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声音仿佛也在渐渐离他远去。
失去的一切都失而复得。
志同道合的友人，优秀善良的后辈，成熟可靠的长辈，还有那个随时可能暴毙的小矮子，如今也不再需要他时刻守护了。
在亲眼看着织田作之助从彼岸归来的那一天起，太宰治的自杀行为就更加丧心病狂了。
他像一只新到家的猫猫，焦躁不安，去做一切过分的事情来试探所有人的底线。
但是，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把他从不同的地方捞出来。
没有人责怪狼狈不堪的太宰治，他会被洗刷干净，推到一堆鲜美的螃蟹面前，塞上一页织田作或是芥川的新稿子。
如果这时候他还在不依不饶地喷射毒液，那么过不了多久，织田作，小矮子，或是那些崇拜地叫着太宰先生的人就会凑上来，让他彻底无所适从。
每一天，太宰治觉得自己仿佛身在云间，飘飘欲仙，举目望去，却无丝毫立锥之地。
他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从这云端跌落回污浊的世界，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挡住所有光线的手掌被人流轻轻挪开，那失而复得得光芒刺痛了太宰治的眼睛。
红铜色与黑色的脑袋模模糊糊凑到了眼前，没有任何枪茧或是劳苦伤疤的手抚上鸢色的眼睛。
温暖的触感让太宰治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
“太宰，你喝醉了吗?”
“我醉了哟，织田作。”
一夜的喧闹终于结束了，广场上鼾声如雷，到处躺满了席地而睡的妖怪们。
太宰治与友人一同醉倒在万叶樱下，在满头飞舞的粉嫩花瓣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哗啦啦——”书页翻动的声音葱虚空中响起。
第二天中午，原本睡得香甜的太宰治猛然睁开了眼睛。
整个世界都变了。
深秋入冬时的寒冷消失无踪，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燥热灼烧着呼吸。
太宰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离开了本丸的豪华客房，此时正身处一个不知名的小房间，木质的房间破破烂烂，四处漏风，却并不寒冷。
破旧的天花板上甚至有几个拳头大的裂孔，透过那孔隙隐隐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
太宰治从那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被窝的破旧布料堆中坐起，身上披着一件寒酸的单衣，全是缝缝补补过的补丁。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装饰，除了一堆破布料中的太宰治。
“果然，我就知道…”太宰治的眼里失去了高光。
他像一滩发烂的黑泥一样开始了疯狂的自闭和自我厌弃。
“得到的总有一天会失去，我根本不配…”
“太宰?”
一个红铜色的脑袋从毫无遮挡的窗口探出。
那双眼无神的模样，那迎风招展的呆毛，确实是他的友人织田作之助没错。
“…织田作。”太宰治抱紧了毫无保暖效果的破被子。
声音黏黏糊糊的，像是一只被突然揪着后脖颈丢出家门的委屈猫猫。
“我来了，太宰。”
两个人挤挤挨挨凑在小房间里交流情报。
织田作之助身上层层迭迭的华贵衣服被脱几件，盖在太宰治身上。
毕竟他现在浑身上下除了一件浆洗到发白单衣，别无他物，连作为本体的绷带都没有一根，太宰治感觉自己在裸奔。
“我一醒来就在一个豪华的房间里，但那不是本丸的房间，身边围满了不认识的妖怪，我就跑出来了。”
“诶?为什么我的开局就这么寒酸呢?”
“这里…很有特色。”
“那织田作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凭感觉。”
“噗哈哈哈哈哈…”太宰治被逗得笑倒在床榻上，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能凭感觉找到安吾吗?我总觉得他应该也在。”
“可以试一试。”
破旧小房间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太宰治这才看清楚了这个陌生世界的全貌。
落后，贫困，一眼望去是看不到尽头的低矮房屋。
没有规划的四处堆栈建造，房屋最高不超过两层，几乎都是破破烂烂的危房。
房舍中穿插着原始的土路，一脚下去尘土飞扬。
空气里满是燥热，路边为数不多得植物都打着蔫，蜷缩起叶子。
“那是太阳吗?还是月亮?”
太宰治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高悬的那一轮妖异的紫色。
原本应该是悬挂着日月的地方变成了一个紫色的浑圆球体。
球体莹莹如玉，不停地散发着光芒，照亮整个世界。
好像有点眼熟啊。
太宰治眯着眼睛，仿佛从那紫色的球体中看到了几道微不可察的裂缝。
“我不知道，从我睁开眼睛，天上的那个东西就没有变化过，仿佛被人沾在天幕上一样。”
虚假的日月，虚假的天幕，虚假的世界。
“我们该不会是穿越到什么时代剧里吧?”
太宰治开玩笑地说道。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不是时代剧，是神话剧。”
“嗯?”
“我一路走来，看到了无数求神拜佛的人，他们一个个肚子鼓胀，衣衫褴褛，满脸诚惶诚恐，田地无人耕种，长满了杂草却硕果累累。
没有便利的工具，更没有现代化科技的影子，人们徒步而行，恨不得茹毛饮血。
房屋破旧得随时会倒塌，但那一座座高高在上的神庙却金碧辉煌。”
“太宰，这里很不对劲。”
“几乎疯狂地崇拜鬼神吗?”太宰治若有所思道。
“吼——！！”
正当二人准备开始寻着安吾大作战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虎啸。
那声音十分令太宰治耳熟。
“万岁！神明大人降临了！”
“是白虎大人！”
“神主啊！多么健硕的身姿啊！”
“白虎大人！请到我们村里享用供奉吧！”
“白虎大人出行！闲人退散！！”
听清楚喧哗内容的太宰治差点绷不住嘴角。
白虎?不会吧。
不一会儿，一群如织田作之助所说的，肚子鼓胀却衣衫褴褛的人，恭恭敬敬抬着一顶豪华的神轿，一路敲锣打鼓而来。
织田作之助拉着太宰治躲进了房屋的阴影中。
“嗷呜——嗷呜——”
真情实感吼了一路的白虎咆哮渐渐变得敷衍。
太宰治亲眼看着一只端端正正坐好的斜刘海大白虎，被村民们恭敬地抬着从他面前路过。
中岛敦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他明明是在饱餐一顿后美美地睡下了，一睁眼就来到了一个奇怪又荒芜的地方。
更不得的是，他发现自己变成了白虎的姿态。
好消息是他拥有全然的理智，坏消息是他变不回人类的样子。
当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围上来的时候，中岛敦慌得一匹，他露出了白虎锋利的牙齿，微微低吼威胁。
那群人眼底都闪烁着奇异的光，即使面对着一只体型健硕的巨大白虎，也毫不犹豫地围堵上来。
“吼…”中岛敦观察着包围上来的人们，四处寻找着可以突围的点。
“是白虎大人！”
马上就要走到中岛敦身前的村民们都“噗通” “噗通”跪下了。
“白虎大人降临了！”
“请您庇佑我们！”
中岛敦四周跪满了虔诚叩拜的人，他们趴伏在满是尘土的地面，本就破烂的衣服沾满了泥沙。
“嗷呜！?”善良的小老虎哪见过这种架势，当场被吓得炸了毛。
他凑近人们，试图扶他们起来，却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处于野兽的姿态，被他靠近的人无一不瑟瑟发抖，两股战战。
“白…白虎大人，您饿了吗?请您屈尊到我们的村子享用供奉吧，我们的供奉被许多位大人赞赏过，一定能让您满意的。”
“嗷?”
供奉?享用?中岛敦的第一反应就是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
这些人居然不怕他的白虎外表吗?居然还想请他吃好吃的，真是一群好人吶。
“嗷呜”白虎敦扒拉一下了跪在前排的村民，示意他们带路。
“太好了！白虎大人同意了！”
“快！为白虎大人准备座驾！”
几位当场村民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抬回了一架装扮得异常华美的轿子。
“白虎大人，请上座。”
“嗷?”白虎敦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敌不过村民们的热情，半哄半推地上了轿子。
村民们吃力地抬起了沉甸甸的实心老虎，差点被压得直不起腰，眼里却满是激动。
领头的几人拿出了一些简单的乐器，敲敲打打地行在前方。
“白虎大人出行！闲人退散！”
“吼——！”
一声接一声的虎啸震慑山林，抬轿的村民们满脸红光，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
太宰治与织田作之助也悄悄跟在了这一群人的后面。
他们也很好奇，这些村民要抬一只傻乎乎的白虎回去做什么?
“白虎大人，到了，这就是我们的村子，皆祀村。”
领头者骄傲地为白虎大人介绍着村子。
摇着尾巴的白虎大人不太明白，眼前的村子看起来与路边的破屋危房没什么区别，为什么这个人能摆出一副“我们村子天下第一”的态度。
“请您在此稍作等待，我们马上为您准备最上等的供奉，任您享用。”
供奉，是好吃的吗?快去吧
白虎乖乖蹲坐在原地，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摇去，期待着好吃的。
村民们怕地上的尘土弄脏了白虎大人高贵的皮毛，又不知道从哪找出一块高级的毯子，铺在白虎大人的屁股下面。
远远躲在角落里围观的太宰治都快被这个弟子蠢哭了。
一点警惕心也没有，都被抬到别人的大本营了还想着好吃的，也不怕被人剥了皮做成虎皮地毯。
太宰治乐得再看一看弟子出糗的模样，可是当那群村民带着所谓的'供奉'出现的时候，太宰治的表情都淡了下来。
一旁的织田作之助更是直接皱起了眉头。
“小孩子?”
“嗷呜?”
白虎敦看着那群被推到他面前的白白胖胖的孩子，满脸懵逼。
“白虎大人，这都是最近几年刚培养出来的，最上等的供奉，请您快点享用吧。”
“请，享用我。”
“白虎大人…”
一群七八个孩子，被养得白白嫩嫩，珠圆玉润，不谙世事的眼里充满了好奇。
他们被大人推着来到了白虎大人面前，吮着手指，学着大人的模样，恳求白虎大人享用自己。
爸爸妈妈说了，能与神明合为一体，是无上的荣耀。
他们不知道荣耀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如果这样做的话，爸爸妈妈会很开心，村子里的叔叔伯伯都会很开心。
神明大人也会很开心，保佑村子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嗷！?”
什么意思?供奉是一群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虎大人都要吓得跳脚了！
“您不尽快享用吗?”领头者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在看到白虎那一身油光水滑的洁白皮毛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您是怕弄脏了漂亮的皮毛吗?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我们真是罪该万死，请允许我们弥补。”
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被层层传递到领头人手上，他一脸骄傲地举起了刀，对准了那群安安静静的孩子。
“能为您处理这些贡品，实在是我的荣幸。”
“吼——！”
“叮——！！”
暴起的白虎一口叼走了即将命丧刀口的孩子，与此同时，一块碎石击中了领头者的手腕，巨大的力道让他不由痛叫出声，匕首滑落在地，刀尖朝下，直直插入了泥土路中。
“谁！?”
村民们没有去管叼走了孩子的白虎大人，毕竟那本就是要献给神明的贡品，神明大人想要怎么享用都无所谓。
但是如果有外人敢来打扰他们虔诚的献祭，那就不要怪他们不客气了。
村民一改刚才的温驯表情，目光凶恶地扫视四周，企图找到捣乱者。
“吼——！！”
“白虎大人，请您息怒，我们马上找出打扰您进食的冒犯者。”
领头者目光凶狠地想，然后把他们碎尸万段。
“吼吼！！”
白虎越发焦躁不安了，这群人有病吧?他为什么生气难道他们看不出来吗?
“白虎大人，白虎大人。”
被白虎敦叼着后颈的孩子一脸新奇地在空中晃动着脚丫，同时不忘自己的使命，举起圆墩墩的手就往白虎大人的嘴里送。
“嗷呜！！”大白虎当场炸毛！
就在白虎敦摇头晃脑躲避着那些往自己嘴里送的孩子时，几个村民已经循着石子射来的方向，摸到了太宰治与织田作的藏身地附近。
已经没什么好隐藏的了，太宰治索性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村民们一脸凶狠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发男人，却在看到他身上披着的华贵衣服后瞬间变脸。
“噗通——”
诚惶诚恐的村民又跪了一地。
“殿下，我们不知道是您路过啊，请饶恕我们的冒犯。”
“殿下，饶恕我们吧…”
太宰治：哦哟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被村民们恭敬地请到了白虎大人面前。
刚刚还一脸暴躁的白虎大人立刻嗷呜一声，冲进了那位黑发殿下的怀里。
“呜呜呜！！”
太宰先生！你可算来了！我好怕啊！！
“哟西哟西，乖孩子。”太宰治享受着手里那柔顺皮毛的触感，微微眯起眼睛。
怀里的大老虎没有变回人型， [人间失格]失效了?
“果然那里出来的殿下啊，连白虎大人都如此敬重他。”
“真好啊，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见一见浮春之乡的盛景。”
村民们小声交谈的声音传到太宰治耳中。
浮春之乡?
太宰治看向了织田作之助，后者轻微地摇了摇头。
“你们想要去浮春之乡吗?”
“这！?我们这些卑贱之人怎么配去往那里?”
刚刚表达了羡慕之情的人以为自己冒犯了两位殿下，立刻五体投地朝着两人磕头。
“那里可是四季如春的梦幻之乡，到处开满了美丽的花朵，圣洁的神乐永不停歇…”
讲述之人的表情充满了迷醉和向往，仿佛只要能亲眼见一见那梦幻之乡，他就死而无憾了。
“听闻执掌浮春之乡的那位殿下拥有着最纯正的黄金之瞳，如此高贵的血脉，却豢养了一位普普通通的红发…人类…”
村民的声音渐渐停止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着那位披着浮春之乡礼服的红发男人。
来自浮春之乡的红发人类！?
听到了这些话的织田作之助也没冷静到哪里去。
金眸，红发…怎么听怎么像他那两个老父亲啊！
这次又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吗！?
巨大的白虎驮着太宰治和织田作在荒凉的道路上高速奔驰。
“嗷呜…”白虎一边跑一边委委屈屈地嚎叫着。
“你是在怪我没有把那些孩子带走吗?”
“嗷！”白虎连忙摇头，他见识过那群村民疯魔的一面，这怎么也不能怪到太宰先生头上。
只是，一想到那些可可爱爱的孩子也许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为什么白狼大人，白猿大人之类的怪物的盘中餐，他就格外难受与自责。
“你改变不了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除非你想一辈子待在那个小村子里保护那些孩子，直到他们长大，再接着保护他们的孩子…”
“嗷呜！”白虎敦被脑海中子子孙孙无穷匮的画面吓了一跳。
“不用太担心，敦君也看到了吧，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奇特的世界里，你所感知的一切也许都不是真实。”
“也许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幻想，真实的敦君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哦。”
“嗷”白虎敦立刻被太宰先生安慰到了，没有了顾虑的他甩开四肢，全速冲刺起来。
虎背上的两人顿时被灌了一嘴风。
不知道奔驰了多久，白虎脚下的道路渐渐平缓，从土路变成了青石阶。
织田作之助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场景。
“啊，太宰，这好像就是我逃出来的地方。”
清澈的河水蜿蜒而行，链接着不远处的护城河。
越接近浮春之乡，沿路的绿色植被就越茂密，被护城河滋润的这片土地上，甚至还开出了几朵娇嫩的鲜花。
“这也太热了吧。”太宰治的脸上淌满了汗珠，他撸起了自己的长袖，手掌不住地朝脸上扇风。
“天上挂着的难道是个火炉吗?”
“应该不是。”织田作之助一边给太宰扇风，一边疑惑地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秀满了特殊图纹的衣物散发着丝丝凉意，完全替他隔绝了空气中的燥热。
太宰治身上披着的外衣也有类似的纹路，但他却完全触发不了其中的制冷效果。
织田作之助试着从太宰治身上取下一件外套，手上传来的阵阵凉意提醒着他问题所在。
“这是异能制品吗?”
“我的[人间失格]好像失效了哦，敦君完全没有要变回人类的征兆呢。”
一只尚且稚嫩的手递到了太宰治面前。
“什么嘛，真是不客气啊。”
太宰治笑着把手握了上去。
十指相扣， [人间失格]发动。
织田作之助眼中的几个未来视角被逐一抹去，只留下太宰笑意盈盈的脸。
“[天衣无缝]和[人间失格]都没有问题。”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两人一起转头看向了蹲在河边的大老虎。
变成了白虎姿态的中岛敦好像受到了动物性格的影响，变得更加开朗，以及调皮。
大白虎喝饱了水，此时正把整个虎头埋在河里咕噜噜地吐泡泡玩。
太宰治深思，难道又是为了敦君而来的吗?
“太宰，我们直接进去吗?”
织田作之助看向了不远处的高耸城墙，被清澈的护城河环绕，巍峨屹立，延绵数里。
天空之上盘旋着羽翼丰满的鸦天狗护卫，唯一敞开的城门被手持利器的狼妖们重重把守。
每一个进出的妖怪都被这些龇着锋利牙齿的狼妖们上下闻了一遍，没有异常才能放行。
这就是那些村民心心念念的梦幻之地，没有哀愁困苦，四季如春的浮春之乡。
“织田作，你看到有人类进出那里吗?”
“…没有。”
太宰治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这个异常世界里，妖怪和人类的地位似乎被颠倒了，人在下，妖在上，妖鬼食人成了约定俗成的日常。
现在看来那个传说中的浮春之乡就是一个妖鬼的聚集地，如果这里的主人真的是织田作的父亲们…”
太宰治言语未尽，但是织田作之助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我的两位父亲都是纯正的人类，我也是，如果浮春之乡是个人尽皆食的地狱，那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跑出来找你。
而且当我醒来时，那些围在我身边的妖怪都很友善，哪怕我说要立刻离开，他们也为我准备好了衣物和行李。”
“既然织田作这么说…”
“咚咚镗镗——”一阵熟悉的敲锣打鼓声。
大老虎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熟悉的破烂着装，熟悉的被装点得花花绿绿的神轿，但是抬着轿子的人并不是刚刚那群村民。
是一群刚刷新出来的新村民！
一行人渐渐靠近两人一虎的休息点，看行进路线，是朝着浮春之乡而去的。
随着众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太宰治也渐渐看清了轿上的东西。
居然是一个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坂口安吾，厚厚的白色粉妆遮住了他千年难消的黑眼圈。
也许是担心这幅尊容太过于苍白，装扮的人甚至还贴心地画上了两个大红色的腮红，试图让他看起来更喜庆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治笑得满地打滚，鹅叫一样的夸张笑声能传出去三里地。
被捆绑在神轿上的礼物本人差点气得七窍生烟，脸上的白色粉末簌簌往下落。
“别笑了，太宰君！”
被截胡了献礼的各位村民完全不敢有所怨言，甚至在织田作之助拿出几枚刻着浮春之乡印记的金小判递给他们之后，直接欢喜疯了。
他们欢天喜地抬着轿子，冲锋一般消失在道路尽头。
“咕噜噜…”坂口安吾把头泡在河里，拼命洗刷脸上厚厚堆积的不明成分的化妆品。
一旁的大白虎闲着无聊，扭动着屁股，蹲在草丛里扑蝴蝶。
坂口安吾好不容易洗掉了脸上的东西，打湿的头发可怜兮兮贴在脸颊上，深邃的黑眼圈和眼袋衬得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给，安吾。”
“谢谢你，织田作先生。”坂口安吾接过好友递来的精致布料，正想擦脸，突然看到了满脸无辜表情的太宰治。
“…这是什么?织田作先生?”
“我我我！是我之前换下来的贴身衣物哦，你有没有感觉到我温暖的…哎呦！”
坂口安吾把布料揉成团，一个狠狠的投掷，精准命中太宰治的帅脸，然后用自己的袖子擦了脸。
“太宰在开玩笑，那是我的新手帕。”
“我知道，织田作先生，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想揍他的心情。”
白虎敦扑完了蝴蝶，继续追着自己尾巴绕圈圈咬。
无赖派三人组盘坐在草地上交流着情报。
“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提问！”太宰治像小学生一样高高举起了手。
坂口安吾无奈道：“请说，太宰君。”
“房间看起来怎么样?还有你当时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啊?那个房间看起很普通，就和普通的乡下民宿一样，只有一些原始简陋的家具，我当时穿得也很普通，像是时代剧里普通人穿的那种浴衣。”
“诶难道开局竟然是按照现实中的资产来评定的吗?这也太现实了吧。”
坂口安吾自动过滤了太宰治奇奇怪怪的发言，接着讲道：
“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身处环境，于是走出了房间，试图利用[堕落论]来获取更多情报。”
“…结果房间外面有一大群妖怪正等着我。”
“好受欢迎啊，安吾。”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道：“这种会引起别人食欲的受欢迎，不要也罢。”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位带着斗笠的女人闯了进来，她怀里还抱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白白胖胖的孩子！?
听到了关键词的大白虎一个紧急剎车，顿时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努力竖起耳朵听，连嘴里叼着的大尾巴都忘记吐出来。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也微微沉下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