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金宝宝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抬手揉了揉他的脸,“哎呀,这样不好看了。”
金宝宝皮肤敏感,这么多年来,一向都只敢在脸上擦宝宝霜。
甜腻腻的香。
但叶知秋只要一闻到这味儿,心情就会莫名变得极好。
“秋爷,”李少君发动车子的同时也抬眼往后视镜中看,“想吃什么?”
又问,“要喝酒吗?我记得之前时装大赛庆功那天,你点的几瓶酒还存在会所里没喝完?不如今天喝了,我帮你再存几瓶好的?”
他还记得那天,因为好酒都被楼上包厢定了,叶知秋还老大不高兴来着。
“那几瓶啊,”叶知秋笑,“我哥过去时早喝了。”
那家会所,是他重生醒来的地方。
但也是他上一世真正对齐鑫动心的地方。
叶知秋不是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重生在那里,那个时间节点。
究根结底,大约还是上一世后面的许多年里,他总是在后悔,后悔那一晚为什么要对齐鑫动了心。
那个地方,他再不想去了。
因为只要过去,就难免会想起那一晚的事情。
别人千方百计设好了陷阱,而他就那样踏了进去。
即便明知道悔恨没有意义,他还是会悔恨,会泛恶心。
所以存着的那几瓶酒,他也都交代给了叶铮。
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叶铮而已,他的电话就进来了。
“下班了吗?”叶铮问。
“怎么?”叶知秋有点好笑,偏头往后看。
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离Q.L有一段距离,拥挤的车流中,叶知秋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不会来我公司了吧?”他笑问。
“还知道笑,那就是没事儿了。”叶铮说,片刻后又说,“来带你吃个饭。”
“宝宝和少君来接我了,”叶知秋说,“你回吧,哥。”
对面安静了片刻。
“今天爸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怎么一通都没接?”叶铮问。
叶洪宪嘛……
打电话能有什么事儿呢?
真相出来之前,大约只是为了来敲打呵斥他,怕他丢了他的脸面。
真相出来之后……
哦,真相出来之后,好像他就没再打过来了。
他干嘛要接他的电话,来恶心自己呢?
“当时忙着和公关那边对接,没来得及接听,后来又忘了。”叶知秋不甚在意地说。
上一世,叶铮虽然极少参与陶若晴叶知夏母子的那些事而,但在挑拨他和叶洪宪的关系上,他确实是没少出力的。
本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但对面却只传来很轻的一声叹息。
“等会儿给爸回个电话吧,免得回头他见了你又生气。”叶铮说。
闻言,叶知秋微微愣了一下,唇角浅淡的笑意未变,眼底却冷了下来。
说实话,他忽然有点看不懂叶铮这个人了。
或多或少,他和他印象中有点不一样了。
拳头重重地砸向沙袋,闷响声一声连着一声,在走廊里传出去老远。
叶知秋唇瓣抿得极紧,拳头出的既凶狠又冷静。
昨天叶铮提醒后,他并没回叶洪宪的电话,直到晚上,叶洪宪再次拨了过来。
不出意料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教,叶洪宪骂他不会交友,差点连累整个叶家声名扫地。
以后,叶洪宪这样骂他的机会不多了,所以叶知秋并未反驳,只似笑非笑地听着。
等把人教训够了,叶洪宪才将话头转向正题。
他让他今天忙完回家一趟,帮陶若晴看看,叶知夏的婚礼筹备有没有什么错漏或者需要补充的地方。
叶知夏结婚的日子早就定好了,陶若晴更是一早就定了专业的婚庆公司,里里外外地操持,怎么可能会出纰漏?
就算真出了什么问题,那么多专业人士都发现不了的事情,他一个没经过事儿的小孩子怎么能看得出来?
而且,以叶洪宪的一贯的行事作风,他怎么可能会忽然关心起叶知夏的婚礼来了?
十之八九,还是陶若晴想要让他回去。
白昼渐长,下班时天色看起来还早,叶知秋不想提前回去,便按原计划过来练拳。
他今天没约周虹的私课,纯粹是过来自由练习。
汗水渐渐迷蒙了双眼,雪白的训练服被浸得透湿,但叶知秋没有停下来。
如果说最初练习只是为了自保,那么现在,他是真的爱上了这项运动。
他的训练强度一向不是很高,根据他的需求与自身特质,周虹为他定下的训练计划也更侧重于技巧性。
但偶尔叶知秋一个人过来时,还是会做一点力量上的训练。
闹钟定了半个小时,转瞬即过。
铃声在背包里响起来时,叶知秋慢慢减速,直到最后停下来弯腰喘息。
汗水一连串地顺着他雪白的脖颈滑落下来,最后滚入衣领深处。
叶知秋缓缓调整着呼吸,随后脱下护具,拎起背包上楼洗澡。
透湿的乌发被随手顺到脑后,衬得他一张脸又小又白,少年感十足。
而因为自身的经历与长期的锻炼,他的眼神又格外沉凝冷静,有种极度矛盾神秘的美。
这一刻,叶知秋吸引了无数道视线。
只是他并不理会这些,一路选了一间空着的淋浴间,推门而入。
门刚锁上,陶若晴的电话就进来了。
叶知秋先没接,他飞速冲了个澡,将头发吹到半干后,安静地对着镜子换好衣服。
白衣黑裤,衬衣衣摆松松地收进腰间,腰线凹进去,更衬得他一双腿又长又直。
随后,他靠在洗手台上掏出手机,给陶若晴回了个电话。
“刚忙完,”他说,“正准备出发。”
“半小时能到吧?”陶若晴问,“特意让赵姨做了你喜欢的猪肚鸡,再过半小时也就好了。”
叶知秋垂眸看看时间。
“不一定。”他说,“我尽量。”
挂了电话,叶知秋垂眸点开聊天软件。
秦见鶴发了条信息给他,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两人在对弈。
一边是秦见鶴。
他坐姿优雅松弛,手里捏着黑子,正微微含笑偏头看向镜头。
而另一侧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皱纹爬满了眼角,却只让老人看起来更加慈和。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镜头,老人此刻正认真审视着棋盘。
是秦见鶴的外公,锐意集团的创始人,聂云松老先生。
不用想叶知秋也知道,此刻镜头外握着手机的人,必然是聂凤君了。
叶知秋垂眼安静地看了片刻,在自己都还未曾察觉的时候,浓郁的笑意已经自然而然地自他眼底倾泻而出。
唇角微抿,他抬指回复信息。
【一叶知秋:你速度这么快?】
知道他今晚要回叶家,秦见鶴便约了聂凤君一起,去疗养院去看望聂云松。
说好了晚一点,再去叶家那边路口接他。
秦见鶴的回复很快过来。
【QIN:嗯。】
【QIN:出发了吗?】
【一叶知秋:正打算走。】
回复之后,他又笑着打下一行字来。
【一叶知秋:我走了。】
随后,他将手机息屏,拎着背包下楼。
夕阳染透了晚霞,天际一片残红,叶知秋到叶家时,那片残红刚刚散去,暮色初初笼了下来。
叶家的人都在。
大概正逢喜事,所以即便他来的比预计时间晚了些,叶洪宪也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出声苛责。
陶若晴倒是立刻就笑着起身,“正说呢,再不来就要打电话催你了。”
她的表情和动作乍一看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或许是因为叶知秋对她的关注与揣摩太多的原因,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眼底的疲态。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视线不动声色地扫了叶知夏一眼。
叶知夏脸上的妆容很厚,看起来倒不像上次见面时那么憔悴。
只是,眼底的倦色却昭然若揭,让他多了几分沧桑感。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一下,虽然很努力压着,但叶知夏的脸色还是很明显地难看了起来。
相对于他的颓唐灰败,叶知秋简直太明亮了,明亮到让人讨厌。
好像他一来,整间房子都亮了几个度似的。
尤其他眉眼间那点盈盈的笑意,更是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比以往柔软了几分一样。
说柔软也不对,反而像是……
叶知夏在心里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出比较贴合的形容来。
倒像是内心丰盈,内核稳定所带来的那种笃定和从容。
他长得本就好,这种很微妙的气质一上身,就更是让人连眼睛都移不开。
叶知夏悄悄握紧了手掌,心底的痛苦急剧上升。
他其实长得不差,但和叶知秋一对比就差得远了。
自幼,他就一直生活在叶知秋美貌的阴影之下,所以格外介意。
就连化妆师,他都没要公司为他配备,而是特意花大价钱请了一位在圈内特别有名的老师。
目的就是为了,可以在形象上扳回一点。
可现在,他不仅没有扳回来,反而和叶知秋的差距越来越大。
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看到他们两个的话,绝对都会以为,现在好事临门的该是叶知秋才对。
叶知夏垂低眼睛,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疼痛感,一言未发。
“这两天的事儿吓坏了吧?”叶铮偏头,递了杯水到叶知秋面前。
“是有点害怕,”叶知秋微笑,“不过还好。”
“以后别跟姓唐的那孩子来往了。”叶洪宪皱眉。
“嗯,”叶知秋乖巧点头,“都这样了,我哪里还敢再和他来往?”
“以前真没看出来,那孩子脸皮可真是厚,”叶洪宪说,嘟嘟囔囔,“晦气。”
叶知秋没说话,只垂眸极淡地笑了一下。
唐乐的脸皮确实非同一般。
中午休息时林雪华告诉他,唐乐今天竟然没事人一般去学校上课了。
林雪华说这件事的时候是很震惊的。
但叶知秋却知道,唐乐之所以还不愿意放手,应该是对陶若晴母子或者高文烨之流还抱着什么希望。
只是,不说这些人根本靠不住,就算靠得住,唐乐在圈内的名声也已经彻底毁了。
根本没什么办法再翻出风浪来了。
当然,他也不会再给他什么翻出风浪的机会了。
“你知道吧,”林雪华的声音再次响在耳畔,“学校现在正在加固加高顶楼的栏杆,以前大家还能趴在那里吹吹风看看风景,现在加固后,大家都在抱怨,以后从那里往外看,简直跟铁窗泪似的,晦气。”
也是“晦气”这两个字。
叶知秋抬手,细白指尖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自己额角。
再抬眼时,赵姨已经开始陆续往餐桌上上菜。
“哎呀,少爷,”赵姨手上忙着,嘴里也不停,“您可算回来了,家里人都想您了。”
“谁想我了?”叶知秋微笑。
“赵姨不就想你了?”叶铮接过话来,“知道你回来,一早就开始准备食材,都是你爱吃的。”
闻言,叶知秋漂亮的眉眼便弯了起来。
餐桌上确实有不少菜品是他平时喜欢的。
上午去了一趟剧组,下午上了大半天的班儿,还在拳馆运动了大半个小时,这会儿香喷喷的饭菜上来,叶知秋立刻就觉得饿了。
饭菜都吃了不少,连汤他都喝了两小碗。
“我就说,”赵姨看他吃得香甜,忍不住自我解读,“少爷还是喜欢吃我做的菜。
“那当然。”叶知秋笑,“毕竟从小吃到大嘛,怎么能不喜欢?”
“既然喜欢,今晚就在家里住一晚。”陶若晴说,“明早让赵姨熬汤给你喝。”
“还是不了。”叶知秋捧着汤碗,眼都没抬,“今晚回去还有的忙。”
“一家人都没你忙。”闻言,叶洪宪立刻就不高兴了。
“是真忙。”叶知秋解释,“李老身体不是出了点问题吗?最近有部要开的权谋大剧找他老人家做造型,老人家向组里举荐了我,所以现在还要磨剧本。”
“就你,能行?”闻言,叶知夏终于开口。
“你那成绩……”他略带鄙夷地撇了撇嘴。
倒也不能怪叶知夏这么看不起他。
叶知秋读书时成绩确实不好,一直都是拖班级后腿的存在。
所以他也不恼,只笑笑,“我历史学的确实不好,虽然各朝代的衣饰配件也学过一点,但离做出合格的造型来还差得远,所以最近还要搜集素材,恶补各朝代的文化,资料书籍和剧本都在家里,所以晚会儿还得回去用功。”
闻言,叶洪宪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等回头吧,”叶知秋又说,“回头毕业了,学业上的压力松下来后,自然就能空出时间,可以偶尔回来住上一两天了。”
他眉眼间的笑意乖巧柔和,可心底却冷漠到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以后,他应该真的会偶尔回来过夜。
只不过,那时候,面前这些人,应该都不能再留在这座宅子里了吧?
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完,叶知秋不动声色地放下餐具。
“叶知夏的婚礼,”他微笑看向叶洪宪,像是不太确定般问,“还需要我的意见?”
闻言,叶洪宪偏头看向陶若晴。
“是这样。”陶若晴笑盈盈地,“最近我看齐鑫那边发展挺好的,所以,小夏婚礼,我想把他也请过来……”
她边说边笑着看了叶洪宪一眼,“昨天你也看了,人发展多快呀,是不是?”
叶洪宪蹙了蹙眉,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的意思是,齐鑫那孩子那么喜欢小秋,小秋对那孩子也不是全没有意思,不如趁小夏结婚,把人一起请过来,大家也多点了解。”她说着再次看向叶洪宪,“你觉得呢?”
叶洪宪踌躇片刻,把视线投向叶知秋。
大约见叶知秋这么久也没能搭上秦见鹤,外加齐鑫最近的发展确实有目共睹……
他顿了片刻问: “你现在对那个齐鑫还有好感?”
“还好吧,”提起齐鑫,叶知秋眉眼像是情不自禁般微微弯了下,“我觉得他还不错。”
“一个两个的,”叶洪宪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一个叶知夏,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地看上了高文烨。
一个叶知秋吧,又对齐鑫有好感。
说实话,这两个人,只出身他就看不上,就更别说家世和地位了。
不过,偏偏两个人事业又都有所起步。
对叶洪宪来说,可真是有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行吧,”他说,看向陶若晴,“你看着办吧。”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闻言,叶知夏飞快地看了叶知秋一眼。
那双极度压抑的眼睛里,恶意与宽慰齐齐涌现,一闪而逝。
终于……
叶知秋终于要和他一样,坠入地狱了。
有他和他作伴,他甚至都不怎么觉得日子难熬了。
指腹摩挲着掌心被掐伤的地方,叶知夏终于松弛了下来。
事情谈完,叶知秋起身,“我上楼收拾几件衣服。”
既然已经回来,他顺便可以收拾一部分夏装带过去。
而且,之前他和金宝宝李少君买的那些同款,也正好可以一起整理过去。
“要帮忙吗?”叶铮问。
“不用了。”叶知秋笑着看他。
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让他的眼睛像是藏了星星一般明亮,“没多少,很快的。”
叶知秋上楼去了,叶洪宪擦擦嘴看样子又要出门,叶知夏看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一楼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陶若晴和叶铮母子二人。
“妈,”叶铮忽然说,“我有几句话想和您谈谈。”
“怎么?”陶若晴看他。
作为她的第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来,叶铮从没有让她操过一点心。
他不仅仅是陶若晴最放心的孩子,甚至于,他也已经成为了陶若晴心理上的后盾。
“去房间说吧。”叶铮说。
陶若晴没说话,率先抬脚上楼,叶铮紧随其后,母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陶若晴和叶洪宪二楼的小会客室。
会客厅的门关上就一直没有再开,直到叶知秋收拾好东西下楼时,一楼都空荡荡的,极安静。
他没停顿,径自出门打开后备箱,将东西放了进去。
正要上车时,大门忽然一开,叶铮走了出来。
叶知秋往他身后看了看。
并没能看到陶若晴的影子。
这多少有点不符合陶若晴维持多年的“好继母”人设了。
以往每次出门,或者离开,她都会跟在身边谆谆叮嘱,几乎没有一次例外过。
现在却连人影都没见……
叶知秋微微沉吟。
虽然不知道这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可以确定,应该是有某种变故发生了。
陶若晴不是不想下来送他,而是她现在不能下来。
因为一旦下来的话,就会被他看到她脸上无法掩藏的情绪波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让陶若晴这种把一张脸皮经营成面具的人都无法控制情绪和表情?
叶知秋微微有点疑惑。
不过,叶铮的步子很大,很快就来到了他面前。
叶知秋只得收回思绪来,微微仰脸冲叶铮笑了一下:“哥,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叶铮说。
“不用了,”叶知秋说,“这段路从小走到大的,还用……”
话说了一半儿,他忽然顿住了。
因为明亮的月华下,他看到了叶铮脸上留下的指痕。
叶知秋:“……”
叶家三兄弟中,叶铮一直是最听话的那一个。
无论陶若晴还是叶洪宪,一向都对他极其放心。
记忆中,他和叶知夏都挨过打,独独叶铮没有过。
可现在……
一种极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叶知秋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随即,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弯腰上车。
最后冲叶铮挥了挥手,叶知秋熟练地后退,掉头,随即快速出了叶家的大门。
月华洒满了门前的小路,他什么都没再想,只专心向前看去。
而前面道路尽头处,就是他和秦见鶴约好的见面地点。
用过晚餐,陪老爷子在院子里散了散步,七点多钟,秦见鶴就离开了疗养院。
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秦见鶴的公务一向繁忙,大部分时候,即便在车上也不会闲着,经常需要用PAD办公。
但今天,他却只靠在座椅里,安静地看着路的另一头。
车子一辆一辆地驶过去,并没有叶知秋。
“少爷,您可以先忙着,”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另一个方向,李叔笑道,“我帮您看着点儿叶少爷就好。”
闻言,秦见鶴像是笑了下,片刻后才淡淡道:“不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虫在墙角里唧唧作响。
夜风吹过来,那条小路像是被月华渲染成了一条荡着银波的河流,没有尽头。
终于,又一辆车子自远方驶来,在离着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车灯猛地闪烁了两下。
像是呼唤,像是雀跃。
几乎瞬间,后视镜中,秦见鶴漆黑的眼眸便染上了笑意。
他弯腰下车,看那辆车子飞快地向自己的方向驶来,像是一只急切归巢的鸟儿。
这个角度下,他不偏不倚地投入了秦见鶴的怀抱。
月华之下,一高一低两道身影靠在车边贴得极紧。
看秦见鶴低下头去,李叔下意识地偏开了眼睛。
最初,李叔其实是跟在聂云松身边的。
后来,聂云松重病,聂凤君因婚姻问题一蹶不振,锐意内部原本就不安分的一部分人开始借机拉帮结派,争权夺势。
于公于私,聂氏父女都面临着巨大难关时,聂云松身边四位助理,走的就只剩了两位。
一位是李叔,一位则是目前跟在聂凤君身边的蒋先。
不同的是,李叔是聂云松的私人助理,而蒋先则是聂云松公事上的重要依仗。
后来,高压之下,聂凤君慢慢走出情关。
并开始正式进入锐意重整旗鼓大刀阔斧改革。
也是那时候,因为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她被当时的司机出卖,差点丧命。
任何人都知道司机这个位置的重要与特殊性。
但那一天开始,聂云松和聂凤君才真正意识到,司机这个位置究竟重要到了什么程度。
也是那时候起,李叔便被聂云松安排在了聂凤君身边。
从私人助理,转成了聂凤君的司机。
再后来,秦见鶴掌管Q.L之后,聂凤君又把他安排到了秦见鶴身畔。
足见一家三辈人对他的信任与重视。
而对于秦见鶴,李叔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从婴幼儿到七岁那几年间,虽然也会经常见到,但次数总是有限。
但他七岁那年聂凤君离婚,母子两个伤痕累累回到聂家后,他却是日日夜夜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
从一个需要时时去看心理医生的孩子,长到一个瘦削挺拔,却极度沉冷的少年。
再到如今,秦见鹤长成了一个可以游刃有余地接掌并将母亲心血发扬光大的俊美青年。
这期间,尤其七到十八岁之间的那十来年,他身上的冷漠几乎如霜雪刀剑般锋利,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即便是作为长辈,李叔也没敢主动和他说过几句话。
还是最近,他身上才渐渐开始有了一点人情味儿。
但像今天这么松弛柔和的状态,却也是李叔第一次见到。
准确说起来,似乎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前两次,他都尽量提前离开或是提前移开了视线。
但这一次,视线收回来之前,他看到了他们接吻的样子。
浅淡的月华流淌周身,勾勒出他们亲密依偎的身形。
就连秦见鶴笔直锋利的下颌线都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银芒,看起来格外温柔。
叶知秋被挤在秦见鹤与车身之间微微仰头,一手抓住了秦见鶴的衬衣衣摆,下意识地抬起脚来。
那画面好看到,让李叔早已看尽沧桑的一颗心都忍不住发起热来。
这才是少爷该有的样子啊,他忍不住地想。
虽然谁都没有说过,就连秦见鶴自己也没有提过,但秦见鶴这辈子或许不会有什么感情生活这件事情,却是聂家人隐晦的共识。
也为此,聂凤君一直都十分自责。
倒是秦旭昇那边,什么都不上心不说,这两年还一直雪上加霜地在为秦见鶴物色什么门当户对,搞外面联姻那一套。
聂凤君只手握锐意就可以坐上首富的位置,秦见鶴将来注定手握Q.L和锐意两大龙头企业,他是真不知道秦旭升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