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作者:鸦无渡  录入:03-30

略一思忖,他还是将乌鸡抓下楼,决定进厨房烧水开宰。
毕竟人要有感恩之心,甭管通讯仪能不能修好,既然费慎答应帮忙,那自己就必须回报对方。
不负何潭所望,仅仅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费慎真将通讯仪成功启动了。
何潭立马把自己收拾利索,带上通讯仪,去前院找了个光线好且隐蔽的地方,发了则视频通话给家里。
之前就规定过,来到郁南镇后,每年和家人只有一次联系机会。
何母在4D成像仪里见到愈加成熟的儿子,不禁泪湿了眼眶,连一向严苛的何父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一家三口互相诉说着近况,寒暄了好一会儿。
聊到后面,何潭告诉父母,自己在这边还有些事没办完,短期内不能回去了,最早也得年底才能回柏苏看他们。
上秒还因为看见儿子很高兴的何母,闻言脸色顿时一凝,蹙起了眉头。
“邵家那边不是说,你最近就能回来了吗?怎么又给你安排事情?”
何潭澄清道:“妈,和老大没关系,是我主动要求的。”
“要求什么要求?”何母生起气来,满脸不悦,“你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费心又费力养大的亲儿子,好好的说不见就不见,这都快三年了,我连你具体在哪都不知道!谁家孩子是这样的啊?!你还要不要我这个妈了?”
何母心里着急,说着说着没忍住,当着父子俩的面哭出了一把辛酸泪。
过去外头人都议论她家潭仔,是个猖狂跋扈的二世祖,可只有她这个当母亲的知道,何潭其实是个特别孝顺、很会心疼人的孩子。
就算脾气差了点又如何,何家的家底摆在这,他有那份足够的底气骄傲。
当初何父不顾全家人反对,非要把何潭送去邵揽余身边时,何母第一个就不同意。
邵家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处处是算计、连自己人都能互相陷害的大泥沼,在外头也是时刻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她怎么忍心把自己孩子送去受苦受难。
无奈何母一个女人势单力薄,终归犟不过自己固执的丈夫。
再加上那时的何潭心高气傲,经常与何父赌气,硬要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点心,狠狠打他那头倔驴老爹的脸。
行李都顾得上没收拾,连夜就跑去见了邵揽余。
哪承想这一别数年,平日只有逢年过节,何母才能从邵家人嘴里得到点儿子的消息,还分不清是真是假。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每天日思夜想的盼啊盼,一双眼都快望穿了秋水。
时至今日,终于等来了儿子的归期。
谁知对方一句随随便便的“有事”,居然又不回来了,这让她如何能不伤心?
何父一边安慰着妻子,一边语重心长教导儿子。
“邵先生是看重你,才会把事情交到你手中,切记不可叫苦抱怨,也不能心浮气躁骄傲自满,稳扎稳打走好每一步,才是重中之重,明白吗?”
何母泣不成声地锤他:“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儿子不是你生的,不心疼是吗?”
眼瞅着母亲情绪波动愈加厉害,何潭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爸,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你好好安慰我妈,带她去逛街买首饰买衣服,费用我出,年底我回来看你俩!”
说完啪地一下,飞快关掉了通讯。
眼前画面倏然消失,何潭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要说自己最怕什么,那必然非何夫人的眼泪莫属,只要亲妈一哭,他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缓了会儿思家之情,何潭将通讯仪彻底关机,才转过身,眼底骤然撞进一个人影。
谢掩风默默伫立在后方不远处,宛若一尊没有活人气息的雕塑,连眼神都是沉寂的,也不知站了多久。
何潭闭了闭眼,什么感性的情绪统统都吓没了,他只想破口大骂。
但念在昔日微薄的情分上,以及最近心情好,何潭尽力忍了这口气,靠近几步。
“大哥,我喊你大哥成吗?你下次要站人后面,稍微出点气儿行不行?哼哼一声也行啊,你这样不声不响是要吓死谁?我还当这大白天的,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呢。”
谢掩风瘆人的目光挪到他脸上,有点凉飕飕的。
“你让谁修的通讯仪?”
何潭顺嘴回道:“费慎啊,你问这个干嘛?”
谢掩风不答,错开方向越过他,走到何潭原本的位置,二话不说将通讯仪拆了。
“你干什么?”
何潭跟到他身边,只见对方将通讯仪拆得七零八落,随后事无巨细检查里面的芯片和处理器等东西。
谢掩风异常的行为,忽然让何潭升起点警惕心。
观察了下四周,他压低声音,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是怀疑——”
“东西没问题。”
谢掩风打断他,又一样样重新将零件组装好。
通讯仪里的零件没多也没少,全都完好无损,而且芯片安装了监控程序,如果有人想悄悄联系外界,不管发出任何通讯,都会第一时间传送到邵揽余那,立马就能追踪并拦截。
而这台仪器里,除了刚才何潭那通视频,没有其余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何潭大松一口气,心有余悸道:“你他妈吓死我了,我差点就要去老大跟前以死谢罪了。”
谢掩风定定注视对方:“你很信任他?”
“谁?”何潭云里雾里,“费慎?”
谢掩风却没往下说,另外道:“库房门锁我换了,别再随便进去。”
通知似的讲完,他带上通讯仪,又像来时那样一声不吭地飘走了。
何潭翻了个白眼,冲对方背影高声叫唤:“你以为老子想进去啊!有什么了不起,臭驴!”
邵揽余只给了两日时间做准备。
十月底,气候微凉,何潭谢掩风与遥奶奶一家告别,随后正式启程,踏上了前往三瑞里的路途。
两人一走,原本还较为热闹的别院,立时冷清了起来。
大约因为少了何潭那份咋咋呼呼,剩下几位也都是喜静的人,因此耳根特别清净。
当天下午,费慎闲来无事,去后山看遥迦喂松鼠,邵揽余找了过来。
“走吧,去散散步。”对方邀请说。
费慎确定自己没听错,邵揽余说的就是“散步”俩字。
可语气却不像那么回事,听起来正儿八经的,还有点严肃。
他抬头望了望天,云层黯淡,天色阴黑模糊,似有暴风雨要来临的架势。
站起身,活动了下些许疼痛的手腕,费慎说:“去哪儿?带路。”
远处的遥迦回头,望见邵揽余的身影,又立马背了过去。
邵揽余转身,走向与来时相反的道路。
两人往山下去,邵揽余在前面领路,费慎稍微落后了一步。
自打那日从九江城返回,他俩便没有私下交流过,此刻陡然独处,双方之间也只剩下了沉默。
到了山脚,费慎以为会往别院外走,岂料前面那位老板开始绕山而行。
绕了大约半个周长,又再次开始往山上爬。
费慎忍不住开口:“你这叫散步?”
邵揽余玩笑道:“爬山也算散步的一种。”
费慎提不起兴致:“那你可真有闲心。”
邵揽余没在意他的风凉话,反而顺着说:“每天闲着没事,闲心自然就多了,与其整天坐着不动影响健康,不如爬山消消食,免得年纪大了身体熬不住。”
费慎说话夹枪带棒的:“别整天倚老卖老,你没比我大几岁。”
邵揽余明白他心里在闹什么情绪,未逞一时口舌之快,包容地圆话:“大几岁也是大,十二年是一轮,我和你相差了八年,尊重一下长辈。”
费慎醍醐灌顶,让对方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立马明白平常心底时不时产生的那种诡异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了。
邵揽余还真就把自己放在他长辈的位置了?
长腿大跨一步,费慎走到与对方并肩的位置,冷笑说:“邵揽余,你挺会给自己长辈分啊?”
“让你陪我散散步,这么大怨气。”
邵揽余仍是那般调侃的语气,刚说完,忽地止住脚步,“到了。”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中,两人不知不觉爬上了半山腰,费慎话语顿消,顺其视线源头看去——
斜前方不远处,竖立着一扇长方形绿色铁门。
铁门约一米宽,十分隐秘地镶嵌在深灰山壁中,若不仔细瞧,很容易一眼忽略过去。
费慎迅速回想起,这是上次和遥迦抄近路时,发现的那扇铁门。
邵揽余走近,拨开铁门上一块面板,盯住暴露出来的圆孔摄像头,使用虹膜智能识别。
咔哒一声脆响,门锁开了。
他伸手朝前一推,对费慎侧了下脑袋:“进来吧,步没散完,里面还有路。”
费慎只短短迟疑了半秒,果断地跨进那道门槛。
刚一进入,视野中本就不够明朗的光亮,悉数吞没于黑暗里,周遭一切变得不可预测起来。
铁门没了阻力,在背后自动合上。
顷刻间,铮亮的光线成片状遽然散发,眼前所有事物一览无遗。
费慎看清了室内的景象。
脚下道路平直地向前延展,构成一条干净的线,地面铺满精致的瓷砖,每一块都锃亮无比。
头顶是效仿防空隧道的设计,拱形光滑的隧道两侧,从头到尾镶嵌了长管细灯,感应到人声便会亮起。
邵揽余没在原地等待,往前走了一大段路,费慎神思回笼,抬脚跟上。
差不多来到山体中心位置,转过一个缓冲的拐角后,一座透明观光电梯出现。
两人搭乘电梯,里面有A1和B1两个楼层按键,邵揽余选择了A1,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费慎此刻成了个锯嘴葫芦,内心被各种猜测填得满满当当,可如何也倒不出来。
邵揽余同样是一言不发,不做解释也不给他介绍。
到真正的终点前,唯有依靠自身想象。
直至A1层到达,叮地一声好像敲醒了沉睡的心绪,费慎总算明白,邵揽余为何不开口了。
此情此景,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或许用任何语言都不足以描述出来,唯有“震撼”二字或可勉强形容。
观光电梯外,屹立着一面硕大的防弹玻璃墙,其长宽高度,一眼难以望见边缘。
再看玻璃墙后方的空间,初步估计,至少几万平方米。
可让人震撼的并非是其面积大小,而是它的整体结构,以及里面摆放的物品。
广袤的空间被装修成机械工厂样式,齐整有序停放了几十架长枪短炮的大型武器、上百枚追踪弹、数不清的枪械和各种炸弹,以及最新型的战斗机和武装坦克。
费慎大致浏览了眼,大多数是S级别的高危险性武器,有些甚至市面上从未出现过。
随便拎出一台,便足以要了几千上万人的命,而这里却有无数台。
过去几年的职业生涯中,费慎参与了大大小小数次暗杀任务,每天都要和各种武器打交道。
可这是第一次,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见到了如此多千载难逢的精良装备。
他内心深处涌起了无法平息的波澜。
给足让费慎思考和消化的时间,邵揽余卡着节点,在此时出了声。
“A1是检验员办公室和储放车间,你现在看到的武器,都是检验过关的。下面的B1楼有两层,分为自动生产车间和人工车间,这里全天24小时,无时无刻不在运作。”
他一边轻描淡写介绍,一边走到玻璃墙左侧方位置,抬手摁下了呼叫铃。
不消片刻,车间里一扇办公室门打开,一位气度雍容的老太太现身。
费慎目光微凝,是遥奶奶没错。
邵揽余续上刚才的话:“遥奶奶是整座工厂的管理人,所有工序都要经由她的手过关,这里每一扇门都录入了她的虹膜信息,她有权限决定是否开放。”
伴随遥奶奶身影逐渐放大,费慎大脑里杂乱无章的思维,霎时间豁然贯通。
曾经所有想不明白或是不理解的矛盾点,犹如抓住了麻线团里那根隐匿的线头,扯开后连根拔起,在当下通通有了答案。
邵揽余不欠人恩情,也不喜欢别人欠他的,对待感情明码标价,筹谋算计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花如此大力建造郁南镇,救了九江城剩下的活口,海上爆炸后将此地作为最终落脚点——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在这个不为人知的郁南镇里,养出了一座军工厂。

青*春*与*光*呀*整*理
瞬息的安静,玻璃墙多出一条裂缝,逐渐变为了玻璃门,向两侧平移打开。
遥奶奶见到费慎,面上不显惊讶,和蔼地喊了句小费,随后对邵揽余道:“几个检验员都去B1层了,我让他们上来吧。”
“不用麻烦,”邵揽余发话,“就随便看看。”
他先一步进入车间,费慎还站在原地,看表情似乎在走神。
遥奶奶招呼:“进来吧,这门待会儿会自动关上。”
停放车间一望无际,几人进去,顿时变得渺小无比起来。
邵揽余在前头不紧不慢走着,遥奶奶落后一步,充当起介绍人的角色,详细地向费慎解说此地情况。
“车间每天早八点和晚八点交接班,食堂和宿舍都在楼下,工人们一般不会上来。检验员的时间相对自由些,不过也是按照规章制度来。这里每道门需要权限才能开启,而且守卫森严,一般很难出现突发状况。但需要注意的是,当有交易进行,货物要用装甲车运出去的那段时间,就必须把控得比平时严格很多。”
费慎安静聆听,目光也是一刻没闲着。
他仔细观察着车间结构与里面目不暇接的军火,同时还发现,此处每个停放区域,皆安排了一位武装士兵站岗。
就和那天押送孟不凡的人一样,猜测应该是一批的。
仿若洞察了他的想法,遥奶奶合时宜地讲起了关于士兵们站岗的事。
“这些孩子们和工人不同,他们是三班倒,算上B1层站岗的那些,每天一共是六十人轮班,八小时一轮。”
伴随遥奶奶的解释,三人一直从起始处,没有停歇地逛到了车间尽头。
每经过一个区域,站岗的士兵便会向他们行一次军礼。
说话声回荡在空旷的室内,遥奶奶事无巨细地,同费慎讲述了工厂每天如何运作、以及有哪些重要的注意事项。
期间邵揽余一次意见都未发表过,似乎默许了这种行径。
费慎始终不动声色,听得十分认真的模样。
目光却在不知不觉中,静悄悄投向前方那个背影,停留了很长时间。
他们在车间里往返一程,遥奶奶也将要交代的事情,差不多一次性都交代清楚了。
邵揽余站于玻璃墙跟前,高瘦的身影隐约倒映在上方,呈现出模糊的剪影,透着一股让人不可捉摸的意味。
他终于回过头,神情令费慎怔忡了一瞬。
对方此刻的眼神,是他至今未这般明显感受过的、稳如磐石的气场。
那是一位掌握生杀大权的强者,真正运筹帷幄的模样。
“管控士兵和装甲车运输,原本都是谢掩风的职责,”邵揽余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落在心头,“费慎,这一次交给你了。”
得到进出军工厂权限的费慎,遵从遥奶奶的交代,如同之前谢掩风那样,每日早中晚过去巡视三次。
他脑子聪明转得快,记忆力也是出奇的好。
短短两天时间,便已摸清了车间里全部运作流程,以及记住了这里的每一张人脸。
通过士兵们轮流站岗的次数,他大致推算出,邵揽余手上有支至少一千人的军队。
军队小部分放在工厂里,其余的分散排布在郁南镇中,守住各个出入口和关键点,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邵家不仅研发军火售卖军火,而且还有一支完全不为外人所知的私人军队。
若往深了想,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同时也很好地解释了,前阵子在栾河道上,邵揽余安排的第三拨人从何而来了。
费慎私底下有认真思考过,这支军队究竟是怎么组成的。
不会是通过招募,招募的动静太大,无论是公开还是偷摸进行,都不可能遮掩得如此严密,半点风声都没透露。
也不会是柏苏政府赠送,能够容忍自己地盘上有个如此强劲、分不清敌友的庞大家族,已经是柏苏的极限了。
况且世家贵族们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放任柏苏政府一再忍让邵家,亲手助长最大竞争者的气焰,由此更加打压自己的势力。
排除以上两种可能,剩下的,费慎暂时没有太多头绪。
不管军队是如何得来,总而言之,邵揽余的势力比外界传闻得要雄厚得多,这才是不争的事实。
而经过此次与维冈的交易后,非但邵家实力会更上一层楼,届时维科两区发生激烈冲突,柏苏终将成为坐收渔翁之利的最大赢
太平洋洲际的局势,经过层层抽丝剥茧,变作一目了然的棋局,于眼前铺展开来。
费慎安然躺在卧室床上,右手摸了摸左小臂,上面有道凹凸不平的枪伤。
经过这么多天,枪伤已经结痂愈合,他的身体也算是彻底休整完好。
一切都快结束了。
乌云聚拢多日,弥久不散,在今天黎明时分终于降下了一场磅礴大雨。
暴雨来势汹汹,将路面冲刷得清澈湿滑,倒映其中的街景却变得浑浊起来。
路上行人三两,孤独寂寥,比往日冷清了许多。
然表面冷清,背地里却不是这么回事,有种截然相反的“喧嚣”。
位于遥家别院后山的军工厂,由A1层开始,皆是建造在地表以下的。
车间后方衔接了一条地下隧道,隧道长度足足贯穿了半个郁南镇,其出口设置在了某个十分隐蔽的村庄里,是郁南镇目前唯一一条能运送军火的路线。
此时此刻,隧道起始处,先后停放了三辆巨型装甲运输车,以及两辆武装坦克。
装甲车顶安装了强力固定架,分别搭载三台战斗机,等出了隧道口,再去找合适的地方起飞。
几辆装甲车后方,有一台白灰色越野车。
两厢比较之下,平日颇具霸气的越野车,夹在装甲与坦克中间,毫不意外被衬得娇小了起来,像个迷你玩具。
费慎坐在车后座,看了眼驾驶位的中控台显示屏,刚好七点一刻整。
他拿起对讲机,吩咐说:“时间到了,出发,带路的开稳点。”
随着这声令下,打头的装甲车轰隆一声,发动引擎,缓慢地向前启程。
旋即,后面的坦克也一辆接一辆,驶入了统一的轨道。
同样在后车座的邵揽余,旁观费慎有条不紊的指挥安排,淡笑着打趣:“不错,费长官最近很有进步,连齐上校都被你喊来当司机了,我还是第一次坐齐上校开的车。”
郁南镇的军队共有一千多人,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团。
他们的头领齐上校,平日是个铁面无私、极难搞定的老顽固,没成想今日竟愿意来给人当司机,还是个小小的越野车司机,倒真是让人开了眼。
“齐上校刚正不阿,没人请得动他,他是自愿为你效劳的,”费慎面带无辜,问前边的人,“是吧老齐?”
驾驶座里的中年男人目不斜视,两只手稳稳抓住方向盘,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听见此话,“自愿”的齐上校冷哼了一声,不是很想说话。
邵揽余瞥向费慎,眼神中的怀疑不言而喻。
费慎微笑强调:“他自愿的。”
邵揽余:“……行。”
大约半小时后,四辆车加两台坦克匀速驶过整条隧道,顺利来到了路面上。
几小时的暴雨如注,丝毫不见减小的倾向,雨滴噼里啪啦撞上车窗,压过雨刮器的速度覆盖视野,使得前路一片迷蒙。
荒废村落里渺无人烟,灰扑扑的坐落于倾盆大雨中,平添几分阴森之气,宛如一只被人长久遗忘于边缘的孤魂,显得诡异莫测。
暴雨阻路,车速明显降下,邵揽余望着窗外暗沉的天色,听见身旁费慎说:“真是个好天气。”
话里话外多少带了些反讽的意思,邵揽余没搭腔,视线定格进雨幕中。
窗外景致起起伏伏,他目光倏然一凝,盯住了某个角度。
雨色混沌,所有颜色都暗了几个调,各种动静也悉数被雨声模糊。
以至于事情都快发生到跟前了,车上几人才反应过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拼命奔跑在雨中,脚上没穿鞋,泥泞飞溅,头发乱七八糟地黏在脸上,依稀能看出神色很是焦急惶恐。
她身后远远追了两个男人,手中赫然提着粗长的棍棒砍刀,明显是意图行凶。
女人朝这个方向跑来,发现几辆同行的车后,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双眼猛然一亮。
她孤身冲到第一台装甲车跟前,奋力张开双臂,又因害怕紧紧闭上了双眼。
万幸装甲车有所防备,在距离女人三米处急刹成功,没照着对方单薄的身体碾压过去。
装甲车一停,后面的车也都随之停下。
见车停了,女人跑到门边,踮起脚拼尽全力拍打车门,心急如焚地一句句呼喊着救命。
可惜呼救声全都淹进了雨水里,车上没人下来帮忙。
眼见那两个手持凶器的男人越追越近,她不甘放弃,一路往后砸车门,砸到了越野车面前。
女人惊恐求救的脸倒映在车窗上,涕泗横流,渐变为一抹扭曲的光影,投射进邵揽余眼底。
门把手拉得咚咚作响,邵揽余不为所动。
他静静谛视女人从燃起希冀,到求救失败心死如灰,最后不得已跑去了方向相反的老砖房那条路。
两个男人追上来,凶神恶煞的眼神透过车窗,凝望少顷,又继续追去了女人身后。
车内鸦雀无声,费慎握着的对讲机起了阵嘈杂,传出声音:“呼叫呼叫,他们看见我们了,请求指示下一步行动。”
费慎没回话,目光落去邵揽余身上。
邵揽余慢条斯理揉捏着手指关节,只说了句:“时间不早了,雨下得大,路难走。”
无需多言,费慎将对讲机放于嘴边:“随便谁下去,解决那两个拿刀的,快去快回。”
一声令下,最前面的装甲车里同时出现三位士兵。
他们冒着滂沱雨,身影迅速闪进了立于泥泞之上的砖瓦房内。
电闪雷鸣的几十秒,三个士兵重新现身,比刚才速度更快地上了车。
随后,对讲机再次嘈杂了片刻。
“报告,任务完成。”
费慎依旧表现得很稳:“行,继续出发,保持队形。”
邵揽余缓慢揉按手指关节,在费慎没注意到的时刻,眼神流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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