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下,魏巡抚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无奈:“如今他就待在驿馆,要官府给一个说法,为他做主,下官派人竭力追寻,但那群匪徒太过熟悉林中密道,追至深处,险些还着了道。下官实在是无能,好在盼来了定王殿下与十一皇子。“
钟宴笙听着,有几分好奇,从萧弄的大手里挣扎出来,趴到车窗边,伸手掀车帘:“那倒是位侠商了,他叫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萧弄一手捂着嘴按了回去。
钟宴笙被迫坐到萧弄的大腿上,因为身量纤瘦,被萧弄毫不费力地拢在怀里,埋在了一片冰雪般的气息中,浑身都僵了僵,不敢再乱动。
他的下颌尖尖的,脸不大,萧弄捂着他的嘴,也同时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双睁得圆溜溜的眼睛。
与此同时,钟宴笙听到外面的魏巡抚道:“楼清棠。”
要不是被萧弄捂着嘴,钟宴笙差点啊出声,震惊地扭过头望向萧弄。
萧弄早料到了他的反应,笑了声,在他耳边轻轻“嘘”了声。
钟宴笙记得楼清棠,这个姓不多见,是同一人的可能性很高,可是楼清棠不是定王府的大夫么?
对上钟宴笙疑惑的眼神,萧弄松开手:“好奇?”
钟宴笙点点脑袋,一时都忘记了自己坐在萧弄的大腿上,眼神清澈又诚恳,叫人很难拒绝,仰头看来时,瘦弱的颈子毫无警惕地暴露出来,冰雪似的一段。
怎么就这么可爱。
萧弄又生出了那种想叼着他的脖子咬一口的冲动,尝尝他的血是不是也是甜滋滋。
他的眸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舔了舔犬牙尖,跟说什么秘密一般,轻声说:“想知道本王的秘密,那该叫本王什么?”
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廓,钟宴笙脸红红的,想了想:“哥哥?”
定王殿下好像不太喜欢被他叫王叔的样子。
萧弄这才稍显满意般,回答了他:“他本来就不是本王的大夫,只是借本王的方便四处行商。”
钟宴笙恍然大悟:“那他是你的人吗?”
“嗯哼。”
“先生说商人重利,多是薄情寡义之辈。”钟宴笙的眼睛很亮,突然发现了什么般,差点压不住声音,“那他为灾民施粥,助官方修筑堤坝,肯定有哥哥的意思吧!”
萧弄停顿了下,楼清棠算他半个下属,这些年他予楼清棠,方便他与外族通商,楼清棠反之要给他三成获益,添份粮草供养军队。
楼清棠做的许多事的确有他的授意。
只是没想到这小孩儿居然会一下想到这个。
就把他想得那么好?
萧弄挑了下眉,避而不答,箍着他的腰一用力,将他转过来,恶劣地捏着他的下颌,不准他躲闪:“觉得我是好人?”
钟宴笙被迫对上那双群青般好看的眼睛,感觉他真的很像个坏狗。
他的眼睫颤了颤,说话时的呼吸温热,拂来一片软软的兰香:“哥哥,你很在意我对你的看法和评价吗?”
萧弄唇角轻松的笑意一滞。
对于百姓而言,萧弄的确是好人,没有他的话,那些蛮子说不定早就踏平边关,南下杀来了,哪会有如今的太平日子。
钟宴笙想着,认真地道:“我觉得,你好像总是想让我觉得你很坏。”
那些外族野蛮残暴,进一城屠一城。
可是名声那么残暴的萧弄却从没屠过城……他很好,就是对他有点坏。
但是萧弄欺负他,又对他很好。
钟宴笙的嘴唇动了动,还想再继续开口,却被萧弄的手再度无情地一把捂住嘴。
脾气不好的定王殿下脸又阴了下来,也不说话,就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只有心虚的人会这样。
钟宴笙心里悄咪咪想着,想从这个面对面岔开腿坐在萧弄怀里的危险姿势里挣出去,但他只是动了一下,就又被紧紧按了回去。
钟宴笙力气没他的大,刚从大船上下来,脑子还晕乎着,干脆就安静趴在他怀里不动了。
萧弄沉着脸捂着那张软甜的嘴,总算明白田喜一天天的都在被问些什么了。
难怪田喜那老东西在这小东西面前都成了哑巴。
真是太会问了。
外头的魏巡抚报告完林中匪徒的动向,又讲起了俩人在驿馆的居所安排,良久没有听到里头两位祖宗的声音,迟疑着询问:“两位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萧弄压根没注意听他方才说了什么安排,随意应了声:“嗯。”
见钟宴笙不再挣扎,像是老实下来了,萧弄刚一松口,见那张嘴唇动了动,立刻又捂了回去。
钟宴笙“唔”了声,生气了。
堂堂定王殿下,怎么比他还别扭!
外头的霍双听到马车里的动静,警惕地靠过来:“小殿下,怎么了?”
萧弄冷淡地扫了眼马车窗户的方向:“没什么,磕到头了。”
一听到萧弄的声音,霍双反而愈发警惕:“小殿下?”
隔了会儿,他听到里头传来小殿下的嗓音,闷闷的:“嗯。”
霍双只好退了回去。
捂在嘴上的手又放了下去,钟宴笙刚想说话,就见面前的人眸子一眯,冷冷道:“再开口本王就亲你了。”
钟宴笙:“……”
他真的很确定了,萧弄果然就是想跟他睡觉。
钟宴笙不吱声了,萧弄反而又想招他说话了,跟只贱嗖的狗似的,捏捏他的脸:“怎么不说话了?”
一码归一码,骗萧弄的事需要道歉,现在被欺负的气也不能少生。
钟宴笙抿着唇,无声谴责地瞪了他一眼,垂下眼不搭理他了。
敢瞪萧弄的人可不多。
萧弄被瞪了,也不恼,安安稳稳将几天没露面的小美人搂到怀里,闭上眼睛。
其他人说话都很聒噪,但钟宴笙不一样,说不说话都是好的。
里面两位都不说话了,魏巡抚也跟着沉默下来,萧弄不开口,他反倒能松口气。
直到驿馆,俩人都没再说过话。
到驿馆的时候,萧弄吩咐找来的人也已经都到了,就候在驿馆外。
一路都被萧弄抱在怀里,下马车的时候,钟宴笙感觉自己身上都染上了萧弄的味道,忍不住低头嗅了嗅自己的领子。
好像是杂糅了股苦涩冷淡的气息。
萧弄走在前头,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喉结滚了滚,忍不住又磨了磨牙。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勾他?
钟宴笙被他回头沉沉的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没来得及细究呢,前方候着的人就齐刷刷跪了下来:“下官见过定王殿下、见过十一殿下。”
钟宴笙想让他们起来,萧弄却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跨进驿馆中,袖袍翻飞而过,轻飘飘的冷淡。
钟宴笙琢磨了下魏巡抚对他的态度,明白了不能表现得太好说话,学着萧弄,也板着脸,跨过了驿馆。
萧弄的嘴角浅浅勾了勾。
驿馆的正堂已经收拾干净了,萧弄步履如风,跨进堂中,坐到左边的主位上。
钟宴笙跟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坐到右边。
两位京中来的祖宗坐下了,其他人才敢起来,几位本地的官员也纷纷落座两侧,面面相觑着,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萧弄先吐出一声:“一群废物。”
那一声冷冰冰的,带着长久以来调兵遣将、身居高位的压迫感。
桂广总兵跟几个被叫来的武将吓得砰一下就跪了:“下官无能!”
“的确无能。”萧弄淡淡道,“说说,是什么样的匪徒,把你们戏耍得跟猴儿一样团团转。”
跟林中匪徒有过交战的几个将领硬着头皮站出来回话,没人想担责被骂:“回殿下,从前也有过刁民集结上山为匪,但这次的与以往不同。”
“这群匪徒起初只有四五十人,出来劫掠时,都遮掩着脸,警惕过人,又凶悍非常,在林中神出鬼没,泥鳅一般,当真很难抓住!如今已发展到几百人了……”
“殿下有所不知,下官隐隐觉得,他们是有过训练的,又占据地利,所以极难对付。”
“寻常刁民作乱,能提个锄头都了不得了,大都是就地取材,削些木枪,对上官府并无胜算,但这群匪徒却个个带刀,制式精良,像是精铁所铸,也不知道是从何处购来……”
萧弄的指节轻轻敲着桌案,神色看不出喜怒。
钟宴笙坐在另一边,接过云成递来的茶盏,抿了口润润唇,跟着严肃开口:“那你们与他们周旋了大半年,有摸到他们的老巢在哪吗?”
此话一出,恰恰是问到关键了。
方才还试图推脱狡辩的一群人纷纷羞愧垂首。
不太合时宜,但萧弄忍不住想笑。
这小孩儿逮谁都这么能问吗?
他握拳抵唇,低咳了声,展戎非常有眼色,立刻递上刚沏好的热茶。
借着抿茶的动作,萧弄掩饰住唇边的笑意,再抬头时,神色还是一派冷酷。
“本王方才听魏大人说,前日又有人被劫掠,如今还待在驿馆内?”
“是……”众人更羞愧了。
匪徒如此猖獗,着实显得他们吃闲饭很无能。
“把人带过来。”
魏巡抚立刻朝底下人使了个眼色:“去将楼先生带过来。”
等待楼清棠过来的间隙,底下部分人微微骚动起来。
听闻定王殿下脾气古怪,时晴时阴的,但他身高位重,若是能讨好定王,好处也不少。
钟宴笙又抿了两口茶,仔细回顾了下一路来其他人对匪徒的描述,忽然察觉到了一个没人提过的异处:“那些匪徒劫掠过往商人时,可会伤人性命?”
桂广总兵一愣,迟疑着回道:“回小殿下,若是被劫掠之人配合,他们倒也不会伤人性命,但若是反抗,还是有人受伤的。”
那就是没杀人了?
钟宴笙感到几分惊异,一路而来,其他人都将那群匪徒说得十恶不赦、凶煞如鬼的,但这群人,居然都没杀过人!
他冒出了另一个怀疑,盯着桂广总兵的眼睛问:“他们只劫掠商队?没有劫掠过普通百姓吗?”
这个问题让底下众人又对视了一眼,一时没人说话。
萧弄不轻不重地将茶盏磕到桌上,嘭地一声,重若千钧,一群人登时紧张捏汗,快速回道:“不曾,不过匪徒所盘踞的那条狭道,是桂广过往最重要的商道,远在城外,平时也很少有普通百姓会经过那边。”
钟宴笙明白了。
这群匪徒不杀人,还不劫掠普通人。
他摸摸下巴,思绪散开,这不就跟话本子里写的豪匪一样么?
民间喜欢写这种劫富济贫的话本子,钟宴笙也很喜欢看。
想到这里,钟宴笙哽咽了下,感到几分悲伤。
看话本子的时候,他都把自己想象成里面的豪侠,结果事实上,他是那个打豪侠的。
见钟宴笙两个问题把有些骚动的人全打哑巴了,萧弄无声一笑,又抿了口茶。
这小孩儿,在某些事上那么迟钝,在这些事上倒很机灵。
萧弄行事作风张狂,好像不将任何人放眼里,许多人就当真他目中无人,但他要真是这么个态度,在战场上早死了一万遍了。
与狂傲的外表相反,萧弄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在抵达宝庆府前,就提前派人来摸查过,比钟宴笙知道得多一些。
那群林中匪徒被官府恨得咬牙切齿,在宝庆府的名声却不错。
年初宝庆府大寒,许多人没粮没衣冻死,官府迟迟未开仓放粮,这群悍匪一开始劫掠的对象,就是官府的粮仓。
所以每次官府出动官兵,大张旗鼓地想去剿匪时,都会有百姓抱怨反对。
大概这也是官府迟迟未能剿匪成功的原因之一。
不过那群匪盗究竟如何,还是需要先有个照面才好说。
等了片刻后,楼清棠被带到了。
没人知道这位走南闯北的楼老板居然跟定王殿下是旧识,一被带过来,楼清棠就噗通一下跪下来,满脸痛心疾首,演得跟真的似的:“求定王殿下为草民做主啊!草民这批货是要走去安南的,如今丢了货,压了几百万两银子……哎哎,真真是焦心得一顿饭都吃不下啊!”
钟宴笙偷偷瞅了眼楼清棠,感觉他气色比他还好,应当一天三顿一顿没少。
听着楼清棠声泪俱下的痛述,钟宴笙忽然又察觉到了一点。
楼清棠是萧弄的人,萧弄提前派他来,大概是为了探查那群匪徒的底细,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楼清棠亲自来……
重点是前日被劫掠。
就算楼清棠快马加鞭,比楼船的速度快,也要比他们早出发至少三四日,才可能那么早到宝庆府,安排打点好人。
那八成是在他们离京之前了。
所以萧弄是,从云成口中得知真相那日后,就安排楼清棠先南下准备了吗?
派楼清棠南下的时候,应该也是萧弄最生气的时候。
钟宴笙心跳加速,忍不住又瞄向萧弄,定王殿下的侧容线条英俊至极,也冰冷极了,显得很不近人情。
他误会萧弄了。
他之前觉得,萧弄就是随随便便地想跟他睡觉。
现在看来,萧弄或许是很认真地想跟他睡觉?
小人画也快画好了,要不……今晚溜出去找一下萧弄?
作者有话说:
迢迢:QAQ看话本子痛恨反派官府,结果反派官府竟是我自己!!! 在萧弄还想着找机会亲一口的时候,迢迢的车已经飚到了城市边缘() 迢迢是一只看起来人畜无害,却点满了一开口就能噎死人技能的小笨鸟,无人幸免。
第五十五章
楼清棠与萧弄的往来一向隐秘, 没几个人知道他俩相熟,所以楼清棠也发足了戏瘾,委屈得真跟那么回事似的, 说得本地官员们一个个如坐针毡。
诉完了自个儿冤屈的苦, 楼清棠飞快瞄了眼钟宴笙。
一段时日不见, 小美人眉目沉静,韵致愈发动人了, 大概是身份不同了,穿着身煊赫的赤红色圆领袍,艳若桃李, 光彩照人。
看起来没受什么罪的样子。
他就知道, 萧弄那匹大尾巴狼恼羞成怒, 遭殃的绝对不会是这小美人。
再瞅瞅另一头没什么表情的萧弄, 楼清棠就知道,自己挨的那顿削大概是白挨了。
楼清棠从不白吃亏,就算是打不过萧弄, 也得从嘴上讨回来,望着钟宴笙,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得知定王殿下亲临, 草民的心也定了下来——不过,敢问这位年轻的小公子是?”
他咬重了“年轻”二字, 萧弄端着茶盏的指尖一顿,面无表情望向他。
楼清棠实在是太有钱了, 据说还有朝廷重员的背景, 魏巡抚对他的态度很谨慎, 并不怠慢, 微笑介绍:“楼先生有所不知, 这位是陛下前些时日才寻回的十一皇子,与定王殿下一同前来剿匪。”
楼清棠恍然大悟,连忙揖手赔罪:“原来是十一殿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哎呀呀,竟不知十一殿下如此青葱年少。”
钟宴笙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语气夸张,抿唇笑了笑:“嗯。”
他一笑起来,漂亮的眉眼显得格外柔软好欺负,注意到萧弄递过来的警告视线,楼清棠心里啧啧,嘴上不停:“匪徒穷凶极恶,小殿下不怕吗?”
钟宴笙好奇他想做什么:“不怕。”
“不怕就对了。”楼清棠满脸敬仰地朝着萧弄拱拱手,“定王殿下大您整整七岁呢,还是您的王叔,想必小殿下也是从小就听着定王殿下的传说长大的吧。”
萧弄:“……”
钟宴笙不明所以点点脑袋:“嗯嗯,我小时候就听过王叔的传说了。”
萧弄十六岁一战成名,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雍,钟宴笙那时候九岁,时常搬张小凳子坐在游廊上,乖乖等出门跟着去采买的云成回来,跟他讲外面发生的事。
那些日子边关混乱,人心惶惶的,定王世子以少胜多,击退敌军,是大雍折了几个大将后的首胜,格外振奋人心,再经过别人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传得十分精彩。
钟宴笙现在都还记得自己那时听得津津有味的。
只不过后面定王世子正式封王、又接连打了好多胜仗后,名声反而越来越恐怖了,叫人提都不敢多提。
钟宴笙一点头,萧弄的脸色就更差了。
“嘭”地一声,他没什么表情地将茶盏再次磕到桌上,嗓音冷飕飕的:“废话完了?”
楼清棠立刻将灿烂的笑容一敛,恢复了正经神色。
魏巡抚看得眼皮直跳。
这个楼清棠向来长袖善舞,怎么那么没眼色,拍马都拍不对,说得跟定王殿下有多老似的……虽然定王殿下是比十一殿下要大不少。
但这话说得定王殿下显然很不高兴。
魏巡抚在京中有人,捎带消息回来时,听说了沛国公府那个得罪了定王殿下的三少爷,曾经在京城欺男霸女没人敢管的世家子弟,说下手就下手,现在人都吓疯了,神志不清的成了个废人。
定王做事如此嚣张肆意,陛下也似乎在刻意纵容。
要是惹定王不高兴了,说不准他一翻脸就能把人脑袋砍了。
“其余人退下。”
一片沉默中,萧弄的嗓音格外冰凉:“楼清棠留下,本王有话询问。”
嘶,果然得罪人了。
魏巡抚等人暗暗同情地望了眼楼清棠,没人开口反驳。
方才众人先是被萧弄诘问,接着被钟宴笙问得大汗淋漓,楼清棠又窜出来诉苦后,搞得他们愈发坐卧不安的,早就想离开了,忙不迭起身告辞退下。
其他人都退下了,大堂里只剩下霍双一行人和黑甲军,萧弄瞥了眼展戎,展戎立刻会意:“是!”
见他们如此有默契,钟宴笙不明所以地也望向云成,和云成大眼瞪小眼,只看出了彼此眼底的茫然迷惑。
展戎一抬手,示意黑甲军们退下,走到霍双面前,比了个请的手势:“主子要问这位楼先生的话,你等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想偷听机密。”
霍双巍然不动:“定王殿下的人可真会扣帽子,我们是十一殿下的随从,凭什么要听你主子的话?”
“小殿下若是吩咐,我等也会听小殿下的话,出来做事,尽心尽力,主子与小殿下可是齐心协力一家人,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存心挑拨离间?”
“……”
霍双额上爆出一根青筋,身后一群侍卫更是气得纷纷按住了刀柄。
定王的行事作风那般雷厉风行,结果手底下的人,竟比都察院那群御史还嘴碎还会给人扣帽子!
钟宴笙看他们像是又要起争执了,开口劝解:“好啦霍双,你们退下吧。”
虽然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语气软绵绵的,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但自上回亲眼见到钟宴笙用匕首比着万洲喝退后,没人再真觉得这个小殿下是柔软可欺的。
这些侍卫不知不觉中收起了轻视的态度,对他的命令信服不少,松开按刀的手,黑着脸跟着展戎一同退出了大堂,守到廊下。
人都被遣散了,连云成都被展戎提溜走了,钟宴笙感觉他们像是要说什么机密,犹豫了下,小心询问:“我也离开吗?”
萧弄见他要走,立刻起身,把人轻轻推回去坐好:“别乱跑。”
语气低且柔和。
“喔。”
钟宴笙坐下老实喝茶。
楼清棠看在眼里,嘴角扯了扯。
姓萧的对他可不是这语气,这脸翻得比书还快,他这辈子居然能听到萧弄用这种语气对人说话!
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能看见。
萧弄把钟宴笙按回去,背着手转过身,脸色变化十分神奇,几乎眨眼之间就冷淡了下来:“安排你的事如何了。”
楼清棠啧了声,阴阳怪气:“哎呀,小殿下还青葱水嫩的呢,定王殿下就开始耳聋眼花了?方才草民不就说了,草民被劫掠时害怕极了,见镖师不敌匪徒,便将所有的货物都交给匪徒保命了。”
刚说完,他就见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悄悄从萧弄背后冒了出来,望过来的一双眼乌黑明亮,仿若含情,嗓音软软的:“楼大夫,你说的货物,是不是除了绸缎之外还有其他东西?”
哎哟,真是可爱,跟只小动物似的讨人喜欢。
楼清棠一下心软了,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但话还没说呢,萧弄就抬抬手,把背后钻出的小脑袋摁了回去。
“……小殿下真聪明。”楼清棠心里骂了一声,“被劫掠的货物中,除了绸缎之外,还有香料、茶叶等物,都是那些个外藩喜欢的东西。”
钟宴笙被摁回去了,又从另一边冒出来,抓住了重点:“香料?”
还挺敏锐。
萧弄挑挑眉,手放下,按着钟宴笙的脑袋,用力揉了两下,把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身后的人哎呀了声,自个儿缩了回去。
“楼清棠家学渊源,几代学医。”萧弄转过身,望着蹙着眉理头发的钟宴笙,笑了笑,“也会点调香之术。”
之前送进宫的那个有安神之效的香囊,里头的药材搭配就是楼清棠的手笔。
钟宴笙恍悟:“所以,哥哥你是让楼大夫刻意带着货路过这边的狭道,在里面藏了能引路的香料?”
“不错。”萧弄眼底浮过点细碎的笑意,“迢迢,变聪明了。”
钟宴笙老大不高兴:“我一直很聪明。”
萧弄和楼清棠还真够大手笔,那么多货,也敢拿来当诱饵,万一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岂不肉疼死了?
不过钟宴笙又觉得,萧弄在的话,那批货就不可能丢。
而且听桂广这批官员的意思,那些匪徒也不是路过个商队就劫掠的,要是诱饵不够大的话,也不一定能把他钓出来。
哥哥真厉害,还没出京就已经先想好怎么捉贼了。
钟宴笙望着萧弄,眼睛亮晶晶的。
萧弄的手指蜷了蜷。
又勾他。
楼清棠沉默了会儿,指指鼻子:“俩位,你们还有人记得我还在场吗?”
钟宴笙当然记得,他歪过头,十分虚心,不懂就问:“可是那群匪徒不是很警惕么,楼大夫突然带着大批货物经过,不会引起怀疑么?”
楼清棠对钟宴笙耐心多了,语气缓和下来解答:“我经常亲自跟随商队四处走,这批货物也的确是要送去安南的,本来该走水路,但这两年南方水贼猖獗,若是被水贼撞上,下场无一例外,杀人越货,一个不留,在水上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是路过宝庆府这条道,却不一定会被劫掠,被劫了也不一定会被杀,我一个老实巴交的商贾,换这条道岂非很合理?”
钟宴笙恍然大悟:“是这样啊,我先前还奇怪为什么一定要你出面,以为你一直跟在哥哥身边呢。”
“哈哈,小殿下你可真会说笑,要是总跟在定王殿下身边,我早气死八百回了。”
楼清棠皮笑肉不笑,一不注意,嘴就顺着秃噜:“要不是今年以来,你哥哥的头疾发作得愈发频繁,我往年至多也就跟他见上两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