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隐约还有些人声，赵钰见柳安要带自己往楼上去便拉住他，轻声道：“别去打扰他们，我瞧得差不多了，咱们也回去。”
柳安一笑，轻声回道：“二楼眼瞧着是热闹，楼下的动静却也小，可见是没偷工减料。既如此咱们也回吧，明日早朝还要早起呢。”
第二日一早，赵钰和柳安不到卯时便起。
常朝五日一次，众人皆以为今日早朝不会太过平静。毕竟葭州的事已然传遍，出身葭州京官连夜打点，就等着今日早朝逼着赵钰轻轻放下。
他们不敢自己跳出来，否则便是不打自招。可满朝上下但凡略敏锐些的都清楚葭州定然不会好过，为着些许财物就搭上自己全家的傻事谁也不会干。
被定为钦差的三人更是回府后就紧闭门户，任谁过来也不曾迎进去，就怕沾上些许嫌疑。
因此，整个早朝陷入诡异的宁静。
本以为要看热闹的大臣们不曾预备奏事，而处于漩涡中心的大臣们又不敢跳出来，一时间唬得满殿的臣子背后发凉。
一般而言，臣子们总会遇到些许为难之事，或是牵扯甚多、或是无解决之法，都会特意在早朝时甩给皇帝处理。
实在无可奏之事时，他们也会寻摸几件略微复杂的事当堂奏事，以免皇帝以为他们成日尸位素餐。也有些搪塞皇帝的意思，好歹特意开了常朝，若无事可奏岂不令陛下尴尬。
刘康喊第二遍时面色已然有些不好，暗示般的看向白金虹。白金虹正待出列时，王常鸣便手持笏板道：“陛下，臣有要事相奏。”
赵钰道：“王卿家有何事？”
“昨日臣回衙门后清理出葭州二十余年的土地、赋税册子。只是近来户部忙乱，臣请钦天监调拨些许人手入户部盘账。”
钦天监的一群人精通数学，盘账而已，于他们而言就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况且一旦入了钦天监的门，他们便无法转投他门，也不必担心他们会分走户部的权柄。
赵钰闻言看向一旁的钦天监监正，监正道：“近来天象不明，臣等暂无空闲。”
“天象不明是何意？”谢宁有些担忧的看过去，唯恐出现异象扰乱民心。
监正微微拱手，面色淡淡道：“近些年冬天略早，钦天监加急观测而已。陛下圣明至此，便是天降异象也当是吉兆。”
当然，这只是个借口而已，他才不愿意往户部去。葭州的事掺和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们钦天监本就地位微妙，还是避开为好。
赵钰对此也很是重视，若当真气候变化太过明显，钦天监也是要修订历法的。况且他也想好了义忠亲王的去处，便道：“钦天监忙乱，只是王卿家所说也极为紧要。王卿家可有旁的人选？”
王常鸣原都打算好了，毕竟精通数学又清闲的非钦天监莫属。工部的人虽也精通数学，可工部事多琐碎，向来是不乐意往户部来的。
王常鸣的目光逡巡在殿内，落在谁身上，被他盯着的就迅速垂头，谁都不想蹚浑水。他略有些无奈道：“兹事体大，臣不敢自专，望陛下另遣能吏。”
赵钰便道：“既如此...”他扫视一圈，见众人尽皆垂头肃立，一时也没了兴致。景明和齐志近来都忙，自己也不忍再加派。
道：“那就张贴皇榜，由监正出题，两日内将答卷送至大来书斋。第三日王卿家也可考较一二，通数学者入户部为吏。”
“这...”王常鸣有些为难，“陛下，这不合规矩。”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满朝找不出几个闲人，自然要从外头寻些好人才。”赵钰话一说完便示意刘康退朝，旋即孔承青等人放慢脚步，待人散的差不多了便入内求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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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赵钰心里有些气恼, 言语间也带出些意思，臣子们见赵钰生气也不敢多说。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下，以至于王常鸣这才反应过来未曾经历科考的人竟然要入户部为吏。
钦天监的诸人事不关己，监正微微一拱手便回衙门去, 随意出了几道有关田亩的难题便直接塞给户部。圣旨已下, 王常鸣也不敢抗旨，便捏着鼻子发了出去。
圣旨一出, 不少自持精通数学的学子闻风而动。他们辛辛苦苦考科举为的就是做官, 还能一举进入户部, 对名次靠后却又精通数学的学子极具诱惑力。
而一些专精数学却又不通四书五经的商户也很是高兴，于他们而言哪怕在户部做个不入流的小官对家族的助益也是很大的。
一时间解题的答卷如雪花般飞向大来书斋, 一些对题目感兴趣的百姓也都参与进来。此事又与葭州扯上关系，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不过此事赵钰尚且不知，他极为和气的接见辞行的孔承青和一干同孔承青离开的大臣。见他们都极为期待的急着离开，一旁的孔承青的面色也不再像先前那般透着忧愁, 便玩笑道：“诸位爱卿此去, 怕是好长时间不得见了。”
陶明捋下胡须道：“陛下所办的大来书斋臣等也都有所耳闻，如此是天下学子的福气。臣等为陛下、为天下, 理应如此。”
大来书斋这些日子吹得风也大得很, 都说里面不少都是皇宫藏书。陶明虽未去看过，可也听说了不少有关大来书斋的事。
至于大来书斋也接待女子的事...贾元春那丫头还在那儿杵着呢, 陛下都一手扶持起贾元春，恐怕接待女子的事也是陛下授意的。
就连荣国府都没了贾元春还是好好的当着司丞, 可见陛下是铁了心要这般, 他也不会自讨没趣儿。况且他们陶家也算是满门清贵, 犯不着急吼吼的跳出来打压这些, 没得失了气度。
赵钰笑着赞了几句, 一时间陶明也是红光满面。他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不说，还能得了陛下青眼，就连原本预备着养老的三品侍郎也提了一个品级成为从二品的中奉大夫。
陶明原是礼部侍郎，只是礼部虽说寻常极为清闲，但来年便有会试殿试，礼部自然也是忙碌的。此去曲阜，少说也要三年之久，自然不能将此位一直空置。
其他人虽说大多是只管修书，但好歹也是为自己办事。前些日子赵钰便将众人的职位都调成虚职，陶明便被封为中奉大夫。
孔承青自然不愿只有陶明出风头，那些书可都是孔家的。当即便道：“兴贤育才为政之先务，臣早有此心。只可恨藏书珍贵不敢轻易取出以免损毁，如今陛下命人抄书，也算是它们的福气。”
赵钰道：“哪里的话，孔家不愧是圣人之后，方能有如此气魄，寻常人哪肯将自己家中藏书让旁人看呢。”
见孔承青面带得色，赵钰又赞了几句，直哄得他眉开眼笑。赵钰还要再叮嘱几句，却见刘康在不远处示意，便胡乱敷衍几句将人送走。
刘康见一行人离开，忙带着密折上前。喜春并未命人紧闭门窗，而是站在门口亲自盯着人。
“查出什么来了？”
“陛下，大皇子后院的是甄家的三姑娘。”刘康面色有些古怪，接着道：“年十四。”
当初陛下额外开恩，虽说判了甄家诛九族，可但凡年纪小又查明无案底的都只是流放而已。大乾的流刑一般不允纳赎，只是陛下怜惜幼小便允其故旧纳赎。
旁人都自顾不暇，也只有当时的老太妃示意亲王为幸存的甄宝玉、甄三姑娘缴纳巨额赎金。后来老太妃将两人隐姓埋名留在京城，不想甄宝玉被送去念书，甄三姑娘却被留在亲王府里。
陛下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他们，便也未曾多注意。谁知老太妃、甄贵妃被处死后甄宝玉便被赶出去，甄三姑娘则被留在亲王府做了侍妾。
甄三姑娘到底是亲王的妻妹，年纪又才十四。就是寻常百姓也要将家中姑娘留到十五、六才出嫁，亲王曾经的侧妃侍妾也不少，怎么就这样不讲究。
赵钰微微蹙眉，才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被人给偷摸收到内宅了。
刘康抬眼看了看赵钰的神色接着道：“被派去亲王府的内侍和甄老太妃身边嬷嬷的干女儿是对食，说是只求留下亲王的血脉，内侍便未曾上报。龙威卫倒是照常上了折子，可陛下日理万机便未曾发觉。”
赵钰闭了闭眼，每日密折如此多，他自然不可能从头至尾全部看完，多是龙威卫在开头写上“情况有变”才会细看。那些折子都写着“风平浪静”，他便不曾细看。
“臣察觉不对，深查下去发现除北静王府外的三家郡王府似乎都和亲王府有联系。派去监察的龙威卫又被亲王拿捏住了把柄，便不敢上报。”
赵钰闻言神色变了变，沉声道：“龙威卫的把柄？是什么？”
比起那群人暗地里的算计，赵钰反倒更在意这个。况且先前葭州的事到底让他心里存了个疑影，龙威卫是被自己培养成探子的，葭州的事他们总不至于一点也没有察觉。
龙威卫内部定然也是出了问题。
“是个千户，原是孤儿被苏大人收拢起来。正式成立龙威卫后被亲生父母找着了，后来就包揽诉讼或是收受贿赂给人打掩护，不小心给亲王知道了。”
赵钰冷笑道：“怎么，包揽诉讼、收受贿赂？这是龙威卫能干出的事？”
赵钰虽知其中定有隐情，可他并不在乎这些。再有隐情，能做出背叛自己的事，他也定然不能留在龙威卫中。
刘康和殿中的内侍悄无声息的跪下，不敢再多说。赵钰面色有些沉凝的打开刘康的折子，看完后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
“整个龙威卫才有几个千户，怎么他的事儿就没人发现！”说着将手中的折子甩在桌上，见无人应声赵钰更是气闷。
赵钰一拍桌案道：“宣苏化彦宣来。”
殿内无人一时无人敢应声，刘康面带难色道：“指挥使今日带着人去查抄京郊的几家寺庙，正巧不在衙门。”
若是旁人他自然不敢辩驳，左右让人跑一趟而已。可苏指挥使是陛下的舅舅，到底不同旁人，若因此事让舅甥二人生分就不好了。
赵钰闻言沉吟片刻，沉声道：“去，所有掺和在此事中的人全部下狱看押，甄三姑娘暂且扣留在亲王府。”
“是。”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龙威卫作为天子近臣，巴结上来的只会多不会少，赵钰也早有预料。现下早早查出也算是能杀鸡儆猴一番，并不吃亏。
原本他并不打算对这位大哥做些什么，现在看来也是留不得的，也省得自己亲哥哥和外人联合起来谋夺天下。
作者有话说：
兴贤育才为政之先务出自《朱舜水集·劝兴》
其实我也有点建议大家养一养再看，基本都是走剧情，一章也才两千来字根本交代不完QAQ
明清女子的出嫁年龄，法定是十四以上，实际上也有更早结婚的，只不过不会圆房（其实圆不圆的咱们也不知道）
赵钰：你这么孝顺不如去给爹地修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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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赵钰命人严查, 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不出三天的功夫，就将此事查得清清楚楚。就连早就被赶出去的甄宝玉，也被龙威卫在甄家原先故旧家中搜到。
义忠亲王好似也察觉出什么, 主动掐断与旁人的通信, 整个人也好似变得清心寡欲，那怕甄三姑娘仍旧停留在王府也不敢过去。
——虽说他原本打的主意就是尽快让甄三娘诞下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借着那个千户的关系把人送出去, 神不知鬼不觉的为自己留下一条血脉。
“此事连同葭州之事都是臣的疏忽, 万望陛下降罪。”
苏化彦满面羞愧的跪在一旁请罪。他作为龙威卫指挥使, 手下的千户竟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自觉面上无光。
更何况他还是为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外甥办事, 更是辜负了外甥的信任。也怪他太过粗心，也太过信任龙威卫，否则早该发现马脚才是。
赵钰闻言连忙上前扶起苏化彦，勉强笑道：“舅舅快起来, 何必说这样的话。”他眉宇间也带出些许愁绪, “这些千户多是咱们自小收养，他们一处长大自然不曾设防, 如何能怪舅舅。”
苏化彦面上也略好过些, 便道：“无论如何，要令百官服从, 陛下都当惩戒。”
虽说义忠亲王与几位郡王来往过密的事不能捅出来，可谁都晓得龙威卫是做什么的, 想也知道钰儿一直盯着亲王府。无缘无故的要换掉一位千户, 本就令人浮想联翩, 而一些根基深厚的大人一查便能查出亲王府的变动。
还有葭州的事, 葭州的路修得最快, 可龙威卫少说也在那儿停留了半个月，却连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可见是渎职的。
赵钰毫不在意，只笑道：“舅舅这样说便折煞我了，不如罚舅舅半年的俸禄，其余几个千户杖责二十，也算小惩大诫。”
这也只是针对亲王府的事而已，至于葭州的事另需详查。
苏化彦闻言点头一笑，又正色道：“那位怕是留不得，陛下也要想法子今早处理。若真被他留下一儿半女，陛下反倒不好下手。”
虽说都讲究斩草除根，可杀害刚出生的侄儿的事只怕陛下做不出来，免不了就要留下后患。
赵钰微微勾起唇角，遥遥望着仙寿山的方向道：“父皇的坟茔尚未建成，生前最是疼爱长兄，不如便请兄长为其修陵。”
太上皇当初薨逝时太过突然，谁也想不到年纪并不算大的人突然就这样去了。因此他的遗体仍放置在仙寿山仙寿宫的侧殿，只等皇陵修好正式下葬。
可赵钰每日事多忙乱，对皇陵的事也不上心，下面人自然也有意偷懒怠慢，这才拖了这么长时间。此次户部招精通算学的小吏，自己也能趁机物色几个人选塞过去。
等先拿父皇的皇陵练手后，也好接着给自己修。
苏化彦看着赵钰，轻声道：“要不要...”说着暗示般看向赵钰，见他点头便放下心。
两人商议好了便随意说了些家事。赵钰见苏化彦仍旧独身一人，不免劝道：“舅舅已然将近不惑之年，每日都只同手底下的那群人打交道，晚上回家却没什么人说话。不拘男女，舅舅若喜欢也好有个伴啊。”
当初苏家出事时尚未给舅舅娶妻，后来想办法活命都来不及，自然也没心思娶妻生子。如今仍是孤身一人，倒像是打定主意不娶妻似的。
苏化彦无奈道：“陛下把臣都喊老了。我不过才三十五，哪里就到不惑之年了。”
说完便连忙离开，只怕外甥一时兴起就要给他赐婚。他确实没什么心思在儿女情长上，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耍一套刀。
赵钰见此也不便多劝，只是心下还是留意了几分。
苏化彦才走不久，王常鸣便带着初步拟定的名单过来。
大来书斋本就是赵钰的产业，虽说明面上将此事交给钦天监和户部，可一举一动都在赵钰的控制下。
王常鸣等也心知肚明，再加上选上来的人要负责盘葭州账目，敢沾手的也极少，因此户部便依照答卷优劣选出前十后便呈上来。
赵钰展开折子，低声道：“陆颐？籍贯京城，怎么并未听过此人？”
此人答卷最佳，位列第一，每一题都用了少说三种方法，将一干人等甩在身后。姓陆，钦天监的监正倒也姓陆。都精通数学，也不知两人是否有些关系。
王常鸣想起此人也想到他利用多种方法解题，不免欣赏道：“京城之大，人口众多，莫说陛下没听说过，臣也未曾听过。此人究竟是有大才还是草包，召来一问便可知晓。”
他实际上也并不怕有人敢弄虚作假，毕竟肚子里有货没货，提溜出来看看就知晓。再说，人人皆知户部招吏是要去管葭州的事，若没那本事，恐怕当场便要被革职流放。
赵钰仔细看了看陆颐的答卷，赞道：“字迹儒雅内敛，虽有大才，人却随和。”说着看向喜春，“去大来书斋将此人的籍贯住址等调出来。”
喜春应声离开，王常鸣袖手等着。赵钰看完答卷也算满意，便随口问道：“钦天监前些日子说今年初雪来得早，可预备下了。”
“已预备下了，托陛下的鸿福，又多买了好些东西，保管够用的。”
先前钦天监说今年初雪提前的事王常鸣不敢怠慢，早早就预备着救雪灾的东西。后来赵钰还命人送去不少银钱，也全都依着赵钰的意思买了煤炭等物品。
眼看他离阁臣的位置只差一步，他可不想在这儿掉链子。再者如今上了陛下的贼船，虽是被迫，也得拿出个样子来表现一番才是。
“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外面的内侍并未拦着他，柳安也不知王常鸣正巧在里头。反应过来后随即便行礼请安，好歹算是描补一二。
王常鸣并未说什么，只是心中又将柳安的总要性往上提了提。他有些探究的看了眼长身玉立的柳安，朝廷中喜好狎昵男宠的人不少，若陛下当真对男子有意，和柳安在一处倒也正常。
这么一想他才回忆起，陛下和柳安似乎时常都在一处。只是他们行事坦荡，倒未曾让人发觉这一层关系。
陛下和柳安都是好的，就怕柳安日后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亦或陛下喜新厌旧，届时明君贤臣的名声只怕全毁了。
他这般想着心里又有些泛酸，兢兢业业干活儿这么些日子，怎么就没人评价他是个贤臣呢。柳安也就仗着常往田间地头去，与百姓打交道多，才让那群百姓记住了。
赵钰见柳安过来，面上也多了许多笑意，连忙招呼道：“你们两个都坐。”
一边奉茶的内侍将点心和茶水送进来，两人谢过后才抿了一口茶水。
作者有话说：
午安宝子们~
第105章
王常鸣知晓大来书斋背后站着的是赵钰, 也有心给大来书斋卖个好，便提前将几人的名字告知掌柜的。
掌柜的便提前将十人的姓名籍贯抄写一份，又差人给这些人送信做好准备，一通忙活才算齐活儿了。因此, 喜春派遣的内侍出宫一说, 掌柜的便将各项事宜都交代清楚。
这内侍在御前伺候，自然比旁人骄傲些, 但大来书斋的掌柜也是陛下的人, 他便也笑脸相迎。
掌柜的见内侍客气, 心中也高兴，便笑道：“几个小子去拿东西还要好一会儿, 内使也坐坐喝口茶。”
“诶，”内侍推拒道：“这差事急着呢，改日我有空定然要喝您的好茶。只是陛下指不定便要见陆颐，您还是告知一二才是。”
为人下属便要替主上分忧, 陛下言语间对这陆颐极为赞赏, 陆颐必然是要见的。既如此他们也得提前预备，以免陛下久等反而生气。
他见掌柜的点头, 便也放下心。打开册子一看姓名住址, 不免有些疑惑。
这上面写着的赫然是钦天监陆大人府上，他却未曾听说陆监正只有一个女儿。但随即便将这些事抛到脑后, 管他是什么养子干儿子的，送到宫里的是写答卷的人就行。
这厢陆颐身在陆府也收到大来书斋的消息便早早打扮起来, 她眉目间带着些许忐忑的在原地转了几圈, 淡青色裙摆飘扬起来带着些许仙气。
“你说陛下会不会召见我？”陆颐有些急切的问着贴身侍女, 将掌柜送来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侍女忙打包票道：“小姐就放心吧, 掌柜的都说您是答得最好的, 陛下定然喜欢。若是小姐不放心，等老爷下衙也可让老爷引荐啊。”
陆颐面上的笑意淡了淡，垂眸道：“父亲一向不乐意见我弄这些，怎么会高兴。”
她是父亲的独女，自小便是掌上明珠一般疼她，更是为她延请西席教导。他们家自前朝便在钦天监中，到了本朝更是如此。
钦天监与别处不同，官职向来是家族相传。但凡为钦天监之后，只要学了观测天象便要入监。
到了她这儿，因着是个女孩儿不必为官，父亲便着意教导她数学。只是她出嫁不过三年丈夫便马上风，她便被婆母赶回来，自此一直在家中居住。
父亲一直觉得是因着他教自己数学才引得自己与丈夫不睦，一改先前教她数学的情形，见自己看书便要唠叨几句。
侍女劝道：“老爷也是一片爱女之心，是心疼小姐。”说着又见二门上传话的婆子一脸焦急的在院门外等着，连忙道：“二门上的人过来，奴婢去瞧瞧。”
婆子面上十分焦急，见侍女出来便道：“外头来了个公公，说是传咱们家大小姐入宫去。大管家在外头打听着，却也说不出什么。”
那公公过来时倒也好声好气，只是进来就点名要见陆颐，直呼大小姐闺名，不免有些不尊重。此去也不知是好事坏事，别是入宫给老爷收尸的。
她就说这钦天监的活计做不得，前些年也死了不少人，说不得这次就轮到老爷了。
侍女心知是为此事，闻言心下一喜，忙道：“我去告诉姑娘。”
陆颐在屋内坐不住，出来时正巧听见，便道：“既然是宫里召见，这乃是天恩浩荡，咱们去便是。”
那内侍被大管家奉茶服侍，终于见人影过来便站起身。可待人走近，他却蹙眉道：“这是你们府上的陆颐？”
大管家头上冒汗，正待说话时却见陆颐已然进来。
她俯身笑道：“正是。”
她面上镇定，心中却捏了一把汗，见内侍上下打量她更是紧张。能不能做第二个贾元春就看这一回了，若此事能成，她便再也不用成日躲在内宅。
内侍见又是一个女子冒出来不免有些惊讶，但陛下并非刻板迂腐之人，他便也不难为她。再说，这是钦天监监正的独女，还是得敬着些才是。
“走吧，别让陛下久等。”
“是。”
陆颐松了气，连忙示意侍女跟在自己身后一同前去。
赵钰拿到陆颐的籍贯便派人去将陆颐召来，趁着这会儿的功夫赵钰便和王常鸣说了些赈灾的安排。
两人说得起兴，又有柳安在一旁时不时补充，气氛极为融洽。时不时传出来的声音被陆颐听见，还当自己要等里面的大人出来才能进去，不想内侍直接便进去通报。
这儿虽没什么人，却也有零星几个官员时不时进出对面儿的内阁衙门，见外头立着位妇人便好奇的张望过去。
陆颐先时还有些尴尬，想起未戴面纱便想侧身掩面。但张望的人多了反倒不再瞎想，连贾元春一个未嫁姑娘都敢在外行走，她一个妇人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