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心流着泪死死抓住顾月时的手,拼尽全身力气说道:“月时……你走吧。”
“不要想着报仇,带着巫麟找个清净的地方过日子。”
“永远别回来。”
顾月时不答话。
裴元心见他不回话,不死心的狠狠抠住他的手,厉声道:“我如今这样是咎由自取,与你无关!”
“是我对不起杳杳他们,该有的罪责我自己承担!你不要再把这些背在身上……”
“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顾月时抬头,似乎是败在了裴元心哀求的目光下,轻声说:“我知道。”
听到他的回答,裴元心像是得到了保证,紧绷的身体猛然塌了下去。
他苦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吊着最后一口气等顾月时回来。
他知道顾月时孤身一人难与青霄门抗衡,陆向岚如今今非昔比,他怕顾月时死在青霄门。
他已经害了整个师门,决不能再连累顾月时,只有听见他保证不去寻仇的回应,裴元心才能安心去死。
宗门已毁,他永无颜面去见师尊,可至少顾月时还活着。
裴元心呕出一口血,目光逐渐涣散,耗尽气力终于抬手在顾月时头上轻轻摸了摸,哄孩子似的低声呢喃:
“这些年,辛苦你了。”
顾月时感受着头上传来的最后得一点温暖,可再抬眼裴元心已经闭上了眼睛,无论他怎么努力,渡过去的灵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不得不接受裴元心已死这件事。
点星宗最后一盏灯灭了。
望着裴元心紧闭的双眼,顾月时忽然笑了。
“裴元心,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
“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宗门第一反骨啊……”
对,就是平静。
巫麟原本以为顾月时那么在乎宗门师兄妹,尤其辛杳还是他最疼爱的人,却死得那么惨,他一定会崩溃发疯的,而他已经做好了要帮他报仇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顾月时并没有做出任何异常举动,他冷静地像是一个外人,甚至一滴泪都没有流,比平时看起来还要从容,仿佛被灭门这事在他心里微不足道。
巫麟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到这不正常,他隐隐的觉得害怕,可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真切的感受到了深沉的恐惧。
“师、师尊……”巫麟磕磕巴巴的跟在顾月时身后,话都说不利索了,见他不理自己,又说:“顾、顾月时,你别这样……”
顾月时停下脚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铁锹丢给巫麟,頭也不抬的说:“挖坑。”
“啊……好的好的。”巫麟不敢不听话,别说顾月时现在让他挖坑,就是挖他的头都可以。
他们在后山找了一块清静空旷的地方埋头动土,巫麟无意间抬眼瞥到自己新收的宠物坐骑,微微的呆愣了一刻。双头鹰的尸体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腿僵直伸得老长,那群人竟然连只鸟都没放过。
巫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了很久。
天上又开始下雪,顾月时满身被落雪覆盖,头发都白了不少。他恍若未觉,低头继续忙碌,铁锹因为长时间工作从中间断裂开,他索性也就顺手丢了铁锹,解了自己的佩剑继续挖。
师徒俩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挖好一个巨大的深坑,然后顾月时依次把牧云巳,裴元心,辛杳和伏珂的尸体放进去摆好。
巫麟安静的站在坑洞上直直往下看,喉咙有些紧。
魔生第一次,他意识到了“死亡”的真正含义。
可是当年他的老爹魔魂消散之时,巫麟作为儿子却没有任何感觉,好像死的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和以往被他斩于炽焰刀下的魔没什么不同。
魔族人的世界观里,没有“死亡”的概念,只有弱肉强食,成王败寇,顺应法则。
现在巫麟却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掉下来了,他终于体会到了因为别人死去而产生的难过心情,越来越像一个人类。
顾月时轻轻地把辛杳的头摆正,抬手依依不舍的在她脸上抚摸,尽管那张脸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他已然觉得仍旧和活着一样美好。
过了一会儿他跳出坑底,和巫麟并肩往下凝望了许久,轻声说:“盖上吧。”
于是他们又原封不动的把挖出来的土填上,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把那一处覆盖如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做完这一切,顾月时马不停蹄的又拿了扫帚在庭院内扫地。就在这时,山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巫麟一马当先护在顾月时身前,凶狠的瞪着门口子,随时准备动手杀人。
没想到竟是温玉。
温玉面色焦急,身后还带着几个徒弟,看到巫麟和顾月时完好无损后微微松了口气,带着歉意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羽霞派离点星宗不远,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全然不知。事实上,在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温玉就坐不住了,一刻不敢耽误带上门内弟子前去支援,虽然羽霞派与青霄门的地位也不能相提并论,可他不能见死不救。
岂料他们才刚下山就遇上了青霄门的人,温玉亲眼看到陆向岚和纯雅走在一处,纯雅的衣裙上还沾着血,而陆向岚则一言不发。
那一刻温玉心下明了,陆向岚已然背叛了裴元心。
他知道雾苍山上的结界是最好的保护伞,外人是不可能闯进去的,可如今青霄门的人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如果没有陆向岚的带路是绝无可能的。
温玉不可能放他们离去,不顾弟子阻拦上前试图阻止他们离开。可是他们的人太多了,青霄门本就对吃蛇胆势在必得,带的也都是精锐,温玉又怎能与他们抗衡。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门派要守护,就更不能贸然拼命。
顾月时听着温玉满含愧疚的道歉,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的说:“温掌门,我不怪你。”
自己的门内弟子引狼入室,难道他三观歪到还要去怪一个无关的好心人?
温玉也很难过,他不忍看着顾月时师徒俩孤苦无依,便又说:“点星宗已然……已然如此了,你们要不要去我那里暂歇片刻,从长计议?”
巫麟刚想张口拒绝,顾月时同意了。
“好。”
在跟着温玉离开前,顾月时回头站在山门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好像要把这里的一切牢牢记在心里。
到了羽霞派后,温玉严厉的吩咐不许任何弟子打扰,并且将他们安置在一个清幽的小院子里,还向他们保证这里绝不会有危险。
“温掌门,多谢。”顾月时诚恳的对他道谢。
温玉欲言又止,不觉哽咽:“顾兄,我知你心中悲痛,但事情已经发生,你要多珍重。”
“毕竟,你还有个徒弟要顾着。”
顾月时眼珠动了动,像是被他的话打动了,“我知道。”
温玉和裴元心也算关系很好的朋友,更是看着顾月时长大,点星宗被灭门,他心里也不好过,抬手擦去眼角的泪,他又说:“青霄门犯下这等罪孽,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明日,我亲自去联合其他仙门宗派,将他们的罪行揭露,让他们身败名裂!”
顾月时平静无波的看着温玉,缓缓摇头道:“事到如今,温掌门难道还以为会有人信吗?”
温玉一愣。
“修真界门派诸多,点星宗不过是其中最寒酸不起眼的一个。和青霄门比起来,点星宗连根草都算不上。”
“八大世家互有联结,难道指望他们为了一个小宗门去为难自己的同盟?”
顾月时冷笑,“更何况,裴元心的妖族身份就足以让我们翻不了身。”
“对那些正义之士来说,陆向岚这是大义灭亲,青霄门行得是正义之道,害人妖族人人得而诛之!”
“就算你知道真相,谁会信呢?”
温玉呆愣许久,他想反驳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又吐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顾灡峊月时说的是事实。
无论是人间还是修真界,终究脱离不开人际关系,青霄门作恶多端,可只要一天没倒就还不到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就算他们有心报复,也掀不起风浪。
送走失落的温玉,顾月时关上门,回身就看见巫麟正在看着自己。
他抬手向他招招,“麟儿,过来。”
巫麟连忙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顾月时,你还有我。”
“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顾月时轻轻地应了一声,抬手缓缓地拥住他。师徒俩就这么默默地互相依偎着到半夜,巫麟并不想睡觉,可不知为什么眼皮越来越沉重,像有人强迫他入睡。
巫麟不敢闭眼,勉强跟睡意争斗,怕第二天一醒来顾月时就跑了。
黑暗中,顾月时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像是在一片云雾缭绕的远处同他说话。
“巫麟。”
“嗯?”巫麟费劲的睁开眼懒懒的应了一声。
顾月时摸着他的头,继续说:“我要走了。”
巫麟警铃大作,想开口质问,又睁不开眼,急得冷汗直流,嘴都张不开。
顾月时自顾自地又道:“本来当初我就没想收徒,现在看来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以后你还回你的魔界,做个快活的小魔王,然后找你哥好好谈谈,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我想他总能容你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我你就别管了。我是点星宗正经的弟子,身上背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我的师兄师妹被人残忍杀害,我如果不能亲手给他们报仇,恐怕这辈子到死都闭不上眼睛。”
“无论如何,我此生已毁,你跟着我也没什么意思,以后……咱们各奔东西。”
顾月时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半点停顿,宛若在心里已经把这些话来回演练了无数遍。
“我们师徒一场,我不曾亏待你,你也未曾背叛我,好聚好散。”
巫麟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他努力睁眼吼道:“顾月时!”
“你敢!!???”
顾月时起身将他的身体放平,和以前一样替他盖好被子,背对着他站在门边久久没有回头,良久才轻声又道:
“巫麟,好好睡一觉。”
“等你过几天再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好好活着。”
说完顾月时不再管巫麟,推开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巫麟气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手脚并用狼狈的费劲的爬起,可刚从床上翻身下去就动弹不得。顾月时颇通医术,说让他睡几天,一分一秒都不会少。
“顾月时……”
巫麟呢喃着唤着他的名字,渐渐地陷入黑暗。
其二,就是老门主应诺要将自己的独女嫁给为他寻药的恩人,以作报答。
传言那恩人虽非出身名门,可也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而且资质天赋极佳,来日必成大器,如今攀上青霄门独女,将来还要继承青霄门,不知惹了多少人羡慕嫉妒。虽然纯雅名声在外,可娶了她的好处是实打实的,谁能抵抗得住权力的诱惑?
那些在老门主病危期间着急踩青霄门的人此时也不敢再出来说话了,重新夹起尾巴做人。因为有人听说老门主病好后雷厉风行对内门大清洗了一波,许多原本被器重的弟子被废了修为赶了出去。毕竟他们在青霄门危难的时候不仅没有担负起撑住门楣的重任,还互相厮斗欺辱纯雅,于是门主一怒之下把他们全都赶走。
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在给新女婿铺路,这个幸运的小子是妥妥的要上位了。
顾月时一身白衣隐于茶楼默默地听着那些人高声谈论,随手给自己又倒了杯茶。
呵呵,陆向岚也得要有那个命才行。
他把茶当酒喝,干掉一壶后掏出身上仅剩的灵石放到桌上,紧接着从窗户翻了下去,一身白衣蹁跹很快就走远了。
————
两天后。
今天的青霄门热闹非常,老门主嫁女得排场十分盛大,清晨他们就开山迎客,前来恭贺道喜的人站得满山都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讨个好彩头,想着在新门主面前混个脸熟,往后也好走动。
陆向岚一身喜服在门口迎客,他身姿挺拔芝兰玉树面容秀美,浑身洋溢着新郎官的志得意满,对所有来人应付得当不卑不亢,谁见了不夸一句年少英才。
外头热热闹闹,而女眷们都聚集在新娘子的院子里,大家说说笑笑的等新娘出来,高声谈论着姑爷真是好福气,奉承阿谀之声不绝于耳。
和众人的喜气不同,纯雅的闺房内却十分冷清,她身边没有留下任何服侍的婢女,只身一人独坐梳妆镜前发呆。
镜中的女人很美,凤冠霞帔朱唇桃腮,面上是隆重妆点后的艳色,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到比她还美的新娘了。
纯雅对着镜子试图弯唇一笑,可无论怎么摆弄都无法露出一个真心喜悦的笑容。
山下正在迎接宾客的男人就是她未来道侣,是过了明面的所谓夫君,她听得见那些女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陆向岚仪表堂堂,心头却在冷笑。
陆向岚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令人不齿的下|贱货色,如果不是父亲的命令,她是正眼都不想瞧他一下。
纯雅抬手在自己美丽精致的脸上轻抚,眼中一片苦涩。
到头来,她最想得到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
恍惚间,纯雅好像看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她眉头轻皱刚要叱骂婢女无礼,可定睛一瞧,镜中之人好像顾月时。
纯雅猛地回头发现那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的的确确是他。
“顾……”她的眼睛一亮,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可站起身后脸上的笑随之又僵了下去。
她没忘记自己都干了什么。
顾月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纯雅的卧室,外头的那些女人竟然没有一个察觉。他进来后就这么安静的站着,一句话都没说,冷冷的盯着纯雅看。
纯雅当然不可能以为他是来道喜的,她比谁都清楚顾月时有多想杀她。但她没有出声喊人进来,反而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像是已经做好了觉悟。
她故意露出一个笑,明知故问道:“顾真人也是来喝喜酒的吗?”
顾月时向来是不怎么懂女人的,他不明白死到临头了,这女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装得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他缓缓从腰间抽剑,冷冷的说:“在下并不想喝喜酒。”
“仙子欠我良多,我是来索命的。”
纯雅好像没看到他手中长剑,反而做作的抬手用宽大的衣袖掩唇轻笑,不剩娇羞的模样,忽然又双手摊开原地转了一圈,痴痴地问:“顾月时,我好看不好看?”
“是不是比辛杳美多了?”
顾月时从她嘴里听到杳杳的名字都觉得恶心,他瞬身一剑刺出,长剑贯胸而出,无情的把纯雅捅了个对穿。
纯雅生生的受了这一剑,一声都没吭,甚至脸上还挂着笑。她抬手握住剑柄,仰头继续看着顾月时,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哭花了新娘妆。
“我只是不懂,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黄毛丫头?”
“她不就是仗着自己一张清纯无辜的脸博取你的怜爱?我把她的脸划花,这样你总不会还喜欢了吧!”
顾月时愤怒的握着剑往她的胸口送了几寸,如愿看到纯雅脸上闪过剧痛的神色。
他冷声道:“就算她毁容也比你美千万倍。”
“我的杳杳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姑娘。”
这句话成功刺激到了纯雅,她有些发疯的红着眼睛冲他嘶吼:“你骗人!”
她的吼声招来了外面的婢女,听着外头的敲门声,纯雅扭过头骂道:“滚!”
婢女吓得大气不敢出,再也不敢前来打扰。
屋里,顾月时盯着纯雅的脸,无比悔恨的说:“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如果不是他圣母病发作,把这头狼救下来,裴元心他们根本不会死,点星宗也不会灭门。
纯雅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满脸狰狞扭曲,再看不出一点点美丽的样子。
似乎是为了报复顾月时的无情,她刻薄的说道:
“那天……我去找你,其实是想跟你说陆向岚背叛了你。他早就与我勾结,还告诉我爹裴元心的身份秘密,要取他蛇胆来治病,为的就是荣华富贵。”
“我恶心他这种小人,本来……本来是想告诉你的。”
她恶狠狠地盯着顾月时,继续道:“我当时想着,只要你但凡说一句是有点喜欢我的,我就什么都不要了。”
“权力,名声,地位,甚至是我爹的命,哪怕做妾我也愿意。可你绝情至此,一分机会都不给我。”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真相?”
说到这里,纯雅宛若疯子般笑起来:“怎么样,痛失所爱的感觉如何?”
“你知道吗,我杀那小丫头的时候,她怕得一直哭,还喊着求你去救她呢!”
顾月时失去了理智,拔剑出来又刺了过去,两眼通红,被她的话激到疯魔。
纯雅吐出一大口血,笑得更猖狂:“凭什么我只能嫁给陆向岚那种人,而你却能跟她过得快活。”
“就算你现在杀了我,辛杳也回不来!”
顾月时强迫自己冷静,不要被她激怒一剑杀了她,他拔出剑冷眼看着纯雅倒下,平静了片刻后点头说道:“我的确会杀你,但……绝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你对杳杳所做的一切,我会如数奉还。”
在纯雅惊恐的目光中,顾月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而后面无表情的蹲下,明晃晃的匕首闪着寒锋逐渐靠近纯雅的脸。
此时的顾月时满脑子都是杳杳死时的惨状,他恶意的笑着说:“我会一点一点的划花你的脸,然后将皮剥下来拿出去示众。”
“你很在乎这张脸是不是?”
纯雅不怕死,可顾月时说让她毁容的话却让她害怕,当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匕首,忍不住失声尖叫。
可惜她的嗓子被顾月时死死掐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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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的宾客到齐了,礼官连喊了三次“吉时已到”,可就是迟迟不见新娘出来,在座众人面面相觑,疑惑着怎么回事。
上首处的老门主大病初愈,身子却越显硬朗,他忙起身道:“诸位莫急,我那女儿该是害羞了,老夫这就去催她。”
众人忙笑嚷着再等等,给足了老门主面子,老门主疼爱女儿,到底还是亲自带了人去叫她出来。
陆向岚一个人站在堂下,脸上笑意不变,让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外头一阵骚乱,夹杂着几声尖叫,好似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在座的宾客又开始交头接耳,忽见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手持长剑一身煞气,剑尖上不停滴着血,随着他的行动洒了一路,他的衣服沾了太多人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陆向岚回身看去,脸色倏得一变。
顾月时踱步到他面前,眼神冰冷嘴角带笑,慢悠悠的道:“师侄成亲,怎么也不知会师叔一声?”
“攀上这样好的亲事,怎的还如此生疏,与我客气什么?”
他抬手随意的丢了一样东西到他脚边,又说:“你新婚在即,师叔没什么贵重礼物,这算是一点心意。”
陆向岚下意识低头,脚边赫然是纯雅的脸。
准确说,是纯雅脸上剥下来的人皮。
陆向岚捂着嘴后退两步,干呕了几下。
宾客们都吓坏了,他们只是来吃喜酒的,怎么还杀起人来了?
于是大家一哄而散,跑出去后才发现外面全是血,青霄门上下被人屠了个一干二净,放眼望去全是尸体。
顾月时抬头,宛如一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对着陆向岚森然一笑。
“师侄,我送你的贺礼还喜欢吗?”
陆向岚脸色惨白。
第57章 陆向岚的结局
就像裴元心说的那样,整个宗门其实只有顾月时才最有资格成仙,在师兄妹心里,他也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
顾月时一直对这样的评价不置可否,至少现在他觉着自己和“善良温柔”完全不搭边。
从纯雅房间一路走来,顾月时几乎见人就杀,不分善恶。哪怕对方也许只是一个无辜的仆从,根本没有参与点星宗灭门,他一个也不放过。
青霄门灭他全家,他不过是还彼之身。
大厅里的宾客们瞬间跑得一干二净,很快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眼看顾月时离自己越来越近,陆向岚一反常态的镇定,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恐惧,仿佛胸有成竹。
“怎么不说话了?”顾月时冷眼看他,“哑巴了?”
陆向岚缓缓抬头,目光直视着顾月时。这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样不假辞色的看他,没了以往的怯懦卑微,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
“师叔要我说什么?”
“难道……指的是点星宗灭门的事,还是裴元心?”
顾月时没想到陆向岚会如此淡定从容的说出裴元心的名字。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一直都讨厌他,肯容他在山上待着也是顾及裴元心的心情,可他从来没想到他能坏成这样。
即便到了现在,顾月时也不怪裴元心,只恨自己当年不够心狠,没能早点看破这白眼狼的真面目,将他除之后快。
陆向岚轻笑,听了顾月时的话后并没生气,他似是遗憾的叹气道:“可惜师叔还是心太软。”
“就算你杀了纯雅又如何?我依旧会是青霄门的下一任当家。”
“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过是为了自己前程费心了一次,有什么过错呢?”
“本来我的确没想把整个宗门的人都拖下水,毕竟我的目的就只是一个赤蛇胆而已。谁叫裴元心一直不肯下山,我只好狠下心肠。”
“师祖死后,他活得像个废物,故步自封,我怎么甘心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就这么跟着他?”
说到这里,陆向岚微微歪头,有些不解:“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都说平沭府的洛凭风手段狠辣,他没杀你我可真是意外。”
他每说一句,顾月时的心火就多了一分。
没有立即杀他并不是因为顾月时心软糊涂,只是他要弄清楚陆向岚到底还隐瞒了什么,然后再将他千刀万剐。
“你要前程大可自行离去。”顾月时冷声说道,“裴元心不会强留。”
陆向岚嗤笑:“师叔果真不通人情。点星宗虽然给不了我权利地位,但就算要走,我也要筹划好,然后风风光光的离开。”
“要怪就怪裴元心太不谨慎,对我不设防,我还要多谢他呢。”
“现如今我不仅是青霄门的金龟婿,更是老门主的义子,这份荣耀不比做裴元心的狗强?”
顾月时再也听不下去了,陆向岚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鬼,连人都算不上,多听他说一句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