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手段?沈惜自认在后宫中呆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识过,比萧妃这招高明的计谋比比皆是。
随便拿出来一招都能让对方一落千丈。
她缺的只是时机而已,相信这也不会很远。
瞧着沈惜脸上扬起的灿烂笑容,在这火墙烘出热意的室内,沈桐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窗外灿阳都暗淡几分。
不用深想,她肯定是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沈桐算是看出来了,沈惜其实并非天生的坏人,只是身处这深宫之中,多少有些身不由己。
唯有步步为营,不主动招惹她人,做好自己的本分才能够顺利活下来。
但当她人陷害沈惜时,沈惜也并不软弱,甚至有些记仇,迟早会有一天从她人身上讨回来。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萧妃流产其实是宣成帝设计的?
沈桐右手托着下巴沉思。
沈惜在后宫之中向来小心谨慎,本身也挑不出什么大差错,宣成帝想要对沈家下手,必然不会绕开沈惜。
既然没有对沈惜下手的机会,他很可能就会制造机会……
沈桐张了张嘴,想给沈惜说出他的分析结论,转念间想到上次他已经提醒过沈惜要注意宣成帝,可实际上沈惜并没有放在心上。
否则也不会出现昨天的事来。
因此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阿姐,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我先去小花园里查看一二,有什么其他发现再来告诉你。”
说罢,他也不等沈惜有所反应,风风火火地又跑了。
小花园位于惜朝殿的东侧,地方不大不小,种满了沈惜喜爱的花草。
整个小花园被回廊围住,小花园北面回廊接连通往惜朝殿正门的路,南侧则通往正厅,西侧是一面拱墙,通往主道。
在小花园的东北角有一座假山池塘,几尾梅点红白的锦鲤在塘里游得正欢。
南北西三个方向都可以走到小花园。
沈桐此时就站在西侧拱墙下方,从左自右仔细打量着小花园里的整体情况。
看得出来沈惜平日里没少叫人来打理小花园。
麦冬草郁郁葱葱,昨夜落下的雪经过阳光照射融化,在草面上凝聚成小水珠,沿着麦冬草细长的叶脉滑落,轻垂在草尖上。
杜鹃花落叶被人清扫干净,几株红梅开得正盛,浓稠幽香迎面而来。
没看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对。
但疑点就是萧妃为什么不走主道,偏要走回廊绕道小花园来?又是怎么摔倒的?难道就因为花园地面是鹅暖石铺成的吗?
在小花园里没找到线索,沈桐转身离开,打算去萧妃如今住着的清荷殿打探情况。
他想着自己不知道去清荷殿路,还得找人问问,哪料刚出惜朝殿没走出多远,就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沈桐脚步一顿,惊讶道:“殿下,你们怎么来了?”
褪色的砖红宫墙之下,傅临烨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身量极高,如玉君子,仿佛一块被仙人精心雕琢的玉石。后背挡住了部分斜阳,阴影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又为他平添几分神圣感。
当他那双黑眸望过来的时候,好似有几颗星子在他眼中跳跃。
傅临烨走到沈桐面前,低头垂眸,说话间隐隐有淡淡暗香缭绕,渡送他身上的热意。
“听夜阑说你出门很慌张,怕你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就过来找你。”他说。
“多谢殿下关心。”像是受对方身上的热意感染,沈桐心下微暖,眉梢不知不觉染上笑意。
“不必谢我,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吗?”
“其实也没什么……”
想了想,沈桐决定还是如实将萧美人流产,沈惜被罚的事说出来。
光靠自己一人在这深宫里打探消息太过浪费时间,不如给自己找个帮手,指不定还要靠夜阑地身手帮忙。
傅临烨听得先是蹙起眉头,随后又舒展开来,凝视沈桐的眼眸很深。
“这恐怕并不是一场意外。”他得出与沈桐同样的结论,“你既然信得过我,不如将这件事交给我来查。”
沈桐连忙道:“殿下能来帮忙当然再好不过了。”
傅临烨侧身看向夜阑,不用他多说,夜阑已然明悟,点头应下之后,直接闪身离开做任务去。
看得沈桐心下一阵感叹:会武功就是好啊。
打从进宫之后,除了皇子所以外,沈桐就只去过惜朝殿这一个地方,就连先前误闯进去的冷宫该怎么走,他都忘得七七八八。
回去的路上气氛安静和谐,两人行走在这深宫之中宛若在散步一般悠闲,沈桐的心情便也逐渐平静下来。
偶有路过的身边的宫女侍从向他们行礼,沈桐也会笑着颔首应下。
不过就这么一直不说话也不行啊……
沈桐偷偷抬眸去瞧傅临烨的侧脸,却猝不及防地与对方瞥过来的视线撞到一起。
沈桐:“……!咳咳、咳!!”
一口气猛然卡在喉咙里,呛得他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眼泪花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泪眼汪汪地,很是可怜。
傅临烨拧眉为他拍拍背,哄孩子似得说:“怎么这么不小心?不要急,慢慢呼吸。”
沈桐又气又委屈地用力瞪他,还不都是因为你!
偷看的时候被抓包真是吓死他了!!
但这不合时宜的咳嗽刚好驱散了那份还没来得及升起的尴尬,沈桐渐渐缓和下来,小声地控诉:“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傅临烨继续哄着附和:“啊是是是,你平时没有这样过。”
沈桐怒,这明显的敷衍就太过分了啊!
可他一想到傅临烨未来的身份……罢了罢了罢了,你才是老大,小爷我不会和你一般计较。
被这么一打岔他都忘了刚刚想做什么来着了。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皮质物品砸在地面上闷响声,以及幼童稚嫩清脆地笑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
沈桐还没看清来的人是谁,眼前蓦地一花,整个人就被傅临烨搂住侧身一闪,以一种后背贴前胸的姿势躲到一颗槐树背后。
沈桐:“……”
等等!不觉得这姿势很有问题吗?
还有他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啊?!
这颗槐树足有三个成年人合抱般粗壮,树皮皴裂,树干光秃,再加上周围其他树木的阻挡,完全能把他们两人藏起来。
可是吧……沈桐相当纠结,现在他面朝槐树,紧贴在槐树粗壮的树干上。
树皮又干又硬,不仅膈人不小心还会划到皮肤。
要是往后动一下离槐树远一点,后背又会紧紧靠住傅临烨的前胸。
温热轻柔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激出他小块皮肤周围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身后宽阔的胸膛犹如盔甲般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却又更加柔软,随着呼吸动作起伏。
有力的心跳在背后震颤,像火一样的热度源源不断从身后渡过来。
惹得沈桐身体发烫,体温不由自主升高,刚刚褪去水色的眼眸又浮现一片雾气,眼尾发红,活像是被人欺负了似得。
他僵住身子,选择极尽全力贴近槐树,后背挺得笔直一动不敢动。
努力去忽略背后那令人耳红心跳的触感,以及抵在他后腰处,不容忽视的分量感。
然而如同一场追逐游戏,他越是贴近槐树,身后的人立马紧随上来,不留一丝细缝。
搞得沈桐都快变成一块狐狸饼了!
能不能不要再贴得这么近了啊啊啊啊啊啊!——
沈桐颇有些恼羞成怒,他用眼神朝傅临烨抗议,却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他身上。
而是眼神专注认真,目不转睛地望向越来越近的人群。
这一下子让沈桐心里那点羞怒熄了火,忍不住随着傅临烨的视线张望过去,只见一名穿着鹅黄夹袄的小孩小跑着,嬉笑着追逐前方的小球。
正是当今圣上的第六子,傅听安。
作者有话说:
变态小孩出现
这还是沈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傅听安。
只见在槐树前方数十米处的空地上,小皇子一身可爱鹅黄色夹袄,头戴虎头毡帽,迈着小步伐追上了那颗棕色羊皮球。
追上了,踢一下,再追,再踢。
玩得不亦乐乎,小米牙都笑得全露出来。
边跑还自娱自乐尖叫着笑闹:“哈哈哈!小皮球你别跑呀,你再跑也跑不出本皇子的手掌心!
哼哼,等本皇子抓住你,一定要给你套上小皮圈,让你给本皇子做小宠物!哈哈哈——”
紧随他而来的大宫女闻言一笑,细着嗓音说:“小皇子,这颗羊皮球可不能做你的宠物哦。”
小皇子跑步的步伐慢下来,停在原地好奇地询问大宫女:“兰菊姐姐,为什么小皮球不可以做我的小宠物呀?”
兰菊说:“因为它只是一颗皮球啊,不会说话不会动,怎么能做宠物呢?而且小皇子你不是已经有黑将军了吗?”
黑将军是傅听安的舅舅为了给他解闷,专门送进宫来的小奶狗。
它被拔掉了尖锐的指甲,套上了结实的皮圈,关在不到半人高的笼子里,整天只知道“汪呜汪呜”叫。
傅听安嫌弃它太弱小,特意给他取了个黑将军的威风名字。
“可我就是很喜欢我的小皮球嘛。”傅听安扁着嘴不高兴了,“而且黑将军一点都没有小皮球好玩,我宁愿让小皮球做我的宠物。”
他又圆又大的黑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心的笑起来。
“对了!我可以把小皮球装到黑将军身上,这样小皮球既可以动又可以叫,就可以做我的小宠物啦!”
这话听得沈桐差点惊叫出声。
把皮球装到狗身上?该是什么恐怖分子才能发出这样的诡异发言!
关键是外面那群人完全没当回事,一脸习以为常,为首的大宫女兰菊还笑着哄傅听安:“好好好,都听小皇子的。”
“小皇子想让什么做小宠物,就让什么做小宠物。”
“好耶!”傅听安发出一阵欢呼。
年幼的孩童快乐得就像风,突如其来的出现,又咋咋呼呼地飘走。
踢走了他心爱的小皮球,又一蹦一跳地追了上去,顺便带走了伺候他的一大批宫女侍从,什么都没留下。
沈桐叹为观止,“虽然我没生过小孩,但我知道用这样的教育方式,那小孩以后不长歪了才是奇迹。”
言尽,他冷不丁地听见一句:“你怎么知道你生不出小孩?你又没有和人试过。”
“我又没和谁结过婚当然生不出来了……”沈桐表情无奈,随后猛然反应过来,“等会儿……你该不会是说的那种我生吧???”
好家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傅临烨!
沈桐瞳孔地震,嗖地转头怒视傅临烨,想看看是怎样薄情的嘴才能说出那样冷的玩笑!
“嗯……或许是吧。”
傅临烨轻声笑了笑,但那上翘的嘴角却像是为了忍住别的什么,故意做出来的笑脸。
漆黑的眼眸浓稠黏腻,压抑着某种可怕的东西,像是即将喷涌而出。
他不开心。
几乎不假思索,沈桐就得出来这样的结论,随之而来的,便是不解与疑惑。
他在不高兴什么?仅仅是看了一场错误的育儿教育嘛?
沈桐又从记忆深处翻了翻有关六皇子傅听安的事情,在原书里,他是个描写不过五句话的小背景人物,和傅临烨并无牵连。
那这无缘无故的厌恶之情又从何而来?
想不出答案,沈桐抬头想说点什么。
“微臣……”
“你……”
轻柔微软的双唇轻擦过额角,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又同时愣住。
额头上的触感清晰,挥之不去,沈桐装作若无其事的偏开头,实则心底频频尖叫,快要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搞到精神昏迷。
他蜷缩起轻颤的手指,故作镇定开口说:“殿下,还是你先说吧。”
傅临烨深深地凝视沈桐。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柔和精致的脸部曲线,长而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在轻轻颤动,樱粉色的双唇轻抿,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与不安。
不知为何,他因骤然见到傅听安而升起的暴戾心情在这刻风平浪静。
这时,傅临烨才察觉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早已超过他给他人划出的安全界线。
也难怪沈桐会一直僵着身体。
令人无端起了想捉弄他的心思。
傅临烨唇角上翘,不仅没有往后退,反而更进一步,嘴唇几乎贴着沈桐的耳廓。
“我想问……你在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男声磁性低沉,“吃”字咬得异常暧昧,酥麻感从沈桐的耳朵钻进去,直冲大脑。
沈桐耳尖通红,整个人都快冒烟了,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颇为羞恼道:“殿下!你就不要再捉弄微臣了!”
他还在为对方担心呢,这人倒好,还有空捉弄他!
感情刚刚的不开心全都是错觉!
愉悦的闷笑在胸腔里荡开,傅临烨退后一步,放开对沈桐的禁锢,转眼又回到平时淡然的模样。
傅临烨说:“方才你想说什么?”
沈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知道,忘了!”
轻“呵”一声,傅临烨勾唇说道:“脾气倒还不小,既然忘了,那边算了罢。”
“唉,你等等。”沈桐一把扯住傅临烨的衣袖,郁闷地说:“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道歉,主动讨好我嘛,殿下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傅临烨依着他,说道:“好,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一时兴起捉弄你,我向你赔不是。现在你大人有大量,愿意告诉你想说什么了吗?”
沈桐摸摸鼻子道:“哼,勉强合格吧。其实……微臣刚才也只是好奇殿下为何会心情不好而已……”
心情不好?他吗?
傅临烨怔愣住,原来他刚才失态到连沈桐都注意到了啊……
看来自己也没有想象中不在意。
毕竟前世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没有提前料到傅听安会在无人出谋划策的情况下,敢对他用毒,害得他自己中毒身亡。
再次见到傅听安,他不会再把对方当成不足六岁的小孩了。
半天得不到回应,沈桐刚抬眼,就忽然被傅临烨捏住下颌,两指稍一用力往里捏,把沈桐的脸捏成肉嘟嘟的肉包状。
沈桐:???
他疑惑出声:“殿下,你在做森摸?”
傅临烨唇角向上,牵起一点弧度,慢条斯理地说:“某人觉得我心情不好,我在想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啊。”
沈桐:……
什么是快乐?原来你的快乐就是把痛苦建立在我身上啊!
在沈小狐狸全身毛毛炸起,即将凶巴巴地给他一爪子时,傅临烨蓦然放开手,并后退半步。
他煞有其事的感叹道:“手感真不错。看在你让我开心的份上,回头我让夜阑去妙芳斋给你带点心回来。”
沈桐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腮肉,哼哼唧唧地说:“小爷我脸上的肉当然手感好啦,又白又嫩,又滑又软,别说是殿下你了,连我自己有时都想揉一揉捏一捏。”
“唉,我这么优秀可怎么办哦。”沈桐假装忧愁实则得意的小表情藏都藏不住,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傅临烨就看着他卖乖,勾唇不语。
不好骄傲过头,沈桐轻咳两声,很是认真地说:“看在你认错态度真诚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
决计不说是被妙芳斋又贵又不好抢的点心馋的。
傅临烨欣然应下:“好。等夜阑回来,我就让他去买点心。”
正在秘密任务中,不知道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在等待自己的夜阑忽地恶寒。
夜阑:?
是谁在背后念叨我?
作者有话说:
写妙芳斋点心的时候让我想到了某茶,硬生生排了两个小时队才买到(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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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消息比沈桐想象中要更快的收到。
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夜阑查到的消息更为细致,背后牵扯到的种种,也令他惊怒不已。
当沈桐脸色难看,满腹心事地冲到惜朝殿时,沈惜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眼睛红红像是已经哭过了,薄而唇色淡的双唇倔强得抿起,绷着一张小脸,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霜打过的杜鹃花。
焉了吧唧的。
一路上沈桐都想了好要怎么把事实甩到沈惜脸上。
最好能直接把人拍清醒:看啊,这就是你心存留恋的渣男,一个只想着要如何治你死罪的男人!
美女之间搞什么雌竞,男人才是万恶之源!
然后再让沈惜跨个火盆,去去晦气,渣男退退退!——
从头到尾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只是沈桐在看到沈惜模样后,怒气先消散一半,随之涌上来的是心疼。
再一看到沈惜对面坐着的沈柏庭,他不由感到惊讶:“爹,你怎么也来了?”
沈柏庭轻嘬一口茶水,老神在在的:“怎么,闺女在宫里受欺负了,我这个孤寡老人还不能来看看啊?”
沈桐:“……”
看来沈柏庭都已经知道缘由了。
那么沈惜多半也知道了。
感情他才是最晚知道的那一个。
“哼。”沈桐轻哼一声,心里有些不爽地一屁股坐到沈柏庭旁边,故意阴阳怪气地开口。
“当然不是,既然您老人家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么表示呢?说法呢?就这么干看着我姐受欺负啊?”
说好是书中最大最牛批的反派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柏庭觉得手有点痒,想打人。
但他还未张嘴说什么,一旁的沈惜叹口气,主动替她爹说道:“小弟,这事也不能怪爹,还是我太不争气,连累你和爹爹操心了。”
沈桐忙道:“阿姐这话说得,要知道我阿姐可是心地善良和蔼可亲蕙质兰心,顶顶的好。你要再说她哪里不是,信不信我跟你急!”
他暗瞪了一眼沈柏庭。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的错。明明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凭什么要让女人来背负苦难。”
沈柏庭:“……”
实在是没忍住,他一手敲到沈桐额头上、
“要说你就给我好好说话。”骂人就算了,怎么还带范围攻击的。
沈桐捂着额头,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嘛……”
沈柏庭作势还要打,被沈惜及时伸手拦住。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闹了。”沈惜语气无奈,明亮的眼眸里不再有悲与怨,胸腔里被一种名为“家人”的温馨感所充斥。
来自父亲的关切,以及小弟为了调节她的情绪,故意惹恼父亲的调皮……
这让沈惜蓦然清醒。
就像小弟说的那样,爱她的人有那么多,自己何必为了一个臭男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好似拨开云雾见明月,笼罩在沈惜脸上的阴霾骤然散开,漂亮的脸蛋再度光彩照人。
“爹,小弟只是在说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沈惜颇为怜惜地用手给沈桐揉了揉,脑袋上不小心被敲出来的红印,“本来就傻了,你再用力给敲坏了怎么办?”
“……”
沈桐和沈柏庭聚是沉默。
心说发言这么毒,女儿/阿姐应当是不再伤心了吧?
萧妃流产一事其实不过是宣成帝对沈家的警告。
在她流产前一日早朝上,从二品都指挥同知魏远主动上奏,请求宣成帝为他赐婚殷氏嫡次女。
魏远是什么人?
当年跟随宣成帝一同南下亲征,击溃南明国入侵军队,有从龙之功,如今更是在兵部工作,官拜从二品,相当于宣成帝的心腹之一。
这样的人主动请求赐婚,宣成帝能不答应吗?
于是他当场先应下,旋即话锋一转,如今的北陵国在他的治理下国富民安,明风开放。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又乃自古传承下来的传统,十分合理。
但他也不愿做什么乱点鸳鸯谱的恶事,平白害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所以还是等他问过殷氏家的嫡次女是否愿意下嫁魏远后,再指婚也不迟。
就算到时候人家真的不愿意,他也会给魏远安排一门,不比殷氏差的婚事。
可就在宣成帝话音刚落下,沈柏庭首先就跳出来说:“沈氏与殷氏本就是姻亲,此前臣去殷家访亲时,正巧听说了妻妹有意替侄女寻一门好亲事。”
“其中就有提到魏同知。”
“原本就他们嘱托臣向魏同知打探情况,没想到今日魏同知先提起赐婚的事。”
“正可谓天赐良缘。既然如此,圣上也不必浪费时间询问殷氏嫡次女的意见了,臣现在就替侄女应下魏同知的求亲。”
一席说完,宣成帝差点没把龙椅扶手上的龙头捏碎。
给气的。
事已至此,宣成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黑着脸应下。
内心里则气恨不已,埋怨沈家的手伸的太长,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沈柏庭身为他的老师,如今身居丞相,权倾朝野;其女为贵妃,高不可攀;其长子又是刑部司,主掌刑罚。
手中权力何其多,却仍然不知足……
宣成帝对沈家的惧怕与愤怒在这刻同时达到顶峰。
于是,着手策划了一出萧妃流产,沈惜禁足的戏码。
无形中败坏沈惜名声的同时,又给了沈家一巴掌,敲打敲打。
这些前因后果沈桐能借傅临烨之手查到,沈柏庭又怎么能想不到?
所以他不打算有所行动,适当的示弱有助于降低帝王对他的防备。
原本他进宫来,也仅仅是应了那句“闺女受欺负了,所以他这个当爹来哄一哄,安慰安慰”,这事也就算翻过篇了。
但是经过沈桐的一番暗示,倒给他提了个醒。
沈家在朝中显赫多年,从未对谁低头过。而宣成帝一向敬他重用他,这次也是头回驳他的面子,打沈家的脸。
这个头一旦开了,加上他的退让,说不准反而会助长宣成帝与对家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给他们“沈家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那岂不是以后人人都能跳出来踩沈家一脚?
光是想到这样的画面,他打心底都觉得烦。
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沈柏庭对沈惜说:“惜儿,别看你小弟傻,但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爹从前就给你说过,帝王无情,你可以喜欢他,但绝不能爱他。”
“你是他的妃子,但同时也是我沈柏庭的女儿。”
沈惜听懂了话中深意,神色微凝,“是,女儿知道了。”
沈桐听得暗自点头,心说这就对了,不要搞事不要搞事,要低调发育才能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