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速度很快,珍珠衫立刻送上,穿到了霄酒身上,他整个人立刻珠光宝气了起来。
珍珠这种东西和别的宝石不一样,让人不会感觉你特别显眼招摇,流光溢彩,但会非常提升你的气质,让你整个人变得有质感,连朴素的衣服都不再朴素。
霄酒:……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更像个妹妹了。
这个周家怎么回事,给外人东西这么大方?一整个珍珠穿成的罩衫啊,个个珠子圆润,珠光上佳,得多贵?
“多谢姨夫。”
“嗯,”萧丘点了点头,站起来,“时辰差不多了,都随我去花厅,今日有客人,你们当知行懂事,好好招待。”
不知道为什么,很寻常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感觉特别有深意,特别有压力。
他这是在点谁呢?
一行人很快到了花厅。
六人的角色扮演剧本,现在出现了五个人,剩下一个很明显,就是之前抽同样颜色纸条的18号,萧炆了,他应该就是那位雨天留客的外客。
果然,人很快来了。
萧炆打扮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非常优雅,你可以从他的衣服布料选用,剪裁版型看出,这么和身材,趁气质的衣服,一定不便宜,可你看不出到底是哪种衣料,为什么这么贵气,身上饰品也是,每一件都不张扬,不管颜色还是造型,看起来似乎都很普通,可要定眼看一看,就会发现,每一样东西都有不凡之处。
萧炆本身气质就像书生,这么一扮上,更添气度,一整个就是玉面郎君,几乎是想把我有钱有权,大家低调几个字刻在身上。
33号萧丘目光火热,还刻意演的云淡风轻,说话也是:“寒舍简陋,怠慢炆公子了。”
萧炆则更矜持:“是我叨扰了,实是雨天行路不便,行李又在后面船上,没有跟上,麻烦周老爷了。”
“炆公子客气,”萧丘笑呵呵的伸手,“我的夫人和两个儿子,昨日公子都见过了,这位是住在我府上的表姑娘,这两日大雨滂沱,也是苦了她,我与夫人怜惜,不想她一人用饭,担惊受怕,便叫了一起来,公子应该不介意?”
他一边介绍,一边伸手,似乎想推一推霄酒,奈何大家都挺懂规矩,表姑娘是小辈,又是‘女孩’,离的有点远,他推不着,就只能往侧里让了让,让出空间,让萧炆能看到霄酒,看得更清楚。
这个举动有些微妙。
萧炆的眼神也跟着很微妙,视线滑过霄酒:“自然不会,表姑娘请。”
“哈哈炆公子请——不要客气!”
萧丘很满意,率先入了席。
在他身后,众人跟着落座。
霄酒坐在末位,怎么感觉都有点不对劲,根本不必思考是否错觉,下一刻,他就知道感觉对了。
萧丘是真的在搓合他和萧炆。
“我家这个表姑娘啊,叫酒酒,实则不怎么擅饮酒,脾气和长相一样乖,就是家里亲长去的早,缠绵病榻前还在念叨,担心婚事不顺……”
萧丘喝完一盏酒,坐姿板正,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说话口气也像,可却经不起琢磨:“小酒酒啊,正好今天家中有酒席,我便借机考校考校你,给大家斟杯酒吧。”
“正好在场没有外人,你们又都年轻,做错了也不会挑剔为难,”萧丘似笑非笑,继续点霄酒,“你应该知道哪个是尊位?”
霄酒垂了眼,睫羽微动。
按照这里的规矩和层次,他一个‘表姑娘’,若执壶添酒,理当是萧丘这个老爷,一家之主,谢他照顾之恩,可今天有客人,贵客,一家之主都捧着敬着的存在,又都是年轻人,这话什么指代,再明显不过。
让一个还在闺中的少女,给一个年轻公子斟酒,撮合意思还不明显么?
霄酒没立刻动。
一家之主发言,二少爷萧厚没什么反应,大少爷萧爵也不该有反应,这里还算能说得上话的,只有主母萧鼎。
但萧鼎不可能说话,又不是真的,都是在这演戏,他还怕场面不够刺激呢,特别想瞧瞧老九这狗东西憋不憋得住,怎么可能帮忙圆场护人?
他甚至笑的慈祥极了,还出声鼓励:“酒酒别害羞,有我看着呢,看谁敢说闲话。”
霄酒:……
你们夫妻是青楼老鸨吗?送人做堆过瘾是不是!
好在他也不是真正的羞涩少女,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他手执酒壶,从善如流走到萧炆跟前,给他斟了一盏酒。
仪态当然无可挑剔,指纤手美,腕如皓雪,微微垂眸,下巴到肩颈线条漂亮的不像话,甚至隐隐可见锁骨处的小窝窝。
萧炆很给面子,看着他的脸,饮了半盏:“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表姑娘明月之姿,令人心折。”
言及此处,他顿了下,看向萧丘:“我有一远亲,眼光甚高,族中长辈们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贵府这位表姑娘倒是难得,在下失礼,敢问周老爷,家中就只有这一位表姑娘么?”
眼前有美人,却不想舍予他人,是想都要,还是……
萧爵:“也曾有过其他表妹,奈何红颜薄命,怕是没这个福气了。”
“老大!”萧鼎出声喝止,显是很不想让他提这件事。
“看来果真是我失礼了……”
萧炆垂眸,放下酒盏,再抬头时,依旧温文有礼,微笑优雅:“夫人不必紧张,谁家没点亲戚,谁家没点私事,我没有打探的意思,只是……话既到了这里,难免有些好奇,贵府大少爷说的这个表姑娘,可是府里下人传言里,五年前离世,死的比较离奇的那位?”
房间陡然沉默,没有人说话,显然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可萧炆并没有理会他们的不愿意,反而笑容更深,颇有暗意:“别是你家的小姑娘——都有什么问题吧?”
这种话音指向一出来,当然就不能不应对,府里还指望着用这个表姑娘笼络贵客呢!
萧鼎立刻说没有:“哪有什么离奇不离奇的事,左不过人各有命,有些人运气就是没那么好。”
萧丘也叹了声:“人生在世,有那豁达看得开的,也就有看不开钻牛角尖的,我们自认照顾的周到,却没办法实时亲眼盯着,发生这种事,我们也很难过。”
气氛顿时低沉了起来。
霄酒已经回座,感觉触发了关键线索,所以这个府里的秘密,就是前一个表姑娘的死?
那他现在住的房间,也是这个表姑娘住过的?不知道当时待遇怎么样,只看房间应该不错,其它的呢,是不是像他现在一样,被金尊玉贵的养着,被送很多贵重礼物,在长辈提出要求时,不得不顺着长辈意思,违心的做什么事?
她又被推给了谁呢?
房间内寂静紧绷,帘外雨声滴答,那种感觉又来了……
阴森,恐怖,束缚,跑不掉,离不开。
贵公子萧炆显然对这似是而非,和稀泥的表态不满意,甚至推开了酒盏。
很明显,这事要是说不清,那之后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大家本就是萍水相逢,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好,没必要深入,当然,‘表姑娘’这份似是而非的好意,他也不会接受,不会再谈。
萧丘懂了,又是长长一叹:“不过是个痴心错付,齐大非偶的故事。”
萧炆:“愿闻其详。”
萧丘似乎有些为难,看了眼萧鼎。
萧鼎暗算白了眼没用的丈夫,有事儿别人顶,有功自己来,伪君子一个,呸!
但谁叫这个家,爷们做主呢?
“嗐,也算不得丑事,咱们家无愧于心,没什么不好说的,”萧鼎眼底转了下,看向萧炆,“炆公子不知道,我们老爷,在老家那是出了名的,仁德心善,心系家族,自己出来了,也没有亏待族人,该修路修路,该捐钱捐钱,该赈灾赈灾,现在族里那宗学,都是我们老爷一力资助的,谁家有什么困难,求到府上来,我们老爷没有不帮的。”
“先夫人那边姐妹多,孩子也多,有个叫乔娘的,就和现在酒姑娘一样,家里长辈都走了,族中无人,又年纪小,孤苦无依的,送到我们家来,我们正好怠慢?嫩芽的小姑娘,涉世未深,不知人间疾苦,我们怜她不容易,都是纵着哄着,可能就是这么娇惯过了头,小姑娘一天比一天心大,觉得自己了不得,获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咱们家做生意,人来客往的,总是少不了办宴,有一回招待一位官老爷——”
萧鼎顿了下,似是回想起当时画面,浅浅叹了一声:“虽说是位官老爷,人其实很年轻,还不及而立,很有才华,长得也俊,气质儒雅,见之可亲,席间酒饮薄醉,追忆已逝发妻,很是深情……乔娘就上了心。”
“我们本也要准备给乔娘说亲的,姑娘家长大,哪有不嫁人的,当时就在四处相看人家,乔娘动了这个心思,也不算过,她出身不高,这位官老爷要谈也是续弦,不算够不着,咱们聊一聊,许是能成。”
“可乔娘不知怎么想的,还是从哪听了挑拨的话,生怕我与老爷不允,不帮她促成这桩婚事,自己悄悄的与这位官老爷联系,还三更半夜偷偷跑去人家房间……这不坏事了么?”
萧鼎摊手:“这位官老爷性格方正,很讲规矩,若我和老爷正正经经跟他提这个事,他肯定会给面子,可乔娘走这种歪门邪道,他不喜欢私相授受,就拒绝了。”
“可乔娘她想不开啊,是我劝没用,老爷劝没用,两个表兄劝也没用,跟猪油蒙了心似的,非常执拗,非要跟那个男人,但问题不是我们不让跟,是那个男人不要啊!”
“她从小到大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裹在这件事里,想不开,知道那位官老爷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竟偷偷服了毒……”
萧鼎把事说完,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想这样,好好养大的姑娘,谁愿意看着她往绝路上走?可这事又不好往外头传,乔娘人没了,名声不好再没,我们就没往外传这个事,好好的给她敛衣下葬,入土为安,大概她死的那天是个雨天,身上又穿着红色嫁衣,还是个没成亲的小姑娘,知道的多少有点忌讳,又不明就里,就有乱七八糟的小话传出来……”
“其实并没有那么神秘,比这还少见,还惨淡的事世间不知凡几,并不需要过多在意。”
萧丘也跟着颌首:“夫人所言极是,有的人性子拗,死钻牛角尖,有些人就不会,比如我们酒姑娘,就很乖,心胸豁达,哪日成了亲,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微深目光落在霄酒身上:“你说是不是?”
‘老爷’的视线如同实质,刀子一样压在他脖子上,不允许他说不。
作为懵懂年轻的表姑娘,他应该有点害怕,感觉到不对劲,又不能胆子大的说不,但要说是,好像又有些违心,最后只能垂眸束手,做乖巧状,看起来就像是太紧张,太羞涩,紧张的说不出话。
在萧丘眼里,这大抵算默认,就没再逼迫,继续和萧炆说话。
霄酒听着,越发理解了这位的老爷的雄心。
他是真的很想和这位贵公子萧炆结亲,搭上姻亲关系的裙带,以图后事,奈何贵公子不知是还年轻,看不透这些,还是兴趣使然,只对当年这位乔姑娘的离奇往事感兴趣,一直在问相关细节,直到萧丘卖的差不多,肚子里再也掏不出货。
“真是可怜哪,好好的姑娘,竟然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听完有意思的故事,萧炆开始意兴阑珊,酒饮的随意,菜夹的随意,先前并没有明言答复和‘酒姑娘’的事,只是拿来做话茬子,要听这个故事,现在听完了,也没有松口,萧丘再暗示,他便道——
“若说这婚姻大事,当然要有父母之意,媒妁之言,理当郑重,没有小辈自己做主的道理。”
四两拨千斤的推了,之后再不提这件事。
萧丘能怎么办,只能暂时揭过不提。
酒席气氛正酣,好像不管这个酒表妹,还是之前那个乔娘,都是一时兴趣,之后再无人提起,无人看在眼里,大家行的是酒令,玩的是赌彩,连带着聊一些风土人情,官场轶事,此刻杯里的酒重要,眼前的玩乐重要,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按理说霄酒现在应该有些尴尬的,被亲人推到这种场面,还被嫌弃,多少有些委屈,表妹的命也是命啊……
他没有饮酒,就安静的看着这些人表演,有人醉,有人假醉,有人神情不对,有人得到了点信息,有人利用别人的表现,巧用话术,打探自己想知道的是……
直到夜色渐浓。
萧炆率先提出离席:“时间不早,该休息了。”
“看我,都聊的忘了时间,”萧丘言笑晏晏,“外头这雨怕还是得下上几天,炆公子不要拘束,好在我这宅子不算小,景也多,若无聊了,我两个儿子随你差遣,有什么需要,也可随时来寻我。”
萧炆微笑:“如此,炆某便继续叨扰了。”
萧丘很满意,视线掠过房间里的其他人,落到霄酒身上:“酒酒啊,这外头这么黑,你一个人也不好走,想让谁送你回房?”
霄酒立刻领会,不同选择,不会触发不同任务走向吧?
所以他现在应该要找谁送他回房呢?
按照萧丘暗指,他应该麻烦萧炆,毕竟要送做堆,萧炆现在表不表态没关系,感情是处出来的么,他主动一点,没准就成了呢?
可要是这样……
霄酒很快有了决定,微微垂了眸:“本不想麻烦哥哥们,我与炆公子都在客院,随炆公子一起应该最为顺路,可又想,炆公子同我一样,都是初来乍到,未必路熟,往我客院的方向,好像有一截不太好走……”
他看向萧炆。
萧炆微笑:“表姑娘说的是,我的确对路不太熟。”
“若不然,”霄酒礼貌冲萧炆点头,看向萧厚,“麻烦一下二表兄?”
萧丘不置可否,似乎也感觉到态度太强硬,不是什么好事,偶尔松一松可能才最好,毕竟强势的女人很多时候不太讨喜,柔弱可怜一点,才更让人怜惜。
萧鼎则眼睛刷的就亮了,什么,霄酒选择老八,扔了老九?哇打起来打起来!看看老九那眼神——
呃,看不太出来,老九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能藏了,心里装着什么事没人知道。
不行,他得加一把火。
他转向萧丘:“就让老二送吧,他们兄妹之间,亲近亲近也好,未来好互相扶持么,”说完又转向萧厚,“你乖乖的送酒表妹回去,路走稳一点,慢一点都没关系,就是不能让酒表妹出了事……你是最孝顺知礼的乖儿子,一定能做到,对么?”
萧厚:……
我谢谢你!
“行了,散吧。”萧丘一锤定音,酒宴到此为止,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所有人都有方向,比如作为老爷的萧丘,当然是回房休息,万事不管,作为夫人的萧鼎,可以盯一盯现场,收拾收拾,也可以选择回房,萧炆直接离开,作为客人他可以什么都不管,而萧厚作为乖儿子,当然是送霄酒回房……
只有萧爵没有动作,直到所有人离开,花厅余他一人。
夜幕黑沉,雨帘如雾,很快,视野里就不见了萧炆的身影。
霄酒怀疑他并没有乖乖回房,很有可能转去了别的方向,忙自己的任务,查该查的事。
“没想到酒表妹会选我……”
淙淙雨声里,8号萧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远,眼神也是,像是蒙了层什么雾,看不真切,这话说的有点像遗憾,又没那么遗憾。
霄酒若有所思。他选了萧厚送他回房,萧厚因此不能利用这个时间段,悄悄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当然遗憾,可送他回房,顺便能试探他,附带试探别人的机会,便也没那么遗憾——
萧厚身上表现出的矛盾感,更多更浓了,阴冷,克制,又带着不明所以的躁动感,连看向他的眼神都稍稍有点阴森黏腻,像蜿蜒划过墙角的毒蛇。
萧厚很聪明,可能演的有些过度,却不会理解错角色方向。
霄酒想,这个宅子里的二少爷绝对不是个傻白甜,但也并不像在宠爱中长大的,这么阴鸷……所以这就是二少爷的秘密?
“我只是不想有麻烦,”他就着萧厚的话,仔细回想刚刚,围绕萧厚的氛围,“你是备受期待的小儿子,姨夫对你很好。”
“好么?”萧厚默了片刻,才道,“大概因为我娘很能干吧。”
夜色太深,又是在走动中,霄酒看不清他的脸,可这种带着哑意的低声,什么都有讽刺的意思。
霄酒很快想到一个方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姨夫可是对你要求高,管教严了些?”
萧厚:“何止是严,生怕我累不死呢。”
话音缥缈,似能被夜雨撕碎。
霄酒浅浅叹息:“大表兄似乎也很遗憾这一点。”
萧厚看他,目光阴鸷:“所以我才宁愿受着,也不给他啊……让他馋,让他怎么想要都得不到,让他羡慕嫉妒我,两个人都痛苦,总比高兴好,你觉得呢?”
霄酒:……
你们这一家子,是有够变态的。
“表妹啊,你看我都跟你交心,说了这么多了,你挑拨我也不在意,你是不是得回馈点什么,同我也说些实话?”萧厚止步,看着霄酒,“你来投亲,是真的要选夫嫁人的么?”
霄酒微笑:“二表兄希望我是,我就是。”
萧厚:“为何不簪钗?炆公子不合酒表妹的意?”
“这般注意炆公子,二表兄何不追过去,看看他去做什么了?”霄酒伸手,遥遥指了个方向,“他刚刚好像往那里去了,一个外客这般放肆,还真把周宅当自己家了,二表兄不觉得被冒犯?”
萧厚和萧炆斗了多年,最熟悉这个弟弟,比谁都知道萧炆有问题,都不提别的可疑动作,就说方才席间那些话,暗意指向,就非常有问题。
但霄酒转移焦点的方法也太不高明了。
他侧眸看霄酒:“你不想让我送你到房间,也是想悄悄找东西吧?”
霄酒坦然微笑:“其实各自保持些距离,留出私密空间,对你我都好,不是么?”
“——表妹慢走,还会再见面的。”
萧炆和霄酒,明显偷偷摸摸干事的萧炆吸引力更大,萧厚果断离开。
霄酒看着雨幕中快速消失的身影,眉心微蹙。
前来投亲的妙龄少女,婚事必然是焦点,周家夫妻不但不觉得麻烦,反而非常欢迎,显然最后若说定一桩婚事,竟然不是为表姑娘好,而是为了他们周家的利益。
表姑娘知道这件事么?若是知道,还来……
贵公子未必是雨天留客,被留的这么巧妙,隐在笑容下的探索,故意提起的乔娘……他必然认识乔娘,他是乔娘的什么人?找过来是为了什么?不可能只是好奇这段过往那么简单。
周家夫妻对往事的遮掩和打配合,本应最受宠,却明显有点变态的二少爷,年轻少女的死……
这真是个烂透了的家。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有人都在提防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所有人都有看起来不一样的目的……
很多想法和灵感在大脑里跳动,霄酒有很多奇妙的直觉,但都没有那么通透。
他想他可能需要一个锚点,可以做为印证,确保走在正确的路上。
但这需要坦诚,也要求对方的坦诚。
不过不用担心……有人就很合适,而且一定在附近。
霄酒整理好思路,往后折回,过了转角,小心扬声:“九哥——九哥,你在么?”
转角是风口,不怎么温柔的风拂乱了他的衣摆,宽大似裙裾的下摆柔软飘逸,裹出他青涩修长的身形,腰细的似乎一掐就能折。
萧爵从廊柱上跳下,带他往前走了几步,避过风口。
“刚刚——九哥都看到了?”霄酒微笑。
萧爵盯着他的眼睛,神色略复杂:“你好像并没有想隐藏你的秘密。”
不是对萧厚,而是对他。
霄酒笑意更深:“九哥不也是?”
他称呼用的是九哥,而不是大表兄,意思很明显,在这里面对面说话的,是霄酒和萧爵,而不是游戏本子里的酒表妹和周家嫡长子,是抛却试探,想要交心的意思。
萧爵显然也领会到了:“你并不想遵守任务规则。”
“九哥不也是?”
夜雨连绵,有点冷,霄酒手抄在袖子里面,慢条斯理:“想要过关比赛,有些规则肯定要遵守,但有些,好像也没必要?本轮任务只提醒保护好自己的秘密,又没有明言一旦暴露会受惩罚——明牌,有时候是一种不错的玩法不是么?”
“我醒来的那个房间很有意思,我也认真想过,并不觉得比赛真正的任务是保护自己的秘密同时,知道别人的秘密,我感觉这次会和上轮比赛一样,有隐藏的规则在任务里,触发了就会刷新覆盖,原本的任务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看向萧爵,眼底微亮:“我对这个更感兴趣,难道九哥不是?”
这个比赛的设置,内里剧情的安排,目的都是为了激发皇子们的成长,竞争肯定是有,要让皇子们有危机感,真切体会很多难事,在生死之间开放或转变思维,引导更多思考,更多选择的可能性,好好想想怎么做皇子,怎么做储君,怎么做天子,怎么应对不同危机,怎么对待黎民。
开放所有比赛细节,同时公布给百姓知道,也是同样的启示作用,国家并不只是萧氏天下,也是百姓们的国家,大家一起参与,明智,明眸,明心,是不是会让国家更好?在国家安全遇到危机的时候,是不是更能群策群力,凝聚出一样的热血?
这么想,所谓比赛,所谓争积分第一,所谓淘汰,所谓复活投票,所有这些都是噱头,是吸引人们感兴趣的方式,其内核,就是这场浩大的试炼——
让皇子们认识险恶,迅速成长,拔苗助长一般,硬生生催所有人长大。
所以只要是为了成长,展现出更多的思考可能性,任务其实很灵活,可以随势而变。
而现在,一个什么都藏着掖着的阴谋家,不一定比坦率从容者受欢迎。
霄酒从来不害怕做决断,基于思考后大胆做了,就不会后悔。
显然萧爵也是,曲指轻轻敲了敲霄酒额头,眸底透着浅浅笑意:“淘气。”
霄酒才不介意被调侃,事情如他所料发生了,就很好。
“那——老规矩?”他笑眯眯递过了自己的手。
萧爵嗯了一声,也递过了自己的。
两个人再次,在彼此的掌心写字。
这其实是个非常有效的沟通方法,能避开身边始终追随的暗卫潜卫,一切监视者,只要他们距离够近,写字速度够快,那就只有彼此能知道是什么,外人谁都看不出来,无法传递,估计送到场外公示的,又会是‘9号和99号互在掌心写字,无法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