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非常诚恳且努力地冲着老人们解释道。
“滋滋——”
就在他说话间,几滴粘液从小格林微微绽开的花蕊中流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坚硬光滑的鹅卵石地面上顿时出现了被腐蚀后微微发黑的焦痕。
阿兰眼角微微一跳,他眼疾手快地用一道清洁术法抹掉了小格林的口水,然后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踩在了地上的焦痕之上。
可是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最重要的是,弗兰克家远近闻名脾气恶劣的小狗查理,也在此时适时的发出了一声呜咽,然后全身颤抖地扒拉着地板飞快地钻进了门廊的缝隙之中。
“嘿,阿兰,我知道你是一名法师,不过……不过你确定这家伙没事?我城里人说过,这种东西都很,唔,危险。”
莱纳德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瞪着小格林硬邦邦地说道。
而且他说得确实没有错,在这片大路上魔法生物无论外形和习性怎么样,在某个方面却有着惊人的一致,那就是它们天性残暴。就算是在法师群体中也不乏被自己宠物一口干掉的倒霉鬼。
“哦,谢谢您的好意,我明白,不过它之前不是这样的,森林女神在上,这孩子比它看起来要乖巧许多。”
年轻的法师一只手用力地按住了蠢蠢欲动的龙蔓,一边在脸上挤出了僵硬的笑容。
“对了,我们还是先处理完那些蕨犬吧,虽然不是什么太棘手的东西,但是放任它们继续在您家的院子里繁殖还是不太——”
他并不打算在弗兰克家逗留太久,以免出什么意外。
而阿兰的话甚至还没有说完,眼角便倏然闪过一抹暗绿。
是蕨犬。
就像是阿兰委婉提醒过的那样,莱纳德老头确实耽搁太久了,后院的蕨犬已经逐渐成长为了成熟的个体。根据自然规律,成熟的蕨犬天生就有着强烈的繁衍需求,它会尽可能地播撒大量的种子,而这么多种子如果想要成功发芽又会需要足够多的养分。
为此,蕨犬会天然地被动物的恐惧所吸引,毕竟那通常意味着尸体,而尸体就是种子最好的温床。
而这一次蕨犬显然弄错了一些东西,它误判了查理的呜咽,头晕脑胀地越过篱笆跳了出来。
这并算不上什么大事,吸收了魔法从植物蜕变成动物形态的魔法生物,或多或少都有些脑子不太好使。阿兰在看到蕨犬的瞬间便条件反射性地开始了吟唱,准备利用回归魔法让这些毛茸茸的绿色小狗回归土地——然而,法师唇间的音节尚未出口,一道呼啸狂风袭过,直接扑向了那群蕨犬。
阿兰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他压根没有办法反应。
小格林身上那群热衷于互殴的花朵就在他的眼前彻底绽放,即便是阿兰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小格林每一片娇艳欲滴的花瓣下面都隐藏着一张不满尖锐利齿的嘴。
探伸式的口器如同弹簧一般从花瓣深处倏然弹出,直直刺入了蕨犬布满了棘刺的表皮。
蕨犬的四肢陡然僵直,无眼的头颅痛苦地扬起。
风中响起了蕨犬无比痛苦的哀嚎声,而在那凄凉的悠长的嘶鸣停下之前,它那硕大的身体早已四分五裂绽裂开来,浓绿的粘液飞溅开来,落得到处都是。
剩下的蕨犬在第一只倒霉蛋被小格林摄住的同时便已经四处奔逃,然而龙蔓的粗壮油亮的枝条却压根没有给它们逃跑的机会。
一只,两只,三只……
所有的蕨犬都在同一时间被小格林满是鳞片的枝叶绞住,艳丽的花朵蓦地俯身而下,蕨犬便在它们的利齿下瞬间被咀嚼成一团又一团混合着碎叶残枝的粘液团。
在所有蕨犬都彻底回归大地之后,龙蔓这才挥舞着自己粗壮的纸条,得意洋洋地仰着沾满浓绿粘液的花瓣脸,昂首挺胸地蠕动回阿兰的面前。
它轻轻地磨蹭了一下阿兰的小腿。
一阵微风拂过弗兰克家的院子,卷起了一阵浓烈的草木被碾碎后散发出来的特有腥气。
而小格林油光发亮的叶片在空气中微微晃动着,有几片叶尖还残留着拉丝的粘液。
院落里除了叶片哗啦作响的细响,周遭一片寂静,就连小狗查理的呜咽都彻底消失了——因为弗兰克夫人非常警惕地把查理抱了起来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阿兰:“额……”
阿兰:“它平时一般不这样。”
年轻的乡村法师虚弱地重复道。
也许是命运女神在这一刻也听到了阿兰内心的祷告。
就在此时此刻,一道焦急的呼唤打破了老樵夫门廊前的极致尴尬。一个村民气喘吁吁地跑来,在看到站在花园里的阿兰时,他眼前一亮。
“女神在上,阿兰法师,你果然在这里——”
那位村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缠绕在阿兰腿侧的小格林。
“那些骑士们来了,他们在找你!”
阿兰诧异地看向前来报信的村民,从对方慌张的脸色上他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果然就在下一秒他听到了村民惶恐的声音:“有人受伤了,他们说必须得让法师你过去才行!”
阿兰知道在血月遇上荒食者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那些东西有点类似穿越前那个世界的丧尸,不过比起丧尸来它们体型更大,更贪婪,更加皮糙肉厚。之前还在当三流探险者时,每次运气不好遇上它们,队友们都会非常有默契地将阿兰放置在比较安全的位置(比如说某棵受到庇护并且拥有圣洁力量的橡树树梢),然后再放开手脚去对付那些恶心的玩意儿。
这种过往肯定称不上光彩,但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在被村民们叫去之前,阿兰一点儿也不曾担心过被临时叫去支援骑士团的拉尔特。
没错,荒食者肯定是一群让人厌烦且麻烦的东西,可对于拉尔特来说,它们绝对不是什么太过于棘手的问题。
毕竟那种东西在拉尔特的圣光剑面前根本撑不了两个回合。换句话说,同时拥有光明,自然与秩序三女神青睐的拉尔特,天生就是荒食者这种黑暗造物的克星。
更不要说,即便除去天生拥有的圣洁之力,拉尔特本身的战斗力也堪比赛亚人,完全是爆表的水准。
然而,等阿兰赶到时,他却震惊地发现,王庭骑士团的队员们齐齐围住的伤者,正是拉尔特。
“女神在上,拉尔特……你感觉怎么样?”
阿兰眉头紧皱,慌张地凑到了拉尔特身侧。
高大,英俊的男人半身都是鲜血,在队友们的簇拥下显得有些脸色苍白。谢天谢地,他的伤口看上去应该并不致命,至少在看到阿兰时候他非常勉强地举起手来,冲着对方打了个招呼。
“一定要说的话,我现在只是感觉有点丢脸。我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是这些家伙有些反应过度——”
男人苦笑着冲着阿兰耸了耸肩。
然而没等拉尔特说完,旁边一名脸色铁青的骑士,就开口打断了他。
从盔甲上的花纹来看,这名骑士正是骑士团的副团长。
“这家伙在战斗中被某种黑暗生物刺中了。”
阿兰不由一怔。
“某种?”
“嗯,我们没有办法辨认出那玩意的具体品种,它一直藏在荒食者的体内,等我们砍开那些恶心玩意的身体时,它一下子就窜出来了……”
副团长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耳熟,应该就是昨天通过鹞鹰向拉尔特求援的那位。
女人的红发如云,面沉似水,身上还残留着昨天晚上与荒食者战斗后留下来的痕迹。
而伴随着副团长的叙述,阿兰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
在这片大陆上寄生类的黑暗生物很多很多,可阿兰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种黑暗造物可以寄生在荒食者这种本身就是黑暗和污秽凝结体体内。
他的后颈微微绷紧,再一次感觉到了某种玄妙的不安——虽然拉尔特自己对身上诡异的伤口表现得并不太在意。
“我觉得问题不大,我已经探查过自己了,这纯粹就是皮外伤,我没有捕捉到任何污秽或者诅咒。”
拉尔特叹着气,有些头疼似地看着阿兰。
“我可以发誓,这些家伙纯粹就是大惊小怪了。”
“无论那到底是什么,我们都不应该轻视它潜藏的危害。”阿兰忍不住瞪了拉尔特一眼,“……比起在这里嘴硬,你至少应该去一趟光明女神的教堂,向女神寻求净化和赐福才对。”
光明女神掌控着这世界上所有的光辉与秩序,尽管站在现代穿越人士的角度来看,这位女神毫无疑问是个标准的恐同狂魔,但不可否认的是,女神的净化与赐福就像是处理伤口前的消毒水,必需且异常重要。就算是在绿河村这么偏僻的地方,三女神的教堂依然是不可或缺的基础设施。
然而,阿兰却并没有在拉尔特身上看到光明女神赐福后那标志性的微光。
而当他的话说出口后,他更是敏锐地注意到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一瞬。
空气变得凝滞。
阿兰忍不住奇怪地看了看周围的骑士,他敢肯定,这些家伙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是发生了什么……
“啊,抱歉,阿兰,昨天忘记告诉你了。"
在阿兰开口询问前,反而是拉尔特自己主动开口给出了答案。
“我已经失去神眷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在小格林疯狂咀嚼啃噬蕨犬的同一时刻。 在遥远的首都,魔法牢房里的维列斯忽然脸色凝重地停下了进食。 严密观察着他的魔法师们瞬间绷紧了神经,如临大敌地看着奇迹一般平安度过了第一夜红月的半龙。 “是,是有什么问题吗?” 安塔拉胆战心惊地看着维列斯。 维列斯:“……” (刚才好像吃到了满口草)、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很亢奋) 维列斯:“……没什么。”
第33章
老实说,失去一切来自于神灵的宠爱与眷顾,变成所谓的“无信者”这种事情,并不在拉尔特的人生计划之内。
作为阿尔菲德命定的储君,年轻的王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得到了女神们慷慨的祝福。这一点光是从拉尔特那湛蓝的双眸,圣像般完美的外貌,还有对异端生物们恐怖的杀伤力就能看出来——而拉尔特也从未怀疑过,自己会成为那慈悯的神灵们在人间的代行者。
他将遵循女神们的意志,为沐浴在三女神注视下的生灵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那狡猾而多变的命运,却在拉尔特浑然不知的时候,悄然打翻了王储的命运线轴。
每一名阿尔菲德未来的国王都要在成年后经历漫长而艰苦的游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古老且聪明的传统:这样一场艰难,漫长且隐姓埋名的游历,总是可以用最现实的方式让养尊处优的王室成员迅速成长起来。
这有助于王储们在未来成为杰出的王者。
只可惜这一次,游历并没有帮助拉尔特成为一名国王,恰恰相反,拉尔特的命运咕噜噜转了个弯,然后朝着某个极为黑暗且艰难的方向狂奔而去。
最开始组建那支佣兵队,拉尔特纯粹只是为了有个身份方便他在大陆上各处乱逛而已。
而在佣兵公会招募阿兰,也纯粹只是拉尔特骨子里的,某种几乎可以说得上“愚蠢”的骑士精神在作祟。
毕竟当时的阿兰混在那一群凶神恶煞的佣兵堆里,看上去是那么……那么柔弱,惶恐且慌乱。
其实公会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蹩脚的三流法师更是从不罕见,但阿兰却跟周围所有人都不一样。年轻的黑发法师身上,蕴含着某种微妙地,因为过于守序而格外柔和的气息。
就像是不小心跌进了粗糙煤堆中的珍珠。
在看到阿兰的第一眼,拉尔特莫名地联想到了那样的画面。
拉尔特没法对那样的阿兰放任不管。
王储对自己的强大有着充分的自信,哪怕队伍多个累赘也不会对他的游历造成任何影响。带着这样的心情,拉尔特主动朝着当时还处于穿越初期,整个人都快吓得快碎掉的黑发法师走去。
当然,在那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阿兰都在用事实向队友们证明他那另辟蹊径的“强大”(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全盛时期沐浴在女神恩宠下的拉尔特也没有自信能够安全无虞地从野妖精的市集上脱身,而阿兰甚至能从那名怪异而邪恶的妖精贩子手中要到额外的赠品)。
拉尔特很快就修正了对阿兰的看法,黑发的法师压根就不是什么“累赘”,而是一名最合格不过的法师。
【“咳咳,虽然在魔法强度上阿兰确实很垃……我的意思是,不尽如人意……但那家伙的脑袋却出乎意料地好使不是吗?”】
【“……而且,那个,嗯,而且他做的菜也很好吃。”】
这是最粗鲁的矮人在背后别扭的嘀咕。
【“啊,如果不是这里的工作餐,我早就已经辞职了。”】
这是强大,但龟毛且异常挑剔的精灵直率的肯定。
然而拉尔特从未在其他队员面前提起自己对阿兰的感觉。
不,当然不是因为他讨厌阿兰。
恰恰相反,年轻王储的沉默,完全是因为,他的目光开始越来越无法离开黑发的法师。
拉尔特,阿尔菲德之子。
三女神的神眷者。
他的灵魂本应该比金子更闪耀,比钻石更坚硬,比水晶更澄澈。
可拉尔特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心中出现了一道无法抹去的人影。
拉尔特并非没有过挣扎,但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对阿兰产生了绝不应该有的背德妄念……以及亵渎的渴望。
从未有过的倾慕与日复一日愈发堕落的邪恶梦境让拉尔特变得异常仿徨,他甚至恐慌到变成了一个卑鄙的逃兵,最后却导致了阿兰的离开。
而等到拉尔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了黑发法师的身影,拉尔特才无比痛苦地意识到,他之前为止纠结痛苦挣扎的那些东西——哪怕那是至高无上的荣光与神眷——都不值一提。
他渴望阿兰的笑颜,远胜过神灵的眷顾。
只不过,拉尔特早已下定的决心对于此刻的阿兰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巨大震撼。
“你说……你失去了神眷?所有的?”
绿河村的小广场上,年轻法师目瞪口呆地面前的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兰在佣兵小队的时候可是亲眼目睹过女神对拉尔特的偏爱的,说拉尔特是光明女神在人间的儿子都不为过。别的大祭司在祈祷室里憋半天请求的圣光,对于拉尔特来说就是打个响指的事情。
(哦,他可真不想回想拉尔特之前面不改色用圣光给露营篝火引火的画面……)
但现在,拉尔特却告诉他,自己早已被女神们彻底驱逐?!
“没错,所有的。”
拉尔特无辜地回望着自己备受惊吓的小法师。
他非常敏锐地在阿兰的眼睛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关切和担忧。拉尔特熟悉那种担忧,毕竟,没有了光明女神的圣光,想要应对战斗中妖魔留下来的污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即便是拉尔特,在失去神眷的最开始那段时间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妖魔的术法污染和伤害实在称不上什么麻烦:毕竟,只要你足够强大,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只是小问题。
最现实的例子就是他的那位兄长,那被众神所放逐的阴影与黑暗,被诅咒的维列斯。那家伙可从来没有得到过神眷,而拉尔特从来都没见过维列斯为此而在战斗中踟蹰不前过。
“别担心,阿兰,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拉尔特下意识地开口准备安抚阿兰。
但就在这时,他心念微微一动,在理智起作用之前他已经不由自主地改变了语调:“……就只是有点疼而已。”
他冲着阿兰说道,刻意放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他知道这会让他表现得比实际上更加虚弱。
“人总要为自己战斗中的失误付出点代价,不是吗?不用太担心,阿兰,我会好起来的。”
拉尔特说。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像是现在这样……唔,狡猾。
伤口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拉尔特很清楚。
但他更清楚,在自己方才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下,阿兰会有什么反应——不出意料的,向来温和腼腆的乡村法师,这一刻的脸色几乎能称得上阴沉。
法师凝重地盯着拉尔特身上的伤口,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队长,你身上的这些伤口可不像是随便就能‘好起来’的样子。”
就这样,拉尔特被阿兰近乎强制地拖回了自己的居所。
就算拉尔特强调一万次伤口只是所谓的皮外伤,可阿兰依旧坚定地认为,自己的队长会需要一份恢复药剂——绿河镇的魔法浓度非常稀薄,但密林里产出的草药效果却相当不错。
在带着拉尔特回家的路程上阿兰就已经想好了药剂配方:一些在月亮下采集的马鞭草,少许紫罗兰,焚烧过的百里香灰烬,蜂蜜,还有大量的香草根,以橡木制成的碗盛放,用槲寄生的枝干进行搅拌。
而稀释这份汤剂用的则是受过精灵祝福的蜜酒,当然蜜酒还没有到最佳的品尝时刻,这片大陆上也没有任何一本魔药典籍上记录过这个小tip——但阿兰很确定,蜜酒的存在可以最大程度地提升药剂驱离恶咒与污秽的能力。
退一万步说……
有了蜜酒的存在,那份汤剂至少会变得好喝起来。他可没有忘记,他的前任队长看似强大而冷峻,实际上却相当忌惮难喝的药剂。
事实上,最后端到阿尔特面前的药剂,在魔药的范围内确实称得上“美味”。马鞭草和香草根让金色的药剂氤氲出植物的芬芳,蜜酒则让它喝起来清冽而甜蜜。
阿兰将一切都计划得很好,但唯独没有预料到……小格林对于拉尔特的到来会表现出那么疯狂的敌意。
哦,忘了说,之前为了避免“异变”的小格林在人群中造成恐慌,阿兰在被人叫走时便将小格林栓在了莱纳德先生家的栅栏上。将拉尔特安顿好后,阿兰才急急忙忙地将小格林带走,临走前他看了一眼莱纳德先生的院子。
“谢谢您对这孩子的照顾,”阿兰冲着脸色苍白的樵夫一家尴尬地说道,“但我可以打包票,接下来十年内,您都不用再担心院子里会有蕨犬了。”
——毕竟小格林已经都把蕨犬深埋在地底的孢巢都全部刨出来吃干净了。
大概是因为吃饱了的缘故,小格林在回去时比之前要安静很多,硕大的花蕊深处偶尔还会传出一声长长的,类似于饱嗝的声响。
这让阿兰多少还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小格林带进家门,龙蔓便看见了窗口处的英俊而苍白的男人。
当时的拉尔特正朝着窗外张望,看到阿兰身影的瞬间,男人脸上浮现出来一抹笑意。
“你终于回来了,嘿,亲爱的,我得承认恢复药剂确实很不错,但是我真的不能再往里头加一份蜂蜜吗?这玩意也太苦了——”
他晃了晃手边的蜂蜜罐,问道。
“苦?”
阿兰一怔,将药剂从橡木碗里盛出来时他亲口品尝过,他可不觉得那玩意尝起来有一丝一毫的苦涩。
一抹诧异滑过法师的心头,但很快小格林的反应让他根本无暇顾及那一丝疑惑。
原本如同小狗般在阿兰脚边窜来窜去的小格林,在感知到拉尔特的瞬间便顿住了。
空气在那一刻变得无比粘稠,凝重,甚至就连天空似乎都变得阴暗了起来。
小格林的身体骤然抬升,每一朵花头,都直直地对准了拉尔特的方向。
“滋滋——”
在那一刻,阿兰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毒液在那些花头中快速分泌时的声响。
作者有话说:
小格林:……这家伙还想吃我的蜂蜜??!!!!!!!!!!!!!!!!!!!!!!!
对于平和的乡村法师来说,接下来的事情称得上灾难。
就连记忆中旧世界王庭中那只腐朽苍老的尸蝎王,在差点儿狂化的小格林面前都显得温顺可爱起来。
好歹尸蝎王不会忽然拔地而起,也不会忽然间身形膨胀,化身为巨大到可以轻松将阿兰的居所裹进尾巴圈之中的庞然大物。
而且,尸蝎王顶多就是骸骨上皮厚了点,腐肉难闻了点。
它可不会像是小格林,后者的多头的花枝就那样当着阿兰的面,发生难以直视的蜕变。
原本长着狰狞口器与毒牙的花朵,直接变成了某种幽绿恐怖,淌着毒液,隐约呈现出恶龙头部形状的……类似于多头蛇怪的玩意。
或者,是植物龙怪?
阿兰呆滞地看着面前张牙舞爪,遮天蔽日的龙蔓,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小格林赫然张开了嘴,毒蛇一般朝着阿尔特扑了过去。
而拉尔特也在同一时刻朝着龙蔓举起了自己的长剑——如果阿兰没看错的话,那是正是拉尔特之前用来直接砍下了腐化血魔的圣剑。
……据说那东西能砍下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的头颅。
在那一刻,阿兰的血液似乎都要凝结了。
唯一庆幸的是,在最后关头,暴怒的小格林在阿兰的命令下非常勉强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这也许应该归功于维列斯在离开前留在龙蔓身上的某种禁制。
阿兰甚至都不知道维列斯是什么时候做的,总之,在小格林将受伤虚弱的拉尔特一口吞没前(又或者是它被拉尔特斩成无数黏糊糊的碎末前),它的身体对阿兰的那一声“住手”做出了回应。
龙蔓布满甲片与剧毒粘液的体表浮现出了交错闪耀的字符,凶相毕露的怪·格林·物扬起了数颗脑袋,无声地发出了凄厉的嚎叫,然后“啪嗒”一声,掉回了地上。
一条细弱的绿色藤蔓在地上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四脚蛇,在金色符文的折磨下虚弱地扭动着。
小格林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复成了原貌,而阿兰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门廊的台阶被毒液蹭到,以至于现在那里出现了明显的焦黑。
……希望木匠先生有空来帮自己修台阶。
阿兰在心底绝望地嘀咕道,然后顺着毒液喷溅的方向慢慢抬起眼睛,看向了目睹了全程的拉尔特。
法师还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的队长脸色如此难看过。
那双仿佛永远倒映着天空的双眸如今看上去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
阿兰甚至都有点怀疑下一秒拉尔特就要上前来直接把小格林丢进榨汁机做成什么碧绿魔物奶昔。
唔,考虑到小格林之前的表现……
接下来,阿兰就连开口都是干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