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完了人鱼的身躯,他又躺在床上大脑放空了片刻。
被鱼尾拍出大洞的床板被他填了点东西进去,简单捣鼓了下,目前还没有要塌床的趋势。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十二点。
祁知辰抬起手背,凝神静气,平日里大部分时候会乖巧隐匿身形的四个金边小方格,伴随着他的心意缓缓浮现出来。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最后一个小方格的金边慢悠悠爬到末尾的时候,祁知辰也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一股轻微的灼热感从手背上散发出来。
前三个小方格中,代表人鱼种族的密码419缓缓浮现。
下一秒各种数字飞速闪过,直至变成模糊不清的图案,而最后一个方格正努力地发着光茫,引诱着祁知辰按下。
他试探性地触摸了其中一个方格,只见其中飞速晃动的数字缓缓停下,随着祁知辰手指的拨动而变换。
直到此刻,祁知辰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和他猜测的一样,这个密码锁确实是一天一用,至于想要变回人类要用什么密码……他思考了一下,决定将其他常见密码锁的逻辑套用过来。
如果说人类是他原始的真正种族,那应该就是原始密码,一般来说这原始密码不是999就是000,或者123、321这种。
祁知辰认真仔细斟酌片刻,决定拿000下手。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操控这个奇异的密码锁,之前那次醉的不省人事,脑子糊了浆糊,完全没有任何实感。
而此刻,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手指缓缓地将第一个方格拨动到数字0。
松手的那一刻,0便定格在了那里。
祁知辰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但是他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平静的表情,手都不带抖一下,稳稳当当地把另外两个格子也拨到了0,然后轻轻触碰了一下第四个格子。
灼热而又奇异的感觉。
和第一次一样,祁知辰只觉得浑身上下一软,过电般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一路爬上大脑,他重重地摔倒了床上,最后一刻只记得努力温柔放平自己的大长尾,以免再砸出来一个大坑。
眼前一片金光久久不散,好不容易能看清点东西,还没等视线聚焦,他就惊喜地发现自己能感觉到两条腿的存在了。
祁知辰迫不及待地低头,果然看到自己的鱼尾变成了两条腿。
他动了动四肢,摸了摸脑袋和尾椎骨,没发现任何多出来的器官。
哇哦,难道他终于欧了一次——
兴奋还没持续一秒,视线陡然间开始降低。
原本的枕头在眼前放大放大再放大,变成了一张宽阔的床。
原本轻薄的夏凉被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就连他以前嫌弃过的小的单人床,如今已经变成了传闻中“总裁在自己四百平米大床上醒来的”巨型豪华大床。
短短数秒钟,原本还委委屈屈拖着大长尾的人鱼,便化作了床铺上半个巴掌大的小东西,小东西还正好跌坐在了之前尾巴砸出来的坑里,弱小可怜又无辜。
祁知辰:“……”
祁知辰目瞪口呆。
他这是变成了个什么玩意?
这密码顺序难道是按身高排的吗?
往左边看,是高出他头顶的被子褶皱,上面可爱的紫色小葡萄花纹顶上他一个脑袋大。
往右边看,还是高出他头顶的被子褶皱,只不过换成了一个倒过来的笑脸,活泼可爱地在嘲笑他。
往上面看,原本的电风扇化身巨大的风力发动机,立马犯了巨物恐惧症。
往下看——
祁知辰低头,蹲在葡萄花纹上,小手扯着被子翘起的一根线头,就跟扯了个麻绳一样。
除了体型变小了不少,四肢的比例倒还正常,差不多是等比缩小。
就是一头黑发变成了五颜六色,身上是种族自带的小花衣小花裤,看上去非常的丰富多彩。
唯一庆幸的大概是没有裸奔了。
人生在世,祁知辰已经很快学会从不幸中寻找乐趣。
这一次的种族是花灵。
花灵是自然的种族,如果说精灵是自然的宠儿,那花灵就是自然本身。
丰富的植物、和谐的生态环境作用下,就会有一个小小的花灵诞生在自然深处。
听上去非常的唯心,不过这个种族差不多就是这样。
祁知辰这次获得的有关花灵的记忆,八成都和助眠白噪音差不多,美丽的自然景色倒是看了不少,中间夹杂着一些神乎其神的话语,总结下来就两个字——
比方说,花灵是可以飞的,因为和煦的微风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那要怎么才能飞呢,简单来说,就是要和微风打个招呼,让微风带着花灵飞起来。
祁知辰:“……”
祁知辰语气毫无感情:“你好,和煦的微风,能带我飞起来吗,我不太想体验这种从四百平米大床中心醒来的感觉。”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像一个被一口气吹散的蒲公英一样,在空中做着360°不定向转体。
哦,看来今天的微风并不和煦。
当祁知辰晕头转向的停下来时,他已经被狂暴的微风送到了一方……毛茸茸的垫子上。
还没等他在心中升起对狂风的一丝诡异庆幸,身下这一方垫子突然一斜,还叫了两声,亮起了两只仿佛在黑暗中放着光的……猫眼。
一向早睡早起作息健康的自律型猫大爷睁开充满了睿智的双眼,目光充满着和善,看着拿自己当真皮垫子的小东西,抬起猫爪跃跃欲试。
祁知辰:“……”
深夜十二点半。
正是健康人群陷入熟睡,而夜猫子们刚刚开始夜晚狂欢的时刻。
从窗外望去,远处的大楼内都还灯火通明,宛如一座不夜城。
窗帘落下,打开灯,并不算太明亮的屋内,像个手办一样的祁知辰表情安详地靠在身后他临时用沙发垫流苏堆起来的简易版小靠枕上。
面前,猫大爷一个猫突猛进,爪子拍上了屋内宛如萤火虫一般忽闪忽闪的小黄点:“喵——”
祁知辰一脸溺爱的慈祥,打了个响指,指尖又搓出来一个小光点。
此举获得了猫大爷的震惊和倾佩。
当然,这都是祁知辰自我过度解读的结果。
不过不得不说,花灵这个种族不愧是自然之灵,对于小动物的吸引力也是一等一。
原来对他一直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的猫大爷,哪怕在他变成了人鱼这等对猫类充满食物上吸引力的种族后,也从来没有如此的……黏人,啊不,是黏花。
就在刚刚,祁知辰在即将被猫舌头糊上一脸口水的千钧一发之刻,飞速掌握了花灵和万物之灵的绝佳交流能力。
不仅和和煦的微风达成了友好合作,从猫口下紧急逃生,还胆大包天地撸了一把猫大爷额头上那一撮他觊觎已久的小呆毛。
而后,凭借着花灵极佳的万物亲和力,使得猫大爷在他面前露出了柔软的小肚肚,然后摸了个爽。
眼前这些漫天一闪一闪的小亮点,算是花灵的一个附带能力……据说,是为了在某些幽深的自然丛林之中,为花灵照亮前面的路。
其实就是个电灯泡。
这么一想,这个种族也太吉祥物了吧!
小小一只的小花灵面色严肃,半晌,长叹一口气。
既变之,则安之。
想来也是,以他常年游戏抽卡十连蓝天白云天天卡着大保底出货的运气,与其相信自己的直觉,还不如搞个随机三位数生成器来的实在。
想到这里,祁知辰飞过去拍了拍猫大爷的脑袋,又搓了一把小光点给猫大爷当玩具,正打算还是回到自己四百平米大床上休息。
刚飞到一半,一股极度的焦灼感便从心底一点点渗了出来。
这种感觉其实刚变身成花灵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但那时祁知辰一心沉浸在震惊之中,忽略了这种感觉。
现在一旦接受了现实,这种让人哪哪都不对劲的焦灼感就变得格外清晰。
祁知辰像一只小蜂鸟,在半空中飞速按照原路返回,一直到靠近了窗边,这种莫名的烧灼感才稍稍缓解了片刻。
刚变成花灵没多久,脑海里那些记忆还得要他去努力挖掘,祁知辰和开卷考试翻答案一样,哗啦啦半天终于花灵犹如自然纪录片的记忆中找寻到了蛛丝马迹。
吸引力是相互的。
花灵对于自然万物有强大的亲和力,而其作为自然万物的化身,也必须和自然在一块。
而这关于自然的定义就更加从心了,比起猫大爷这种小动物,那些摇摆着叶子勤勤恳恳做着光合作用的生产者显然才是花灵真正需要的。
也就是说,花灵必须要身处于植物的怀抱之中。
江城这几年绿化倒是做的不错,只可惜还没普及到他所在的这个老小区,小区内的电瓶车恐怕比杂草还要多。
现在都快凌晨一点钟了,祁知辰眼皮疯狂打架,实在是困得不行。
原本他还是挺能熬夜的,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花灵的作息那可是完全顺应自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现在这日都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花灵早就要困死了!
植物植物,哪里有植物——
他记得楼上小哥是个烹饪爱好者,种了一堆小葱,楼下大妈也是个烹饪爱好者,种了一大把香菜。
和香菜睡还是和小葱睡,这是个问题。
他不喜欢香菜,也不喜欢小葱。
祁知辰身为花灵的本能和作为人类的爱好在疯狂拉扯。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连忙拉开窗,一盆圆润的仙人球印入眼帘。
祁知辰庆幸地飘到仙人球身旁,感慨道:“还好你还活着。”
仙人球:“……”
靠近了自然的植物之后,内心的焦灼感顿时无影无踪,他不由得长长喟叹一声,伴随着睡意袭来,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靠着仙人球好好睡一觉。
不过残留的一点倔强让祁知辰摇摇晃晃地把以前的茶杯垫运了过来,平平整整地铺在泥土上,小心避开一根根尖刺。
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祁知辰是被喊醒的。
耳边的声音絮絮叨叨:“起开一点,起开一点,压到我的刺啦,我的刺!”
祁知辰大脑缓缓转动,他感觉自己屁股下面有点扎,翻了个身,果然看到两根被压得瘪瘪的刺。
“太阳都升那么老高了,你咋还睡着嘞?”声音还在絮絮叨叨。
“哎呀不是我说,虽然你长得那么可爱,我那么喜欢你,我以前的主人也那么喜欢你,我天天从透过窗户看着你,不过你现在变得好小,好像更可爱了……不对,就算你那么可爱,太阳都这么高了,你怎么还不起来光合作用?”
祁知辰用了一点时间来让大脑开机,他也没听清耳边的声音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像是立体声环绕的蚊子一样。
他飞高了点,左右都没看到什么能发声的东西,最后想到那句话中的刺,看向过了一晚后,显得更加圆润了的仙人球。
“仙人球?”祁知辰飘在距离仙人球十公分的地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是你在说话?”
“仙人球?什么仙人球?哦好像听的有点耳熟,确实我应该是一颗仙人球,但是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不过这个不重要。我没有在说话,我只是在散发我的波动,我天天都在散发我的波动,只不过——”
“咦咦咦咦咦!?”仙人球的声音——哦不是波动,陡然拉高,“你怎么知道我波动了什么,你不是从来都接受不到我的波动吗?”
大概是睡了一觉,补足了体力,同时和植物密切相处了一晚,补足了花灵需要的所谓自然力,这才能听懂植物说的话。
祁知辰突然精神了起来,飞到屋内找到猫大爷以往俯视领地的猫爬架,满怀期待地看着猫大爷。
猫大爷又上来试图糊他一脸口水:“喵?喵嗷~”
还是听不懂猫语。
祁知辰失望地重新飞回了仙人球的旁边。
“哦,你又去找了那只黑色的大球,上次这只黑色的大球还试图咬我,被我刺退了,哼哼,不过你那么可爱,我就不计较你去找黑色大球的行为了。不过你能接受我的波动了,我想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说罢,仙人球停顿了一下。
祁知辰正思索着等会要去附近哪个公园感受一下自然的熏陶,闻言,带着一种花灵天生对自然的怜爱感,附和道:“什么建议?”
“我已经成年了,我之前听外边的话,你们都喜欢搞对象,我也想要一个对象,楼上的小葱都是成双成对的,楼下的香菜也是。”
祁知辰:“……”
祁知辰语气不确定:“仙人球……应该没有公母之分的吧?”
“公母?什么公母?”仙人球上的刺似乎都抖了一抖,“我想再要一个和我一样。”
祁知辰如此对自然之物宽容许多:“那我买个仙人球?”
“我喜欢仙人掌,”仙人球的波动打了个结,“我喜欢大一点,长一点的。”
祁知辰:“……”
祁知辰沉默片刻,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谴责自己道:“你脑子在想什么呢,对得起你现在这纯洁可爱自然吉祥物的身份吗?”
祁知辰现在看所有的植物,都有一种老父亲看孩子的慈祥感。
植物看他可能也是如此。
区区一颗仙人掌而已,就连楼上的小葱和楼下的香菜都能有对象,那他家的仙人球当然也要成双入对才行,总不能和自己一样母胎单身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哪怕是花灵都有了一种心梗的感觉。
也许曾经他还有那么一丝丝坠入爱河的机会,但一想到那个当初不告而别的陆黎……祁知辰的眼神中透着股杀气。
说起来,这盆仙人球还是陆黎送的。
祁知辰冷哼了一声,决定还是不要将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下一代——呸什么鬼,这脑子在乱想什么。
“加油!努力!拉屎要用力!加油!努力……”
一阵清脆欢乐的手机铃声从房间内传来。
祁知辰思路成功被打断,他循着声音飞到房间,艰难地从被子坑中挖出手机,定睛一看。
呵,是蒋泽越打来的。
蒋泽越也是他的高中同学,祁知辰对他印象不深,只知道和陆黎关系不错。
根据祁知辰每天上课偷瞄瞄的观察,此人颇有一股子陆黎头号小弟的气质。
那时还是高三刚开学时,祁知辰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被夏天闷热的风吹的昏昏欲睡。
教室的门打开,此刻恰好挡住阳光的云朵溜到了一边,灿烂的日光之下,陆黎手插兜站在门口,投下来的阴影称得他脸庞像——
像祁知辰梦中的理想型活了过来。
陆黎和蒋泽越这两个高三转学过来转学生,给高三紧绷到下一秒就会崩断的气氛带来了点调剂。
而那一天,祁知辰自始至终都绷着自己一张冷淡的脸,内心有多少只兔子小鹿撒腿跳过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祁知辰的小心脏又难以自制的漏跳了两下。
“跳啥跳,”祁知辰冷哼了一声,又看向还在坚持不懈叮咚咚的手机,指桑骂槐道,“你也是,叫啥叫。”
手机:“……”
说是这么说,祁知辰还是用自己小小的手掌糊着手机屏幕,接通了电话。
他和蒋泽越上一次的通话已经是四年前了,差不多就是陆黎突然离开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他打不通陆黎的电话,也见不到他来上课,明明前一天两个人还破天荒地牵了个手,结果第二天这人就找不到了。
这个时候祁知辰才意识到,他除了陆黎的微信和手机号外,根本就不知道其他可以联系到他的方式,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想到蒋泽越,他们是一起转学过来的,想必转学前也认识。
结果蒋泽越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最后的最后,蒋泽越的电话倒是勉强打通了,但是对面吵闹得像什么车祸现场,好半天才听到一句:“抱歉啊,陆哥去国外了,大概这几年……不会回来了。”
再往后,他又尝试着给陆黎打了几个电话,微信上也发了很多消息,但都跟石沉大海了一样,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
那一天起,陆黎就上了祁知辰的记仇小本本。
花灵这个小身体用手机可太困难了,好在这躯体还能被手机的触屏感应到,不是什么能量化身这么玄乎。
电话接通的时候,距离自动挂断只差一秒钟,以至于对面人还没反应过来,在一阵“他都不想接你电话好吗”的背景音中,停顿了几秒钟才试探道:“呃,请问是祁知辰先生吗?”
向来只被诈骗电话叫过祁知辰先生的祁知辰停顿数秒,又确认了一遍电话号码:“嗯,是我。”
话一出口,祁知辰就轻轻嘶了一声,他感觉对面大概听不到。
以花灵这种体格,发出来的声实在是音太小了,比蚊子哼哼还哼哼。
果不其然,对面根本没听到,还在继续道:“喂?喂?”
蒋泽越在陆黎冷峻的目光中翻了个白眼,他捂住听筒,扭头道:“电话是接了,关键是没人说话啊,号码没错吧?”
陆黎语气毋庸置疑带着骄傲:“他的号码我倒着都能背出来,绝对不会错的。”
蒋泽越:“……”
大哥你到底在这里骄傲些什么啊!?
蒋泽越又喂了几声,无奈道:“万一他这几年换了号码呢?现在去上大学不都会办个新的号码吗?”
“没有,他大学上的是江城A大,”陆黎颇带着一种如数家珍的自豪感,“大学这几年用的手机号都没变过,住的地方也没变过,大学里有七个女的和三个男的追过他,他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蒋泽越:“……”
你是变态吗?
蒋泽越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机递了过去:“请,你来。”
陆黎当即往后退了两步:“还是先循序渐进一下吧。”
他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紧张:“知辰现在听到我的声音大概率会炸,说不定我都上了他的记仇小本本……不,应该已经上了,还是让他先慢慢适应一下,先从别人口中听到我的消息,思考消化几天会好一点。”
蒋泽越眯起了眼:“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陆黎:“……”
陆黎背后带着黑气微笑道:“快点去打电话。”
蒋泽越呵了一声,暗搓搓腹诽一句狗男男。
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正在通话中,机械的又喂了几声,带着一种向上司报告工作的敷衍:“没人说话,搞不好就是随便碰到了接通键,人家才搞完毕业那一堆事,搞不好现在正在快乐的玩耍,你这个被拍在墙上的蚊子血就别再——”
“是我——”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声音。
蒋泽越嘴角一抽。
陆黎抓着手机就往蒋泽越耳边一拍:“快点说话。”
蒋泽越端起了客服般笑容:“我是蒋泽越啊,还记得吗?当初我们还在一起上了几个月的高中。”
然后对面又没声了。
蒋泽越面带怜悯,捂住听筒,摇摇头道:“你看,小祁被你吓跑了。”
陆黎嘴硬:“怎么叫被我吓跑了?明明都是你在说话。”
蒋泽越微笑:“我和他又不算特别熟,分明是恨屋及乌了,谁叫那时候派我过去协助你,搞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哦,是吗,”陆黎道,“但是现在我还是你的顶头上司。”
蒋泽越:“……”
祝你单身一辈子!
电话对面,祁知辰对准了手机的听筒,气沉丹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自以为超大声的吼道:“还记得——有什么事情吗——”
“有声了!快说话!”陆黎耳聪目明地捕捉到了这一阵跟蚊子哼哼差不多的声音。
蒋泽越只好继续道:“哈哈,那太好了,这么多年了,我都怕你忘了呢。”
盯着陆黎满脸“别套近乎”的眼刀子,蒋泽越呵呵了一下,不紧不慢道:“那个时候我们还一起参加过运动会,记得吗?”
“后面结束的时候,还在路上碰到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猫,我记得是你把它送到了宠物医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流浪猫?祁知辰有点印象。
那只橘白是他救助的第一只猫猫,当时还没断奶,小小的一只在草丛里嚎着,旁边是一只大猫的尸体。
他正好和蒋泽越顺路往回走,两个人分工,蒋泽越挖了个坑把大猫安葬了,而他带着小橘白去了宠物医院。
那个时候他没想养宠物,就发了帖子给橘白找领养,也拜托宠物医院留意一下有没有比较好的领养人,没多久就听说小橘白被人领走了。
这件事情他肯定没忘,只不过扯着嗓子吼实在是不符合花灵的气质,他有点吼不动。
对面又没声了,蒋泽越感叹了下几年过去小祁更加冷淡了一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当初走的也比较突然,本来是想提前给你打个招呼的,只不过事发比较突然,不好意思啊。”
祁知辰越听越感觉有点奇怪,但是还是礼貌回应,再次气沉丹田大吼道:“没关系——”
唉,这说话实在是有点费花灵。
“我觉得他肯定生气了,”蒋泽越指指点点,“你也听到了,这语气,分明是从丹田深处怒吼出来的。”
陆黎强撑着冷静的表情:“别废话,快点继续。”
蒋泽越总算是进入了正题:“嗯,是这样的啊,之前不是说我和队……和陆黎出国了吗,这两天打算回国了,大家同学一场,哪天一起聚一聚——呃你还记得陆黎吗?陆地的陆,黎明的黎。”
陆黎冷哼一声:“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我!”
蒋泽越不屑一顾:“你就和他认识了几个月啊,人家小祁长得那么好看成绩也好,没必要在一棵树上——”
“嘟嘟嘟嘟嘟——”
两人均是一顿,目光齐刷刷看向手机。
电话被挂断的声音猝不及防传来,回荡在并不算安静的室内,每一声嘟都仿佛一支箭,扎在陆黎的小心脏上。
“哦,他挂电话了呢,“蒋泽越怜悯道:“你看,果然被你吓跑了。”
“冷静一点,别等会气火攻心吐血了哈,要去砍几只污染泄泄火吗?还是说要找个安静的房间悼念一下你死去的爱情?”
时间转到十几秒前,被挂断的电话对面。
原本还在猜测蒋泽越打电话过来是要借钱还是要随份子的祁知辰,在听到陆黎名字的那一瞬间,宛如被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
浑身上下的血管骤然收缩又放松,难以抑制的灼热感从心底蔓延出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放那几个月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