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个半是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特别清醒的齐客,以及虽然红了半边脸,但见她来便站起来,口齿清晰地打招呼的沈问津。
沈问津抬手挥了挥:“优姐好。优姐打哪儿来?”
月优有心开个玩笑:“打天上来。”
沈问津点点头,乖乖地“噢”了一声,一脸严肃地坐下了。
片刻后又问:“天上是上海哪个区?离这儿近吗?”
月优:……
得,这个也醉了。
为了迎接月优的到来,松下客众人早又点了一波菜。木子嘿嘿一笑:“优姐别拘着,敞开了吃,反正都算齐哥账上。”
“你好不要脸。”费列莱瞪着眼,“借花献佛,拿别人的钱做人情。”
“你这话咋说的?齐哥算别人?”
“嗨哟,你这一顶帽子可真够大的。”
都是青年小伙儿,血气方刚的年纪,开起玩笑来肆无忌惮。大家吃得恣意,一帮醉鬼出去醒了会儿酒,回来继续撸串。
月优吃着吃着醉意也上来了,嘴渐渐地便没了把门。
“诶。”她咬了一口羊肉串,敲了敲沈问津面前的桌子,问,“你和齐哥是高中同学,好像还是同桌吧?他高中就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么?”
齐客:……
沈问津看着齐客微微垮下去一些的脸,笑得连凳子都在颤,险些把桌子掀了。良久,他才平复下来,点点头说对,似乎觉得不够准确,于是又补了一句:
“都不能说是半死不活,只能说是个有气儿的死人,你说十句他说半句的那种。”
齐客:……
齐客咬了下后槽牙,看起来很想把面前胡说八道的那人串到串上烤起来,一并吃进肚子里。
“那你俩坐了三年同桌,关系肯定很好吧。”月优撑着脑袋,眨巴眨巴眼。
“其实……”沈问津蹙了下眉,抿唇想了半天,最终的结论似是而非。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道。
——要是高中时被问起这个问题,他绝对第一时间否认,并认为提问者是来恶心他的。
但是,若让现在的他自己回想起过往……
或许是历经时间的打磨,一路上的纷扰逐渐增多,令人头疼得多的人和事纷至沓来,曾经的恩怨便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又或许是知晓了高中时的那人并无恶意,只是性格使然的缘故——
他觉得,其实他俩曾经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差。
“你这回答很怪。”月优把签字丢进桶里,开始掰着手指头分析:
“关系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男孩子间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说‘不清楚’的一律打成谈过。”
沈问津:……
沈问津有点头疼。
酒精慢慢往头顶熏,令他的思维慢了不止半拍。他思考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于是挥挥手,干脆给了个正面评价:“那就算还行吧。”
自己可真够给齐客面子的。他心道。
他的目光从眼角往外流,游到了另一位当事人身上。
齐客就坐在他身边,即使六七杯酒下肚,仍旧挺着腰板,脸不红心不跳,正襟危坐。
他拿着酒杯,小口小口抿着,见自己看过来,也微微转过头,和自己的视线撞在一起。
沈问津的心有那么一瞬重重地跳了一下。
喝了酒的齐客显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以至于月优转头问他对高中同桌有什么看法时,他沉默了半天,大概是想起来月优是客人,还是得给人面子,于是把酒杯放下,往外蹦了一个字。
“好。”齐客说。
“好在哪儿?”月优追着问。
“帅。”齐客惜字如金。
月优:……
月优觉得这人大抵也是醉了。
月优面对着一桌子醉鬼,只觉得比宿醉还头疼,有点后悔因为嗑cp上头就脑子一抽跑了来。
她抽出纸巾擦了下嘴,正准备说“那我吃饱先走了,明天晚上请你们吃饭”,指尖忽地一顿。
她看见沈问津戳了齐客一下,而后脑袋微微往旁边偏去,轻轻叫了声什么。
周围有点嘈杂,她和俩人坐得不算近,听不太清。根据口型判断,应该是“老板”。
齐客的头也微微往旁边凑过去,俩人咬起了耳朵。
沈问津把齐客戳过来后,脑袋空白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
他张张嘴,压着嗓子道:“你高中真觉得我帅?那你还不理我?”
齐客:……
“你醉了。”齐客答非所问。
“是吗?你说是就是吧。”沈问津愣愣点了下头,片刻后,又不死心似的说,“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知道什么?”
“你高中为什么不理我。”
齐客默默拿了三串烤面筋递过去,没堵住人的嘴。青年嚼完,继续问:“所以为什么?”
齐客选择装哑巴。
街头晃过一阵风,门外的树枝被吹得摆了会儿。沈问津半天没等到回答,轻轻“哼”了一声,转头朝身侧人瞪过去。
他正想说“你不说我就一直问,看咱俩谁耗得过谁”,对上齐客深沉得看不出情绪的眼时,呼吸停了半拍,那一长串话就吐不出来了。
那双眼睛真漂亮。沈问津想。
可能搞艺术的,天生无法抗拒美的事物。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出了口。
沈问津慢半拍地眨了下眼,才意识到自己的嘴没把住门。
那一瞬的静被无限拉长,酒精的存在感格外强。热气扑腾着上了脸,熏得青年的眼尾绯红一片。
沈问津偏开脑袋,夹了一筷子西葫芦,半天没尝出味道,直到咽下去了,才发现这菜他并不爱吃。
齐客的眸色更深了,也不说话,眼皮微垂,视线落在酒杯上。
沈问津觉得自己似乎是应该说点什么来找补一下的,例如“醉了,说胡话”,或者是“夸一下咱老板,谢谢他请客”。
但他莫名不想说,就好像直觉告诉他,齐客现在心情不错。
但假如说了,老板可能就没那么开心了。
好在没静太久。
桌子那头继续吵嚷起来,向之和小新碰了一杯,木子凑过去和月优搭话,费列莱也时不时插一句嘴,又转过头来问沈问津:“你吃饱了没?”
沈问津蓦然回过神,放在台上的左手摸了下鼻子,方才的那点惶然不知所措顷刻间散去了。
他说:“饱了。咋了?”
“我还想点点吃的呢。”费列莱嘟囔着,“想拉个人陪我。”
他于是越过了青年,冲视线微垂、端正坐着的男人嚎了一嗓子:“老板你还吃吗?”
齐客抬起头,目光从沈问津的脊背上掠过去,定在了那头小卷毛上。
“不吃了。”他说。
他俩于是看着费列莱又举着酒杯去问别人。
俩人有十分钟都没再说话。直到月优再次点了点桌子,问齐客说“诶,你和向之是大学同学吧”,这边才逐渐有了鲜活的人气。
沈问津没再追着问“为什么高中不理我”,像是因为这些小插曲,把这个问题忘了。
但他明白,其实没忘。
只是觉得,再问,可能会生出些没头没尾,理不太清的东西。
齐客领着一帮醉鬼浩浩荡荡回家,场面很壮观,吓死了一只坐电梯上楼的边牧。
他把人撂在沙发和地毯上,而后进了厨房,准备冲蜂蜜水。
沈问津没完全醉,尚有自主活动能力。他并不满足于在沙发上躺尸,于是也跟着老板进了厨房。
他看着老板从冰箱里掏锋蜜罐子,自己倚在洗手台旁,脆生生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齐客瞥他一眼,吸了口气,有一瞬间似乎很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沙发上坐着去。”
沈·醉但热心·问津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直接嚷嚷开了。
“你怎么又不让我帮你。”他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噢,你肯定是觉得我醉了,我不行。可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生平最听不得‘不行’俩字。”
齐客:……
醉鬼不讲理,齐客很头疼。
他坳不过,只得让热心的醉鬼帮忙烧了一壶水,拿了六个碗。
沈问津拿完碗,又凑到了齐客身边,不说话,光眨眼。
“怎么?”齐客问。
“你给的任务难度太小了。”沈问津嘟囔说,“有没有什么难度系数高一点的?比如说后空翻什么的?”
齐客:……
齐客快疯了。
醉了的青年眼尾绯红,眸底蒙了一层水雾,斜眼看过来时,像是一阵缘由不明、内容不详的的邀约。
下边被热气染红的唇瓣开开合合,说着些毫无逻辑的话,红舌在唇齿间翻覆,看上去软的很,不知……
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呼之欲出的“亲我一下”被硬生生咽下,齐客艰难地把视线从青年唇上挪开,转了个身,在渐响的烧水声中沉沉说了句什么。
沈问津没听清。
他晃了下脑袋,绕到齐客侧边,微微抬起头说:“你再讲一遍好不好?”
……带着酒气的脑袋又一次凑到了自己身边,青年的瞳眸大而圆,湿漉漉地瞪过来。
齐客近乎已经疯了。
他带着尚存的一丝理智,在陡然蹿起的雾气中执起水壶,又兑了点凉水,迅速冲了六碗蜂蜜水。
而后撂下一句“给他们喝”,便绕开了青年,急匆匆冲回了房间。
关门声很沉。
随后渐渐响起的水声被隔绝在门内,与窗外的风声纠缠,暧昧不清。
沈问津在厨房里呆呆站了会儿,听着了模糊而沉闷的水声,慢半拍地想,啊,那人在洗澡。
确实,喝了酒,吃了烧烤,身上味儿挺重的,是该洗澡。
他从灶台上端起一碗蜂蜜水,尝了一口。
甜津津的。
他想逮个人跟他说蜂蜜水很好喝,身边方圆三米却没人。
自己又懒得动。
他想了会儿,终于从脑海的犄角旮旯里揪出了个影子,遂掏出手机,戳着屏幕给常洛飞微信。
沈问津:蜂蜜水很好喝。
常洛秒回:确实。咋啦,在哪儿喝的蜂蜜水?
沈问津:在家里。
常洛:哦豁,你自己冲的?
沈问津:不是。
常洛:那哪儿来的?
沈问津蹙了下眉,觉得常洛太刨根问底,又get不到自己的意思,聊起来不痛快。
本来是有这么个能明白自己讲的是什么的人的,但是他突然就冲去洗澡了。
沈问津撇撇嘴,一下一下地打字。
沈问津:齐客冲的。
常洛:哦豁,厉害的。
常洛:话说,冲蜂蜜水,是因为你喝醉了?
沈问津:可能是吧。
沈问津:我们都喝醉了。他现在在洗澡。
屏幕另一头的常洛正盯着沈问津的最新消息蹙眉,觉得“我们喝醉了”和“齐客在洗澡”这两句话没什么逻辑上的关联。
他又想,醉鬼说话要是井井有条,那才不正常。
他正揣摩着自己该怎么回,忽见那头又飞来几个字。
沈问津:我也想洗澡。
常洛于是把上一句话抛下了,回复起了这条消息。
常洛:那你去呗。
沈问津:可是沐浴露用完了,没来得及买新的。
常洛:那你去和你老板借一下呗。
沈问津:好主意。
沈问津把自己的那碗蜂蜜水喝光了,又热心地把其余的蜂蜜水给其余几人端过去。
半醉半醒间的执行力似乎比往常还要高,等沈问津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齐客的房间前,准备敲门借沐浴露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大概是里头已经洗完了澡。
沈问津敲了三下门,乖乖倚在旁边等门开。
门开得有点慢。
齐客面无表情地拉开门的时候,扑面而来了一阵带着湿意的木质香,令沈问津想起了冬天雨后的松山。山顶堆了雪,山脚的泥土被雨一浇,似乎也有松针的清冷味道,又夹杂着些别的不那么纯粹的气息。
齐客的声音似乎比往常更冷了,像是被刻意压低了不少。
“怎么?”他问。
“我想洗个澡。”沈问津回过神,一板一眼地说,“但是沐浴露用完了。”
面前的人静了会儿。
“你洗澡……做什么?”他问。
音调很低,颗粒感比以往强上许多。
“怎么啦?”沈问津撇撇嘴,嘟囔道,“吃完烧烤不洗澡,留着这身味儿等过年吗?”
齐客攥着门把手,好半天不说话。直到沈问津耐心即将告罄,就要说点什么控诉眼前这人苛待员工的行径时,他忽地撂下句“稍等”,片刻后,拎着沐浴露走了出来。
沈问津接过瓶身的时候,指尖没太控制好,往下边一歪,蹭到了齐客的手。
他顿了几息,才握住了泵头,又慢半拍,才想起来要说声“谢谢”。
可是齐客已经关上门了。这声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沈问津转过身,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缩进袖子里,轻轻蜷了下。
那人的手好冰。他想。
……不是刚洗完澡么?
沈问津当晚沾床就睡,一觉睡足了十二个小时,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宿醉的后果就是脑袋很钝。
以至于拿起手机看消息时,他足足对着齐客的微信瞪了半分钟,才读懂了那句话的意思。
齐客:醒来后找我,讨论下下一个视频。
醉后很多话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苦思冥想了半天,脑海里最后的片段停留在烧烤摊上的那句“这双眼睛真漂亮”。
他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想把昨天的自己摁死在烧烤摊的签子上。
无妨。没死成的沈问津在床上滚了两圈,抱着被子自我安慰道。
醉话嘛。正常。
他翻身下榻,去卫生间洗漱,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敲响了老板的门,心道齐客要是提这件事他就爬到天台跳下去,跳前再拉个垫背的。
门后的齐客很识趣,面如古井,毫无波澜,全然没提昨晚的事。他点了下头,忽问:“早饭吃了么?”
“没。”沈问津懒洋洋地说,“都快到中午了,到时一块儿吃了呗。”
齐客不作声,让开了一条道,放沈问津进去。
撞上齐客的目光时,沈问津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但在进门的顷刻便消散殆尽了。他正准备大剌剌地坐上椅子,就见齐客拿了个什么东西进了浴室,片刻后走出来,手里攥着一颗洗好的苹果。
“对身体好。”他把苹果往沈问津跟前一递,险些直接怼到沈问津嘴上。
沈问津:……
沈问津也不接,一屁股坐上了人体工学椅,操纵着椅子转了半圈,懒洋洋瘫在里头说:“老板,我发现一件事。”
“嗯?”
“观众们很多都喊向之向妈妈。”沈问津摩挲着扶手,另一只手在空中对着齐客画了个圈,“但我怎么感觉……你更像妈妈呢?”
齐客面无表情地瞪了会儿椅子上好整以暇坐着的青年,收回苹果,自己嘎吱咬了一口。
沈问津差点没被齐客的反应乐死。
他瘫了一阵,放肆的笑声吵醒了窝在墙边打盹的小小。这布偶黏糊糊地蹭过来,贴上了沈问津的裤管,一步一步绕着圈。
沈问津指着小小冲齐客道:“都说猫随正主,你养出来的猫咋这么粘人?”
齐客看起来既想瞪自己,又想瞪小小。两者没法一块儿瞪,遂放弃瞪眼,木着脸坐上了床沿。
有那么半分钟没人说话。
沈问津直起身,握上鼠标,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喜音主界面,正想犀利地评判点什么,忽听床沿上那人沉声开口了。
“中午吃什么?”他问。
沈问津把头扭过去,问:“中午你烧?”
齐客撑着床沿,点了点头。
沈问津重新瘫回了椅子里:“你看着烧呗,反正你烧出来的……都挺好吃。”
这话出口,他攥了下扶手,心道对比起之前三番五次的“能吃”,这回的评价还挺高。
自己真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看多给老板面子。他暗叹。
齐客似是笑了声,沈问津也不确定,反正当他的眼捕捉过去时,那一抹笑意已经淡了。
小小迈着猫步摸出门,俩人开始谈工作。
“我觉得,咱们毕竟不是专门拍段子的,剧情的设置肯定比不上那些段子博主。”沈问津说,“咱们视频的亮点,不在于段子有多好笑,而是咱们本身的人设带来的一系列观感。”
“这次视频失败就失败在,我刚来没多久,人设没立起来,观众看着就无聊了。”
他说话的时候,眨眼速度会无意识变慢,睫毛的存在感很明显,被窗外映过来的光烘烤得淡上了一些。
齐客沉默着点头,剥了瓣橘子递过去。
沈问津不接,就这么大剌剌坐在椅子上,笑道,“你是非得给我投喂点什么是吧。先工作再吃东西,你说说你什么想法。”
齐客定定看了他几眼,终于不再装哑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然后呢?”沈问津问。
“先听听你的具体想法。”
“我的嘛……”沈问津垂眸想了会儿,说,“我在想,要不然我就不要固定分区了,各个领域都窜一窜,主打一个通过大杂烩展现松下客的温馨氛围……你这啥表情,我真感觉松下客挺温馨的。”
齐客挑着的眉放下了。
“下一期视频你打算做什么?”他问。
“还没想好。”沈问津一五一十地说,“想好了就拉你去录。”
齐客点了点头。
“所以你什么想法?”沈问津问。
“你说的挺好。”齐客道。
“嗯?”
“就按你说的办。”
……这人就是这么当老板的?
沈问津瘫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蓦地笑起来了。
“你这老板当得也忒省心了些。”他道,“啥事儿都让员工看着办,不如公司交给我呢。”
齐客深深看他一眼,忽说:“也行。”
沈问津:???
撂下这句话,齐客就出门走了。门外即刻传来了一阵“齐哥好”,费列莱扯着嗓子问:“老板今儿中午你做饭呢?”
齐客似是应了声,引起了一片排山倒海似的欢呼,徒留沈问津在室内凌乱。
……什么叫“也行”?!
怎么会有老板这么不在意自己公司的归属权的???
沈问津瘫在椅子里,双眼一闭,两腿一蹬,登时觉得公司要完。
晚上月优请客,把翠蔓儿也捎上了,八人坐了一个小包厢。
翠蔓儿和松下客其余人联动过,唯独没见过沈问津。松下客众人刚走进包厢,她便两眼放光,推着月优说:“我超真人比视频里帅多了!”
“你说谁,我美丽的蔓姐?”木子凑上前问。
“你又来。”费列莱推了他一把,笑道,“人第一次见津渡,肯定说的是他,和你没关系。”
翠蔓儿撂了下刘海,一视同仁:“都帅。”
大家还没完全落座,就已然聊得热火朝天。翠蔓儿把外套挂上角落里的衣架,笑着和沈问津搭起了话:
“诶,听说你是北京来的?”
“对。”沈问津说,“去北京上大学,影视公司也在北京。”
“好巧!”翠蔓儿惊叫了句,“我大学也在北京上的。津哥你哪个大学的?”
“中戏。”
“妈呀好巧!我也是中戏的!”
月优“嘶”了声:“这么说来,你俩倒是校友?诶我记得,翠蔓儿你大学毕业一年,津哥和齐哥高中同学,大学毕业两三年。这么算起来,你倒是他学妹。”
“那敢情好哇。”翠蔓儿直接一迭声“学长”叫开了,“加个微信呗学长。”
沈问津自然应允。
因着这一层校友的关系,俩人入座时自然而然坐在了一块儿。校友相见,好多话好聊,从舞剧系主任家里的狗聊到了知名校友的目前动态,席间就没冷过场。
翠蔓儿感慨道:“真的好久没和人这么酣畅淋漓地聊过了,今儿碰上津哥真是太幸运了。诶津哥,你老家哪儿的?”
“青城。”沈问津说,“和我们老板是老乡。”
说到“老板”俩字,沈问津下意识往齐客的方向瞥了一眼。
齐客这回没坐他旁边,而是被向之和费列莱挤在了中间,这会儿正和费列莱凑头说着什么,看上去挺平静。
沈问津把目光收回来,便听翠蔓儿接着道:“哦对,你俩高中同学,肯定是老乡。我倒把这茬儿忘了。要笼统地说,咱们仨也算是半个老乡,一个省的,和你们隔了一个市。”
“确实好巧。”沈问津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又不自觉地往齐客那头飘去。
——却发现齐客正在看他。
周边似乎静了一瞬,只能看见头顶的水晶吊灯射出来的华光,和华光下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瞳眸。
视线相撞的时候,沈问津有那么一刹那的仓惶。他坐直了些,心想,许是因为自己和别人聊得太嗨,会让老板误以为自己想谈恋爱。
谈恋爱了工作上就会分心。
而且原本一屋子整整齐齐六个单身狗,某个突然脱单了,也算背叛兄弟。
所以自己应该是因此有点心虚。
但是自己没想谈恋爱,没有背叛兄弟。
思及此,那一瞬的仓惶已经不知所踪了。他复又理直气壮起来,继续和翠蔓儿聊起了校园里的流浪猫。
“话说花花生了三只小猫,你知道不?有一只长得和花花一模一样,他们就叫它小花花。”翠蔓儿说,“大家都说小花花的爸爸应该是黑毛儿,上个月新来的,还没来得及给它做绝育。”
“花花长得可漂亮了,我记得好多猫都围着它转来着。”沈问津道。
“可不是。”翠蔓儿笑道,“一晃一年过去了,嗐,花花都生了,我还单身。”
沈问津心道这话题跳得够快的。
“嗐,这有啥。”他哥俩好地拍拍翠蔓儿的肩,“今儿在座的都是单身狗……噢优姐应该也单身吧?”
“确实。”翠蔓儿道。
“那就没关系了嘛。”沈问津说,“大家一起手拉手,谁先脱单谁是狗。”
周围一圈都笑起来了。
沈问津在一片嘈杂声中往对面望,却见齐客垂眸盯着酒杯,像是在出神。
沈问津的笑容蓦地淡了许多。
直觉告诉他……老板现在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像是感受到自己的目光,齐客的头微微抬了些,就要朝这边看过来,不知怎的又停住了。
而后倏然拎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这状态不太像在单纯地饮酒,更像——
想通过喝酒,抒发些什么压抑了许久的情愫。
今儿没人招惹他,许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往吧。沈问津想。
他的视线停在那边太久,惹得翠蔓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了自斟自饮的齐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