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突然缄默下来,沈碎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微微挑眉,“如何?不想等他们下山就算了,那我们今晚就动手。”
反正于他来说,人多人少都一样。
陆繁琢磨半天,道:“齐教主夜里还要回院子,若是能找个由头牵扯一下他们最好了。”
正沉默着,院门被敲响,陆繁过去开了门,来人正是房明渡。
他呵呵一笑,拱手见礼:“昨夜实在是太晚,来不及为韩大人接风洗尘,所以教主今晚特意于明义堂设宴,邀韩大人赴宴吃酒,劳烦几位帮忙转告一声。”
陆繁扬起一个假笑:“房管事放心,一定传达到。”
房明渡笑得比陆繁更假:“多谢多谢。”
院门关上,陆繁木着脸道:“牵扯住了。”
“哪还等什么?”萧见琛往半空中挥了下拳头,热血沸腾:“干!”
七人重新聚首,萧见琛代替花酌枝的位置,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诸位,今晚齐向云要设宴吃酒,对我们来说正是个好机会,下面我来布置一下各自的任务。”
王文才在一旁给沈碎溪译说,受萧见琛情绪影响,声音也越来越大。
“你小点声。”萧见琛瞪他一眼,继续道:“韩兄带小桃子赴宴,想办法给齐向云多灌酒,尽力将人拖住。”
韩充同小桃子对视一眼,勾唇笑笑,“拼酒?放心,我叫他站着来,躺着回。”
萧见琛自然是放心韩充酒量的,他转向王文才,吩咐道:“王文才,你去后山找个没人的地儿……”
王文才用力点头:“找个没人的地儿!”
萧见琛:“放火。”
“?”王文才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了花酌枝一眼:“放……放火?烧山?”
“你傻呀!”萧见琛啐他一声:“找个空地,捡些柴火来,只要这边能瞧见火苗就成。”
王文才吞了吞喉咙:“好……”
萧见琛不放心他,特意叮嘱道:“一定找个空地,若是真的将山烧了,不光流云教,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王文才也怕,但萧见琛给的任务不敢不做,只得弱弱应下。
最后,萧见琛将目光转向沈碎溪,还未等吩咐,沈碎溪已经站了起来,“不用说了,我知道,院子外面的人就交给我吧。”
萧见琛还是多说了一句:“韩充拖住齐向云,王文才那边能牵扯近一半的人,剩下的就全靠你了。”
见沈碎溪要一个人去引开院子外的人,陆繁坐不住,他高举双手问道:“那我呢?碎溪一个人怎么能行?我跟他一起去!”
萧见琛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陆繁,本殿下很需要你,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本殿下呢?”
陆繁先是一怔,而后为自己的见色忘友而羞愧:“殿下,我——”
萧见琛:“那窗子有两人多高,没有你本殿下如何爬上去?”
陆繁:“……”
不等陆繁反应过来,萧见琛拍拍手,神情愈发严峻,“诸位,我们的目的是送枝枝见到云夫人,成败在此一举,但本殿下相信,有大家相助,定能成功!”
此言一出,韩充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一旁的小桃子也跃跃欲试,王文才则忧心忡忡,生怕自己一把火把整座山烧了。
沈碎溪悠闲自得喝起茶来,陆繁看看自己右手的沈碎溪,又看看左手的萧见琛,左顾右盼中神色犹豫,萧见琛那边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只有花酌枝一个人心不在焉。
他尚且不知那个院子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若没什么大事还好,若是窥见什么足以颠覆众人认知的秘密,他又该如何面对齐向云?
“枝枝。”萧见琛拽拽花酌枝的袖子,往他手心里递了一样东西,“这把刀你拿着,若那云夫人真是得了癔症随意伤人,你还能用来防身。”
花酌枝想到什么,从怀里掏了一个蛊盅出来,“那这个瞌睡虫琛哥哥拿着,打开盒子,瞌睡虫便会自动跳到人身上,不过几瞬,便可致人昏睡。”
这虫从前不止一次用在萧见琛身上,这次终于轮到他给别人用。
吩咐好一切,便是漫长的等待,悠闲的人已然睡了一觉,紧张的人情绪愈发紧张,就在等得心焦时,房明渡终于上门,请韩充小桃子一同赴宴。
两人前脚刚走,王文才便揣着火石,趁着夜色,偷偷摸摸上了后山。
沈碎溪等不及要行动,被萧见琛出声喊住:“再等等,只要后山的火一点,我们就立刻出发。”
流云教建在流云山山顶,风寒露重,又是深秋,小桃子沿着山路走了几步,冰凉的手一个劲儿往韩充胳膊肘里塞。
韩充见状,凑近了低声道:“可是冷了?要不回去拿个兔毛毯子?”
小桃子摇头,小声回话:“再过半个时辰王文才就要点火了,我们不能耽误大事。”
韩充笑得十分张狂:“用不了半个时辰,你家公子的酒量如何,你应该有数得很。”
小桃子却有些担心:“公子酒量我是知道的,就怕那齐教主酒量也不差。”
半个时辰后,漆黑一片的后山终于出现一点火光,萧见琛带着陆繁在流云教边跑边喊:“着火了!后山着火了!”
教中众人并未看清喊话的是谁,听说后山着火,便都慌了阵脚。
“真着火了!快去后山救火!”
“快些!趁火还小,赶紧断了!”
睡了的,醒着的,打坐的,练功的,纷纷出动往后山跑。
目的达到,萧见琛拽着陆繁后撤两步,“快!趁乱就现在!”
他们到云夫人院子时,沈碎溪花酌枝正站在门口同守卫对峙。
“你们是谁?院中有女眷,不可随意乱闯!”
风中隐约传来“救火”的叫喊声,几名守卫也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纷纷抽剑震慑:“刀剑不长眼,莫要再往前一步!”
怕沈碎溪听不懂,陆繁一脸紧张地译说:“碎溪!千万别再往前!”
话音刚落,只见沈碎溪往前一步,就这么赤手空拳迎上去,“这里交给我,大人去找云夫人就是。”
几人立刻缠斗在一起,每有人想拦截花酌枝,便被沈碎溪一手勾回去,而沈碎溪不敢下死手,怀中揣着几只蛊虫过于致命,也不能拿出来用,只得慢慢迂回,尽力拖延时间。
花酌枝三人就这么闯进院中,正如小桃子所说,门窗全部用五指宽的木条栅起,只有侧墙上一道两人多高的小窗。
花酌枝看了会儿,眉头紧蹙,“不对,若云夫人在里面,门窗总得留一个才行,这样全部栅上,外头的人如何进去?”
“你的意思是?”
“要么云夫人不在里面,要么……有什么密道能直接通到屋中。”花酌枝略一琢磨,走到小窗下,仰头看去,“都已经到这儿了,进去看看再说。”
“好!”萧见琛同陆繁摆出早早练过许多遍的架势,转头朝花酌枝示意:“枝枝,我们先送你上——”
只见夜色中有什么东西“唰”地一下飞过去,萧见琛定睛一瞧,花酌枝已经爬上小窗。
萧见琛:“……”
这样显得他跟陆繁有些多余。
怔愣间,花酌枝已经拆下窗户钻了进去。
萧见琛把陆繁往墙边一按,心急如焚:“快快快!快送本殿下上去!”
第87章 三更
花酌枝人又瘦又小,轻易便由小窗进了屋中,他轻巧地飞身落地,先是在黑暗中适应片刻,待隐约能看清东西,才缓缓迈开脚步。
屋中并未点烛,原本透光的窗也叫挡了个严实,花酌枝走出几步,右肩突地撞上什么,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握在手中才发现那是个一人多高的烛台。
幸好有蜡烛。
花酌枝松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将蜡烛点起。
屋中明亮许多,花酌枝借着朦胧的光望去,四周空荡荡地,最角落置着一张拔步床。
床帐选了喜庆的大红,却衬得屋里气氛愈发荒凉诡异。
盯着密不透风的床帐看了会儿,花酌枝大着胆子走近,轻声开口:“云夫人?”
无人应答。
就在花酌枝以为云夫人并不在此,正要掀开床帐看看时,后头却传来一道轻微的响动。
“谁?”
花酌枝松了口气,将烛台举得更高了些,“云夫人,是我,花酌枝。”
“花酌枝?”那声音似乎困惑极了,喃喃着念了许多遍:“花酌枝?花酌枝……”
突地,床帐被人掀开,露出云夫人那张苍白的脸。
她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眼中的惊喜瞬间转为迷茫,“小……花?”
烛光打在云夫人身上,花酌枝终于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呼吸一窒,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云夫人双手双脚皆被铁链锁住,链子并不长,甚至不足以让她下床走动,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花酌枝喉咙上下滑动着,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都不敢问出那个问题,齐向云为什么把云念婉锁在这里,用这样的方式折辱,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犹豫间,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枝枝!枝枝你找到云夫人了吗?枝枝我来了!”
花酌枝回头看了眼,萧见琛终于在陆繁的帮助下爬了上来,上半身已经钻过小窗,正待将下半身也钻进来时却遇到了阻碍。
他双手撑墙,使出吃奶的劲儿,抻着脖子把自己往里拽,拽了半天却丝毫没有成效,可这时再往后退,却也退不出去了。
萧见琛:“???”
“枝枝!”他脸上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表情:“枝枝!我被卡住了!”
说罢他又转头大喊:“陆繁!快把本殿下救下去!”
外头隐约传来陆繁的回应:“殿下!我先去帮一帮碎溪!待会儿再来帮殿下!”
听着像是走远了。
萧见琛:“是本殿下重要还是那姓沈的重要!”
已经无人回应。
云念婉一下跪坐起来,惊疑不定问:“真是小花?”
花酌枝哪还顾得上萧见琛,他回过头,几不可闻“嗯”了一声,解释道:“我戴了人皮面具。”
谁知云念婉就这么流下两行清泪,浑身发抖啜泣起来。
“云夫人……”
花酌枝将烛台放在地上,正待安慰,却听见云念婉哀切的声音:“流云教灭门,与齐向云脱不了干系!”
花酌枝浑身发凉,他后退一步,跃动的烛光将眼睛照得刺痛,胸膛里一声声跳着,他费力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还卡在墙上的萧见琛听见这句也是一惊,他替花酌枝问道:“流云教灭门是那姓齐的干的?”
云念婉正要说话,却听得屋中某处“咔哒”一声,这声响动像是预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她面露惧意,目光越过花酌枝肩头,而后手脚并用朝床里侧爬去。
花酌枝后知后觉转身,屋中地砖空了一块,露出下头的密道,他屏住呼吸看着,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昕昕从地道中爬了上来。
萧见琛狠狠松了口气,还未松到底,瞅见昕昕身后还跟着个齐向云时,那口气又瞬间吊起。
齐向云怎么来的这么快?韩充同小桃子不会是出事了吧?
齐向云一手牵住昕昕,一手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将自己打理干净,他直起腰同花酌枝对视一眼,苦笑着举了举手中的荷包,“昕昕说这荷包是花小婶送的,我便猜到一二了。”
花酌枝没说话,却后退一步,挡在云念婉床前,做出保护姿态。
意识到花酌枝在提防,齐向云愣了许久。
“小花,你到这里来,是不是天神灯出了问题?”
花酌枝嘴唇嗫喏几下:“齐大哥,我不该骗你,但你也不该瞒着我……”
齐向云松手,昕昕立马跑去床上,钻进云念婉怀中,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云念婉紧紧搂住昕昕,声嘶力竭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这件事由我来说吧。”齐向云似乎是累了,高大的身子佝偻着,屋中没有可以坐的凳子,他只好缓缓坐在地上,温柔地注视着那里的娘俩儿。
“流云教灭门,确实怪我。”
那天刚好是流云教的考校日,教中子弟无法外出,又遇上一件急事,便差无需参加考校的齐向云下山送东西。
齐向云为赶时间,走了后山小路,故而无人知道他下了山。
送完东西要回流云山时,却无意间撞上双剑门的人。
“今日流云教考校日,教众无事不得外出,所有人都在,正是个好机会。”
“可是那云念婉还在回来的路上,不如再等等?”
“不能再等,盟主有令,兵分两路,一路上山屠门,一路走官道截杀云念婉。”
齐向云心惊不已,顾不及再听,他拔腿往流云山跑,可跑出两步却硬生生停在原地。
双剑门兵分两路,可他只有一个人,流云教,云念婉,他只能救一个。
“我没回流云山,直接去了官道,从双剑门手中救下婉婉——”
云念婉哭得痛彻心扉:“我一人怎么抵得上教中几百人性命?我爹,我娘,师兄师弟皆因你丧命!你倒不如不救我,我死了哪有脸面去黄泉下见我爹娘?”
“婉婉。”齐向云垂着头,苍白解释:“我只能救一个,我来不及回流云山,我也不想让你死。”
其实当日他第一反应便是回教中报信,可他离流云山太远了,根本无法在双剑门之前赶到。
救不了流云教,但必须要救下云念婉。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以为能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噩梦他一个人来做,罪他一个人来背,下了黄泉他替婉婉面对那几百个亡魂,可双剑门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件事,又辗转将信传至教中。
云念婉知道后骂他是杀人凶手,要与他和离,要带着昕昕离开流云教,他不得已只能将人锁在这里。
他做下这种为人不齿的事,也能猜想到天神灯必定会出问题,有没有天神庇佑已无所谓,同双剑门这一战,他已做好万全准备,势必要将这十年的血仇做个了断。
“只能救一个……只能救一个……”云念婉轻轻阖眼,心如死灰,“齐向云,若是只能救一个,那就干脆不要救我,让我随我爹娘一起走。如今只留下我一个,日夜活在痛苦中,每每想起都要痛恨自己,若不是因为我,你就可以回流云山,若不是因为我,他们都不会死。”
“婉婉,这件事是我做的,与你无关,你来恨我,打我,骂我,但能不能别离开,要走……”
齐向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要走,也要等我杀了冯守业,替流云教报仇雪恨之后,到时你跟昕昕留在流云教,我自己走。”
如今并不太平,双剑门的人故意往教中传信,又虎视眈眈围看,只等云念婉下山。
他们要握齐向云的软肋,就像当初将萧见琛捉住,以此威胁花酌枝那般。
听完齐向云所说,花酌枝无措地同墙上的萧见琛对视一眼。
天神灯无法点起的原因找到了,只要将云念婉放开,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至于几年前那件事……
花酌枝看向云念婉,没头没脑来了句:“云夫人,天神灯是前不久才熄灭的。”
云念婉睁开泪糊的眸子,睫毛湿成一缕缕,她眼带不解看向花酌枝,“什么?”
“在那之前,流云教的天神灯一直燃得好好的。”花酌枝进一步解释:“也就是说,齐大哥当年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天神并未怪罪。”
“齐大哥决定去救夫人那一刻,已经在痛恨自己了。”
那时齐向云在想什么呢?怪自己的弱小无力,怀着对老教主和师兄弟的愧疚,还有必须救下云念婉的决心,背着绝望,奔向希望。
齐向云从地上爬起来,略带歉意看向花酌枝,“小花,我并非有意隐瞒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同你说这件事,从前执心于替流云教报仇,故而十分在意天神灯,可从寨子出来那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要靠我自己,亲手杀了冯守业。”
花酌枝连忙道:“齐大哥,你先将云夫人放了,我立刻回南疆帮你点灯。”
“小花,不用了。”齐向云笑着拒绝,“我不会再劳烦你为流云教点灯,但这是我的家事。”
话中隐隐约约包含警告的意味。
“可是齐大哥——”
“小花,我不会输的。”
第88章 四更
今晚之前,花酌枝曾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他想过同齐向云撕破脸皮大闹一场,想过齐向云有难言之隐他能帮忙渡过难关,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齐向云拒绝旁人插手这件事,花酌枝没有立场评判,更说不出谁对谁错。
他们忙了这一通,却什么都帮不上。
齐向云让出去路,“小花,我跟婉婉聊聊,你先回去吧,从这里下去,能直接到明义堂,韩大人还在那里。”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
花酌枝转身,看着被锁在床上的云念婉,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中张了张口,“我……”
“放屁!”屋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一派胡言!”
众人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萧见琛。
萧见琛使劲支起上身,指着齐向云破口大骂:“先不说这件事谁对谁错,但你把云夫人锁起来就是你不对!你出去看看,流云教的狗都是散养的。”
说到这里,他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跟云念婉道歉:“实在对不住了云夫人,但绝对没有拿你跟狗比较的意思。”
说罢又将矛头转向齐向云:“若你实在觉得对不起云夫人,不如就做个自我了断,以命赔罪算了!”
一听要齐向云自戕赔罪,云念婉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时两个一直针尖相对的人居然产生了奇怪的默契,齐向云从怀中掏出钥匙,点了点头:“小花,帮我把昕昕送去明义堂,我会好好跟婉婉聊聊的,若婉婉要我自戕赔罪,我也是答应的。”
花酌枝给云念婉留下一个安抚的眼神,伸手去抱昕昕,昕昕躲了一下,却被云念婉推出去。
“昕昕乖,跟你花小叔出去,娘跟你爹有话说。”
昕昕这才任由花酌枝抱起。
见花酌枝要走,萧见琛突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他慌忙喊了声:“枝枝!那我呢!我怎么下去?”
花酌枝已经下了密道,踮着脚尖,露出半个脑袋看他,“琛哥哥等我一下,我先将昕昕送下,就回来救琛哥哥。”
也只能这样了,萧见琛不太情愿地点点头:“那你可要快点回来,我想……”
后面哼哼唧唧地花酌枝没听清,他又问了声:“琛哥哥想做什么?”
萧见琛憋得脸红,小腹越发酸胀,“没什么,枝枝你快去吧。”
密道只有一条路,花酌枝抱着昕昕往前走,尽头处出现一点橘光,随着距离愈发接近,光点也渐渐变大。
那是一扇没有关严的门。
花酌枝推门进去,便听见里头一声大喝:“谁?”
他抬头,跟跪在地上的小桃子面面相觑。
“祭司大人?”小桃子松了口气,往花酌枝身后看了眼,“大人怎么从里面出来?殿下呢?”
花酌枝低头看了眼躺在小桃子腿边的韩充,脸色突变:“韩大人这是怎么了?”
小桃子撇撇嘴:“喝醉了。”
话音刚落,韩充嘿嘿一笑,抱着小桃子翻了个身,脑袋使劲往小桃子怀里扎,“小桃子……嘿嘿嘿,让爷好好疼你……嘿嘿嘿……”
花酌枝:“……”
小桃子气急,将韩充一把推远,同花酌枝解释:“齐教主实在能喝,我们才落座一盏茶,公子就有些醉了,又怕耽误你们那边,便硬着头皮多喝了几杯,对了,大人那边如何?”
花酌枝也不知道齐向云竟然这么能喝,他把昕昕放下,道:“我这边的事……我也不知如何说,待把琛哥哥救下来再说吧。”
“殿下怎么了?”
花酌枝简单描述:“他被卡住了。”
小桃子不太理解:“卡住了?”
“嗯。”
花酌枝将昕昕交给等在明义堂的两位侍女,帮小桃子把韩充架起来,刚出大门,便见后山火光冲天。
花酌枝:“……”
小桃子惊惧失色,几乎是尖叫出声:“王文才在做什么?”
后山,王文才被流云教众人逼退几步,他身前是利剑长刀,身后是熊熊烈火。
“你是谁!是不是双剑门派你来放火烧山的!”
王文才被大火烘烤得满脸通红,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看不到的后背早已湿透。
他声音里带着颤意,吓得语无伦次:“那个五行有言,水能克火, 火多水干; 火弱遇水, 必不熄那个呃——”
“别说废话!”长刀又往前一递,“我这就把你丢进去烧了!”
火又大了许多,眼看着就要烧上一旁的树丛。
王文才眼一闭,心一横,大喊道:“你把我烧了有什么用!先灭火啊!”
再不灭火,真就烧山了!
“师兄。”这时终于有个明白人站了出来,“先救火吧,火势虽不大,可一旦烧起来就——”
话音刚落,火苗“呼”的一声卷上周遭的松树。
王文才闭了闭眼。
这下是真完了。
正当众人正准备救火时,山中先是传来一阵虎啸,继而是各种野兽的吼叫,紧接着,山中鸟雀惊飞,地面也开始频繁震动起来。
王文才脸色惨白跌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汉人有言,屋漏偏逢连夜雨,今日是山火偏逢地动啊……”
他转过身跪在地上,正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脚下的地动却突然停下。
“师兄,那是……什么……”
王文才朝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火光中先是露出一只硕大的脑袋,然后是坚硬漆黑的身子,巨大的蟒身缓缓游动着,尾尖一扫,便将王文才身后的火灭了大半。
王文才缓缓起身,他双手举过头顶,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涕泗横流,“娇娇大人!你来了!”
娇娇吐了两下信子算作打招呼,竖瞳左右闪动,像在找人。
“这真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啊!娇娇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娇娇又摆弄一下尾尖,最后一点火苗也被扑灭,她好奇地歪头,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面孔,最后不确定地凑近了,又吐了吐信子。
嗅到熟悉的味道,她这才确定,一口含起王文才,转身往山下游去。
见后山火苗渐渐熄灭,花酌枝跟小桃子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没烧起来……”小桃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正要感叹第二句时,韩充又撒起酒疯,往地上一跪,佝偻着身子啜泣起来。
“小桃子,我……”
小桃子蹲下去,双手捧着韩充的脸往上一抬,“公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