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然问:“还有呢,他还说什么了?”
“哈哈他还说不让我把你困在本地,真笑掉大牙了,你是怎么给他洗的脑,他还真以为你以后能多有出息呢,这点你的确比老子强……”
沈修然没回答他的话,反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沈正荣见状又是一阵咒骂,骂到后面越来越力不从心,最后竟是连嘶哑的气声都发不出来。
他终于察觉出不对,目眦欲裂,死死瞪着沈修然。
沈修然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他直到这时才说,“中午医生给我发了张病危通知书,他说以你的状况撑不到明天了。如果你少说几句说不定还能多撑一会儿,可惜……”
话中未尽之意,床上濒死的人比他更清楚。
“方亦初说得没错,其实我也一直这么觉得,只是我一直被传统道义束缚着不敢说。”
“我很感谢你赋予了我生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但是你的的确确没资格做我的父亲。”
“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
“爸,一路走好。”
嘀—————
监测仪器发出体命特征归零的警报声。
方亦初从医院回来后就再没离开房间,连饭都是方亦晨每天送进去哄着他吃的。
本就不富态的身姿肉眼可见的消瘦,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去带小少爷看看医生,开导开导?”管家建议道。
方亦晨却是不赞同,“我弟弟又没病,看什么医生。”
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个姓沈的,他弟弟从小就活泼开朗,还从来没有这么颓废过。
晚上,方博把方亦晨叫到了书房。
“查清是怎么回事了吗?”方博沉声问。
方亦晨犹豫着将整理好的调查报告放在了方博的办公桌上。
调差报告很薄,和沈修然迄今为止的人生一样乏善可陈。
反倒是他的父亲沈正荣更值得注意。
方博注意到报告上的一条信息,沈正荣曾在几年前和方博的弟弟也就是方亦初的二叔方宇接触过。
方博早就知道他的弟弟玩得花,荤素不忌男女也不忌,只是没想到绕来绕去,他风流债的儿子竟然和方亦初扯上了关系。
“沈修然和你二叔没关系吧。”方博问。
“这倒是没有,沈修然的确是沈正荣的亲儿子,沈正荣是在沈修然上高一时才和二叔有过接触,并且疑似在二叔举办的某场派对上染病。”
后面的话方亦晨没再说下去,因为就目前的信息来看,沈修然接近方亦初的目的或许并不单纯,他很可能是为给沈正荣复仇而来。
就算这次不是,以后知道真相后也保不齐会伤害到方亦初。
“这小子不能留,尽快把他送走。”方博斩钉截铁道,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尽快安排送沈修然出国的手续,并要求安排个手下去盯着沈修然,防止他真的掀起风浪。
恰好此时,管家敲了敲书房门,隔着房门道:“先生,沈修然来找小少爷了。”
方氏父子当即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方亦晨放话道:“带他来书房吧。”
管家接到指令后,很快将沈修然带了进来。
书房里放着几把空椅子,是平时留给来书房会面的客人坐的,此刻方氏父子却刻意不提这件事,就让沈修然硬生生站在书桌前。
方博坐在书桌前的主位上,他是坐着的,气势上却是居高临下,他直言道:“你和小初不适合再继续相处下去了,你们的成长环境、见识到的事物、未来的发展方向完全不匹配,现在这样就是你们的结局,好自为之吧。”
沈修然握紧拳头,对抗着方博散发出的压迫感,他冷声道:“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要听他亲自对我讲。”
“年轻人就是太自以为是,你还看不懂现在的形式吗,小初根本不愿意见你。他对你不过是一时兴起,像你这样的出身,我们小初肯和你相处就已经是你的荣幸了,别太得寸进尺。”
“爸——”这未免说得有些过了,方亦晨忍不住出口阻拦。
“我不信,我要见他。”沈修然咬咬牙,他仍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底气却越来越不足。
他知道方博说的是事实,他和方亦初的差距会随着年龄的成长愈发泾渭分明,但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他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终止于此。
“我已经给你安排了去国外的飞机,过几天你就离开华国吧,送客。”方博挥手示意管家带保安进来。
“什么?你凭什么……”沈修然话未说完就被保安压着离开了书房,走到门口时正好碰到看完心理医生回来的方亦初。
两种不同情绪的视线交汇到一起,方亦初率先低下了头。
沈修然被他的反应刺激得血气翻涌,他竭力压着怒意问:“你有话要跟我解释吗?”
方亦初头压得更低了,他轻声道:“没有。”紧接着他又微微欠身,补了句,“对不起。”
沈修然闭了闭眼,依旧不甘心地追问,“对不起什么,说清楚!”
“对不起,所有的事情都对不起……”方亦初哽咽着跑回了房间,再也没看沈修然一眼。
方亦初跑开后沈修然身上梗着的那股劲儿突然就卸了,他被保安半拖半拽地丢出了方家大门。
这次没有人再派人开车送他了,接下来那段漫长的路他只能自己走。
沈修然看得出来,方亦初的道歉是真心的。
所以说他在医院听到的话不是误会,方博转达给他的也不是误会。
他最初的直觉是对的,这几个月的相处只是有钱人家小少爷闲来无事的消遣,是他自己傻乎乎地轻易就付出了真心。
一个长相那么纯良,说话那么温软的人,心肠怎么会这么坏。
他还以为他真的交到了人生第一个真心朋友,可笑,太可笑了。
和他的人生一样,就是个笑话。
几天后,沈修然在参加三模的路上被几人强行带上了飞机,是方家的私人飞机,飞这一趟只为了送他一人。
沈修然自嘲地笑笑,方博为了他这个穷小子,竟然使出这么大阵仗,怕他在飞机上跑了不成。
飞机的目的地不是A国,而是有些距离的M国上的一个小镇,随行的还有两名保镖,时不时来探查他的一举一动。
沈修然心想方博这人还真是矛盾,一边说自己微不足道,和方亦初做朋友是他高攀,一边又费尽心思限制自己。
或许,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他,沈修然,18岁。
自记事起他就是在打零工中度过,忙碌至高考前夕,仍无目标院校,更不要提人生追求。
他曾觉得他活在世上就是为了扮演一个普通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去活,只好努力模仿别人的活法。
他在家里是一个孝顺、懂事的儿子,学校里是成绩最好班上老师最省心的学生,店里是最卖力气老板最欣赏的小时工。
所有人都说他很优秀,是同龄人学习的榜样,但他自己内心是茫然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似乎大家都有自己想象中的未来,只有他的想象是一片空白。
好奇怪,大家都是怎么找到人生目标的,又因何而目光坚定?
沈修然曾在课堂上想过很久,从高一想到高三,仍然想不出答案,这比他做过任何高考最后一道大题都难。
而几天前他失去了世上最后一位亲人,第二天就又失去了世上唯一的朋友。
紧接着又在高考前夕被送到了异国他乡。
本是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他却突然找到了一条出路,或者说一个目标。
方亦初。
现在他被对方弃之敝履无非是因为他太弱了,是因为他对方家而言没有价值。
既然如此,那努力成为有价值的人就好了。
他的面前有一座高山,方家人出生就在山顶,而他努力至今仍在山底打转。
他曾以为这座高山无法逾越,可现在不同,他要让方亦初后悔愚弄自己,他要让方博正视他的存在,他要创立比方氏影响力还要大的公司。
他这一刻才明白,早在高三夏日的某个清晨,他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
——他的未来不能没有方亦初。
——无论他们到那时是敌对关系与否。
沈修然在M国半打工半自学了半年,某天他接到一个电话,是方亦晨打来的,告诉他看着他的保镖已经撤了,同时给他邮递来了一张M国大学的推荐信。
沈修然直接把推荐信撕了,第二年他顺利考上A国的S大,又在某次事件中结识了乔卓等人。
在S大的生活很充实,沈修然深刻地感悟到自己之前的目光是有短浅,心胸多狭隘,他在乔卓的引荐下打入留学生的富二代圈,通过金融知识完成了创业资金积累,同时专门制定了几套针对方氏的方案。
终于,离开华国五年后,他提前完成了S大的学业,蜕变成了他自己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人。
这一次他有了充足的底气。
方亦初,方氏。
沈修然怀揣着为之奋斗了五年的目标,坐上飞回华国的飞机。
方亦初是在高考前一天才知道沈修然出国的消息,他自那天在家里见到沈修然后就和学校同学断了联系。
高考前一天方亦初想借管家的手机号给沈修然发句高考祝福,管家一脸讶异,说沈修然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出国了。
方亦初疑惑着去找方亦晨,想问清是怎么回事,却在半途遇见刚健完身的方博。
方博拍拍方亦初的头,让方亦初不要太难过。
他说沈修然在沈正荣葬礼上遇到了好心的亲戚,那个亲戚在外国工作,就顺便给沈修然办了出国留学的手续。
“可是,怎么这么突然?”方亦初想不通。
方博揉了揉方亦初的头发,语重心长道:“小初,听他亲戚说他是情绪激动到无法平复,难以参加高考才出国的,这是因为谁呢?”
方亦初呼吸乱了一瞬,“是因为……我?”
“小初,以后别再联系他了,这也是为了他好。”方博把方亦初抱入怀中,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爸爸认识几个伯伯,他们的儿子都很优秀,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方亦初最后也没有去见那些所谓优秀的男生,他没有再交新朋友,只时不时地和以前那些朋友联系。
但奇怪的是,他再也不觉得和朋友一起出去耍是快乐的事了。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还是想念沈修然,但他知道自己做了太多错事,根本没资格再肖想他。
所以他彻底打消了安排人去查沈修然在国外的联系方式的想法,也不在别人面前提起沈修然。
他只一个人偷偷地想。
时间久了他养成一个习惯,每想念一次沈修然他就叠一颗星星,星星纸里写着对沈修然的祝福。
他希望沈修然健康、快乐、学业有成、事业顺利。
他希望时间可以冲淡自己做的错事对沈修然的影响,最好是能彻底忘了自己,在国外交到许多许多真正的朋友。
他希望沈修然的未来光辉灿烂,熠熠生辉。
——尽管他的身边没有自己。
方亦初的小星星越叠越多,装了满满的一罐子,就在他即将装满第三罐的那个除夕夜。
方家出事了。
接下来的半年方亦初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似乎每天浑浑噩噩,他不禁想原来这就是沈修然以前过的生活。
难怪沈修然那时那么冷漠,这样的日子的确太消磨人了。
生活似乎突然没了盼头,视线时常不自觉的虚焦,他不知道自己该看向哪里。
直到某一天,一道熟悉的身影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眼前的世界骤然恢复了色彩,方亦初紧张地搓了搓指尖,反射性脱口而出道:
“欢迎光临。”
“所以,修然爸爸的病其实和二叔有关?”方亦初听完方亦晨的叙述,艰难地总结道。
正是上午,病房地理位置朝阳,阳光倾洒进室内,照得几人身上暖洋洋的,人心底的焦虑都被驱散了几分。
“就算如此,修然也不会因为这事对我不利的,你放心。”方亦初握住方亦晨的手捏了捏,“而且我也成长了很多,现在已经是个很可靠的人了,哥你就放心养病吧。”
“小初……”方亦晨还想劝几句,只是他才刚苏醒不久,思维还不活络,他看向吴姨想让吴姨说两句。
吴姨却是另一种看法,她语重心长道:“可能我这么说你们会觉得我思想太传统,但我还是觉得不管是孩子还是小少爷,都不能离开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你们谁也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这怀孕期间需要丈夫的事儿还多着呐。”
这个道理方亦初也懂,但是现在沈修然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孩子来之不易,在沈修然改变想法之前他是不会回去的。
方亦初‘离家出走’已有两天,他没刻意关机,但沈修然也的确没找过他,连林研他们也都安静得很,让他隐隐有点摸不着头脑。
怀孕这事太过特殊,方亦初连卫诀都没告诉,也使得他现在想找个同龄人商量都找不到。
这两天方亦初租了张看护床,直接住在疗养院,方亦晨的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好,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床缓慢地走几步。
只是提起车祸当天的事还是会感到头痛,方亦晨和卫诀看法一致,都认为那场车祸不简单,但毕竟身体更重要,方亦初宽慰他等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熬过去了,现在人完好无损地醒来就是最大的幸运。
第三天早上,护士来查房时热心提醒道:“这两天有寒潮,最好多带点衣服过来,别给病人冻感冒了,晚上门窗关严。”
“好的,谢谢。”
方亦初道完谢点开手机看了眼今日天气,的确是挺冷的,最低温度都低于零下了,这在H市是相当少见的。
病房没有取暖设施,他看了眼方亦晨身上单薄的病号服,寻思先回趟酒店,从他堆积的行李里拿几件厚衣服过来。
他跟方亦晨讲明情况,人才走出病房没几步就接到了江牧笙的电话。
“不好啦沈哥出事了!你快过去吧,晚点人可能就,地点在……”
在与沈修然相关的事情上,他永远做不到冷静,情急之下完全没想到如果真的出事了为什么是江牧笙打来电话,而不是距离更近的林研。
方亦初快步跑出医院,在门口打了个辆车,直奔江牧笙电话中所说的地点。
距离目的地越近,方亦初越感觉到股熟悉感,难怪他刚才听到地址觉得耳熟,这一片是十一中附近,江牧笙说的那条巷子正是位于十一中后门的那条小巷。
很少有人叫那条巷子的官方名称,所以方亦初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沈修然忽然来这边做什么,这里又能有什么危险?
难道是对手公司派人来寻仇?
出租车停到附近后,方亦初匆忙扫码付款下了车,他走到巷子口才察觉出氛围不对。
如果真如江牧笙所说,沈修然被对方的人围攻了,那巷子里应该有打斗声才对,就算他来晚了,也应该能闻到残留的血腥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飘来一阵阵馥郁的……花香?
方亦初心脏猛地一颤,这种特意把他骗过来的方式,这个地点,这个氛围该不会是……
不会吧不会吧,在他的认知里沈修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毕竟沈修然整个人往那一站就是浪漫绝缘体,之前沈修然特意飞去A国找他,他就已经觉得很出格了。
但是现在,此刻,对方似乎给他准备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方亦初迅速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领,又小心机地伸手简单抓了抓发型。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伪装出一副焦急的表情快步冲进巷子,同时做戏般喊道:“修然!你怎么样了?”
如方亦初所料,巷子里已经布置成了一片花海,花朵种类显然是经过仔细搭配的,这么多的花摆在一起也不显庸俗,反而十分素雅,令人心神宁静。
沈修然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花海中间,他两只手插在衣兜中,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看着有种无所适从的窘迫感。
他甚至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方亦初从巷子口走进来,半晌也没成功说出一句话。
在生意场上舌战群儒,分毫不让的人此时像得了失语症似的,直到方亦初走到眼前,才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来了?”
方亦初简直要被逗笑了。
但是他知道若他真的笑出声,眼前这人一定会羞恼到说不出后面的话。
所以他偷偷掐了下指尖,强压住笑意,配合道:“这些花是怎么回事,我听江牧笙说你受伤了。”
方亦初自认为演技完美无缺,沈修然却是忽然侧过头去单手捂住脸,语气别扭且笃定,“你嘲笑我了。”
“我没有。”方亦初矢口否认,“我嘴角都没动好吗。”
“可是你的眼睛在笑。”沈修然懊恼道:“你肯定笑我了,因为我做了不符合自己气质的事。”
方亦初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不加掩饰,但他嘴上却不讲理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快往下说,我要听后面的!”
沈修然已经想逃跑了,但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个重要场合,是需要他克服掉羞意去勇敢完成的。
他握紧放在衣兜中的小盒子,舔了下发干的嘴唇,缓缓开口道:“这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但我想找一个更有仪式感的时机,拖来拖去就到了现在。”
“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没解决的问题,现也并不是最佳的时机,但我忽然想到我们看待事物的想法总是不一样。
“于我而言,那个所谓的最佳时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而我站在你的角度去想后,发现其实每一天都是最佳时机,所以这句话,我早就该说。”
“除夕那晚你说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当时我没敢说,我从小就不知道普通人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有家人的时候不如没有,后来就真的没有家人了。”
“所以,我的愿望是……”沈修然说着拿出衣兜中的蓝色绒布小盒子,轻轻打开,漏出里面的碎钻男戒。
“方亦初,你愿意和我组成一个家,成为我的家人吗?”
方亦初眼眶一酸,久久失语,他本以为沈修然这个阵势是为了告白,哪想到……
他忍不住嗔怪道:“哪有人一上来就求婚的!”
不觉得少了个步骤吗!?
沈修然这个时候倒是直言不讳道:“可是我们都已经有宝宝了。”
“到底答应了没有啊,这儿什么也听不到。”
“这个按钮什么时候按啊,我还在等手势。”
“小少爷进去有一会儿了,现在就该按了吧,还是说再等等?”
“别磨磨唧唧的了,按!”
巷子口另一端几个人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伴随着一声豪迈的‘按’,巷子外传来阵机器的轰鸣声。
随后一大片‘雪花’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把巷子里的两个人直接砸成了雪人。
方亦初:……
沈修然:……
方亦初甩了甩头发上的假雪花,“这是?”
假雪虽然不重,但这一通还是砸得他有点懵,尤其是刚才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跟着被砸没了。
剩下的只有被心爱之人求婚的喜悦。
“你不是说想在H市看雪,所以我让林研帮忙去剧组租了辆造雪车。”沈修然说完小声懊恼道:“早知道找个更靠谱的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寒潮之下H市的风冷得彻骨,方亦初却感觉心底有阵暖意涌至四肢百骸,令他感觉不到寒冷。
方亦初从沈修然手心中的‘雪’里挖出了那枚戒指,然后递过去,伸出手大方道:“不是求婚吗,快给我戴上吧。”
沈修然一言不发接过戒指,他面上沉静,细看之下才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戒指尺寸是沈修然偷偷量好的,戴在方亦初手上大小刚刚合适,他戴好后满意地后退半步整体看了下,像是刚完成一项庄重的仪式。
倏地,一片雪花飘到方亦初手背上,带来一丝凉意。
他惊奇地抬起手看了看,问:“哪的剧组雪这么真,还能融化?”
说话间,大片大片的雪花缓缓飘落,不知何时风停了,没了风力的干扰,雪花自雾色的天空下悠闲、惬意地缓缓飘落。
“真的下雪了?”
两人一齐看向半空。
十一中响起昭示着课间休息的下课铃声,伴随着最后一道铃声结束,不远处的操场上传来阵阵没见过世面的惊呼。
“我艹H市还能下雪?”
“难怪这几天这么冷,H市都下雪了,地球要完咯!”
“隔壁班老师说要给定炸鸡了,咱班谁也去撺掇撺掇呗……”
听着操场上学生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沈修然恍惚间回想起他和方亦初还在学校里上学的时候。
他试探着伸出手牵住方亦初,对方深深回握了过来,掌心紧紧贴在一起,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心脏的悦动。
沈修然突然就能理解方亦初为什么这么喜欢看雪了。
的确足够美丽。
两人在雪景中站了没几分钟,一阵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响起。
方亦初拿出手机一看,是卫诀。
他不禁奇怪,卫诀有事向来发消息,很少直接打电话,这多半是件很紧急的事,他连忙接了起来,“小卫?”
卫诀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你现在在你哥身边吗,我怀疑他们又要对你哥出手!”
方亦初电话还没放下就朝巷子外跑,沈修然快步追上,问:“发生什么事?”
“小卫说我哥那可能有危险!”方亦初抓住沈修然胳膊,“对了你车停在哪,能不能陪我去趟医院,我哥现在一个人在病房!”
吴姨亲戚家有人去世,请了丧假,这几天都不在。
沈修然闻言微微松口气,他拍拍方亦初头发上的积雪,开口道:“不急,你哥不是一个人。”
方亦初:?
待两人赶到医院,方亦初看到守在方亦晨病房门口的保镖,才知道沈修然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哥醒了的?”方亦初惊讶地问。
沈修然侧过头用指节蹭了蹭鼻子,“当时就知道了。”
“噢——”方亦初拉长音道:“所以你很清楚我这几天都待在医院,才没联系我的。”
沈修然没回话,但往往这种情况就代表他默认了。
实际上在半年多前方亦初让医生给方亦晨更换治疗方案没多久,沈修然就已经打点好医院这边的关系了。
所以关于方亦晨的病情,他比方亦初了解得还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