的誓言做不得数,但是杨童纪有这个信心。
“她要问你告诉她就行了。”许冬知摆摆手,完全不理解他这个兄弟的优柔寡断。
“她要问什么都告诉她,再说,陆婷也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搞不好是你想多了。”
许冬知想讨论在别墅里闻到的臭味,奈何有个普通人在车上,他几次想开口都忍了回去。
这个节骨眼,杨童纪怎么能跟陆婷吵架,搞得他都不好跟赵文尘说话。
从两人开始说话后,赵文尘就没再开过口了。
“她要是问我你以前的黑历史怎么办,冬哥,我瞒不住啊,你小跟校霸打架,翻围墙的时候裤子挂在墙头了……”杨童纪可怜巴巴地掰手指。
“你可闭嘴吧。”许冬知忍无可忍,额角青筋暴起,按在座椅上的拳头眼看着就忍不住了。
“屁股后破了个大洞……”杨童纪顶着他冬哥杀人的目光巴巴地补上最后一句。
“嘴不要可以凑过来让我撕掉。”许冬知反手给了杨童纪一巴掌,一声脆响回荡在车内。
不一会儿,又响起杨童纪感激的声音:“冬哥,还是你有办法,要不这边再来一巴掌?”
许冬知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另外半边脸,杨童纪捧着脸,终于消停了。
“唉,舒畅多了。”
这下子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只想赶快见到婷婷,毕竟他女朋友下手比他冬哥下手温柔多了。
赵文尘:“……”
这只凤凰崽子的朋友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隐隐出现抖m属性的杨童纪完全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路上又跟许冬知絮絮叨叨聊了很多无关紧要的天。
“山脚下的集市好像我们老家的那种,人挤人的,路上还有卖糖油粑粑的,我都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了。”
“不过他们说方言我有点听不懂,卖小吃的那几个老板老是会提到什么油先生。”
“不知道是什么you,我觉得是菜油的油,但是这个姓好奇怪 应该没有人姓油吧。”
不是油,前排两个刚从别墅下来的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不是油,而是尤,是半山别墅里的尤先生。
“他们说尤先生怎么了?”许冬知没有纠正杨童纪的胡言乱语,他下意识攥住安全带,圆润的指甲在上面轻轻刮蹭。
山下的普通人居然跟尤先生有联系吗?不知名的腐臭味仿佛跟着他们的车飘荡,许冬知总觉得鼻腔里仿佛又出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不过,实际情况是,他现在任何味道都闻不到。
“啊?我没听太清楚。”杨童纪绞尽脑汁琢磨了一下那些人的神情,“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在夸奖吧?”
山下的人每次提到油先生都是一副崇拜向往的模样,笑容也没消下去过,就算不是夸奖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啊对了!”杨童纪突然想起来,有一个人普通话相对不错,他眼睛一亮,竖起右手食指,“有一个老婆婆说了,她说非常感激油先生给了她一笔钱。”
“原话我不记得了,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她家里开了一家小超市,东西还挺多的,她说她能开起那家超市全靠油先生资助。”
这么一看,那个不知名的油先生肯定是个善心的富豪吧。
“难为你了。”许冬知不知道接什么话,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塞了很多东西进去,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不为难。”杨童纪受宠若惊,反而缩在后排不再说话了。
相处了这么多年,杨童纪知道他冬哥开始“温柔”地说话的时候,就是冬哥要开始思考的意思。
这些小细节许冬知自己都没注意到过。
一直安静开车的赵文尘瞥了后视镜一眼,又微微偏头看了眼许冬知,不冷不热开口:“别抓安全带了,这是佘老师的车。”
“……好的。”许冬知飞快松手,脊背微微一僵。
抓谁的车都不要抓佘老师的车,倒不是说会付出多大的物质代价,但是会遭受难以承受的精神代价。
许冬知没经历过,但是他看见过一个特物局的小混混存心拿钥匙刮花了佘老师的车门,第二天佘老师就单独给他“开小灶”。
讲了他跟多少人在车上做过,小混混刮的那块车门刚好被谁谁谁靠过,他们还在门上激情拥吻过之类的。
那个混混出门的时候脸红成了猴子屁股,直到现在都不敢直视佘老师。
“行了,知道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我不想听佘老师的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