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拾人—— by长烟

作者:长烟  录入:04-05
攻是个阴鸷狠辣的疯批,某天身受重伤,磕坏脑袋,成了个憨批,被受用小毛驴驮回了家。
受是小山村里的教书先生,因为攻傻了,又找不着他的家人,只能把他留在家里养着。
受有时也会带着攻一起去学堂。有一天,攻回来后闷闷不乐的,受问他怎么了?
攻又生气又伤心,“他们都说,我是捡来的!”
受看着他这样,有些于心不忍,骗他说:“你不是捡的,是仙子送来的。”
攻惊喜道:“那我也是仙吗?”
受:“……是吧。”
攻:“那我是什么仙?”
受看了外边的小毛驴一眼,“……大驴仙吧。”
后来,攻脑子好了,脾气却变差了,受一生气,把人赶出了小山村。
攻一声冷笑,嘴比【哔--】硬,“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有什么可在意的?”
再后来,攻的属下跑来找受,痛哭流涕地说,攻又受了重伤,死活不让大夫救,只想见受。
属下:“求先生救救我家主子!”
受:“我是教书的,不是大夫。”
属下:“主子说,你亲亲他就好了。”
受:“……”
阴鸷疯批(憨批)攻x温润美人受

春日和煦,裹着满目绿意,融在虫鸣悠悠的小山村里。
石子路上,一个身着浅青色长衫的公子一手抱着几本书,敲开了药庐的木门。
“裴先生,”屋前熬药的少年见他进来,从怀里摸出几张纸,兴冲冲道,“您看,您昨日教的字我都写完了。”
裴青玉接过他手里的字看了看,温和笑道:“写得不错,今日可以换几个写了。”
方小筑傻呵呵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说:“那个人还没醒。”
都两日了还没醒?裴青玉眉头一蹙,往屋里看了一眼。
前日他趁着空闲,牵了小毛驴想去山上挖春笋。可笋还没挖,就见这人浑身是血,昏死在路边。
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抬手去探那人的鼻息,见还有气,赶忙把人扶上毛驴,驮到了这药庐中。
胡子花白的孙大夫左看右看,说这人身上的伤不深,就是血流得多了点,看着有些吓人,倒是后脑勺磕了个大包,也不知有没有磕傻。
“可能是磕着头了,才没醒的。”方小筑说,“师父去村东给张伯看腿伤了,说回来再给他扎几针。”
裴青玉点点头,转脸看向屋内:“我去看看他。”
屋中弥漫着淡淡的苦药味,那个捡来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
裴青玉走近了些,见他昏睡中仍紧紧拧着眉头,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怎么会一身血倒在山下呢?裴青玉想,难道是遭了山匪?
他记得那日见到这人时,他身上的衣衫虽浸了血,也看得出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料子,许是哪个府上的公子......
“师父,您回来啦!”门外骤然传来方小筑的喊声。
裴青玉走出屋子,跟来人打招呼:“孙大夫。”
孙大夫把身上的药箱递给方小筑,与他在院中的石桌边坐下,念叨起屋里那个还昏迷不醒的人。
“昨儿夜里烧得浑身滚烫,今早才退了下去......”
他们正说着,忽听一声脆响,似有瓷碗砸碎在地---是从屋子旁的厨房传来的。
方小筑撒腿就跑过去看:“怎么了?是不是有老鼠啊?”
然后,就听他咋咋呼呼嚷道:“啊!醒了醒了!师父,先生,他醒了!”
醒了?裴青玉连忙起身走过去。
厨房灶台边,穿着里衣,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白纱布的男人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咬着手里的包子。
“兄台?”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似雨落阶前。他抬起头,清秀的眉目撞入眼底......
方小筑见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裴青玉,奇怪道:“咦,他脸怎么红了?”
闻声赶来的孙大夫抬手就拍了他一脑袋:“他噎着了!脸能不红吗?!”
方小筑这才发现,他嘴里的包子咽不下去,憋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孙大夫急忙蹲下/身,在他腹上捶了几下。
“咳咳咳......”男人猛地吐出口中的包子,呼呼喘气。
“好了,噎不死的。”孙大夫拉过他的手,摸着脉诊了诊,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大事了,再吃几副药,多休息几日就成。”
话音未落,那人手一伸就去拔他胡子:“好白哦。”
“嘶!”孙大夫一声痛呼,忙把胡子抢了回来。
方小筑生气道:“你干嘛拔我师父胡子?”
男人一脸无辜:“白头发,不用拔吗?”
孙大夫,裴青玉,方小筑:“......”
“哎呀,”孙大夫摁住他的脑袋又瞧了瞧,“真磕坏了?”
裴青玉试着问道:“兄台可记得家在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
裴青玉:“可记得名字?”
还是摇头。
裴青玉换了个问法:“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那人看着他,眼底溢出一点光,傻笑道:“你。”
“我?”裴青玉一头雾水,自己先前见过这位公子么?
他不知道,在他牵着毛驴,把人驮到这药庐的路上,驴背上的人曾迷迷糊糊睁开眼,在浓重的血腥味中,摇摇晃晃瞥见一抹青影......
“可你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怎么还会记得先生?”方小筑不信。
那人呆呆道:“名字?”
“对啊,”方小筑说,“每个人都有名字,就像我,叫方小筑。”
那人头一歪:“方小猪?”
方小筑:“......”
“你才猪呢!”方小筑气死了,“是筑!筑!”
“柱?”那人看了一眼厨房的柱子,“柱子不是圆的么?你怎么是方?”
“什么柱子?!不是柱子!”方小筑差点跟他打起来,孙大夫忙拦住人,让方小筑把药箱拿过来。
身上的伤不难治,可脑子出了毛病,就难办了。孙大夫忧心忡忡问道:“可有什么不适?头疼不疼?”
那人一手摸上肚子,说:“饿。”
孙大夫:“......那吃饱再说吧。”
于是,灶台上的一大盘包子都被吃完后,饿了两天的人终于饱了。
裴青玉见他手上沾了油,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拉过他的手细细擦拭。
男人看着他,又转脸看了一下外边跟着孙大夫熬药的方小筑,没头没尾开口道:“小猪说,每个人都有名字。”
“不是小猪,”裴青玉笑了笑,指尖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道,“是小筑,修筑的筑。”
“那你叫什么?”
“裴青玉。”
“怎么写?”
裴青玉指尖一划,又在他掌心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清瘦而修长,指尖落在温热的掌上,撩起些微的痒。
那人呆了呆,又问:“那我呢?”
裴青玉轻轻摇了摇头:“裴某也不知。”
“我没有名字?”眼里透着傻气的人顿时颇为吃惊,“我不是人么?”
裴青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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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玉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说,解释道:“你不是没有名字,只是忘了。”
那人追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裴青玉:“......不知。”
那人垂下头,闷闷道:“那我还是没有名字。”
裴青玉见他失落的模样,想了想,抬指在他掌心写下一个“霁”字,说:“我在雨霁山下撞见你的,暂且唤你阿霁,可好?”
“阿霁?”那人眼睛一亮,点头道,“那我叫你阿青,好不好?”
虽没人这样喊过自己,但一个称呼而已,裴青玉也没在意,便答应了。
孙大夫翻了两天医书,也没找着这治脑袋的法子。阿霁身上的伤倒是喝了几天药后,就好了许多,可他喝药喝怕了,一见汤药就要跑。
裴青玉去了城里的衙门一趟,本想着要是谁家的公子丢了,应当会去报官的。可到衙门一问,却说没听谁家丢了人。
难道不是这附近的人家吗?裴青玉想,若是如此,人海茫茫,又要去哪里寻?
阿霁蹲在药庐门口,遥遥望着外边的石子路,问熬药的方小筑道:“小猪,阿青怎么还没回来?”
方小筑这几日跟他吵了好几回,他都记不住名字,也懒得纠正他了,索性他喊“小猪”,方小筑就叫他“大猪”。
“先生等会儿就回来了。”方小筑端着药过来,“大猪,喝药了。”
大猪看着那又浓又苦的药,后退了两步,一手摸上胸口的伤,说:“不疼了,不喝。”
“这不是治伤口的,”方小筑说,“是治你脑袋的,师父找了好久才找着这方子的,试试有没有用。”
阿霁茫然道:“我脑袋怎么了?”
方小筑:“磕坏了呀。”
阿霁抬手摸了摸脑袋:“没坏啊。”
方小筑:“你肯定摸不出来啊,你又不是大夫。”
“那要谁摸?”阿霁脸色一喜,“要阿青摸吗?”
方小筑:“......当然不是,我师父才是大夫。”
阿霁顿时面无表情:“哦。”
这时,拐角的石子路上,终于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牵着小毛驴缓缓走来。
阿霁立马站起来,挥手喊道:“阿青!”
裴青玉走过来,温润的眉眼泛起笑意,问道:“怎么都站门边?”
阿霁:“我在等你。”
方小筑端着药跟裴青玉告状:“先生,他又不喝药。”
裴青玉转脸去看阿霁,劝道:“要喝药才能早些好。”
阿霁委屈道:“可是好苦......”
裴青玉从毛驴背上取下两个纸包,把其中一个递给他:“这是蜜饯,吃这个就不苦了。”
阿霁打开纸包,好奇地尝了一个,眼睛发亮道:“甜的。”
裴青玉:“那可以喝药了?”
阿霁看了看蜜饯,又看了看方小筑手里的汤药,皱着脸把药接了过来。
裴青玉把另一个纸包给方小筑:“红豆糕。”
方小筑高兴道:“谢谢先生!”
阿霁:“我也要吃红豆糕。”
裴青玉:“喝完药再吃。”
阿霁“咕咚”一口就把药灌了。
方小筑:“......”你这么喜欢吃红豆糕吗?
阿霁又在药庐喝了几天治脑子的药,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孙大夫翻遍医书,也不知该怎么治,大约只能指望他自己好起来了。
人是裴青玉捡回来的,他也不能就这般把人丢在药庐不管,给孙大夫添麻烦。
于是,阿霁扯着裴青玉的袖子,跟着他往家里走去。
春日温和,枝头秃木吐新芽,一派生机盎然。几个孩童扯着风筝,嬉闹乱跑,见了裴青玉,纷纷喊“先生好”,又闹着跑远了。
阿霁抬起手,张开五指迎着日光,痴痴地看着。
裴青玉以为他是在挡太阳:“热么?那我们走快些。”
“不是,”阿霁仰着脸,喃喃道,“阿青,好亮啊......”
他忽然笑了笑,放下手,回头看裴青玉,又傻里傻气道:“亮瞎狗眼了。”
裴青玉:“......”
阿霁:“阿青,你怎么不说话?”
裴青玉无奈道:“你这话都哪儿学的?”
阿霁:“小猪说的。”
裴青玉默默拉着他继续走,心想,要不还是再劝劝方小筑去学堂吧。
方小筑虽十三岁了,却大字不识几个。孙大夫先前想让他一块去学堂,可他就是不愿去,说要留在药庐帮忙。裴青玉只好有空闲就过去教他识字背诗,或是给他讲一讲史书典籍。
可这终究太过零碎,改不了方小筑滚瓜烂熟,脱口而出的“瞎了狗眼”。
裴青玉推开竹门,草棚里的毛驴见人回来,仰起头叫了几声。
阿霁兴冲冲跑过去摸驴头:“大毛!”
裴青玉:“......”怎么还会起名了?
阿霁摸完毛驴,望着眼前的竹屋,问道:“阿青,这就是你家么?”
裴青玉点点头。
这竹屋是他义父留给他的。
其实,他也是捡来的。从他记事起,就孤身一人流落街头,是这村里一个教书的老先生给了他一碗热粥,认了他做义子。
老先生去世后,裴青玉就成了这村里学堂的先生。
阿霁好奇地绕着竹屋走了一圈,然后推开窗户就跳了进去。
裴青玉:“......你为什么不走门?”
阿霁:“不知道,好像这样比较习惯。”
裴青玉:“......”你先前不会是个贼吧?
可那天在山下捡到他时,那一身的衣衫看着都挺贵气的,不像是缺银子的人。
难不成,那衣衫也是偷来的?
裴青玉解下腰间的钱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青玉:“你会不会......”想抢钱?
阿霁忽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裴青玉:果然!
然后,他就感觉手被摸了一下,听见阿霁说:“阿青,你的手真好看。”
裴青玉:“......”不会是淫/贼吧?

阿霁抓着裴青玉的手,温热的指腹在他腕上蹭了蹭。
裴青玉连忙把手抽了回来,不自在道:“胡说什么......”
“没胡说,”阿霁傻笑道,“就是好看,阿青最好看。”
裴青玉:惨了,越听越像淫/贼。
好在他除了喜欢跳窗,也没干什么奇怪的事,晚上也老老实实在另一间房里睡,只是似乎睡得很浅,稍有动静就醒了。
次日清晨,裴青玉就见他蹲在驴棚边,仰着头问毛驴,“大毛,你是不是饿了?怎么半夜叫了好几次?”
昨夜叫了吗?裴青玉睡着后,就什么也没听见了。
他走过去,问阿霁道:“它昨夜叫了?”
阿霁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次。”
裴青玉家的毛驴向来叫声小,若是睡着了,一般也吵不醒。
他疑惑道:“你昨夜没睡吗?”
阿霁:“睡了,听见大毛叫,醒了。”
裴青玉给毛驴加了些草料,纳闷地想,难道真是饿了?
村子外,一身玄衣的人纵马疾奔,又在岔道边猛然勒马停下,沉吟道,左边,还是右边?
他右边脸上戴着半角面具,从额角到颊边,掩住了半边脸。
他在这村里绕了大半夜了,路过同一处竹屋好几次,惊的那棚里的毛驴都叫了三回。
现下又该往哪边?他沉默了一会儿,往左边跑了。
没多久,又见他从左边那岔道跑了回来,骑着马往右边赶去。
七拐八拐好几天后,他终于回到了云州城,在一间客栈落脚。
他一进客房,就见另一人急吼吼道:“靳木头,你怎么才回来?!又迷路了?”
靳慕默默不说话。
“叫你不要跑那么远的,探听消息谁不能去,”程洄念叨道,“不认得路还非要去,主子也是,还由着你瞎跑......”
他说到一半,陡然回过神来,一拍脑袋道:“啊!主子!主子不见了!”
靳慕眉头一紧,“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程洄着急道,“十几日前就找不着人了,也没留下什么消息。”
这几日他们的人也在四处找,可仍旧没有什么线索。
程洄担忧道:“会不会是,府上那两位......”
靳慕顿了顿,转身往外走,“我回去看看。”
“等等,”程洄追出去道,“我给你画张图吧,别转头又迷路了,老靳......”
山村学堂里,阿霁蹲在石阶前,看着婻鳳里边教孩童念书的裴青玉,一脸郁闷。
这几日他都跟着裴青玉来学堂,本来是蹲在门边的,可裴青玉念一句,他就念一句,闹得孩子们频频转头看他。裴青玉索性让他坐在后边,跟他们一块念书。可不一会儿,又听他对旁边的一个孩子道:“你脖子好短。”
裴青玉:“......”
“手也好短。”
“脚也......”
那孩子“哇哇”大哭,“先生,他说我好短,呜呜呜!”
然后,他就被裴青玉赶出来了。
他无聊地坐在阶边,数着不远处墙上的青瓦,数着数着,突然见上边露出半个脑袋。
方小筑扒着围墙,偷偷摸摸听着学堂里传来的琅琅书声,不自觉也跟着小声念,却骤然听见一个声音喊道:“小猪!”
方小筑吓得腿一抖,一屁股从墙上摔了下来,“哎呀!”
阿霁看着摔在地上方小筑,好奇道:“小猪,你在墙上干什么?”
方小筑揉着屁股,眼神躲闪,“我......”
“哦,”阿霁恍然大悟,看了看学堂里边,“你想进去是不是?”
“不是,”方小筑否认道,“我就是......路过,对,路过。”
他匆匆忙忙站起来道:“我、我要回去了。”
他正要走,就听学堂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大约是下学了。
最先跑出来的,是一个有些胖的孩子。他一见方小筑,就“哈哈”笑道:“这不是小要饭吗?”
方小筑顿时涨红了脸,争辩道:“没有了!我有师父了!”不用要饭了!
小胖子不理他,扮着鬼脸嘲笑道:“你就是要饭的,小要饭。”
学堂里的孩子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听见这话,都闹哄哄笑了起来。
方小筑紧紧攥着手,反驳道:“不是!”
“怎么不是?你以前......”小胖子话还没说完,就领口一紧,被人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他挣扎道,“放开!”
阿霁跟拎小鸡似的任他扑腾,“不许欺负小猪。”
“关你什么事?!”小胖子骂道,“大傻子,你也是没人要的!”
阿霁一愣,又争辩道:“不是!阿青要的!”
小胖子:“先生是看你没人要才捡的!”
“你就是被人丢掉的!”
丢掉的......恍惚间,脑海中闪过模糊的画面,似有人将他推搡在地,讥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喊我兄长?!”
“来人,把他丢出去!”
“没用的东西!”
混乱的记忆翻涌而上,涨得他脑袋发疼,双目渐红。
他的眼神愈发凶狠,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小胖子被他这模样吓到了,抖着声道:“你、你干嘛?”
方小筑也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扯了扯他的手,“大猪,你没事吧?”
“怎么都不回家?”身后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霁手一松,小胖子急忙一把挣开,慌慌张张跑了。
裴青玉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方小筑不敢看他,踌躇道:“先生,对不起,是因为我......”
“阿青,”身侧的袖子被扯住,裴青玉转过头,听见身旁的人闷闷道,“回家。”
裴青玉看了看他,点头道:“那先回去吧。”
方小筑不禁松了口气,撒腿就跑,“那我先走了,先生再见。”
阿霁跟着裴青玉回了竹屋,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他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大动物。
裴青玉在他跟前蹲下,温声道:“不高兴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他们都说,我是捡来的。”
这几日村里也有不少人见到他,知道他是裴青玉在山脚下捡的。他虽脑子有些傻,却似乎对这事格外在意,每回听见都沉了脸。
裴青玉看着他这模样,终是有不忍,哄他道:“其实,你不是捡的,是仙子送来的。”
阿霁抬起头,半信半疑道:“那我也是仙吗?”
裴青玉:“......是吧。”
阿霁:“那我是什么仙?”
裴青玉看了外边的小毛驴一眼,“......大驴仙吧。”
阿霁两眼发光,“那我是不是会仙术?”
裴青玉一时语塞,“这......”
阿霁竖起两根手指就喊:“变,变!”
可变了好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顿时丧了气,“没有仙术啊。”
裴青玉好奇道:“你在变什么?”
阿霁:“把你衣服变走啊。”
裴青玉:“......”要不还是报官吧,一个人有点害怕。

第4章 生辰要做什么
其实前几日,裴青玉就报过官了。他本想带着阿霁一块去的,可半路上遇见了同村的张屠户。膀大腰圆的壮汉扛着一大块猪肉,听说他们要去府衙,张口就叫裴青玉把人留在那儿就好了,省得白白养一个闲人,还是个傻的。
裴青玉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的人就一把抢过张屠户肩上的猪肉,“哐”地一下摔地上了。
张屠户顿时火冒三丈,“你干什么?!”
阿霁转身就走。
“你站住!”张屠户抬脚要追,却被裴青玉拦下,“留与不留,都是裴某的事,日后还请张大哥慎言。”
他说完便转身去追那跑了的人,也不管身后捡着猪肉骂骂咧咧的壮汉。
阿霁走得很快,裴青玉追了好一会儿才拉住了他,“阿霁,走错了。”
阿霁垂着眼,挣开他的手,喃喃道:“阿青,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裴青玉心软道:“没有。”
“我不要去别的地方,”阿霁闷声道,“我要回家,回阿青的家。”
裴青玉见不得他这样,只好先带着人回去了。
后来,他又独自去衙门问过几次,仍旧没有什么消息,连淫/贼画像都看过了,也没有哪个是长这模样的,贼眉鼠眼的倒是不少。
裴青玉想了想,或许可以放张画像在衙门,若是有人来寻,也好给人家认一认。
可裴青玉虽写得一手好字,作画却是不行的,鸭子都能画成鸡,更别说画人了。
他铺着纸,对着人画了大半天,一脸凝重。
阿霁站在一旁,站得腿都酸了,问道:“阿青,可以动了吗?”
裴青玉沉默不语。
阿霁忍不住想走过去看,“阿青......”
裴青玉一把抓过画就藏身后了,“没画。”
“啊?”阿霁茫然道,“可你不是......”
裴青玉把画放在桌上,拉着他往外走,“去城中找个画师吧。”
阿霁回头看着那折起来的画,念叨道:“阿青,要看。”
裴青玉:“不许看。”
阿霁委屈道:“为什么?那不是我么?”
裴青玉:“......不是。”一点儿都不像。
“我再找人给你画一张。”
“不要,”阿霁不肯走,“脚好酸。”
裴青玉哄他道:“可以坐着的。”方才画的时候,也是叫他坐下的,可他非要站着。
阿霁扒着竹门,“不要,我不要给别人画。”
裴青玉无奈道:“可我不会画。”
阿霁:“那也不要别人画。”
“可这样,”裴青玉发愁道,“如何找到你的家人?”
阿霁:“我不是仙吗?”
裴青玉:“......仙也有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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