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贾仁良保持着高冷的表情,直到走出城门的时候,他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贾仁良回头看看宁仁府的城门,然后愣了一下,立刻转过头,开始夺命狂奔。
东城门离赣州才是最近的,但那边戒备森严,孟昔昭怕他们连出城的人都会严密盘查,所以让他从北城门走。
没有马,贾仁良只能靠自己的双腿走,孟昔昭倒是不着急,跟他说了,一日之内走到地方就行。
但贾仁良急啊,他怕有人追,也怕拖延的时间久了,孟昔昭在城里会有危险,所以他是跑一段,走一段,等看见赣州城墙的时候,贾仁良脚步虚浮,都快吐血了。
大半夜的,一个穿着南诏服饰的男人来到城墙之外,他还没凑近,上面的弓箭手就已经准备好了。
幸亏贾仁良临时想起了孟昔昭的吩咐,突然停下,然后气沉丹田,用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边喊:“我是隆兴府主簿贾仁良!别动手!”
城墙之上的齐国将士互相看看,一人去报告上峰,另外的几个人则警惕的跑下去。
半个时辰后,验身无误的贾仁良喝了两大瓢的水,被将士带着坐在马匹上,跑去见太子殿下。
能见到太子,他这辈子值了。
但他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看见崔冶以后,他一个字都没说,直接就把怀里的信掏了出来。
他的疲累,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所以没人怪他对太子无礼。
而崔冶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上面的内容,停顿片刻,他抬起头,问贾仁良:“城中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孟知府的言辞与平日不同,他如今还好吗?”
贾仁良被他问的懵了一下。
你连孟昔昭平日言辞什么样都知道?
你们俩还真是好友啊!
愣了愣,贾仁良实话实说道:“南诏太子死的那天,罗萨花认为是孟知府害死了他,所以想要杀了他,给她哥哥报仇。”
崔冶捏着信纸的手顿时一紧。
附近的几个将军也惊了,“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贾仁良:“现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因为孟知府一开始说自己是大商人,他说他死了,南诏没有好处,留着他,关键的时候,还能换取赎金用。”
詹不休:“简直胡闹,他以为这种理由就能免了南诏的杀心?!”
就算免了一时,也免不了一世,说不定什么时候,南诏人的想法就变了!
崔冶看他一眼,抿着唇,又重新看向手中的信。
丁醇没有詹不休这么激动,毕竟他年纪大,还沉得住气,他直接问崔冶:“殿下,孟知府在信上说了什么?”
崔冶沉默片刻,回答道:“他让詹将军,和另一个我信得过的人,拿着腰牌,伪装成南诏羽仪军,进入宁仁府,然后去宁仁府的主街之上,找一个戴四根木簪的女子,这女子手中有南诏皇宫的地图,守卫换班的时辰,以及东城门的打开办法,城门需要六个人合力才能打开,而潜入皇宫的人,也不能少于四个,所以在詹将军进入宁仁府之后,还要想办法,把这十个人,也带进来。”
周围的将军们:“……”
好家伙。
孟昔昭这是把作战计划都部署好了啊!
本来他们是挺讨厌孟昔昭的,谁让他是孟旧玉儿子呢,但现在,哪怕是他们,也不得不服气了。
后生可畏啊!
地图有、内应有、腰牌有,只要詹不休带着腰牌进了内城,想再多带一些人进来,还不简单么,直接爬上城墙,甩根绳子下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拉进来了。
孟昔昭还是保守了,十个?他们能拉一百个进去。
接下来,这群人就开始商讨具体的细节,不能打草惊蛇,但也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开城门,和进皇宫,必须是同时进行的,因为抓到贞安罗之后,南诏皇宫必然被惊动,要是大军迟迟进不去,挟持了贞安罗的将士,就会遇到危险。
商讨着商讨着,他们就吵起来了,一边觉得派最好的将士过去,人不要太多,二十个足够,另一边却觉得,多多益善。
崔冶拧着眉,听了一会儿之后,便不耐烦的喝止住了他们。
他直接拍板,詹不休带他自己的二十私兵,另一个跟他一起进内城的,他准备派自己的侍卫过去,再领二十个殿前司的侍卫,詹不休负责开城门,而侍卫们,负责抓贞安罗。
一听这话,大家都不怎么乐意。
毕竟谁能抓到贞安罗,谁就是首功,回去以后,别说升官了,就是封侯,都足够了。
崔冶看着他们,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你们觉得,若没有孟昔昭传出来的消息,你们能有去抓贞安罗的机会吗?”
众人:“……”
以后不好说,但现在的话,那肯定是没有。
看出他们心里的答案,崔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知道便好!首功当属孟知府,其余人立了功,孤也会一五一十的上报朝廷,但若有人私心太重,胆敢扰了此次行动,不用回到应天府,孤便在这里,当着众将士的面,剐了此人!”
大帐之内一时鸦雀无声,大家都被崔冶的疾言厉色吓住了,然而害怕之余,这些人又有一种敬佩的感觉。
不错,这才是太子应有的样子嘛,该赏赏、该罚罚,比赏罚迷惑的天寿帝强多了。
唉,太子是挺好,但他终究不是皇帝,没法做真正的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登基呢。
被崔冶敲打过,大家收了各自的小心思,团结起来之后,很快就商量出了结果。
詹不休,郁浮岚,各拿一个腰牌,然后再派一个常年待在南诏的探子跟他们一起进去,此人会说哀牢语,可以在一旁提点他们。
他们现在便出发,至于拉人进去,则是在明天晚上,大军先动一部分,在城门打开之后,立刻进去,杀光守城的南诏人,剩下的大部队,则驻守在三里之外,看到信号以后,再出发。
计划定好,大家就都行动去了,而崔冶在郁浮岚出发之前,叫住了他:“其余人都不重要,但罗萨花,务必抓住她。”
郁浮岚愣了愣,然后严肃的对崔冶点头:“是,属下遵命!”
孟昔昭觉得自己这几天过得跟地下党一样。
先是给顾娉婷递纸条,然后,又借着出门买东西,把画好的地图等物,藏在了一户已经逃命去也的人家门口。
孟昔昭不放心,晚上又出来一趟,踩了踩那块砖石,发现底下的东西被人取走了,孟昔昭这心才放下一半来。
另一半,大约要齐国军队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才能放下了。
该做的他都做完了,接下来就看自己的队友们,给不给力了。
贾仁良走之后的第二个晚上,孟昔昭坐在前堂里,慢慢的喝茶。
王司理也知道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是齐国行动的时刻,他都快紧张成一团麻花了,转过头,见孟昔昭还有闲心品茶,他都想给他跪下了。
“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紧张啊?!”
孟昔昭撩起眼皮:“紧张有什么用,再紧张,也帮不了外面的人,尽人事,听天命,这六个字是我的行为准则,王司理,你也应该学一学,有个好的心态,是成功的第一步。”
王司理:“那第二步是什么?”
孟昔昭悠悠的吹了下茶面,然后回答他:“有个好爹。”
王司理:“…………”
接下来就没人说话了,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突然,极远的地方,传来很细微的嘈杂人声。
仔细听,似乎是尖叫和怒骂。
倏地,孟昔昭和王司理同时直起腰,两人对视,全都站起身来。
孟昔昭快步往外面走,王司理要跟着他,却被他一巴掌推了回去,“待着,别添乱。”
王司理:“……”
站在原地,王司理看着孟昔昭快步离开,他已经是第三次看着别人出去了,情急之下,他用气声吼了一句:“孟大人,别忘了我还在这啊!等事情结束了,你记得回来接我啊!”
孟昔昭:“…………”
嘴角抽了抽,孟昔昭跑得更快了。
他是溜着墙边走的,远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估计用不了太久就会打到他这来,路上不止他一个,有听到动静的南诏百姓出来看情况,也有南诏的士兵突然急匆匆的跑向皇宫。
全都乱套了,一个接一个的火光亮起来,而孟昔昭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一个地方,走近了,才看见一个躲在巷子里的身影。
顾娉婷见他过来了,顿时松口气,她问:“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孟昔昭看看她,打量着她的打扮,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接下来,去皇宫。”
顾娉婷愣了一下,她不觉得孟昔昭会打算让她进宫去复仇,毕竟这个时候进去杀人,跟自杀没什么两样。
“进宫?我?”
孟昔昭点点头:“但是,要先做一些准备,把你脸上的东西洗了,然后再把衣服换了。”
顾娉婷完全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看看远处的火光冲天,顾娉婷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应了一声:“好。”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贞安罗睡着的时候,被齐国殿前司的侍卫像捆猪一样的捆了起来,等有人发现皇帝被抓的时候,想前去营救,那些侍卫却用贞安罗做人肉盾牌,逼得他们无法下手。
而另一边,罗萨花因为太焦虑,没有睡觉,刚有人进到她的宫殿,就被她发现了,一声尖叫,顿时引来外面的侍卫。
然而因为崔冶下了命令,一定要抓到她,所以前来偷袭她的侍卫一点都没退缩,直接就跟那些人打了起来。
发现人多打不过,他们还把宫殿里的灯柱踹倒,瞬间引起火灾。
嗯……世界上的偷袭行为都是差不多的,先抓人,后放火。
银柳要是在这,一定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罗萨花惊慌逃命,然而还没出皇宫,她就看到大批齐国人杀了进来,见一个砍一个,人人都是恶鬼修罗。
他们毫无防备,本就是必输无疑的局面,于是,没过多久,罗萨花也灰头土脸的被抓了起来。
孟昔昭等那边的动静小了,才带着顾娉婷,做贼一样的跑进去,他在这皇宫里待了将近一个月,每日都来,每日都用脚丈量,哪里有什么,他门清。
孟昔昭画的地图,重点标注的就是贞安罗的寝宫,还有罗萨花居住的西宫,至于东宫,主人都死了,不算是重点目标。
齐国人也是照他标注这样做的,所以,孟昔昭一路来到东宫,几乎都没碰上齐国的人。
猛地推开一扇门,里面的人正在收拾细软准备逃命,没想到自己这里这么偏,居然也会被打进来,那人顿时跪下,条件反射的喊了一声饶命。
孟昔昭却没搭理她,而是把顾娉婷推进去,然后,自己跑了。
顾娉婷和那人茫然的对视,最后,还是顾娉婷问她:“你是什么人?”
那人愣了愣,回答道:“我、我是东宫的宫人,你也是齐国人吗?”
另一边,孟昔昭跑出去没几步,步伐就慢了下来。
涌进来的齐国将士越来越多,很快,整个皇宫都被齐国人掌控了,有几个齐国将士看见他慢悠悠的走过来,还愣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喜,准备割了他的人头,记在自己的功劳簿上。
在这群人跑到他面前一丈远的时候,孟昔昭问了一句:“詹将军在哪里?丁将军已经进来了吗?”
这些人齐齐停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一起看看孟昔昭。
听到手下说,有人捡到了孟昔昭,郁浮岚嘴角一抽,赶紧跑过去验明真假。
看见孟昔昭那张熟悉的脸,郁浮岚都感觉自己要哭了:“孟知府,终于找到你了!”
他快步走到孟昔昭面前,对他大倒苦水:“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孟知府,你以后可别再遇上这种事了,你看看我,衣服都大了!”
孟昔昭:“…………”
他等了好一会儿,发现郁浮岚真就是只倒苦水,完全没有跟他说说崔冶在哪的想法,他只好自己问:“太子呢?”
郁浮岚:“我不知道啊,我是拿着你的腰牌进来的,太子殿下让我抓贞安罗和他女儿,太子应当是跟大军一起行动,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哪了。”
孟昔昭听了,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
郁浮岚这才感觉到一点不对劲:“怎么,你不想见到太子殿下吗?”
门外,听说孟昔昭已经安全的太子匆匆赶来,刚迈过门槛,他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而且孟昔昭低着头,并没有否认。
他那飞速跳动的心脏,就这样,跳慢了一拍。
一同赶来的张硕恭:“…………”
郁都头,你再这样,你这辈子,也就是个都头了。
听到大门处传来脚步声, 郁浮岚和孟昔昭同时看过去。
看见来人是崔冶,孟昔昭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郁浮岚的情商总算是又上线了, 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他的脸瞬间就绿了, 然后颇为担心的看向孟昔昭, 生怕自己随口吐出的一句话,给孟昔昭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还寻思着补救一番, 但在他开口之前,张硕恭快步走过来, 拽着他的肩甲, 让他跟自己出去:“贞安罗的子女全都抓到了吗?你跟我一起去找找看,这皇宫虽然是新建的, 但或许贞安罗在某一处埋了密道,可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就这样,郁浮岚被拽出去了, 而张硕恭在出门之后, 还转过身,替他俩把门关上了。
孟昔昭:“…………”
崔冶望了一眼已经禁闭的大门, 然后重新看向眼前的人。
孟昔昭没有像过去那样健谈了, 刚看见崔冶的时候,他眼中流露出了一分的激动, 但那激动很快就退去,他抿着唇,又把脑袋低了下去。
他这个反应, 着实容易让人误会。
外面依然喧嚣,但殿内只剩烛火摇曳带来的轻微光动, 崔冶顿了顿,朝孟昔昭走过去。
一步一步,直到离他只剩一拳远的时候,他才停下。
沉默一瞬,崔冶伸出一只手,轻轻托着孟昔昭的下颌骨,都没怎么用力,孟昔昭就已经主动的把脑袋抬了起来。
眉心皱着,眼神闪躲。
崔冶问他:“为什么不看我?”
孟昔昭:“……不敢看。”
崔冶:“怕我?”
孟昔昭又想低头了,但因为崔冶还在保持着托他脸颊的动作,他只能把眼睛垂下去:“怕你对我失望,又不会跟我说。”
崔冶愣了愣,而这时候,孟昔昭吸了吸鼻子,从自己怀里把那张帕子拿了出来,展开帕子,碎掉的玉坠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孟昔昭这几天都没打开看过,现在看到,鼻子顿时就酸了,他可怜巴巴的把碎成两半的玉坠托举到崔冶身前,“你看,碎了。”
“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它。”
崔冶错愕的望着他手心里的玉坠,大约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无妨,它保护了你,便足够了。”
孟昔昭闻言,总算是把眼睛抬了起来。
知道他不是不想看见自己,崔冶心里骤然松快下来,对着孟昔昭,也露出了一个特别恬淡、特别宽容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让崔冶更加错愕的事情发生了。
孟昔昭看着他这个样子,嘴一瘪,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遗物啊!”
崔冶:“…………”
他惊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了,只能绞尽脑汁的安慰他:“母后留下了许多遗物,这玉坠不过是其中之一。”
然而孟昔昭依然哭得很凄惨:“这个玉坠对你来说很重要!”
崔冶失笑:“一个死物,不及二郎万分之一。”
孟昔昭一边把帕子塞回自己怀中,一边抬袖子抹眼泪:“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这回崔冶没有回答的特别快了,他忍不住的抿了一下唇,然后才掷地有声的开口:“但绝不是最后一个,日后我还会送你更多礼物的。”
孟昔昭:“我就要这个!!!”
崔冶:“…………”
看着孟昔昭这蛮不讲理的模样,不知怎的,崔冶突然感觉心里好柔软好柔软,望着他哭哭啼啼的脸,崔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化成一滩水了。
于是,他的声音也愈发的温柔:“回去之后,找个上等的工匠,用金子将它箍起来便是了,二郎还能用自己喜欢的花样。”
闻言,孟昔昭红着眼看向他,脸上满是狐疑:“真的?”
崔冶微笑,“我何时骗过你呢。”
这还真是孟昔昭的知识盲区,前世他跟首饰是绝缘体,今生倒是接触了很多,但参政府里怎么会有断裂的玉石,哪怕只有一点点细微的瑕疵,都不可能出现在孟昔昭面前。
眨巴眨巴眼睛,孟昔昭总算是不哭了,他轻咳一声,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比较严肃,可惜,说出的话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那我要做个小狗的花样,让小狗贴在断口上,看起来像是小狗吃月亮。”
崔冶宠溺的看着他,“也可以是小狗入月怀。”
孟昔昭:“…………”
他偷偷觑了一下崔冶如今的神情,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感到尴尬了,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崔冶却又朝他走了一步,两人之前就挨得特别近,如今,几乎都要贴上了。
崔冶:“小狗可入月怀,那二郎可入我怀?过去一月,我日日都在担心二郎,如今相见,却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二郎可不可以,打消我的疑虑?”
孟昔昭:“……”
诡计多端的男同。
不就是想要个抱抱么!还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孟昔昭瞥他一眼,感觉崔冶身为太子的逼格都掉光了,绷着脸,他没有动作,崔冶见了,也沉默下来。他刚刚才哭得这么狠,崔冶不想逼他做什么。
顿了顿,崔冶正想笑一下,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顺便换个话题,谁知道,孟昔昭突然磨磨蹭蹭的凑过来,张开双臂,然后,靠在崔冶身上的同时,还把自己的下巴搁到了崔冶的肩膀上。
第一次抱人,有点不习惯呢。
孟昔昭眼睛朝上看,眨巴了两下。
感觉不是很舒服,于是,他又磨磨蹭蹭的换了个姿势,把脑袋转过来,脸对着崔冶的锁骨,额头则贴着他的颈侧。
这个姿势比刚才好多了,刚才感觉他俩不是很熟的样子,而现在,孟昔昭也有种心脏突然安定下来的感觉,他又委屈了,很有一种想要告状的冲动。
孟昔昭:“刚被绑来的时候,我淋了一整天的雨,衣服湿了,贴在身上,好难受的。”
孟昔昭:“南诏人真可怕,他们根本不把齐国人当人看,我做了两次噩梦,都是留在南诏一直做苦力,齐国没有人来找我,可绝望了。”
孟昔昭:“罗萨花还想杀我,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我当时害怕极了,心里想着,要是我的人在这,肯定不会看着我受这种委屈。”
说完了,他静等了一会儿,发现崔冶一点动静都没有,孟昔昭突然体会到了女性经常有的那种愤怒。
嗖的直起腰,孟昔昭十分不满的看着崔冶:“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你倒是安慰安慰我啊!
崔冶看着他脸上生动的神情,依然一言不发,但是他突然伸手,把孟昔昭按回了自己身上。
骤然收紧的双臂,让孟昔昭差点没喘上气来。
在孟昔昭想要蹬腿抗议的时候,崔冶终于出声了:“害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全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二郎乖一点,让我再抱抱你……”
孟昔昭听着崔冶声音中的不稳,愣了一下,然后就真的安静下来了。
孟昔昭没说自己想他,自从见了他,也没跟他哭诉自己的害怕,反而一直在说玉坠的事,说告状的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是近乡情怯,不敢提这个话题,他怕自己一提起来,就崩溃了。
去匈奴是他早早就计划好的事,每走一步他都有自己的备用方案,所以他表现的游刃有余,只紧张,不害怕;可来到南诏,这是意外,是他无法控制的变量,说句不好听的,他随时都有可能死在这里。
崔冶那么聪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的处境没比孟昔昭好到哪去,因为能救孟昔昭的人只有他了,他必须撑着,必须铲除掉所有可能对孟昔昭不利的因素,直到见到他的这一天,也不能停歇。
过去的这一个月,他们二人的神经全都死死的紧绷着,盼望着最终的好消息,也等待着可能的坏消息。
这种日子,再多过上一段时间,说真的,精神上出点毛病,都是有可能的。
…………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几乎无人可以安心入睡,天将亮的时候,郁浮岚总算是清点完了人数,贞安罗的子女,一个没少,全在这了,南诏的大小官员,抓住了宰相,但跑了好几个六部人员,如今整个宁仁府血流成河,外面的厮杀声不绝于耳,倒是皇宫,因为被控制的最快,如今成了齐国军队的大本营。
贞安罗一人一屋,郁浮岚派了重兵把守,但感觉还是不放心,干脆,他自己跑过来,专门守着这位南诏皇帝。
张硕恭则守着太子,其实也没守多久,可能就两个时辰,看看天色,他觉得必须进去叫人了。
没办法,现在到处都是事,太子不出来主持大局,也说不过去。
转过身,刚敲了一下门,太子就已经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昨日的衣服,头发也是昨日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休息过。
张硕恭愣了:“殿下,您没睡?”
崔冶:“没有。”
张硕恭:“…………”
所以你俩就这么聊了两个时辰?不累吗?
崔冶抬腿便要出去,张硕恭刚跟上一步,突然,他想起来殿中还有一个孟昔昭呢:“殿下,孟昔昭不跟您一起出去吗?”
崔冶摇头:“他还在睡,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这段日子,他过得太辛苦了。”
张硕恭诡异的盯着他。
你没睡。
但孟昔昭睡了。
那孟昔昭睡着的时候,你在干嘛?
想到某种画面,张硕恭啪的拍向自己脑袋,手动给自己住脑。
不能想,绝对不能想。
崔冶看着他的动作:“…………”
他大约猜得到张硕恭这是在做什么,但他也没想解释,毕竟,没什么好解释的,不管他今日脑补了什么,他日,也都是会切实发生的。
这样想着,崔冶微微一笑,带着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过的好心情,出去履行太子义务了。
昨日抱着抱着,就坐下了,坐着坐着,孟昔昭就困了。
至于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怎么到床上来的,孟昔昭全都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