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来找娘,是因为什么?”不比女儿的单纯,周母一下子就明白周凝月来找她另外有事。
“寇姐姐说您近日会有血光之灾。”
周母皱了皱眉,略一沉吟道:“月儿,你去把寇姑娘请过来,你在西厢陪你表姐。”
“哦。”周凝月没想到还没提,周母就主动要见辛柚了,忙应了一声回了西厢房。
“寇姐姐,我娘请你过去一下。”周凝月送辛柚去了正房又回来。
“表妹,舅母找寇妹妹干什么?”
周凝月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
正房的东屋中,辛柚对着周母褔了福:“伯母。”
周母打量姿态优雅的少女,眼神带了探究。
“寇姑娘请坐。”
辛柚大大方方坐在了绣墩上。
“听月儿说,你精通相术。”
“略有涉猎。”
见辛柚痛快承认,周母眼底探究之意更深:“寇姑娘看我有血光之灾?”
辛柚颔首:“是,且是有性命之忧的血光之灾。我与周妹妹有缘相识,虽知这话说出来让人难以相信,还是不忍周妹妹伤心。”
“那寇姑娘能具体说一说我会遇到什么样的血光之灾吗?又该如何避免?”周母语气温和,让人看不出真实态度。
辛柚微微摇头:“我只能看出伯母的血光之灾就在近日,具体如何并不清楚,但与亲近之人有关。”
听辛柚说与亲近之人有关,周母眸光微闪,那一瞬表情有些异样。
辛柚一副没有看到的样子,面露迟疑之色:“至于如何避免,只能伯母您多加小心了。尽量不要与人有口舌之争,应该就能避开这场祸事。”
“多谢寇姑娘提醒了。”周母微笑道谢。
辛柚看不出对方真实想法,也不强求。
她提醒一下周母,算是出于人道,也是不希望周母死于周父之手,让后续调查越发困难。
而她真正的打算,是等中秋那日提前潜入周家,若能听到周母与周父争执的原因就更好了。
她可以肯定,能给周母引来杀身之祸的争吵与她娘亲有关。
“寇姑娘去和月儿她们玩吧。”
等辛柚一走,周母神色转为凝重。
女儿认识的新朋友是真的懂相术,还是另有所图?
假如那女孩儿说的是真的,什么样的血光之灾与亲近之人有关呢?
周母心念转动,一时怀疑辛柚的目的,一时琢磨血光之灾会是什么,加之多日来被愧疚折磨的吃不好睡不好,越想越心浮气躁,甚至有了呕吐之感。
中午时,周母没吃下几口,西厢房这边周凝月也食不下咽,等送走辛柚与纪采兰就迫不及待跑到周母面前。
“娘,寇姐姐和您说了什么?”
“就说要谨慎些,不要与人争吵。”
“这样就能避开?”
周母抬手替女儿理了理碎发,笑容温柔:“是,这样就能避开了,所以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周凝月大大松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您听不进寇姐姐的话呢。”
“怎么会,寇姑娘也是好意。”周母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叮嘱女儿,“寇姑娘说的话,可不要对你爹提起。”
周凝月没想那么多,笑道:“我知道。爹又不信这些,让他听说了肯定会训我的。”
“是,男人都不怎么信这个。”叮嘱好女儿,周母面露倦色,“娘睡会儿,你也回房睡吧。”
周明月离开,屋中安静下来,周母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回书局的路上,辛柚与纪采兰有一段路同行,不动声色打探:“周妹妹一家才从外地来,他们过中秋会不会与本地人习俗不同?”
纪采兰立刻来了谈兴:“听表妹说南北是有些区别,他们在南边吃的月饼是肉馅的呢。”
说到这里,纪采兰脸上不由露出嫌弃之色。
月饼明明要吃豆沙的,枣泥的,五仁的,肉月饼简直是邪门歪道!
“肉月饼?”辛柚配合露出古怪之色。
见她如此,纪采兰仿佛找到了知音:“稀奇吧?”
辛柚点头:“确实和咱们惯吃的不同。”
“不止呢!表妹他们在南边不但月饼吃肉馅的,粽子也吃咸的,春卷也是咸的,偏偏豆腐脑放糖吃!寇妹妹,你能想象甜豆腐脑吗?”
辛柚从善如流摇头:“难以想象。”
事实上,她不但能想象,还吃得贼香。
当然了,夏姨做什么菜都好吃,天南海北,煎炒烹炸。所以她既吃得惯甜的,也吃得惯咸的。
“那等中秋节,周妹妹吃得惯甜月饼吗?”
“早年舅舅他们在京城,肯定也能吃的,不过这些年吃惯了咸口,有肉月饼更好。前两日我还对表妹说,离吉祥坊不远有一家点心铺,每年中秋这几日不但有常见的月饼,还有肉月饼卖呢。表妹说她到时候买一些回去,还不让我对舅母他们提,说是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辛柚恨不得给纪采兰一个拥抱。
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女孩子呢。
她面上露出惊讶:“京城也有肉月饼卖吗?”
“有呀,那家点心铺叫五香斋,原本也没肉月饼卖的,据说少东家娶的妻子是南边人,后来就卖肉月饼了。生意居然还不错,客人大多都是南边人。”
纪采兰提到“生意不错”时那嫌弃的模样实在太明显,令辛柚不觉弯了唇。
站在路口分别时,纪采兰拉着辛柚的手依依不舍:“寇妹妹,你一直在书局吧?回头再去找你玩。”
“非年非节我一般都在的,纪姐姐随时可以去找我。”
回到书局,辛柚就交代方嬷嬷:“吉祥坊附近有一家叫五香斋的点心铺,奶娘你去打听一下具***置。”
有了店铺名和大概位置,打听起来十分容易,没多久方嬷嬷就把打听到的讯息报给了辛柚。
“那铺子与吉祥坊就隔了两条街,开在路边,生意十分红火,到了下午点心卖完就早早关门了”
方嬷嬷的话也验证了辛柚对凶案发生在上午的推断。
这一晚,辛柚睡得并不好,在心里一遍遍盘算着中秋那日的行动。
周家的布局她大概摸清了,今日去见周母是在东屋,布置与她画面中所见并不相同,那案发之地就只剩西屋了。ap
周家正房一共三间,西屋与堂屋相连,堂屋中没有能躲避之处。屋外窗下更不合适,时间没把握好的话会被从外面回来的周凝月一眼发现。
思来想去,最适合的藏身之处就是西屋梁上,看来她要当一回“梁上君子”了。
有了打算,辛柚这才迷迷糊糊睡去。
翌日她窝在东院,石头从前边跑了过来送东西,竟然就是五香斋的点心。
“是您的朋友,那位纪姑娘送的。”
见辛柚准备去见纪采兰,石头忙道:“纪姑娘听说您在东院,放下点心就走了,说是去别处正好路过这里,就顺便把点心给您送来,让您尝尝喜不喜欢。”
辛柚打开点心盒子,拿了几块糕点给石头:“你和刘舟也尝尝。”
对石头这样日子过得艰难的孩子来说,点心可是过年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多谢东家。”小少年拿着点心高高兴兴走了。
辛柚静坐了一会儿,拿起一块桃花状的点心放入口中,慢慢品尝。
点心细软香甜,味道很不错,可她的心并没有被甜蜜浸透。
一块点心吃下,辛柚微微叹了口气。
就算改变周母被杀的结局,这对夫妇反目已是必然,就不知到时纪采兰与周凝月这表姐妹二人该如何相处了。
至于她与二人的友谊本就是建立在虚假上的友谊,想太多便是自寻烦恼了。
转眼到了八月十四,辛柚去前边书局逛了一圈就出了门,往五香斋的方向而去。
她要提前去看看,好估算从周家到点心铺的距离。
如纪采兰所言,五香斋离吉祥坊果然不远,辛柚因为不赶时间慢慢走过去,那里已排了长长的队伍。
这家的点心还真受欢迎——辛柚才闪过这个念头,脚下猛然一顿。
周凝月为何会在队伍里?
月白色的小衫,丁香色的百褶裙,手上挎着一个小提篮周凝月的穿戴与画面中一模一样。
辛柚定定望着排在队伍中的秀美少女,一颗心陡然沉下去。
那画面中的时间原来不是中秋当日,而是八月十四!
辛柚顾不得懊恼推断出错,快步走向周凝月。
“寇姐姐?”见到辛柚,周凝月颇惊喜,“你也知道这家点心铺啊?”
“那日听纪姐姐说这家点心铺口味不错,想着要过节了买几样点心带回外祖家。”辛柚解释一句,拉住周凝月的手,“可见了周妹妹,点心不能买了。”
“怎么了?”周凝月一头雾水。
辛柚拉着周凝月往周家方向走,压低声音道:“我观周妹妹面相,乃恃怙有危之兆,且近在眼前。”
恃怙代指父母,周凝月当即想到辛柚那日说母亲有血光之灾的话,不由变了脸色:“我娘——”
不用辛柚再拉,她提着裙摆就往家跑。
辛柚默默追了上去。
周凝月担心父母出事,跑得飞快,可还是用了一刻钟才跑到家门口。
周家大门紧闭,但并没上锁,周凝月推开门冲进去,直奔堂屋。
那匕首滴着血,周父倒在地上挣扎着,还有气息。
也是因为这样,他看起来越发骇人,一脸扭曲瞪着突然出现的周凝月,向她伸出手。
周凝月连尖叫声都没发出,双眼一翻软软倒了下去。
辛柚跟在周凝月身后,及时扶住了她。
叮当一声响,周母手中的匕首落到了地上。
“月儿!”周母冲到女儿面前,伸手想去扶,手上的鲜血令她猛地顿住。
那是丈夫的血。
许是天性比寻常妇人沉稳,亦或是在女儿面前激发了为人母的坚强,周母出乎辛柚意料没有特别慌乱,眼神直直望过来。
“寇姑娘,你为何会在这里?”
“伯母,院门没落锁。”
周母愣了一下,用力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快步向外走去。
辛柚扶着昏倒的周凝月,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周通。
周通已经不动了,一双眼睛圆睁着充满了不甘,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死于柔弱的妇人之手。
这是与画面中截然相反的结果,辛柚对这个结局有意外,但没那么多。
或许在她特意提醒周母时,潜意识中已经对不同的结果有了心理准备。
男人固然在体力上强于女子,但一个毫无防备,一个有所提防,截然相反的结局可能只在一瞬间。
辛柚环视布置成书房的西屋。靠墙架子上有不少书,书桌上亦堆了一些书册纸张和笔墨,是看起来十分寻常的一间书房。
周母与周父的争执发生在这里,而不是起居的东屋,必然有原因。
是因为什么呢?
没有细想的时间,周母就回来了。
“寇姑娘在看什么?”
辛柚听出了周母声音中的冷意,对此并不奇怪。
她的出现在对方眼里确实太巧,巧到惹人怀疑。
“伯母,要不要先把周妹妹扶到东屋炕上,免得她醒了受惊。”:
周母立刻把各种情绪抛在脑后,与辛柚一起把周凝月扶到东屋躺好,站在与西屋一门之隔的堂屋,脸色变得凝重苍白。
“寇姑娘,你为何与月儿在一起?”
辛柚平静回答:“那日从伯母家离开,听纪姐姐提起附近有一家点心铺的糕点味道很好,还有肉月饼卖,想着明日就是中秋了,提前过来买一些孝敬长辈,没想到遇到了周妹妹。”
说到这,辛柚扫了西屋门口一眼,坦然道:“至于来伯母家,是我观周妹妹面相发现她面上显出双亲有危之兆,不放心于是随她一起过来了。”
周母听了这话,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沉默半晌问:“西屋的情景,寇姑娘也看到了,你打算如何?”
“伯母有什么打算呢?”辛柚反问。
周母神色冷沉,如实道:“我不想背上杀夫的罪名。我自己的死活无所谓,可月儿不能有一个杀害亲夫的母亲,不然她这辈子都毁了。求寇姑娘高抬贵手,就当今日没来过吧。”
周母说着,重重跪了下去。
辛柚静静站着,好一会儿垂眸看向跪在面前的妇人。
“我想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了。”
周母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露疑惑。
辛柚一字字道:“先前观伯母面相,出事的本该是你。”
周母浑身一颤,神情不断变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寇姑娘没看错,出事的本该是我。我因为一件事找他理论,突然想起寇姑娘那番话,鬼使神差把匕首带在身上,结果争执时他勒住我脖子,拼命挣扎之际不知怎么就——”
“娘——”突然有声音传来,周凝月扶着门框,脸色惨白如雪,“什么事?究竟什么事会让爹对您下杀手,又让您反抗之下杀了爹?”
她松开死死抓着门框的手,一步步走过来,看起来随时要倒下。
“娘,您说啊,到底是什么事!”周凝月扑到周母身上,用力摇晃着她手臂。
周母抬手碰了一下周凝月的发,触及手上血迹,针扎般把手收回。
“月儿,你不要问了,这是大人的事——”
“娘,都这样了您还说是大人的事?”周凝月声音扬起,眼泪簌簌落下,“爹死了,我没有爹了啊!”
这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周母心上。
周母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手控制不住得抖:“死的本该是我”
“娘,我不是怪您,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啊!”周凝月抱着周母哭。
对这个经历单纯的小姑娘来说,朝夕相处疼爱有加的母亲自是比早出晚归甚至经常见不到面的父亲亲近得多。
都很重要,只是到了某些不得不选择的时候,总有一个是更重要的。
“月儿,你只要知道你爹做错了就够了。不是娘不想告诉你,是不能告诉你。当然,你怪娘也是应该的,娘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周母哽咽着,却一直没掉泪。
周凝月摇着头,神色浑浑噩噩:“我不明白”
周母看向辛柚:“寇姑娘,你能替我们母女保守秘密吗?”
“伯母觉得,可以瞒住尊夫的死讯?”
周母下意识看了女儿一眼,轻声道:“瞒不住死讯,能瞒住死因就够了。我们一家才从外地来,与街坊邻舍来往不多,他的同僚也是才认识不久的,唯有——”
周母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周凝月已反应过来,捂嘴哭道:“姑姑知道了该怎么办?”
纪采兰的母亲,正是周通的亲姐姐。
“等等收拾好了,就报丧说是急病而亡”周母艰难对女儿说出安排,以乞求的目光望向辛柚。
辛柚看着衣衫上溅了丈夫鲜血的妇人,心头升起一个疑惑。
一个普通的妇人,失手杀了丈夫后能这么冷静吗?
还是说,周母的来历也不简单?
等等,周母能认出娘亲是失踪十几年的当朝皇后,本来就不可能是普通妇人。
那周母是什么人?
辛柚眼里藏着探究,看向周母。
室内一时无人开口,只有周凝月压抑的抽泣声。
许久后,辛柚微微点头:“我可以当今日没来过,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周母先是神色一松,而后心又提了起来。
“等这件事过去,我想找伯母好好聊一聊。”
听辛柚只是要求这个,周母毫不迟疑点了头。
在她看来,这位突然与女儿成为朋友的少女处处神秘,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但这些都比不过当前的难关,对方不把今日所见说出去已是她们母女的运气。至于回头聊一聊,那些说不得的,谁也不能撬开她的嘴。
辛柚看一眼周凝月,问周母:“需要我帮忙吗?”
周母立时心领神会,面露感激之色:“多谢了。月儿,你去西厢吧。”
“我——”
“听话,去西厢。”周母语气不容置喙。
反抗之下她杀了丈夫,为了善后还顾不上有各种情绪,可让女儿再看到西屋的情景就太残忍了。
这一刻,周母对辛柚生出了真切的感激。
不管这姑娘有什么目的,至少现在能帮帮她。
她真的很需要有一个人在这时候帮帮她。
“谢谢,谢谢。”周母再次道谢,到这时一滴泪才从眼角缓缓淌下来。
周凝月哭着跑了出去。
西屋中,血腥味浓郁,周通还是保持双目圆睁的样子,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周母蹲在地上,用抹布擦着地上血迹,刚开始还有些慌乱,渐渐竟利落起来。
辛柚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周母来历不简单。
看周母的表现,必是见过血的。
辛柚默默整理翻倒的笔山,掉落的毛笔,散乱的书册。
她主动提出帮忙,当然不是纯粹为了帮周母渡过难关,更主要的目的是借此找一找,看能不能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以她先前的推测,争执发生在书房而非起居室,说不定是周母在书房发现了什么。
辛柚心里想着这些,捡起一张信纸,可还没等仔细看,一只手就突然伸来。
辛柚立刻后退一步把信纸收到背后,却没想到那只手的目标不是她手里的信纸,而是另一张。
周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张纸塞入口中。
辛柚蹙眉看着因为吞咽信纸而显得表情痛苦的妇人。
周母努力把纸咽下去:“寇姑娘,看到不该看的,对你没好处。”
辛柚没说什么,蹲下收拾破碎的青瓷笔洗,心中对周母的机敏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难怪是能反杀了丈夫的人。
“伯母,家里仆从都不在吗?会不会突然回来?”把碎瓷收好,辛柚看似随口问了一句。
“想着明日就是中秋,今早就放他们各自回家了,等十六才回来。”周母说到“中秋”时,声音明显颤了一下。
辛柚暗暗叹气。
那日听周凝月说等中秋会放春芽回家住一日,没想到周母多放了一日假,十四就放人回家了。
可见人的行为最难测,以后要更谨慎。
时间总是能掩盖许多东西,不过一个时辰过去,西屋除了少了一个笔洗,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
周通的尸体清理过血迹后被移到东屋炕上,重新换过了衣裳,再盖上薄薄的被子,乍一看似乎只是睡着了。
辛柚心知徐徐图之的道理,悄然离去。
回到书局东院,辛柚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然后拿出那张信纸慢慢看着。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这是一封信的末页,只有寥寥几句体面话,是写信收尾时大多会写上的那种,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落款处的名字:冬生。
但想要通过这个连姓都没有的名字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辛柚把信纸折起来收好,安排方嬷嬷去吉祥坊那一带留意关于周家的风声。
傍晚时,方嬷嬷带回了消息。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还真出了件让人唏嘘的事,那周家男主人午休的时候竟在梦中得急病死了,留下妻女哭得可惨了,那男主人的姐姐一家都过去了,当姐姐的也哭得不行”
辛柚想了想,有了打算。
转日一早,辛柚刚要出门,就遇到了段云朗。
“表妹,一起回家啊。”
“二表哥先回吧,我去买点东西再回。”
“表妹要去买什么啊?”段云朗好奇问。
“吉祥坊附近有一家点心铺的糕点味道不错,还有南边传来的肉月饼卖,我打算买些回去给外祖母尝尝。”
好吃的糕点?
段云朗立刻道:“我和你一起去买吧,反正不着急回家。”
辛柚略一迟疑,点了头:“好呀。”
有段云朗一起,更不显刻意。
表兄妹二人加上小莲直奔五香斋,到那里时见到的是长长的队伍。
“看来这家点心真好吃。”段云朗满怀期待排到了队尾。
辛柚默默站在他身旁,留意周围声音。
排队无聊,周家出了这么大事,再加上周通锦麟卫百户的特殊身份,就没有不议论的。
“听说了吗,燕子胡同新来的那家男主人午睡的时候睡死了!”
“我知道,那是纪家嫂子的弟弟呀,纪家嫂子眼都哭肿了。”
“真惨啊!”
“是呢,真惨啊。”
段云朗竖耳朵听完,赶紧找辛柚讨论:“表妹——”
才开口,他就发现辛柚脸色不对劲。
“表妹,怎么了?”
“他们说的好像是我朋友家!”辛柚咬了咬唇,转身就走。
段云朗愣了一下,急忙追上。
辛柚走得很快,遥遥就见周家门外挂了白,时不时有人进出,断断续续的哭声传过来。
走到周家门外,辛柚略停了停,从敞开的大门向内望去。
院中有不少来吊唁的人,堂屋已设起灵堂。
她走了进去,这种时候没人拦着问,就这么一直走到纪采兰身边。
纪采兰见到辛柚很是意外:“寇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和表哥今日回少卿府,想着纪姐姐提到的点心铺,就过去打算买些糕点带着,没想到听人说周妹妹家出事了,就过来看看。”
纪采兰红了眼圈:“寇妹妹有心了。”
“纪姐姐节哀。我想给令舅上一炷香,看望一下周妹妹。”
这种白事对吊唁的人可以说是来者不拒,纪采兰没有多想,带着辛柚与段云朗进了灵堂。
灵堂正中摆放着一具黑棺,周凝月与周母紧挨着跪在一侧,披麻戴孝,一片素白。
辛柚吊唁时与周母视线相碰,周母眼里藏着疑惑,不解辛柚登门的理由。
辛柚怔了一下,眼前又有了新画面。
天是黑的,明月当空,微风吹动缟素,为灵堂添了几分阴森。
一个妇人突然推开棺盖,周母冲过去阻拦,推搡之下摔倒在地。妇人完全不管摔倒的周母,掀起棺中人的寿衣。
再然后,画面消散,眼前重归真实。qs
辛柚走向周母时迅速用余光环顾,看到了画面中的妇人。
妇人双眼肿成核桃,显然极伤心,一眼就能瞧出与周通有几分相似。妇人的身份不问可知,是周通的姐姐,纪采兰的母亲。
画面中的明月已没有那么圆,但也不到下弦月的样子,事情应该发生在十七以后到出殡前这段时间。
是什么引起了纪母怀疑,让她移开棺盖查看尸体?
辛柚脑中飞速转动着这些,走到周母与周凝月面前。
“伯母节哀,周妹妹节哀。”
周母微微倾身致谢,哑声交代女儿:“月儿,招呼一下你的朋友。”
周凝月红着眼点点头,把辛柚带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