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延从石壁后走了出来,揶揄地笑道:“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师兄竟然也多了一名追随者。”
牧听舟叹了口气:“你就不要恭维我了。”
“他毕竟是徐掌门的亲子,虽性格上还有些欠缺,但看见了也总不能不管。”
贺延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
这个人从前就是这样,外表看来分明是桀骜不驯的性格,偏偏内里比谁都要细心,比谁都要心软。
一如那是将他从半山腰带回来那般,这分明与他,于旁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机缘,可这个人只不过是抬抬手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牧听舟实实在在地有些气愤了。
谁能想到裴应淮的烂桃花竟然能这么多,这跟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撞了一下有什么区别!
都怪狗男人!
————————
由于当年牧听舟提出的一些要求,剑舞比试可以由弟子们自己选择想要切磋的对象,但必须双方的同意才能继续进行。
牧听舟对谁当裴应淮的关门弟子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想多管,甚至生出了“不如下午的剑舞比试直接逃了算了”的想法。
可惜,不行。
牧听舟叹了口气,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看台的一边,视线扫了一圈都没有看见自己想要找的人。
徐清影会不会来他并不清楚,但看起来裴应淮并没有来凑这个热闹。
不来也好,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牧听舟看着武台上切磋的二人,剑气翻卷残云,剑声铮鸣作响,心里直冒酸水。
正当他寻思着事情时,眼前忽地落下了一片阴影,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恰好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牧听舟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面前的少年意气风发,神情之中带着挥散不去的倨傲,他下巴微昂,开口道:“你就是牧延?聿珩仙尊大人新收的关门弟子?”
这份倨傲一下子在牧听舟眼中
就变成了挑衅,他没什么兴趣地收回了视线,只手撑着下巴,淡淡开口:“不是,认错人了。”
那少年眼瞅着愣了一下,扭头望了眼别处,在得到了准确的回答后又转过头来,怒道:“不可能!你就是牧延!敢应不敢答吗?!”
“……”
牧听舟心中不耐,余光闪过一抹素色,他眼尖望去,徐清影不知什么时候抵达了剑堂,很显然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一边在用眼神疯狂暗示牧听舟。
可惜后者却完全接收不到他的信息,满心不耐,言简意赅道:“滚远点,别烦我。”
少年见他油盐不进,一时气急,正想上前一步,却忽地顿住了脚步,眸光晶亮地望向了牧听舟的身后。
他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道:“可能你上山还不久,还未入道,自然是不知道关于你的师尊,聿珩仙尊大人道侣的事情。”
“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姐姐早就是为聿珩仙尊大人未来的道侣了,这可是掌门叔叔亲口认下的,这就已经是亲上加亲的关系了!”
“所以,仙尊大人的亲传弟子之位,只能是我的,而我也定然比你有资格!”
少年兀自说着,全然没有发现身后他掌门叔叔瞬间像是听见什么恐怖的事情,他满目都是眼前不愿接他战的少年。
牧听舟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神色,再度抬起头时,他唇角的笑意很冷,轻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那少年没由来地觉得背后一凉,差点打了个哆嗦,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完全没有灵力的凡人少年还能散发如此强烈的压迫感。但他本着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还是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仙尊大人的亲传弟子之位我势在必得……你,你做什么?”
牧听舟身形陡然动了,他朝前走了两步,噙着笑意,摇摇头:“不是这一句。”
“是上一句,你血脉相连的亲姐姐——什么?”
徐清影心脏狂跳,整个人都快吓疯了,他生怕牧听舟一个手抖就把面前少年的头颅给捏碎了,他疾步上前,力道强硬地将少年拉远了些。
“舅舅……?你什么时候来的?”
牧听舟不说话,眸中一抹熟悉的猩红一闪而过,冷冷地盯着他。
徐清影力道非常大,将少年拽得一个踉跄,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解释道:“等等,你听我解释给你听,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在很早之前,我同聿珩开玩笑的时候没想到恰好被路过的小姑娘听见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看得周遭众人皆愣住了。
“掌门大人同我解释什么?”牧听舟似笑非笑地开口,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他靠近,他淡淡地开口,“此事同我无关,毕竟当事人也并非是我——况且我是什么身份啊,掌门大人这般匆忙就不怕岔了礼数。”
他话中有话,徐清影听了出来,一阵头疼,正是此时他看见了牧听舟身后的人,登时像抓住根救命稻草般投去了视线。
而徐清影身后的少年在看见牧听舟身后的来人后猛地一下子呆住了,喃喃自语:“舅,舅舅,没想到你当真这么厉害,竟真的将仙尊大人请来了。”
徐清影:“……”你舅舅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而刚刚没来多久的裴应淮正想上前拉住牧听舟,却不料被他轻描淡写地拂去了。
牧听舟心中火烧得正旺,哪怕他心知这件事或许只是个假的传闻,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只要裴应淮和旁人的名字挨在一起,他就没有办法忍受,连片刻都不行。
裴应淮微微垂眸,视线落在了牧听舟的背影,而后又望向徐清影的位置。后者轻微地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奈何,只能无声叹息了一口气。
“既然要打,那就来吧。”牧听舟淡漠地开口,他转过身,像是重复了千万次那般熟稔,随手便抽出了裴应淮腰间挂着的那把剑。
少年剑尖垂地,皓白的手腕从长袍之中伸出,眼尾微扬:“既然看客都已经来齐了,这位小师兄,请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没想到掌门大人竟然会和仙尊大人一同出现在剑堂!你们去看了吗, 今日的剑舞比试!”
“怎么可能?仙尊大人久居不出,我记得剑堂不是那群外门弟子练剑的地方吗,大人们为何会去哪里?”
“好像是……内门的徐师兄听闻仙尊大人收徒的消息后不服气, 想要找那个凡人一较高下, 甚至还亲自让掌门将仙尊大人给请来了!”
不少人在听到传闻之后都惊掉了嘴巴, 但还是不想放弃这一个看热闹的机会,几乎人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入剑堂看看这两人的比试。
而牧听舟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他只手握着剑柄,指尖轻抚过剑锋, 银光利刃之上倒映出他此刻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熟知他的人便一眼就能看出——牧听舟现在!超级生气!
不光是被人跳脸挑衅,更甚的是面前这个姓徐的眼光真的一刻不停地在往裴应淮身上瞟,只要牧听舟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用一双毫无遮掩的目光望着裴应淮的位置。
“徐师兄, 再看就不礼貌了吧?”牧听舟凉凉开口,“请出招吧。”
徐世明收回了神,哼笑一声,他摇摇头道:“不, 还是牧师弟先出招吧, 我怕你甚至在我手中都接不下两招, 免得也会丢了聿珩仙尊的脸面。”
徐清影:“……”就没见过这么能拉仇恨的。
他瞟了一眼裴应淮, 悄悄传声道:“虽然我这侄子平日里目中无人, 但是他母亲在他身上也算是下了血本。”
徐清影犹豫了一下:“如今师兄他灵力全无,可徐世明已然是金丹巅峰的水平,师兄会不会……”
后面的不用明说也懂了。
他对牧听舟的了解并不是很多,有这份担心自然正常, 可裴应淮却比谁都清楚。
——当初在幽冥的时候,场上的少年是如何将自己的□□一步步地锻炼至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
因为在起初, 幽冥的环境即使是对魔修有益,但也依旧会排斥牧听舟这具先前修行过灵力的身体。
只有将自己的身体不断地炼化,彻底融入那种恶劣的环境之中,才能起到一种事半功倍的效果。
牧听舟才能在幽冥站稳自己的一席之地。
此话一出,牧听舟心中的火噌噌往上涌,但他还是微微扬唇,却在此时眸光中闪过一抹冷厉。
长剑在他手中宛若舞动的灵蛇,散发着独属于裴应淮身上才有的霜寒之意,在扎眼的瞬间直逼徐世明的身前。
他唇角的笑意僵住,没有想到他的速度竟然这般快,勉强抬起手来格挡。
两柄利剑相撞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徐世明硬生生地被这一挥逼退了两三米,他瞳孔猛缩,稳了稳自己被震得发抖的双臂。
另一边,牧听舟也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敛眸,笑道:“徐师兄,大可不必试探我的修为,我也可以很直截了当地告诉你,这具身体并没有入道。”
“在你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凡人,没有一丝灵力。”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静了。
先前听闻仙尊大人新收的关门弟子是一个还未入道的凡人,相比于如今从面前这个少年口中亲口说出,还是比较震撼的。
牧听舟淡淡道:“但你觉得,为什么他能看上一个没有入道的凡人呢。”
当然是因为这都是假的。
但牧听舟绝对不会说出来,他轻挥长剑,银色的光在空气中一划而过,莫名显得高深莫测。
徐世明:“……”
面前的少年很显然是被唬住了,他咽了咽口水,手上的后劲依旧挥之不去,喃喃道:“难不成,你也是我舅的私生子?”
牧听舟:大可不必。
他不再废话,而是微微瞌上双眸,脑袋中开始回想起先前早就被抛之脑后的那些剑法,他记得其中一个……
白雪覆盖高山,天空雾蒙蒙的一片,空中零落地飘着细雪。
牧听舟站在郁郁葱葱的松竹之间,薄薄的肌肉上附着着一层汗珠,咬着牙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而在他的身侧,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恍惚之间,那双熟悉的黑瞳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这一剑,名曰惊鸿,算是我循着师父给的剑法改良了一番,更加适合你。”
“舟舟,朝我出剑试试。”
武台之上,牧听舟的呼吸停顿一瞬,手腕稍稍旋转,感受着剑柄之上传来的冰凉而熟悉的触感。他的身形忽地飘忽,剑光乍起,在空中划过一道长弧。
徐世明鼻尖溢出一滴汗珠,目光紧随着他的身形而动,在他举剑的那一瞬间便清晰地在脑中浮现了牧听舟想要攻击的方向。
这一次,应该是腰腹!
他不假思索地举剑挡在腰腹前,视线紧紧追随着面前少年的步伐,可就在他眨眼的一瞬间,牧听舟的身形却在他眼前直接消失了!
“怎么可能——!”
下一秒,冰冷如寒铁般的触感停在了脖颈间,剑身在徐世明的余光中闪烁着邪气而危险的光,冷得他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徐世明僵硬地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本还在身前的少年,早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绕到了他的身后。
牧听舟声音都不带一丝喘息:“五次。”
徐世明:“啊?”
牧听舟:“你方才在我剑下,一共有五个破绽。”
“每一个都能直取你性命。”
“小子,倘若你不是徐清影的侄子,按我曾经的性格,你早就死过千百回了。”牧听舟微微抬起下巴,哂笑道,“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才是大千世界。”
他敛眸,收剑,一想起自己方才使出的剑法与身法,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熟悉的位置。
——一如曾经的千百回那般,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上,总会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在他望来时轻轻扬唇。
牧听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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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舞比试之后,牧听舟心中有些乱,再加上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干脆丢了剑,不知不觉间一个人跑到了偏远的林子里。
树影摇曳,周遭一片静寂。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牧听舟终于顿住了脚步,转过身:“跟着我做什么?”
随着他的尾音落下,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树后走了出来,神情之中带着些许淡淡的无奈:“还是瞒不过你。”
牧听舟似笑非笑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贺长老还养成了这么一个跟踪人的坏习惯。”
贺延淡笑地扬眉:“怎么,师兄不记得这里了?”
牧听舟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周遭,恍惚了一下:“啊,我想起来了,这里是当初我遇到你的地方?”
贺延似是有些怀念地叹息了一口气:“是啊,师兄,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
“当年我还记得,我是被我……父亲,卖到山下的。”
他声音淡淡的,恍然间,这些难堪的回首都已经成为上辈子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师兄偶然路过将我救下,又将我带回了万鹿山的那段时光,是我最为珍惜的。”
珍惜到他此生都不会忘却。
贺延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熟悉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重叠在了一起,他心中一片柔软。
牧听舟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漂亮又凌厉的眉眼都显得柔和了些:“是啊,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还这么小,刚到我腰的位置,整个人看起来都可怜兮兮的。”
对于两人来说,那段万鹿山的时光始终都是印刻在骨血里的,
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贺延率先打破宁静,他默默抬眸:“师兄。”
“嗯?”
贺延做了个举杯的动作,他朝少年揶揄地挤了挤眼睛:“师兄,要不要来点这个?”
牧听舟的眼睛一亮。
这个可以有!
两人像是回到了少年时期,悄悄地从竹林的另一边穿了过去,那副做贼心虚的神情惹得牧听舟忍俊不禁,打趣道:“贺长老,你这与幽冥尊主同流合污的事情要是被捅出去了,可就真是有千万张口也说不清了啊。”
贺延置若罔闻,温声反问:“那聿珩仙尊不也与师兄一同出入,世人又岂会在意我一个小小的万鹿山长老。”他像是看不见牧听舟忽地沉默下来的神情,伸手拉开了木门,一个昏暗的甬道通往了地下登时出现在了眼前。
是一个酒窖。
“师兄,实不相瞒,虽然我这里的桃花酒比不上应春,但口味确实值得一尝,师兄想要试试吗?”
牧听舟深呼吸一口气,鼻腔中都浸满了浓厚的酒香味,心痒痒的,没忍住往里面瞅了好几眼,心中满是纠结:“可裴应淮……”
贺延却打断道:“师兄不必挂怀旁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况且……”
他顿了顿,“倘若是师兄想要试试,哪怕是登天我也会想办法给师兄弄来。”
牧听舟心中莫名有些怪异,却不知从何而来。他纠结片刻,定了定心,还是决定下来。
他为什么要怕裴应淮!
他明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走!”
这杯桃花酒比牧听舟想象中得更香甜一些,有种入口即化的醇厚感,他眼睛一亮:“好酒!”
桃花酒比想象中的还要烈一些,从牧听舟的喉咙一路烧进了胃里。
贺延弯了弯眉眼:“是不错的,我记得师兄不喜辛辣,故而将桃花酒酿成了香甜的味道,师兄若是喜欢,可以带两盏回去。”
随即他又补充道:“或者师兄也可以随时过来。”
牧听舟尝了鲜,强忍着恋恋不舍,他摇摇头道:“我现在在喝药,裴应淮不让我喝酒是有原因的,我尝尝鲜就好了。”
他没有忍住,又轻轻抿了一小口,却有种难以忽视的燥热感从胃部一直烧了上来,直冲心门。
他还以为自己是太长时间没有饮酒,被这桃花酒的酒气呛着了,闷闷地咳了两声。
带着凉意的秋风拂过,并没有将体内的这股燥热压下去。
牧听舟眨了眨眼,识海之中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雾,眼前一片迷蒙。
怎么回事……
贺延似是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师兄?你怎么了?”
牧听舟晃了晃脑袋,低声道:“有些不对劲,你……”替我叫一下裴应淮。
他心下微微缩紧,连话也都只说了一半,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戒备。
也有可能是他大意了,若是酒中真的被加了什么东西呢?
牧听舟暗道不妙,轻咬舌尖,企图让混沌的神思保持冷静。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腕骨上的银链传来了一阵收敛的束缚感,拉回了他的神思。
没有任何缘由,他又忽地就安心了。
长风捎带起他的碎发,牧听舟攥着胸口的衣襟,眉宇紧蹙。
“师兄,你怎么——”贺延匆忙站起,身后的木椅倏然倒地。
他的目光再次顿住,望向了牧听舟的身后。
身前的少年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差点被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盏给绊了一跤,贺延眼疾手快地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身后那个男人一个冷瞥定在了原地。
仿佛只要他挪动一下,周身的剑意叫嚣着近乎要将他撕碎。
贺延额间落下一滴豆大的汗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跌跌撞撞地朝不远处静静站在原地的男人奔去。
牧听舟只觉得身体内一股疯狂的燥热一股脑地将他吞没,赤炎烧尽一切,仅剩下了眼前的那人。
像是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他瞳眸中闪烁着迷茫,带着些许显而易见的委屈,伸手攥住了男人的衣襟,低低地喘息两声,扯着衣襟外袍就想要脱下来,拉扯之间露出了白皙的锁骨。
贺延只看见了一眼便飞速移开了视线。
那股熟悉的冷意从前方传来,牧听舟下意识地贴了上去,近乎是挂在了裴应淮身上,饥饿地掠夺他身上的气息,喃喃自语。
“师……师兄,你再近些,我感觉有点热。”
这里怎么有变态!
第一百二十七章
裴应淮垂眸看着挂在他身上的少年良久, 久到牧听舟双臂都有些酸了,忍不住顺着他的身前滑落时,一只手锢着他的腰将他固定住了。
牧听舟嘿嘿一笑, 双颊浮现起不自然的坨红, 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变得滚烫, 双眸已经涣散了。
药性与酒气在体内冲撞,导致体内先前被裴应淮封印起来的魔气再度苏醒,开始肆意冲撞。
那汤药之中混杂了独属于裴应淮的精血,与牧听舟体内火属性的魔气形成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
而裴应淮制作的汤药就是为了维持这小心翼翼的平衡, 如今却在酒气的侵染下,这条分界线开始变得模糊。
魔气逐渐占了上风。
牧听舟浑身燥热,他轻咬着下唇,双瞳隐约已经变成了曾经的暗红色, 在一片水汽的晕染下尤其的漂亮。他双手搂着裴应淮的脖子,慢慢贴近。
少年的动作毫无章法,把裴应淮的双唇啃出一道又一道的牙印,像是无意识地在圈占地盘, 烙下了一个又一个独属于他自己的烙印。
裴应淮身形未动, 只是一只手懒懒散散地搭在他的腰间, 不知是在防止他不小心跌落还是什么……
他放纵地让少年一遍又一遍地亲近他, 却并不着急给予任何回应, 那双幽邃冷淡的眸子越过少年的头顶,遥遥望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人。
贺延脸上的淡笑已经完全挂不住了,仿佛冥冥之中,他像是一直被剥光了衣服的人, 就连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妄念此刻在裴应淮面前都一览无余。
他曾经就听闻,聿珩仙尊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如今却是第一次, 彻彻底底地,亲身体验了一回。
似乎是察觉到身前人的不专心,牧听舟有些气恼,硬生生地在裴应淮唇角啃出了一个小口子,一滴晶莹的血珠从伤口处溢了出来。
牧听舟伸出舌头将那一滴血珠舔进口中。
裴应淮眸色猛地一暗,锢在少年腰肢的那只手也情不自禁地一紧。
也不知这是在折磨他还是在折磨自己。
“既然当初无法做下决定,如今又何必扮成一副痴情模样。”裴应淮扯了扯唇角,声音淡漠,像是丝毫没有将贺延放在眼里。
“那你呢?!”贺延终于忍不住了,他冷冷地反驳,“我不否认你确确实实将他拉回了神志,结果呢?你不还是为了保住你仙盟之首的位置,将他一个人独自丢在了幽冥!”
“像你这样,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他道,“你我都有身不由已的时候,况且师兄也从未亲口说过选择你,那我就一定还有机会!”
他喘着粗气,双眼通红地望着裴应淮。
而裴应淮却平静地道:“说完了?”
“……什么?”
裴应淮低头,淡淡开口:“这些话我建议你还是等到他清醒的时候再说吧,我先带他回去了。”
贺延顿时像是一拳打在了海绵上,心底陡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垂眸,还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口气,他低下头,终于还是给予了回应,俯身在少年的唇.瓣上印了一下。
男人低声哄道:“舟舟,你乖一点,回去给你奖励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奖励”刺激到了牧听舟的神志,少年瞪圆了晶亮的眼睛,乖乖地搂着他的脖子,趴在裴应淮的肩膀上不动了。
贺延听见裴应淮抱起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微凉的唇在牧听舟耳畔停顿了片刻。
随后,牧听舟这才稍稍打起精神,抬起耷拉的眼皮,在贺延的注视下,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贺延:“……”
徐清影跟在裴应淮的身后姗姗来迟,即便是只听到了最后的两句话,也差不多将事情的原貌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他欲言又止地望着裴应淮的背影,又看了看趴在他肩膀上喘息的少年,最终还是没有叫住他们,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贺延的肩膀:“兄弟……”
贺延闷声打断道:“我还是不甘心。”
“师兄最难过的那几段时日都是在幽冥度过的,我和裴应淮都不曾在他的身边陪伴,可为什么现在落在后面的人是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难道是因为先前裴应淮失去修为的事情?我知师兄一向心软,裴应淮定是趁他心软之时趁虚而入的!倘若我也……”
“贺延!”
徐清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厉声打断贺延的自言自语,偏头看着他赤红的双眼,神色无奈,他嘴唇动了动。
“幽冥的环境向来恶劣,虽说是被魔修们成为修炼圣地,可那也是在牧听舟去往幽冥的三年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