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外患没能打进王城,内忧却也不少。
频发的奴隶暴乱,逐渐变得糟糕的城市治安,怎么想,怎么让人放心不下啊!
而且,斯蒂文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和乔恩马上就要跟着阿托斯,出发前往阿瓦罗尼亚,到时候再怎么关心,也没办法立刻返回王城帮忙,一时间不由得皱紧了眉毛。
乔恩伸手抚平了他皱起的眉,体贴地安慰着:“别担心,我们等下去找找阿托斯大人和格雷夫斯大人,拜托他们照顾一下海伦娜他们……”
“如果还不放心的话,其实,找陛下提一句应该也可以,总不能我们在外面努力干活儿,他在后头一点儿忙都不帮吧?”
斯蒂文默默点了点头。
但他是素来多疑,又喜欢亲历亲为的性格,这令他根本没办法完全放心别人。
为了缓解糟糕的心情……
他把乔恩抱在了怀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将头埋在了金发弟弟的肩颈处。
说实在的,虽然这么想不太好。
但这真有点儿像叛逆猫咪离家出走两周后,终于知道社会不好混,沮丧地返回家中,一头扎进铲屎官怀里,将所有的不快乐都化作了久久的沉默。
乔恩竭力将这种好笑想象按捺了下去。
他回抱住斯蒂文,用行动来静静安抚着对方的不安。
——虽然命运叵测,但我们始终在一起。
伊莲安娜以为自己足够坚强, 可以承受任何冷言冷语。
但阿瓦罗尼亚国王这一刻的话,依旧令她痛苦万分。
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不被父亲喜欢的女儿。
在此之后, 她变成了背负着无数人命而诞生的神赐之女。
阿瓦罗尼亚的国王一直静静观察着她的表情,将她从平静到痛苦,再到隐忍着痛苦,竭力挣扎着,重新恢复表象上的平静,这一整个过程都欣赏了一遍。
同时, 他暗自在心里琢磨:“真是有趣!但凡同神明扯上点儿关系的家伙, 精神上的韧性似乎总比普通人强点儿,赫菲斯如此,这位断头公主也是如此!”
这时, 伊莲安娜勉强调整好了情绪。
她暂时抛开心中突然升起的浓浓负罪感, 专注于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出生的事情,将来……自有神明为我裁决对错!陛下, 我此来只是想向您询问,您是否有和安东国结盟的打算?”
“哦。”阿瓦罗尼亚国王眼中的兴趣消失了。
他想了想说:“我怎么记得,你此来是为了联姻?”
“联姻仅仅是结盟的一种方式,假如真想结盟的话, 有很多方式可选。”
伊莲安娜认真地说:“比如,我们还可以请诸神为之见证……”
“可我还是更喜欢联姻的方式。”
阿瓦罗尼亚国王笑呵呵地不搭腔。
并且, 不等公主继续说什么, 他就打断地说:“等等, 别说了。抱歉, 我要看比赛了,这是我期待很久的比赛……”
然后, 他就一边假装很专注场下比赛的样子“快看,我下注的那个光头要出场了……”,一边又不忘敷衍公主,“啊,联姻,对了,你说联姻,这事过几个月再说吧!就算是联姻,我也是相当开明的,你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和王子们相处一番,最后挑个能和你两情相悦的……”
伊莲安娜意识到:国王在拖延时间。
——为什么呢?
——除了把我拖在这里,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个疑问直到两周后,博蒙特国使节团的到来,才终于得以解开。
显然,阿瓦罗尼亚的国王在等着他们两国“竞价”,谁给的价高,就与谁结盟。
目前,博蒙特使节团还没到,暂且也不用多提。
总之,这场临时对话到此为止了。
可怜的公主不仅没能推进任何进程,反而无端多了很多来自心理上的压力。
尽管事后,她一遍遍告诫自己:“赫菲斯不是早就提醒了吗?他喜欢打压人,他故意那么说,引发你的愧疚,操控你的情绪,不要上当,不要上当,不要为这种事情来折磨自己。”
可人的情绪总是那么莫名其妙。
伊莲安娜不可控制地陷入了低落。
费克尼斯对此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现在被赫菲斯的种种有关“神像”的定制要求给搞得焦头烂额。
被迫继续造假这事就不说了。
造假还要被提各种要求……
——什么普通底座,凸显不出女神的华贵,要不改成骑马?
——什么不行,骑马太普通,还是驾云吧?身后最好能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什么只拿长剑和天平,会不会太单调了?能不能做成可以替换的?
——什么白天(上班)的时候,拿长剑和天平;晚上(下班)的时候,就换成可以解闷的皮球和书籍……
——不是!
——现在的神像……流行这种吗?
费克尼斯只觉得自己年龄太大,完全没办法接受新事物了。
然而,赫菲斯能有什么错呢?
虔诚的信徒只是想把自己能够考虑到的东西,统统给女神安排上而已。
费克尼斯备受折磨。
他雕刻了半辈子,从没听谁说,还可以这么雕神像的。
尽管一开始,他对继续造假这事不情不愿(主要是怕死)。
可伴随着沟通,随着赫菲斯越来越不靠谱的各种构想,这位对自身职业颇有追求的雕刻师被迫支棱了起来!
为了捍卫自己雕刻的神像,坚决不容许某些外行胡乱插手……
他对这次神像的雕刻越来越上心,逐渐发展为,开始废寝忘食地画设计图,打算回头拿着设计图,和赫菲斯好好争辩一番,到底什么才该叫“神像”!
这样一来,贴心如伊莲安娜自然不会轻易去打扰自家忙碌的老师。
她走到旅店的花园里闲逛和发呆,试图通过自然景观来让自己的情绪转好……
但阿瓦罗尼亚国王吐的毒汁实在太毒。
哪怕她逛了多半个小时,情绪还是很糟糕。
这时,隔着院墙……
她忽然听到外界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像是集市,又像是有什么表演。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升上了心头!
再也赶不走了。
要知道,哪怕从安东国一路来到阿瓦罗尼亚国……
她也仅仅是从一个王宫来到了另一个王宫,多数时间不是在马车上,就是像现在一样,乖乖待在旅店里,还从来没真正见识过外界的景象,更别提什么逛街一类的活动了。
——现在又没什么人管束着我。
——为什么我就不能出去走走呢?
这一刻,自由向着她招手了!
伊莲安娜返回房间。
她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又用布将显眼的红发包了起来,接着,找了个灰色的斗篷,披在身上。然后,悄悄避开了那些跟自己一起过来的安东国士兵们,顺着花园的院墙,溜到一处小门,走了出去。
喧嚣吵闹的声音扑面而来。
伊莲安娜惊奇地看着外界热闹的景象。
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人。
无数小摊小贩们大声地吆喝着,卖葡萄酒的,卖丝织品、亚麻布、皮革制品的,卖干果蜜饯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并不怎么好闻,却充满着属于人间的热烈气息。
当然,也不仅仅都是美好的。
乞丐、小偷也混迹在人群中,还有醉倒在街头的酒鬼,随地吐痰、大声叫骂的混混。
可不管是美好,还是丑恶。
伊莲安娜都为之惊异和着迷。
又一阵很大的敲锣声响起……
有小孩子大声嚷嚷着:“有表演看了!”“妈妈,看表演。”“去广场,去广场,看表演!”
好些人抱起孩子,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伊莲安娜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间,被人们脸上的笑容感染,心中的低落似乎终于随风而去,化作了脸上浅浅的笑容。
她漫无目的地跟着人群,走到了一处小广场上。然后,愕然看到,之前见过一面的阿瓦罗尼国二王子阿克特,站在了广场中间的高台子上。
这位王子殿下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腮边还涂着两坨鲜红的胭脂。
他一手牵了头骡子,一手拿着个大酒壶,正粗着嗓子,醉醺醺地朝人群高喊:“双头怪物!你们见过双头怪物吗?一颗人头,一颗……猩猩头,长在同一个脖子上,像是……像是一根树杈,不,不,像是小孩子手里的弹弓!”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睁大了眼睛,被这个怪物故事的开头所吸引。
有人直接好奇地喊了一声:“殿下!这个怪物真的存在吗?生活在哪?”
伊莲安娜有点儿惊讶。
因为她没想到,这些围观的人居然认识阿克特。
——真是奇怪的国家!
——王子这个滑稽的样子,民众居然视为常事吗?
“这个……这个怪物当然……当然存在,他,他,代代,就生活在这个国家里……”
阿克特踉踉跄跄地在台上转悠,几次险些跌倒,亏了那头骡子在旁边支撑着:“他无处不在,他嗅觉灵敏,他的一个人头慈祥温和,用于欺骗;他的另一个猩猩头凶狠狡猾如野兽,用于攻击和狩猎……他喜欢小孩,专抓小孩……他就是怪物……双头怪物!”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又喝了一口酒,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台下的人,尤其是那些一脸兴奋地凑热闹,又怕又想听故事的小孩子:“每当小孩子离开大人的身边……他就会猛地窜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十来个谁都没注意、戴着吓人面具的侏儒猛地跳出来!
有几个直接冲到台下几个孩子面前。
他们异口同声地大叫着:“我闻到了小孩子的味道!!”
“啊!”
别说台下的小孩子们,连大人们都给吓了一大跳。
那位阿克特王子就像是没看到这一幕一样。
他继续大口大口地喝着酒说:“双头怪物抓走小孩……他看上谁,就抓走谁,抓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永远……永远也找不到……”
接着,侏儒们跳上了舞台。
他们乱七八糟地拍着手又蹦又跳,大喊大叫着:
——贪玩不回家,双头怪物抓!
——扒光吞入肚,不再见爹妈。
成年人还好一点儿,跟着看个热闹。
好些小孩子却真被吓到了,在台下哇哇地嚎哭起来。
小孩子的声音尖锐又有穿透力。
一时间,站在附近的伊莲安娜都忍不住地捂了捂耳朵。
高台上的阿克特王子似乎哆嗦了一下,举着酒壶的手一颤,洒了一脸。
然后,他抹了把脸,靠在那头骡子身上,缓了好一会儿,突然又喊道:“别哭了!别哭了!有请……有请下一位表演者!”
他重新站直身体,大喊着:“来自异国的……博蒙特国鼎鼎大名的谐谑艺人,通斯先生!”
“我让你们哭出来,而他会让你们笑出来!”
“大家!别哭了,向这位异国的来客,表现出你们的热情吧!”
于是,欢呼声重新响起。
之后的表演, 伊莲安娜并没有继续看下去。
比起阿克特颇具创造力和想象力,似乎还蕴含着什么深意的怪物故事;
那位通斯先生的表演,更低俗了一点儿, 属于完全不需要动脑的类型,嘻嘻哈哈地谈论奸夫淫妇,兴味盎然地讲述着男人床上的一点儿破事……
尽管凑热闹的人群依旧为此捧场地哈哈大笑,但伊莲安娜却听不下去了。
“今天出来得够久,也许我该回去了。”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向四周看了看, 本打算这么转身回旅馆了, 却恰巧看到了那位二王子阿克特。
也许是酒喝得太多。
他正在一个角落里,扶着墙狼狈地呕吐着。
伊莲安娜还有点好奇那个双头怪物的故事。
毕竟,结合赫菲斯告知她的某些糟糕的秘密, 她总觉得, 这位二王子是不是也在影射些什么?
——如果是的话?
——他可是国王的儿子!居然就这么暗示地说出来吗?
出于这种好奇,她虽犹豫了一下, 却还是选择走过去,礼貌地打招呼:“你还好吗,殿下?”
二王子阿克特闻声,手扶着墙, 摇摇晃晃地勉强着自己站直,抬眼去看她……
那是一双属于酒鬼的眼睛:
血丝密布、浑浊、昏沉又呆滞, 从中几乎看不到任何理智和清醒。
伊莉安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她有点儿后悔自己的冲动, 认为应该在这家伙清醒的时候再过来。
“你……你是?那个……断头……”
阿克特眯着眼睛, 似乎打算抬起手在脖子处比划一下。
可他醉得太厉害了, 两条腿面条一样地打颤,根本站不稳, 脚一滑,直接乒乒乓乓地摔倒在了地上。
更糟的是,他刚刚才这地上呕吐过,也就是说,他直接摔进了自己的那滩呕吐物里……
伊莲安娜再次后退了三步。
她不得不承认,对着一个醉鬼,尤其是脏兮兮的醉鬼,自己的同情心大概非常有限。
只是……
一些不可避免的想法再次浮上了心头:
——这居然也是王子?
——都没有人管吗?仆人?奴隶?侍卫?国王也不管吗?
——奇怪的国家。
——奇怪的人!
二王子阿克特在呕吐物中坐着……
他醉得太厉害了,头昏沉得要命,能够认出伊莲安娜,纯粹是因为才刚刚见过没几天的缘故,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被酒精摧毁了大半的脑袋,根本想不明白这个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去想对方为什么会同自己搭话。
他只是反应迟钝地发呆、持续性地发呆……
这种明显的呆滞,毫无疑问地被伊莲安娜看出来了。
她其实不算是一个有洁癖的公主。
可接近这么一个邋遢又脑子不清醒的酒鬼,还是算了吧!
可当她转身想要离去的时候……
那位发呆中的二王子突然开口:“听!”
“什么?”
伊莲安娜重新转过身,疑惑地望向他。
“听!快听!”
二王子阿克特突然兴奋起来地喊着。
“什么,听什么?”
伊莲安娜越发好奇了起来。
她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四周的声音,却似乎隐隐听到了几声“噗噗”……
呃,是放屁的声音?
而下一刻,就是无数人的大笑声。
——什么玩意儿?
——哦哦,异国的谐谑艺人表演出了绝活儿!
——绝活儿?
——不间断放屁的绝活儿!
伊莲安娜:……
倘若乔恩在场的话,他俩没准能互相交流下——当第一次听到通斯先生绝活儿时,内心深处情不自禁产生的‘这他妈也行’,以及‘神经病吧’诸如此类的无语情感。
但乔恩不在。
伊莲安娜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后悔来找这位二王子了。
当时听完“双头怪物”的故事后,她就应该直接走,不停留。
但当她又一次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却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那位坐在自己呕吐物中的二王子阿克特拍着手疯疯癫癫地嚷嚷着:“哈哈哈,好极了!妙极了!”
“没人在乎怪物!笑吧!都笑得大声点儿,开心点儿!”
“没人在乎怪物!没人在乎孩子!没人在乎!哈哈哈,这世界就是这样的……真相不如放屁!”
“多有趣啊!”
“笑吧,大家一起笑吧!来啊!”
——你……是这么想的吗?
——真相不如放屁吗?
伊莲安娜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位又邋遢又滑稽又疯癫的王子。
她这次没再过多停留地离开了,因为她压根就分不清那位二王子是真疯,还是装疯。
但无论真假,对方似乎都没和自己沟通的打算。
广场上的人们都还在哈哈哈的大笑。
之前双头怪物所营造的恐怖氛围,已经被几个低俗故事,外加一场离谱的放屁表演给破坏的荡然无存了。
小孩子们在广场上快乐地跑来跑去。
那头总跟在二王子身边的黑骡子,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台上拉了坨屎,正一边被人追打,一边扯着嗓子发出了几声既像马又有点儿像驴的古怪叫声。
场景荒诞又透着喜感。
这一趟出来,似乎收获了点儿什么,可又似乎什么都没得到。
伊莲安娜站在广场边缘,微微驻足,遥望落日。
风吹起了几缕红发,垂落在肩膀时,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安慰拥抱,她叹了一口气,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如此复杂。
与此同时,阿托斯马里诺分别给老婆和凯丝各寄了一封信。
寄给老婆阿西丽亚的信,除了一诉别离之情外,就是告诉她没事别瞎寻思,多找人咨询。
比如,问问艾莲娜夫人,问问凯丝,问问营造司几个同僚(列出自己以前常用的工具人名单),实在没人问,还可以问问族里的长老们(除了攀附权贵外,那些老头子偶尔会有点儿用)……
总之一句话,尽量别自己瞎想,也别一时冲动,自己下个什么决定。
因为:[亲爱的,你和我一样!我们都太单纯、太善良、太正直了!根本没办法看穿那些坏人的真面目,也猜不到他们会做怎样的坏事。]
可以说,非常擅长给自己脸上贴金,以及,非常有自知之明,外加了解自己的老婆阿西丽亚了。
之后,寄给凯丝的信,就完全截然相反了。
他在信中要求,如果可以的话,她尽可能地要多多思考,但未了,为了避免她思考的不全面,也要考虑一下周围人的看法,或者询问长辈(这里的长辈单指艾莲娜夫人),倘若思考完、询问完,原本想法依旧没变,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因为:[也许比起没用的我,你更像你的亲生父亲,我那位聪明又能干的大哥!]
阿托斯并不知道,他的大哥在临死前,带给了凯丝多么严重的心理阴影,还非常欣慰地说:[这样也好,像你父亲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你吃亏了!]
[女孩子总要聪明一点儿,才能把日子过好!]
[真高兴看到你长成这么优秀的样子。]
[为你骄傲,凯丝!]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诸神在上,我发誓,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怎么说呢?
凯丝接到这封信大抵是心情复杂,一方面感动于叔叔的疼爱和信赖一如往昔,让她心中不禁升起了浓浓的温情;但另一方面被说成“像父亲”,她真不觉得这是个夸奖,反而觉得糟糕至极。
然而,揽镜自照……
当她看到自己眼睛中若隐若现的野心和对普通女人婚后、后宅生活的不满和不甘时,却又隐隐知道:“是的,叔叔说的没错!我确实像父亲。”
随着年龄的增长,近几年,阿西丽亚越来越操心她的婚事了。
可那么多的青年才俊名单被摆在面前的结果却是……
凯丝压根没什么心思。
尽管她知道,如果这么乖乖地听从长辈的话,从中挑出一个人嫁了,那么,不论婚姻感情如何,起码日子会是平静无波的。
男人在外工作,而她就像阿西丽亚婶婶那样,安安静静地待在后宅,从此不愁吃喝,每天除了同地位等级差不多的夫人们社交和聊天外,就是养孩子,以及做一些管理家庭的工作,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每天都是相同的重复。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凯丝一边不甘地想着,一边走到了花园里。
她再次拿起自己的弓箭,静心凝神,耐心瞄准着那些草靶,默默在心中向神明祈祷。
这里必须说的是,原本马里诺家族是信奉海神的,祖上还有和海仙女春风一度的传闻。
但凯丝更想信奉一位女神。
而黑夜女神同国王的绯闻,外加那位莱奥尼王子幼年时期过于糟糕的态度,都令她产生了反感……
最终,当正义女神风靡王城的时候,她也悄悄入了教(坑)。
于是,现在:
——请给我一份启示吧!
——正义女神!
——如果我心中所想道路是可行的……
——那这一次,就让我一箭正中草靶吧!
一箭射出!
她成功射中了一头由草编织而成的绿色小鹿。
然而,事实上……
正义女神(乔恩:???)压根没在王城,就算是在,大抵也不会管别人射箭中不中的问题。
毕竟,他自己射箭也没多准。
所以,这件事应该属于……
哪怕天赋有限,可不曾间断的练习,在量变引发质变后,依旧为凯丝带来了可以预料的成功。
但不管如何!
这一刻,凯丝都坚定地认为:“我是被女神眷顾的人,女神支持我选择自己的道路!”
乔恩和斯蒂文正在给毛驴小队的成员们开会。
在这场战争中, 毛驴小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幸运小队了。
与他们同一批次入伍的士兵,好多人的身上都添了伤痕,甚至还有一些人已经不幸战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只有毛驴小队的成员们, 从头到尾既没什么伤员,也没有什么减员。
除了那场莫名其妙的幻境外……
他们一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以至于队伍中好几个成员都怀疑自己受了什么神明的眷顾,时不时就要虔诚祈祷、感谢诸神。
当然,也有个别精明的成员,比如, 鱼雕和老龟, 前者凭借聪慧,后者纯粹是靠经验,还是发现了一点儿端倪:
——乔恩总能指挥着他们找到敌人最薄弱的地方, 而斯蒂文有着超乎常人的武力值, 又经常冲在最前面,抢走最难对付的敌人。于是, 剩下的敌人才会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打败。
发现是发现了。
可这事很难同别人解释。
斯蒂文身手不是一般得好,这个倒是可以直接说出去;
但乔恩的指挥……
谁会相信一个那么年轻的人,居然是个指挥天才,还总能找到敌方弱点呢?
两人误以为乔恩是个指挥天才了。
小队能有一个这样的天才队长, 无疑是极走运的事儿。
于是,渔雕和老龟不约而同地选择闷声发大财, 继续装不知道了。
本来在他俩的想象中, 这样的躺赢模式会一直维持很长时间。
毕竟, 这个“才能”很难被发现, 而又由于乔恩普通的出身,一时半刻也很难被提拔。
于是, 躺赢模式继续……
休战的时候,大家自然是各玩各的(主要是乔恩和斯蒂文两人世界的时候,总让别人觉得格格不入);
等到战争一开始,他们就扔掉脑子,安心听小队长的指挥,再跟在斯蒂文后头冲杀,绝对多数时间都能安安全全、毫发无伤地下战场,继续被其他小队羡慕嫉妒恨地质问:“你们到底给神明献了什么祭品?为什么每次上战场都能这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