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咽下那还没出口的话:“那你先去座位上?我去后台。”
谢无宴:“好。”
段辞就跟林砚一起进去了。
谢无宴却没直接去观众席,他靠在门口,一双漆黑的眼瞳专注地打量着面前的校园。
远处的教学楼和行政楼都没有任何灯光,只有路灯和挂上去的彩灯提供了亮度,是一座充满了人文气息的学院。
林砚就是每天生活在这座校园里,上下课,偶尔去篮球场运动,在每幢楼里来回地穿梭。
谢无宴想起方才青年朝他而来的画面,那种林砚专门向他走来的感觉简直好极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那种好像整个人全身心地只关注面前朝他走来的那个人。
通往舞台的小径上,陆羁从远方走来,他径直走进会场里,身上带着浓厚的烟草味。
在和谢无宴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陆羁认出了对方的脸。
他遇见过谢无宴不少次了,从海边的酒店,到赛车的山道,再到现在的申大校园里。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个念头在陆羁心里一闪而逝,他转过头,踏上台阶,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汇演后台。
学校专门请来的化妆师正在挨个等林砚他们化妆,他们的节目接近压轴,因此化的也晚,前面的几个节目表演者已经换上了全套服装,准备上台。
前面的主持人已经报出了第一个节目的名字,隔着后台,林砚听见了观众们捧场的掌声和欢呼声。
第一个节目是书法表演。
“你好,我来给你们化妆。”
化妆师小姐姐提着化妆包来到林砚面前。
她举着化妆刷凑近了青年的脸,林砚下意识闭上眼睛,任她在脸上动作。
化妆师原本刷子上沾了粉底,想给他上一层底妆,但这会让手里的化妆刷却怎么也刷不下去了。
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青年的肌肤细腻无暇,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见毛孔,她觉得自己这粉底刷上去,都会污染了这张脸。
化妆师感叹:“我觉得你这脸,都不用怎么化妆,我给你上点眼影亮片吧,舞台吃妆。”
她这话简直说到段辞心坎里了。
段辞瞬间忘掉了方才的事,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今天再看林砚,怎么看都觉得小学弟真漂亮。
这会儿青年闭着眼睛被化妆师捏着下巴打量的样子很乖巧,嫣红的嘴唇娇艳欲滴,让人想亲一口,亲起来肯定也是香香甜甜的。
等等,亲一口。
段辞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
他赶忙挪开视线,这辈子他还没有想到过这方面的事。
作为一个铁直男,在同龄人春心萌动对着异性蠢蠢欲动的时候,段辞忙着跟在陆羁后面学习、创业、考大学,空闲时间还得飙车、打架,再加上他这个人对这方面也没兴趣,他甚至连自助都很少,更别提想接近,亲吻另一个人。
然而此时,那种感觉燃了起来,让段辞无法克制地联想到“性”。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但段辞总觉得这样的想法会玷污了小学弟,玷污了他纯洁的爱情。
在段辞慌里慌张的时候,化妆师已经化完了林砚的妆,她转到段辞面前:“来,小帅哥,到你了。”
段辞不敢去看林砚,就说:“我不用。”
“不化全妆,就给你贴点亮片。”化妆师说,“你们一个乐队的,总得统一。”
一句话让段辞放弃挣扎。
林砚低下头整理着袖口。
狄子睿突然说:“我有点紧张。”
楚然:“我也……”
狄子睿:“段哥,小学弟,你们呢。”
段辞正闭着眼睛上妆,闻言心不在焉地说:“我倒是还好。”
比起舞台,更让他紧张的是方才对林砚那一闪而过的想法。
林砚把袖口的流苏顺好,抬起头,化妆镜柔和的灯光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上,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
他说:“没什么好紧张的。”
陆羁准时到了汇演舞台。
他没有直接去座位上,那边的人太多,而是站在后台出来必经的通道里。
从后台到前面的舞台,有一条小走廊,陆羁站在那儿,出来前他刚和父亲又吵了一架,父亲再次提出他能够趁早入伍,被他拒绝了,并嘲讽对方有空就带着小情人出去玩,别老想管着他。
在车上他烦躁地抽了根烟,现在身上的烟草味很重。
远方的天边飘来沉沉的乌云,凉风吹进走廊,吹散了他身上的烟味。
舞台上穿着汉服的少女拿着毛笔,在挂起的宣纸上画出一幅水墨山水画。
天边越发地阴沉了,零落的小雨顺着夜风打在陆羁脸上,带着冰凉的湿意。
随着节目一个个结束,后台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
他们穿着同色系的衣服,款式有微妙的不同。
陆羁的目光越过走在最前面的狄子睿,落到了第二人的身上。
青年穿着紧身的牛仔裤,越发勾勒出窄腰长腿,牛仔蓝的上衣在衣角处破了个洞,缀着流苏,肩头与胸口前有两个橘色的星星,橘与蓝形成了一种鲜艳的撞色。
光线一寸寸碾过林砚的脸,他的脸上没有妆容的痕迹,只有浅淡色的眉眼处点缀着油画般的色彩,眼尾贴着橘色的碎钻,眼睑处是细碎的蓝色绘花,仿佛大海与斜阳在那片琥珀色的海洋里最终交汇。
陆羁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眼睛。
林砚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或者说,他没有认出黑暗里站着的是陆羁,他这一行人经过走廊,往外面的舞台走去。
陆羁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靠在外侧的栏杆上,他的手握紧了面前的栏杆,飘雨与夜风让栏杆又湿又凉,但他的心却跟栏杆的温度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谢无宴坐在观众席里,头顶有雨棚,飘雨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是双人芭蕾舞,配上升腾的雾气和幽蓝的光线,美奂绝伦,但谢无宴却只盯着一旁黑暗中候场的人。
或许是察觉了他的目光,原本站在侧边看向舞台的林砚转过头,往观众席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谢无宴只觉得林砚明明没有看到他,但视线却仿佛扫过了他。
而他为此时此刻短暂的眼神交汇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
谢无宴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何如此兴奋——
林砚看到他了吗。
那双什么也不存在的琥珀色眼眸里,曾经有一瞬会映入过他的模样吗。
谢无宴感觉不到舞台上芭蕾舞的谢幕,感觉不到光线的骤然漆黑,感谢不到音乐声的停顿,他只感觉得到林砚的存在,如此鲜明又夺目。
就像他漆黑世界里偶然划过的流星。
谢无宴不知道答案。
在中场的黑暗里,林砚走上了舞台。
来自申城新闻网的摄像头坚守岗位,直播着舞台上的表演。
乐器被后台组的工作人员搬上了舞台,当所有人落座后,“咚”地一声,强光从头顶洒落,照亮了舞台上的一切。
【沃草,这组好帅!乐队组吗!】
【啊啊啊吉他手小哥好帅啊,好正,好久没见过这么正的小帅哥了,这剑眉星目!】
【你们看架子鼓的那位,我靠好漂亮,我的老天爷,好漂亮的眼睛,我死了。】
【好酷,好帅,我好爱!】
林砚安静地坐在架子鼓后,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鼓棒,星河落在他的眼尾,动与静交织出一副极有张力的画面。
桑宁骤然握紧了手腕。
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听到徐绘夸张的声音:“卧槽!”
如此朴实而常见的话语,却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被脱口而出。
桑宁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答应方明正是一步错棋,他也许成功地戒掉了自己对青年腰部的执念,但却更深地植入了另一种更深刻的念想。
他发疯般地想画现在舞台上的这一幕。
舞台上最先开始的是楚然的哼唱,在一段清唱后,乐器的声音骤然加入,吉他与贝斯交织着轰然炸响,而鼓点声犹如惊雷般交织响起——
“Some legends are told,”
“Some turn to dust or to gold,”
“But you will remember me,”
“Remember me for centuries。”
“……”
音乐是最简单最直接抵达人们内心深处的东西,狂暴的鼓点席卷了在场所有人。
楚然声嘶力竭地吼着歌曲的高潮部分,他的嗓音已经沙哑,到了后面音调都不太准,破音的厉害,可这完全无损这首歌的情绪。
“We will go down in history,”
“Remember me for centuries,”
“Remember me for centuries——”
林砚用了重力狠狠击打在架子鼓的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巨大的反震力令他手腕发麻,几乎要握不住这杆鼓棒。
随即楚然的歌声停了,段辞和狄子睿也放下了乐器,这是一段长达一分钟的架子鼓SOLO!
“轰隆隆——”
连绵的飘雨混合着天际的惊雷落下,白光劈开漆黑的天际,又消失无踪,雨更大了。
细雨淋湿了林砚的头发,顺着眼尾的碎钻,混着他的汗水滴落,鼓点如同他手臂的延伸一般流淌出来,一种久别重逢的兴奋感再次席卷了他,就像在赛车上决定超车的那样,林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更改了节奏。
伴随着鼓声的再次响起,段辞瞪大了眼睛,这跟排练时候练习过许多次的SOLO完全不一样!
这是舞台上的即兴SOLO。
林砚一时兴起,临时更改了表演的曲目,相当大胆,这是完全即兴的表演,没有人听过这样的节奏!
要知道这样的临时SOLO,一旦撑不住全场,节奏出现断层,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坍台,巨大的舞台事故,很少有人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敢玩这么大。
这是独属于林砚的表演——
鼓声配合着惊雷,如同暴风雨来临时的海面。
乌云遮天蔽日,暴风卷起狂暴的海水,伴随着鼓点掀起惊涛骇浪,如末日般的景象劈头盖脸地砸向在座的所有人。
激昂的音乐仿佛将他们身临其境般地带入了那一幕,紧张又刺激的节奏令人热血沸腾,狄子睿都忍不住虚空握拳击打着空气,在空中弹跳起来转了个圈,更别说台下的观众了——
舞台下,戴着墨镜的徐尧怔怔地看着舞台。
他还是来了。
徐尧坚持认为那个翻垃圾桶找回邀请函,同时掐着时间赶来申大,戴着墨镜进来的不是徐尧,叫徐药什么的都好,反正不是徐尧本人。
来的是徐药,翻垃圾桶的也是徐药,关他徐尧什么事。
但是来都来了,那他就顺便看一眼。
徐尧之前印象里的林砚是安静的,是乖顺的,那副灰框眼镜和过长的头发像一层保护膜,将他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能窥见他的一点锋芒。
然而此时舞台上的青年却是那么夺目。
他其实依然是安静的。
他没有说话,但架子鼓的鼓声却在替他说话,带来一种寂静的喧嚣。
那张漂亮的,似油画一般的脸泛着绯红,青年眼尾的碎钻在光线的折射下熠熠生辉,像天边的星辰,但他的眼睛却比碎钻还要明亮。
架子鼓的鼓声完全地淹没了雷雨声,鼓声时而紧凑,时而舒缓,宛若当海面的暴风雨来临之际,一艘小船在暴雨中艰难求生,每当它被浪尖高高举起,即将被吞没的时候,节奏总会给它留下一线生机。
徐尧听过很多首摇滚乐。
他为了给自己的酒吧找到合适的驻场,听过不同的现场,有小众歌手,也有全民偶像,但从来没有音乐给过他这样的感受,那样的震撼。
好像整个人都被带入那样的场景里。
他摘下墨镜,那张上了全妆却仍然掩不住黑眼圈的脸暴露在人前,他的嘴巴张大了,但他也无暇顾及表情管理,只知道看着舞台上的青年,无法挪开目光。
徐尧好像成为了那一艘小船,随着海浪的颠簸而晃动,心脏被鼓点的节奏完全把控着,暴风雨一波又一波,骇浪一次比一次狂野,直到最后一声雷暴。
“砰——”
最后一声鼓点落幕,短时间内密集的反震力让林砚手腕生疼,但他却很高兴,是那种夹杂着兴奋的高兴。
舞台下响起潮水般的欢呼和掌声。
江舟凉坐在第一排。
他旁边的何校长素来注重外表,但这会儿也激动的脸色通红,在那边疯狂鼓掌,就跟刚参加完偶像的演唱会一样。
那束花被江舟凉拿在手里,原本完好无损的尾部此时已经被男人的手掐出了深深的折痕,暗示着他那不平静的内心。
良久后,江舟凉低下头笑了起来,他摘下眼前的金丝边眼镜,慢条斯理地用西装的袖口擦了擦,再重新戴上。
他起身,随手将这束花扔进了垃圾桶。
江舟凉想,这样的花配不上他。
太小清新,太浅薄,就像他之前对林砚的印象太过片面,那只是青年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一点浅象。
演出结束,林砚长长呼出一口气,揉动着发麻的手腕,趁着灯光熄灭的时候,从舞台上走了下去。
段辞比台下的观众还激动,他脚步虚浮,整个人甚至有点激动到极点后发软的感觉,他跟在林砚身后,看着青年的背影,竟一时之间找不出任何夸他的话。
他的词穷是因为太喜欢了,喜欢到不知道说什么。
陆羁站在下后台的必经之处上,男人身上的烟草味已经彻底被风吹散,他看向林砚:“打的很棒。”
林砚冲他笑了。
被夸赞总是令人高兴的。
陆羁这一句夸奖好像按下了段辞说话的开关,段辞不甘落后地问:“小学弟,那段SOLO你临时改了?好震撼,以前没听过。”
林砚说:“在台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新的节奏,就试了一下。”
段辞道:“那你不像我,我在台上的时候脑子是空白的,能表演出练好的节奏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这样说着,黏黏糊糊地又想往林砚身上蹭。
这会他们刚演出完,热得很,林砚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我去洗下手,太黏了。”
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在掌心黏成一片。
他走近旁边的洗手台,拧开了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带走了一切黏意。
门外,陆羁站在那儿,垂着眼正在想着什么,冷不丁听到段辞喊他:“陆哥。”
陆羁没应。
段辞却也好像并不在乎他的反应,接着道:“陆哥,怎么办,我好喜欢他。”
很真挚很单纯的表达,甚至不带情敌的阴阳怪气,就只是一句克制不住的感叹,带着年轻人的不知所措,被淹没在雨水里。
陆羁忽地掀起眼皮,却又沉默了下去。
有一句“我也是”就卡在喉咙口,但他什么都没说。
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溅出一片水花。
里面的水声停了。
林砚从里间出来,陆羁直起身子:“没吃饭吧?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什么?”
陆羁已经找好餐厅了,里面有林砚喜欢吃的小甜点。
但他听到面前的青年迟疑了下,说:“不好意思,但是我有个朋友也来了,我之前已经约好了和他去吃夜宵。”
陆羁:“……”
哪个朋友。
他心中有些疑虑,但却没有立场哪怕多问一句,只是依旧跟在青年身后,想要看看这个所谓的“朋友”。
林砚和段辞先去卸了妆,随后林砚停在了汇演舞台的门口。
雨越下越大,在台阶处汇成一片水花。
林砚没带伞,他停在了门口。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朝他走来,叫了一声。
陆羁看过去,眼神微凝。
他记得对方,在进来的时候曾经见过他,原来他就是林砚邀请来的朋友。
和他们一样的朋友吗?
两人的目光交织,陆羁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也没吃饭,方便一起吗?”
段辞说:“小学弟,我也有点饿。”
刚走过来的谢无宴听到了他们的话,男人沉默地看向他们。
林砚点点头,笑着说:“那就一起来吧。”
他今天很高兴,段辞和陆羁一直以来也帮了他很多,不如一起请了。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地方,徐尧戴回了墨镜,就这么站在那边,生怕被林砚发现,不敢再往外走。
何校长和江舟凉顺着散场的人群一同往出口走来。
桑宁和徐绘还留在观众席听方明正扯东扯西,或许是察觉到了出口的动静,桑宁远远地看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在青年身上交汇。
林砚回答的那句话脱口而出。
不过很快, 林砚就想到本来这一顿饭本是为了答谢谢无宴,他自作主张直接答应陆羁他们好像不太好,毕竟谢无宴这种性格的男人应该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
于是他侧过头问男人,补充道:“方便吗?”
因为刚演出结束的缘故, 林砚现在的心情很好, 就连说话都是轻快的, 谢无宴根本不忍心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谢无宴说:“方便。”
陆羁看着林砚征询般地去问谢无宴,就好像对方的意见对他来说还挺重要似的。
男人扯了一下嘴角, 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想好去哪里了么?”
林砚看了一眼门口的雨幕, 雨水比之方才小了点, 雨水断断续续地连成一幕珠帘,在台阶处跌成碎裂的珍珠。
“现在去烧烤店不太方便。”林砚说。
陆羁:“那不如去上次跟你去的那家店,我定了位子,我记得你还挺喜欢的。”
谢无宴看向门外,突然觉得这种他已经司空见惯的雨声很吵。
林砚:“小南楼?那家的小圆子很好吃。”
徐尧站在拐弯的墙壁里面,将外面的对话听了个全, 他明明戴着帽子和墨镜,却仍旧不敢出去。
江舟凉和何校长顺着人潮路过了徐尧。
方明正总算扯完了关于申大未来发展的一大堆废话, 也同桑宁等人往外走, 落在了人流的尾巴处。
人声嘈杂,但徐尧只清晰地辨别出听见林砚的声音说:“我没带伞,你们带伞了吗?”
谢无宴摇头, 段辞道:“来的时候没下雨。”
陆羁:“我带了。”
在进门的地方有一个伞架, 陆羁伸手拿起一把深蓝色的长柄伞, 就听他幽幽地说:“不过这伞不大, 只够两个人——”
他还没把话说完,就听林砚说:“那你和段哥一起?谢无宴你等我一下, 校门口有个自动贩卖机,里面有伞,我去买把伞。”
还不等陆羁阻止,就看见林砚已经走进了雨里。
那段即兴的旋律让林砚心情很好,他走进雨幕里,连绵的细雨打在他的脸上,带来冰凉的触感,他开始往自助贩卖机的方向走去,雨水淹没了他的背影。
这种时候直接走进雨里,是那种青春大学生才会做出来的事。
放在林砚身上,其实并不意外。
谢无宴没有犹豫,他已经先其余人一步同样走进了雨里,跟在林砚身后,很快就追上了他。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即一同校门外走。
陆羁看着雨中两人的背影,握紧了伞柄,随即他将伞塞给段辞,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雨里,跟在两人身后。
段辞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慢一拍地撑起伞,雨水落在深蓝色的伞面上,划过一道饱满的弧度,顺着伞檐落到地面,浸湿了他的限量跑鞋。
他小跑了几步,赶上了前面三人,随即将伞撑到了林砚的头上:“小学弟,我们挤一挤。”
他的话语声被雨水淹没。
汇演舞台门口。
江舟凉同样停在了门口,那双高档皮鞋鞋尖正对着雨幕,却没有被沾湿一丝一毫。
在雨幕的深处,那几人的背影已经成为了远方的小点,看不清晰。
像江舟凉这样的人就从来不会考虑这种离开的方式,他成熟而体面,但此时他隔着雨帘想象着那人从舞台上走下来,随即冒雨往外跑的画面,感觉自己也随之年轻了很多。
他不会冒着雨出门,可他却喜欢会那样做的林砚。
江舟凉旁边的何校长放下手机:“我找了还在学校的老师,他会过来送伞的,江先生,要不等会一起去吃个饭?”
江舟凉原先还心不在焉,这会儿他想起方才听到林砚的话,他用指关节抵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微笑着提议:“不如去小南楼,听说那边的甜点不错,我请客。”
从后台绕出来一名男教师,他手里握着两把伞,递给了何校长。
何校长将其中一把给了江舟凉,两人撑起伞走了出去。
大批量的观众停在了门口,除了少数带了伞的,准备去借伞的,其余人多半选择留在门口等雨停。
这种雷雨多半下不长,很快就会停。
桑宁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车上也会随时备一把伞,出来时他见天色不对,就带上了这本伞。
徐绘还沉浸在方才的演出里,兀自在那感叹:“我本来以为水墨画很厉害,画出来的桃花贼有神韵,但刚才那段架子鼓太绝了,是哪首歌啊?这么震撼的旋律一点都不出名?”
“我也想问。”方明正说,“诶等会微信问问林砚看看。”
桑宁的衬衫扣子仍旧扣到最上面一个,他的发型一丝不苟,在撑起伞之前,徐绘听到桑宁说:“想不想吃点什么?”
徐绘有点意外他会主动提出这种事,桑宁这家伙其实很有纪律性,这样是说得好听,说的不好听就是古板,很少在错过了饭点之后还吃东西。
不过既然他主动问了,徐绘也不会拒绝:“好啊,我出来前只吃了我老婆亲手做的桂花酥,现在饿了。”
“去小南楼吧,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它的招牌,很近。”桑宁说。
方明正:“这个我熟,来,我来带路。”
直到他们都离开,只有在等雨停的观众们留在门口,徐尧这才走了出来。
他倒是带了伞,但他却没不想打伞。
这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徐尧压低了帽檐,走回了停车场,上了自己那辆鲜红的保时捷。
徐尧坐进车里,将墨镜和帽子摘下,随手扔到了副驾驶,启动了车子。
在出校门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处,徐尧遇上了红灯,他踩下刹车,跑车停了下来。
车窗前的雨刷来回转动着,清洗车前窗的雨滴。
透过朦胧的雨幕,徐尧转过头,看到了小南楼的招牌,霓虹灯在这样的雨夜里格外醒目。
他听到了林砚说的话,他们在这儿聚餐。
但徐尧不会下去加入,他没有借口,也没有理由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