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微霜点点头:“冤有头债有主,既是因崔望与人起冲突档的路,便不找百姓麻烦,挺好。”
杜西风:“……”
陛下,冤有头债有主,是这样用的吗?
兰微霜又问:“那与崔望起冲突那人呢,被谢将军怎么了?”
听着兰微霜的态度,杜西风额间微微冒汗,揖手道:“禀陛下,谢将军他……只找了崔望一人的麻烦。大抵是因为,与崔望起冲突的人是个青楼的妓子,身份卑贱,崔望确有功名在身……”
“大抵是?”兰微霜蹙眉,“杜卿气势汹汹来状告朕亲封的定国公,竟用‘大抵是’这样不确定的话吗?”
杜西风心头一颤,不妙的预感越发浓烈,怎么陛下似乎……不仅不打算找谢将军麻烦,还挺有维护的意思呢?
杜西风:“陛下,臣……”
兰微霜打断道:“对了,你方才说那崔望家境贫苦,既然如此,他是如何告状告到你这个当朝御史中丞跟前的?”
杜西风有些想要拭汗,更谨小慎微地回道:“回陛下,那崔望自被革去功名后,便羞愤欲死、日日如行尸走肉般躲在家中,其妻亦是心如死灰、以泪洗面,半月前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小住、向娘家诉苦,其表姨母、也就是崔望岳母的表妹,正巧在臣家中做厨娘,便辗转求到了臣的面前。”
“臣三日前得知此事,细细调查确认过,方知是因为谢将军之令。崔望一家还是经臣提醒,才知道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陛下,谢将军一句话便剥夺了平民书生举全家之力供养、过往数十年的辛酸换来的成果,一句话便定了书生科举之路的生死、抹去了崔望一家这辈子的希冀,何其胡作非为啊!”
然而兰微霜还是不搭这话,又问起:“你说那崔望是与一个青楼女子在万书阁前起了冲突,还引了百姓围观,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西风咽了下口水,只好一五一十说了。
兰微霜听完点点头。
这件事上,杜西风倒是没有扯谎,说得和兰微霜那天在马车上目睹的情况是一致的。
问题在于,杜西风明知这前情,刚才告状时,开口便是谢淮清戕害“无辜书生”,他是真觉得崔望无辜。
兰微霜扯了下嘴角:“朕怎么觉得,这听起来像是谢将军不忿崔望所为,有意给他教训呢?”
杜西风皱眉:“陛下,崔望确有品行不妥之处,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纵然算作是谢将军有意教训崔望所为、并非仅因为被挡了路,但崔望与一妓子的抵牾罢了,谢将军若是看不惯,差人打骂崔望一顿都行,怎能行革人功名之事呢?”
“崔望乃是一介秀才、朝廷功名在身,那妓子不过是青楼卑贱之人,怎可因为一个妓子,便毁掉一个十载寒窗的读书人呢?”
兰微霜点点头,似乎有些赞同地说道:“肆意行使权力妨碍他人前程,这点做得的确不好,待朕吩咐吏部,多多完善这方面的章程。”
杜西风忙接道:“陛下圣明!那谢将军……”
兰微霜挑眉:“谢将军怎么了?”
杜西风快要失语了:“……陛下不打算惩处谢将军吗?那崔望的秀才功名,是否也该恢复呢?”
“荒唐!”兰微霜声色俱厉道,“谢将军乃是国之砥柱、朝廷爵位在身,那崔望不过是个品行不端、连你口中卑贱之人都要去哄骗的玩意儿,杜卿是要朕因为一个举全家之力都没混出人样的东西,惩处朕那以身许国、为大夏披心沥血的定国公吗?”
杜西风腿一软,哐当跪下了。
“陛下,臣……”杜西风声音颤抖,头埋得极低,“臣、臣不敢……”
兰微霜没有马上搭理他,而是自行抬手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咙。
再开口时,兰微霜的语气又是懒洋洋的了,听着颇好说话。
“杜卿,你可知上一个到朕面前诬告谢将军状的人,是谁?”
杜西风舌头打结:“禀、禀陛下,臣……不知……”
“无妨,这事儿此前的确没有传开。朕来告诉你,是宁则。”兰微霜道。
杜西风一抖,心想如今宁则那父子俩坟头土都草长莺飞了……
但不一样啊,宁则父子那事儿是他们自己罪恶滔天,他杜西风只是想为百姓伸冤、行御史职责而已啊!陛下您不能误会啊!
兰微霜悠悠说:“巧的是,宁则那时也跪了朕,不把朕废跪礼的话当一回事,朕便赏了他阖家从此都跪。”
杜西风忙道:“陛下!臣与宁则绝非同路,臣绝无诬告谢将军之意,臣……臣这一跪,只因羞愧!臣……”
“杜卿莫慌,朕那时是瞧不惯宁则,但这会儿朕瞧不惯你的程度没那么重,倒也不想赏你什么。”兰微霜笑了下,“朕倒是也信你,并无有意诬告之意。”
不过是当真不觉得崔望有问题罢了。
虽说御史的职责就是弹劾,然而但凡杜西风不齿崔望的行为,今日就做不出前来告状、说了那么多还不忘想要为崔望讨回功名的事。
杜西风冷汗直冒、后背都沁湿了,还要跟着笑,笑着谢恩:“谢陛下开恩……”
“但杜卿来一趟,总得带点什么走。”兰微霜接着又道,“这样吧,今日日头不错,杜卿去勉勤殿门口跪一个时辰吧,晒晒太阳、松松年老的筋骨。跪完了,就转道去趟吏部,把吏部尚书给朕叫来。今日杜卿来了,倒让朕想到,这科举制度也可以有点细微调整。”
杜西风此时已经无心去想兰微霜要对科举制度做什么了,他额头触地,沧桑颤声回道:“是,老臣谢陛下隆恩。”
杜西风佝偻着身影,走出了承恩殿。
“陛下这般看重臣,臣受宠若惊了。”谢淮清自屏风后走出来,噙着笑道。
兰微霜挑了下眉:“朕总拿不臣之心吓唬季三顾,但瞧着你才是最有不臣之心的。”
谢淮清作了一揖,仍是笑道:“陛下此言,微臣惶恐。”
兰微霜朝外挥了挥手:“回去搞你的自行车去。”
谢淮清自在道:“是,臣告退。”
杜西风也是老臣了,如今年过半百,在朝为官近三十年,是先帝还在时提拔至御史中丞的二品大员。
勉勤殿的书吏看到他过来,下意识想要行礼问安,然而还未靠近,就见杜西风一撩下摆、直接在勉勤殿门口跪了下来,给书吏和门口的侍卫们吃一大惊。
“杜大人!您这是!”书吏骇然,而后又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勉勤殿里的官员们闻声出来一看,避开杜西风跪着的正前方方向,走到杜西风身边。
谢照古见杜西风一脸难堪又懊悔,不禁放轻了声音询问:“杜大人这是……陛下吩咐的?”
杜西风羞于启齿地点点头:“我……唉!是我是非不分、触怒了陛下,陛下从轻发落、仅是罚我来跪一个时辰,已是开恩……谢丞相莫要关怀于我,我惭愧啊!”
杜西风自知此事他藏着掖着也没用,索性愧悔无地地把事情简略说了一番。
闻言,众人神色各异。
没想到,陛下似乎对谢淮清,并没有寻机打压的意思?
也是,不管谢淮清再如何功绩卓越、家世显赫,如今都已经赋闲在馥城,堂堂一国之君哪里需要锱铢必较。
何况根据陛下这几月的行事来看,陛下很是看重人才且知人善用,反之必然厌恶徒有虚名之人。这事件当事人之一的书生崔望,不就是仗着一个秀才功名目下无尘、连孤苦低微的青楼女子都骗吗,难怪陛下不做这主。
且思及陛下过往手眼通天的能耐,在场官员们、还有后知后觉的御史中丞杜西风都不禁怀疑,或许早在两个月前事情发生的时候、杜西风如今状告之前,陛下就已经知道谢淮清所作所为了。
毕竟那事还发生在万书阁门前,那可是陛下亲旨定要办的万书阁!陛下如何不派人暗中关注!
谢淮清使人革去崔望功名这行为,可高高抬起也可轻轻放下,端看陛下意思罢了。陛下若是不喜,自会安排敲打,可陛下没有、今日还斥罚了杜西风,这说明谢淮清的行为是合了陛下心意的。
要说杜西风做错了什么呢?他是御史中丞,有理有据弹劾一个朝臣罢了。
放到先帝那会儿,大惊小怪、没事找事的御史还不少,但御史这差事不就这样的吗,上冒犯皇帝、下得罪满朝文武,以直言上谏、浑身是胆、视死如生为荣……只要并未是胡乱编造,先帝便从未罚过一个御史。
但如今,杜西风受了罚。
合了陛下心意,便是做事出格一些,也自有陛下庇护……众人不动声色地想到。
杜西风要先罚跪一个时辰才去叫吏部尚书来面圣,这期间兰微霜干脆把支线任务的奖抽了。
有点可惜的是,罚杜西风这事儿,没被系统判定为暴君行为,原因是罚得有理有据——虽然杜西风不知道,但系统知道,杜西风质疑状告的是兰微霜这个皇帝亲口吩咐的事,臣子质疑皇帝,皇帝罚下臣子,不算暴君啦。
而两次抽奖机会用完,系统一如既往地欢快道:【恭喜宿主,获得一吨土豆和一件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哦!】
兰微霜面无表情地听着“一吨土豆”,在听到金丝软甲时才挑了下眉,问道:【我又不打仗,要这软甲做什么……倒是很适合卖给谢淮清……】
系统赞同道:【谢淮清超有钱呢,宿主可以开超高的价格呢!】
兰微霜笑了下。
除了这金丝软甲外,现在他有大米、红薯、土豆各一吨……这粮食越来越多了,以后就算到了新世界,他也不可能一吨一吨地吃完啊。
而且兰微霜突然想到,任务完成、到了新世界,系统就会解绑了,到时候这几吨的粮食,就算系统最开始人性化地给到仓库存放,也存放不了多久。
与其去新世界了再发愁,不如现在卖掉算了,真的太多了。
吃不完,真的吃不完。
按系统的提示规定,因为大夏有稻米,所以系统给的这一吨大米如果变成实物,也只会是大夏的大米品质,能是品质最好的那档次,却不会超出大夏局限。
但红薯和土豆,如今大夏还没有,所以会按现代化常规品质来。
正好,此前卖自行车的时候说过,乌金院东家何妨会出海,现在就当是上次出海买的红薯土豆如今才运回来,大米则是在大夏国境内由乌金院精挑细选出的上品。
乌金院新设粮部,开始对外卖这三样!价格同蜂窝煤一样,物美价廉!
兰微霜琢磨着,等乌金院开始卖了,就想办法让慕笛玉负责的御田那边也去买点红薯、土豆,回来研究研究种植。
兰微霜并不清楚要如何种这两样东西,但大抵知道红薯和土豆相对易种植、产量高。
大夏如今整体来看其实并不缺粮食,但“饿不死”和“能吃饱”是两种程度的“不缺”,若是红薯和土豆能推广种植,老百姓也能吃得更饱、过得更好。
如此一来,也对乌金院的名声大有裨益,毕竟东西都是东家何妨“千辛万苦不顾危险”出海带回来的、无私惠及百姓。
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兰微霜还惦记着以后以商人何妨的马甲投奔主角谢缘君,助力他篡位登基的事呢。
然而眼下,他还要见吏部尚书,吩咐一下有关科举改革的事。
太忙了,谢淮清那边也在忙自行车的活,兰微霜寻思着下次吧,等谢淮清下次入宫再跟他说卖粮。
在那之前,兰微霜还得找个仓库,让系统把三吨粮食都给投放出来——总不能当着谢淮清的面,门一开一关,里面就出现几吨粮食给他卖吧。
兰微霜想了会儿,就歇下来,懒洋洋地看起了话本。
直到九思通禀,说吏部尚书求见。
吏部尚书很忐忑,实在想不到陛下见他是要做什么,还是让在勉勤殿门口罚跪了一个时辰的御史中丞杜西风去传的话,吏部尚书来的路上,已经觉得膝盖疼了。
“微臣余芳阳,参见陛下。”吏部尚书行礼。
兰微霜说了句平身,然后直入正题道:“朕觉得现在的科举制度太过狭隘,想简单改改。”
余芳阳:“……”
据说,之前陛下叫礼部尚书季三顾来改婚嫁章程时,也是如此云淡风轻……
“是人才就得给朕干活、为大夏出力,科考有些门槛就不必了,只要这人能顺利写完答卷考完试,哪怕这人是个瞎子也可以录用,往后就不要因为外表条件将考生拒之门外了。”兰微霜道。
余芳阳忙领命:“是,陛下,微臣领旨,稍后回吏部便着手改革。”
只是这样而已?陛下今日真好说话!
兰微霜又道:“还有……”
余芳阳提了提心,心想果然,哪有这么轻易就完了。
兰微霜:“往后科考,女子亦可参试,都是朕的百姓,都得给朕干活,若是谁妨碍女子参试、阻碍大夏选拔人才,那就阉了再送到印刷馆去刻字吧。”
余芳阳噎了噎,主要是被“阉了”这个处置方式噎住了。
至于让女子参试?那有什么问题!就这么点小事,陛下对他真比对礼部尚书季三顾温柔太多了!
“是,陛下,臣领旨!”余芳阳毫不迟疑地回道,又小心地说,“只是,陛下,女子读书者,时下还是难免少数,这天下学堂虽已有不少女学童,但毕竟年纪尚小,要科考还有些年岁,所以……两年后的下次科考上,只怕参考女子仍不会多……”
兰微霜听明白了,余芳阳这是怕下次参考的女考生太少,会让皇帝误会是他们办事不力、阳奉阴违,所以这会儿就提前打个预防针。
脑子倒是想得挺快。
兰微霜笑了下。
余芳阳连忙又补充道:“但请陛下放心,臣等定恪尽职守、尽心竭力办好陛下之令,不敢懈怠、弄虚作假、阻碍掣肘分毫!两年后的科考场上,定使能考尽考!”
兰微霜这才颔首,悠悠道:“去吧。”
余芳阳行礼:“微臣告退。”
从承恩殿出来,余芳阳大松一口气,还是觉得自己运气真好,陛下这次竟也没太出格,这般好说话!
兰微霜因为科举改制,又成功打卡了两次暴君行为。
翌日午后,兰微霜带上九思和两个侍卫,微服出宫。
在系统这个“万事通”辅助下,兰微霜看中了位处馥南山郊外河边的一处荒废宅院,让九思装作富商的家仆,出面联系上了宅院的主人,低价购买了过来。
接着,兰微霜也不说要做什么,就回宫了。
九思和随行的两个侍卫老老实实“装聋作哑”,眼睛都不带多瞟一下的。
兰微霜忙了这两天,接下来又可以过百无聊赖但悠哉宁静、偶尔看个热闹调剂一下的日子了,只需等谢淮清下次入宫,就把那宅院的位置告诉他,再让系统把几吨粮食投放过去,等着谢淮清自己想办法往乌金院拉去开始卖,他坐等账本收钱就行。
谢淮清可真是他的肱股之臣呐,好用!
傍晚, 石拨筠兴致冲冲回到戏楼,喊石顽筠:“哥!天大的好消息!”
石拨筠性情格外乐观,总是有不少好消息, 石顽筠笑了笑:“印刷馆那边又有好事了?”
“不是, 印刷馆虽然很顺利, 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石拨筠凑到石顽筠眼前,双目极亮,“哥, 科举改制, 放宽门槛, 身有残疾者也可以考了!还不限男女了!”
石顽筠手里的笔落到了桌面上, 他怔怔地看着石拨筠:“你……说什么?”
“科举改制,放款门槛了, 哥!”石拨筠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 “真的!虽然距离下回考试还有两年, 但正好两年时间能将这新政策传至大夏全境……哥, 我就说吧, 咱们当今陛下,非同凡响, 必是天上来的神仙!普度众生的!”
“我现在已经有差事做了,上个月谢大人入宫禀报近期的成果, 陛下说才想起还没给我封个正经官名,便封我做了承印郎,官居正八品呢!考中了榜眼探花最初也只是正七品, 我现在很满意啦, 就不打算从头考试了,但是哥你现在抓紧温书, 两年后去考试啊!”
石顽筠怔愣之余,意外道:“你上个月便有了官职,怎么没跟家里提过?”
石拨筠一顿。
石顽筠也沉默几息,然后苦笑道:“倒是我这个哥哥影响你了。”
石拨筠以印刷馆的差事为主,在印刷馆、万书阁和天下学堂间奔走,还从最初的男子装束,已换回了寻常女子打扮,每日忙得热火朝天,却也快活极了,还为戏楼也扬了名。
这般情形下,石顽筠作为她的兄长,腿脚带跛、整日都在这戏楼里,难免就被拿出来对比,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虽不影响兄妹间的感情,但石拨筠也不想让兄长再难受,所以封官的旨意下来后,她回家并未宣扬。
“哥,你可得好好温书,咱们家还没有过考出来的读书人,就靠你了。戏楼的活,爹之前也说过,忙不过来大可再聘人,哥你以后就不要忙写戏的事了,叫爹自聘人去!哥你为戏楼忙活了这么多年,和大家一直纵着我肆意妄为,现在说你影响我,倒是我不好意思了。”石拨筠认真道。
科举改制后,原先男子的门槛拓宽,女子从此亦可考试,这事儿倒没有掀起民间太多议论——先前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新举措下来,老百姓们对“女人怎么能做这事”的老念头有点脱敏了。
而且,天下学堂在馥城以免费但强制的方式招生,将适龄的女童和原本家中没给上学堂的男童都招去上学了,还说读书拔得头筹的能拿奖励,但此前不少人都犯嘀咕,心想这女娃上学堂了能干什么?
以前没多少女娃上学堂,那能读书会认字的,定亲的时候都抢手些,可现在都上过了,那就没差了啊,那不等于没上吗?陛下有钱,烧着玩啊?
但如今科举改制下来,老百姓们发现——女娃以后也能去考啊,去当官嘛!
就像那戏楼的小姑娘,出身算起来还不如平头老百姓呢,现在可是个据说连皇帝都知道她名字的大官!还有那些有权有势人家的千金小姐,不也在做活吗,她们教的就是老百姓家的女娃呢!
反正总比不上学堂好吧?
经此一事,原先有些死活不肯让自家小姑娘去天下学堂的人家,总算动摇了——这一天天的,怎么自家好像越落越远了……
科举改制传开的三天后。
谢淮清再次入宫,说第一批木制简易版自行车已经展出售卖了,因时间较短而且第一批作为试水,所以并没有多做,但开放了预订有备无患。
兰微霜点点头:“朕这里有个新活,谢将军又得辛苦了。”
谢淮清笑了笑:“但凭陛下吩咐。”
兰微霜说了对大米、红薯和土豆的安排,又把投放粮食的那处荒废大宅地址给了谢淮清,谢淮清有些意外于兰微霜又拿出了红薯和土豆这样前所未见的东西,也奇怪于为什么还有常见的大米一起。
但兰微霜没有说清楚具体有多少,只说“有一些可卖”。
谢淮清出宫后前往荒宅,然后被放在那里的“一些”粮食给震惊到了——宅院并不小,而兰微霜口中的“一些粮食”把宅子放得满满当当,麻袋装着,垒得像一座座小山。
谢淮清:“……”
难怪兰微霜说要特意搞个粮部、慢慢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何弄来的。
但谢淮清如今大抵清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兰微霜是不会告诉他来历的,所以他也就不再问,认真为他们皇帝陛下干活吧!
谢淮清手下能使唤的人多,他安排的效率也高,第二天,馥城里不少人都知道了——乌金院又有新东西啦!
那什么木制的自行车,老百姓们大多只是瞧个新鲜,听乌金院的人宣扬,说是东家从海外带回来的那自行车改制的轻便版,而原版被今科状元郎买去送给陛下、又被陛下赏给了威风的定国公谢大将军呢!
借着这个噱头,倒也陆续卖出去几辆。
而大米、红薯、土豆,老百姓们则在看新鲜之余,更为感兴趣。
大米不必说,这般品质上乘的米,价格竟很是亲民,听说只有二十石、卖完就没了。
老百姓们觉得很合理,毕竟乌金院做好事,一直卖下去也太亏了,而且卖得这么便宜还卖得太多的话,容易碍了别的粮商、恐招人使绊子。
看热闹的百姓们和和气气地互相道别、说回家拿袋子来买米,一转头就狂奔,回家大喊:“快!能装米的物件都带上!衣服也成,拿去装着!家里还有多少余钱?不急用的都带上!这般好的米,咱家多买点,也吃点好的,走亲戚也拿得出手,再多抢点,倒一手赚点差价,还能买肉吃!”
兰微霜手里的一吨米,换到大夏就是二十石,一个人吃的话说来也多,但按寻常情况算下来,也就一家五六口人一年的口粮。
这粮食和蜂窝煤不一样,蜂窝煤不用担心其他商户来大量买回去倒卖,毕竟本身定位在那儿、价贵了也没人买,何况乌金院还产着呢。
但这粮食品质好,而且乌金院卖完了也就没了,若是有商户来捡漏,回去定个高价往外卖,虽然从前不吃这般好的米的老百姓不会去吃这个亏,但自有其他买得起的人家会买。
兰微霜不想看商户占这个便宜、赚这个差价,所以提前跟谢淮清说过了,每个人限量购买、买的时候还得登记下住址以免钻空子。
于是不少想要趁便宜多买的人都没能成功,只得当寻常买米,回家改善些日子的伙食。
大米这东西常见,但红薯和土豆这两样据说也是东家何妨出海时见了买来、因量大近日才运回的东西,就让人虽然好奇,但也不敢贸然尝试了,毕竟老百姓的钱紧俏、不敢乱花。
但一来价格不贵,二来乌金院的名声有蜂窝煤作保,既然乌金院的人说这东西能吃,那反正是粮食,买点试试的人也有。
最初买回家的人一试,不禁惊为天人,尤其是红薯,居然还有甜味!
尝试的人多了,便又有更多人大胆买了。
红薯卖得比土豆快一些,毕竟这年头糖也不便宜,许多人家鲜少买糖,都宁愿多买盐这类必需品。如今这红薯居然带甜味,又能饱腹还不贵,可真是个好东西!
可惜好东西难得,乌金院的东家出海一次能买回这么多,已经是不容易了,他们在馥城的人还算运气好,馥城以外的人连尝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大夏自己也能种出来就好了……
御田这边,慕笛玉让人扛来两大袋子东西,正是近日乌金院那边闹得风头正盛的红薯和土豆。
这价格亲民的粮食,慕笛玉本来是不会去同老百姓抢的,但红薯和土豆这两种新粮食作物,让慕笛玉偶尔听到后,便忍不住动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