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 by蒲中酒

作者:蒲中酒  录入:05-13

李跃青冷笑一声。
要不是他及时回来,按照这两个人藕断丝连的拉丝腻乎劲,是不是就要在屋里头戏鱼水之欢?
估计到时候小知青让他哥吃到嘴里了,眼里含着泪,哭得薄薄眼皮红成五月的鲜桃,还要问李观梁为什么肚子胀胀的不舒服。
李跃青越想越是窝火,又发掘不出来自己这样心情的缘由。
于是不管不顾地丢下一句,“我去做菜。”
他没心情解决这两个人的争端。
水鹊也不敢往屋里看一眼,手里揪着的衣摆脱离,他就亦步亦趋地像小尾巴一样跟着李跃青。
李跃青动作大开大合地坐到灶台前的竹凳上。
剑眉下压,凤眼狭长显出十足的锋芒。
整个人看起来黑云遮顶。
侧过头,拿起火钳粗暴地撂了撂灶膛内的草木灰,干草塞进去,火柴一划,蓬勃的火势一点就熊熊燃起。
漆黑的眼里映着火光。
李跃青一瞥,“跟着我做什么?”
他问的是旁边的水鹊。
水鹊抿住唇,没回答,估摸着还在尴尴尬尬的。
李跃青瞟了小知青一眼,问:“不怕油烟?”
他把另一边的小凳子推到水鹊脚边,让人别像个被罚站的好学生一样站在原地。
李跃青拿了把细柴,膝头一抵,按着将柴在脆响声中折成两半,塞进灶膛去。
烧热锅,再倒油。
他又做起了熟练的韭菜炒蛋。
想到坐在旁边水鹊,李跃青问:“你留不留下来吃晚饭?”
水鹊摇摇头,李跃青因为背对着这边炒菜,没看见他的动作。
水鹊出声道:“我能不能借你的课本?”
剧情里,角色知道明年秋天会公布恢复高考,到冬天就能考试,因此还是准备了一年多的,虽然按照人物性格,估计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多。
但是水鹊手里目前没有课本,他带来的行李里边,多数是小人书、连环画还有这个时代的小说。
李跃青漫不经心问:“要什么年级的?小学时候的课本已经卖了。”
他上小学的时候,还帮不上家里什么忙,书本费学费全是他哥一人干活在出,用书本的时候要仔细小心着,尽量没有显眼破损,这样小学毕业后,还能以每本比原价少五分一毛的价格卖给新一届的小学生。
水鹊:“高中的,高中就够了。”
这会儿为了青年尽快投入建设,高中学制仅有两年,不过因为不分文理,所有科目加起来的课本还是相当多。
李跃青顿了顿,“你要这些课本做什么?”
水鹊坐在那儿,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考大学。”
李跃青:“嗯?”
废除高考都十年了,现在只有以推荐方式入学的工农兵大学生。
他只当水鹊是在说笑的,没有放在心上,李跃青道:“课本多,比较重,留不留下来吃晚饭?吃完我帮你把书搬到知青院去。”
他在炒菜,水鹊想借他的书,就在底下帮忙吹火筒,火又烫,烟又呛,于是眼泪汪汪地点头,“嗯!”
李跃青偏了偏头,淡声:“你到外面去,吹火吹得这么大,我煎蛋都要煎糊了。”
水鹊搬着小凳子就到院子里坐着。
李跃青从瓦罐里拿出鸡蛋来,又敲了两颗蛋进去。
锅里金黄金黄夹着韭菜沫儿的三份煎蛋,他吃一份,水鹊吃两份。
他哥补过头了,今晚吃韭菜就成。
临近夜晚,燥热的温度降下来,李跃青将洗米洗菜攒起来的水泼在院中瓜架。
外面风大些,空气不闷,李观梁就搬出原本年节烧香拜门口时用来放祭品的矮桌,放在院中地坪里充当饭桌,再搬三张小凳。
他们就围着这小饭桌吃晚饭。
那头太阳尚未完全落下,这头的月亮已经从村边攀上来了。
池塘离得不算太远,蛙鸣虫唱,树影婆娑。
一半黄昏,一半清凉月。
晚饭的氛围有些尴尬。
主要是李观梁多次讷讷启唇要说话,水鹊就慢慢吞吞地挪动屁股下的小凳子,转个方向不看对方。
李观梁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李跃青的视线扫过两人,眉峰微妙地提起来。
扒着饭,吃了两口煎蛋。
吃完饭,由李观梁收拾碗筷。
这是水鹊第一次到他的房间。
李跃青略微有些不自在,立在门口让出道路,“进来吧。”
没有赘余的家具,黑漆两屉木桌竹椅,木制衣柜立在最内侧。
床铺整洁,墙边一个木制书橱,上面果然放了水鹊要找的课本。
水鹊看了又看那木书橱,新奇地问:“你是在哪儿打的书橱?村子里有木匠做这个吗?”
“上谷莲塘有个陈木匠。”李跃青说,装不经意地道,“但是这书橱是我自己背杉树回来做的。”
水鹊转过头来,真诚感慨:“你木工真好。”
李跃青:“一般吧,其实很简单。”
他不会发觉自己在听到水鹊称赞之后,模样简直像是身后有狗尾巴在不停摆动。
李跃青问:“你缺书架吗?”
水鹊明白了他的意思,期盼地点点头。
李跃青又一转话题,“我今夜轮值,要去河边浇稻田。”
水鹊犹疑了一会儿,说道:“你怕黑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李跃青怔愣一瞬。
他原意是和水鹊说,自己今晚去浇稻田的话,明天就不用上白天的工,倒作息休息,有多一些时间可以上山砍杉木回来,就可以早点开始做书架。
但是对方好像误会了。
水鹊以为李跃青的意思是让自己帮他顶班,但是他又不会浇稻田,而且晚上田里他还不会走。
他最多能提供的帮助,就是陪李跃青去而已。
水鹊歪一歪头,“不用我陪吗?”
李跃青游移视线,“你不怕晚上有蛇,或者洪松他们会聚在一起讲鬼故事就好。”
到时候,要是水鹊被蛇吓到,或者是害怕洪松的陈年烂谷子鬼故事,抱住他非要他安慰的话,他也不会……
李跃青对上那双润润的眼睛。
嗯,他也不会丢下水鹊不管的。
河边浇稻田,通常全是年轻气壮的男青年打夜班,因为这活需要些力气,又要熬夜。
要扒闸门,挖水渠,看毛渠,还要看水泵,又要踩着水头顺沟渠把水引到田里。
顺手还得把稻田水沟边的丛生杂草给拔了。
幸好今晚的月光澄亮,不用打火把也能朦胧看清楚前路。
启明星金黄闪烁。
扒了闸门,水流从河汊里叮咚汩汩涌入沟渠里。
这一夜还相当长,洪松几个人拔了会儿草,就坐在田埂边背水的坡上。
按照惯例,拉拉呱,聊聊家常,就开始搜刮肚子里那点陈年的鬼故事。
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最开始起头的青年人,犹豫了一会儿,“大晚上讲这些,是不是不大好?”
洪松一拍他的肩头,“赵大胆,你怎么了?前头难不成是清明撞鬼吓尿裤子了,不敢说?”
绰号赵大胆的青年人,偷偷觑水鹊的方向,转而又赧然地盯着自己鞋面,不吱声。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留意到他异常的表现,视线移转。
水鹊坐在李跃青旁边,稍微长了一些的乌发柔软地贴着雪白脖颈。
坐着的时候,双手抱住膝盖,脸颊压在上面堆出点软肉,眼睛好奇地往他们的方向看着。
一群愣头青,一时间心中恍然大悟,忽地在意起来。
确实……
洪松喃喃:“赵大胆,你说的对,好像是不太好。”
万一、万一把小知青吓哭了怎么办?
他们怎么哄?
是不是,是不是得抱在怀里轻轻拍?
道歉还哄不好的话,要再亲亲哭红的眼角?
愣头青们的脑回路突然对上了,个个耳根燥热,佯装咳嗽清嗓子,眼神往天上、地下、河里四周飘,就是不敢看水鹊的方向。
怎么说呢,男生被鬼故事吓哭很奇怪,男生亲另外一个男生也很奇怪。
但如果,被亲的是水鹊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对方哭起来,应该会很漂亮。
这个年纪的愣头青,满脑子粉红泡泡夹杂着橙黄废料。
一道道和心跳声一样飘忽不已的视线,自以为隐蔽,黏糊糊地纠缠到小知青的身上。
如果哭起来,眼尾肯定是红红的,薄薄眼睑晕出粉色,沾着水光。
啊,说不定微圆的鼻尖也泛红。
哭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可能浑身肌肤都是粉粉的
水鹊茫然地发觉,这场青年夜谈会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了。
蛙鸣阵阵。
水鹊打破寂静氛围,悄声问:“怎么了?你们不是要讲鬼故事吗?”
他从前没有那么多朋友,能够和差不多岁数的同龄人一起在田野里夜谈,这样的经历对水鹊来说还是很稀缺珍奇的。
李跃青不耐烦地啧一声,问道:“还讲不讲?不讲就去挖渠除草。”
洪松赶紧道:“讲、讲!怎么不讲!”
难熬的三更天,逼得人连声哈欠,走田埂上栽个跟头可能都会就地睡昏过去。
这时候当然要讲些恐怖刺激的来打起精神。
赵大胆说:“我起头先的,那还是我先讲。”
“这还是我爷爷和我说的事情。”赵大胆为了渲染气氛,已然压低了音量,让周围人围坐了一个圈来听他说,“那会儿还是几十年前,爷爷清明去拜太公,以前都是大爷爷带着去,但是那年大爷爷摔断了腿,我爷爷一人去。”
“他挎个篮子,里头装纸钱、茶水、烧酒和水煮鸡,又拿了把开路的镰刀,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太公的坟,因着前一年雨水丰沛,野草疯长,原本的路也看不见了,坟头更加难找。”
赵大胆说着,恰恰此时起冷风,吹动草叶沙沙响。
他渐入佳境。
“然后,爷爷找了一天,实在口渴,带的茶水烧酒全喝了,还是找不到,决定先回去,往回走的路上,就见到有个卖苹果的老人立着,爷爷口渴,就问他苹果怎么卖?卖的和赶集是一个价的,他就买了一斤,吃到嘴里又酸又涩。”
周围人屏息听赵大胆继续讲。
“但是看老人家卖苹果辛苦,他也就没计较,又问,老人家你怎么在这儿卖苹果,不到山下卖?”
“老人回答,我在等人,等人给我送钱来。”
赵大胆:“爷爷低头一看,自己篮子里的纸钱不翼而飞,苹果也变成了坟头经常长的野果子。”
水鹊揪住了李跃青的袖子。
赵大胆:“所以哪儿有人在山上卖水果的?那竟然是个野鬼,后代没有再来送纸钱的,他就在坟头做起买卖生意。我爷爷回去就大病了一场。”
他说完,偷摸地左右瞥了瞥,“我爷爷说,就在这座山,太邪门,后来削成了山坡。”
本来没多吓人的故事,水鹊后面有冰冰凉的东西蹭了蹭,他一转头,吓得他毛骨悚然,跳到李跃青身上,“蛇!有蛇!”
李跃青赶紧把人抱着站起来,原先水鹊坐着的位置后方,果然有一条手臂粗的蛇,嘶嘶吐信子。
一群青年人抓了挖渠的锄头,一哄而上,鬼故事吓出来的劲头全用来除灭大蛇了。
李跃青默默抱着水鹊退出来,拍了拍人后背,“好了,没事。”
水鹊的脸埋在他肩颈处,闷声道:“我想去洗洗衣服。”
原本拔草热出了热汗,方才一吓全化成了冷汗,他短袖外衫里面还穿了贴身的背心,汗湿了风吹又干,黏糊糊的腻在身上难受。
李跃青以为他要洗一洗刚刚蛇碰到的外衫。
就带着人到山坡的另一面,底下是河滩沙冈,沙子白如雪,长着红皮水柳,河里流水潺潺。
水鹊把外衫脱下来。
李跃青没多防备,就见到小知青又双手交叉,捏着白色背心的衣角,一节细长嫩藕似的小臂,向上伸直。
乌发弄乱了,柔软耷拉下来。
肤肉新雪一样白,轻软的微末处顶着嫩红,在凉风里悄悄翘起来。
像是小巧的乌泡儿,圆圆润润,浸泡在井水里搓洗过,纳入湿热黑暗的口腔里,是清甜的汁水味道。
小知青好像是往他这边睨了一眼,又好像只是随意扫过山坡,并没有把李跃青映入眼中。
再轻轻一垂眼,扯下堆到手腕的背心,肩颈线条纤细又漂亮。
李跃青的话音卡在嗓子眼。
今晚月亮太明亮了。
月光落在河水里,像是洒一把碎银,弹弹跳跳,晃动的月色叫他心发慌。
只洗背心,水鹊还要再穿上外衫,他把背心随意地搭在红皮水柳柳梢上。
才套上外衫,大风一吹,携起单薄的白色背心。
直直拍打在李跃青脸上。
背心染透了的甜稠香气,兜头盖脸地糊住李跃青。
水鹊尴尴尬尬地上来说道:“对、对不起,我没放好衣服……”
李跃青扯下白背心。
一想到手中这薄薄的布料,是如何紧紧贴住小知青那脆嫩豆苗儿似的身体。
鼻间发热。
他觉得自己晚饭吃了煎蛋,可能补多了,以后还是和他哥一样吃韭菜炒韭菜吧。

李跃青发觉自己着了魔。
那晚在河边浇完稻田,破晓时分他回到家里,没有像从前那样熬了个通宵之后倒头就睡。
他躺在加长杉木板拼接的硬板床上,垫着的竹席生凉,报纸糊着朝南向的窗户,光线并不刺眼。
一会儿想到三更夜谈会上,水鹊抱着双膝坐,脸颊压在膝盖上挤得轻微变形。
一会儿想到水鹊受到蛇惊吓,直接钻进他怀里,小脸吓得发白。
李跃青翻了个身,手肘垫在耳下,强行闭上双目。
睡得也并不好。
一觉醒来才是大中午,日头最盛的时候,躺竹席上睡也能冒汗星子。
李跃青猛地睁眼,更是汗如雨下,脑海里的画面摆脱不去,他狼狈十足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了个冷水澡。
洗干净的裤衩晾到竹篙上。
李跃青低头,拧住眉。
梦里没有什么太过火的事情,他甚至没有梦见水鹊。
他只是,梦到了那件白色的薄背心,全是那甜稠温香,揉进他掌心里,皱皱巴巴。
李跃青狠狠摩挲过滚烫的后脖子。
随便吃了点绿豆粥,拎了把柴刀上山去挑杉木。
背杉木回去,撂到院子里,他生了个火煮起饭,傍晚在外面闲逛的时候,村口广场有人吆喝着卖豆腐花卖凉粉,应该是走街串巷在上下游哪个村庄过来的。
上谷莲塘村口的广场,临着整个村庄最大的池塘,长了一棵几百年的大榕树,又有江河经过,还是进村的必经之路。
夏日傍晚,这处是风口,许多村民拿着蒲扇走出来,坐在石墩石凳上吹风拉家常。
走村串乡的生意人最喜欢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卖东西。
李跃青坐到石头条凳上,看见挑着一担豆腐花和凉粉来的生意人旁边,很快聚集了放学回来的孩子,还有被拉过来帮他们付钱的爷爷奶奶。
洪松捧着碗凉粉过来,坐到他身边,“看什么呢?”
“这凉粉还挺好吃的,李二你是不是没带钱,要不我先借你买?”
李跃青没说话,朝前抬了抬下颌。
洪松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晚风吹动沙石,车轮碾压过进村的青石板路,后座上小知青对着前面的男人说了句什么,自行车就在生意人旁边刹停了。
李观梁从兜里拿出一毛钱来,买回两碗,一碗凉粉,一碗撒了糖的豆腐花,勺子搅一搅拌碎些,递给水鹊。
洪松看得手上吃凉粉的动作都停了。
水鹊每样只吃了小半碗尝个味道,毕竟之后还要回知青院里吃晚饭,要给米饭留肚子。
剩下的全进了李观梁肚里。
洪松看着,伸长了脖子,瞠目结舌的愣模样。
远处的两人回到自行车上,男人被小知青抱着腰,蹬起踏板,悠悠扬扬远去。
洪松看了看手中的凉粉,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好吃了。
李跃青幽幽出声:“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太亲密了?”
洪松警觉,压低声音:“我听说,二十年前,隔壁的隔壁凹口村有一个男的,到了找媒人娶妻的年纪,对家里说自己喜欢男人,他娘被气得中风了,他爹就拿刀追着儿子从村头砍到村尾,爷爷奶奶拦都拦不住,挥着把刀逼他改口成家……”
洪松面露难色,问:“李二,你说,你哥和水鹊——”
“会不会是在谈同性恋啊?”
他话音刚落,李跃青猛地拍了他一个脑瓜崩,“闭嘴,少像王二流子那样瞎扯。”
话是这样警告着,李跃青的脸色却阴沉下来。
正如洪松口中所言,在这样的地方,或者说,哪怕是在城里,不同寻常的性取向必然会遭人非议。
洪松平白被拍个脑瓜崩,低着头不依不饶,“但你不也觉得他们太亲密了吗?”
李跃青誓死捍卫他哥和小知青的名声,“他们就是关系好,这样的多了去了。”
洪松挠头,“真的吗?可咱们哥几个关系也不错啊,你能接受和我吃同一碗凉粉吃我剩下的?或者是赵大胆坐在你后座上抱着你?”
李跃青沉默。
两人一对视,各自背向干呕几声。
冷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天空更加昏黄。
李跃青出声打破寂静,“你觉得,我和我哥几分像?”
洪松道:“至少有六七分吧?你俩骨相鼻梁一样一样的。”
洪松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怎么了?”
李跃青盯着村口的青石板道路,眼中晦暗不明。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李跃青冷声:“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哥误入歧途。”
洪松纳闷儿了。
他这段时间,时不时就看见李跃青在水鹊后头跟着,忙前忙后的,又是帮人做书柜,又是在修水库时撂下活,跑到正在旁边树林里上劳动课的班级里,给水鹊班里的小孩子砍柴。
学校的经费不够用,买粉笔都要老师带着小孩,等到每周五下午的劳动课,去山上捡柴、搂枞毛,交到供销社去换钱来。
李跃青帮了一阵,小孩子周五劳动课放学比较早,水鹊笑弯眼和他道过谢,领着孩子们回去。
“……不用客气。”
李跃青这才回到修水库的队伍里。
洪松实在没明白他的举动,凑前来问:“你这是做什么?”
李跃青沉着脸,等到放工,人影僻静了,好和洪松解释。
他问:“你觉得,水鹊刚刚和我说话,脸红没有?看出来有没动心的迹象?”
洪松顿了一会儿,回忆方才的画面。
小知青脸蛋淡粉,估计是干活热的,至于李跃青,那就是纯粹看着人脸颊笑出来的小窝儿,醉得脸红脖子粗。
“……没有。”
洪松老实巴交地摇头。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小知青没有动心迹象,但是李跃青已经深陷其中了。
他怕说了李跃青又不高兴。
只好摆出好奇的样子,“哥,你这是怎么个计划?”
李跃青同他道出自己的打算。
既然他和他哥李观梁有六七分相似,没道理水鹊和李观梁关系那样要好,却看不上他。
李跃青没立场斩断两人红线棒打鸳鸯,于是决定曲线救国。
如果水鹊喜欢上他,他就可以佯装回应对方的心意,让他哥从感情当中抽身。
然后他再找个契机,和水鹊好聚好散。
这是李跃青能够想出来的,最及时止损还不会过分伤害其他两个人的方法。
否则再继续下去,李观梁肯定会越陷越深,到时候说不定会把水鹊带回家里,供小菩萨一样供在神龛上,虔诚地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
洪松听了他的计划,忽地扬声:“那你不是要撬你哥墙脚——?!”
李观梁和水鹊谈男同性恋固然骇人听闻,但李跃青撬墙脚吃饺子岂不是更加荒谬扭曲!
大热天,洪松寒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跃青眉头锁得死紧,“你懂个屁!不然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洪松又消停了,不说话。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一帮同龄朋友,也算是半个发小了。
洪松几经犹豫,还是道出:“但是你目前也没什么进展啊……”
李跃青脸色更臭,“我比我哥差在哪儿?为什么他唯独特别愿意搭理我哥?”
洪松试探:“要我说,肯定是前头王二流子凑出来的好事!你想啊,李队长那时候救了水鹊,几千年来故事里不都是流行以身相许么?”
李跃青脸黑,“凭什么?王升是我揍的,也是我扭送到大队的。”
洪松:“你又没背着人一路跑到卫生所去!我看的故事书多,古往今来的全看过了,什么老掉牙的西厢记牡丹亭,时髦的摩登爱情,我肯定清楚这个理儿!”
“依我说……”洪松压低声,神秘道,“我有个妙计。”
李跃青倒要看他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水鹊从班上一个学生家里家访结束,在山道上往回走。
学校的老师不是每个周末闲着放假的,他们会定时到不同学生的家里家访,了解情况。
有的孩子不在谷莲塘,老教师跑别的村子去访问,一走就要走十几里路。
水鹊的打算是先把离得近的先家访过,那些家里比较远的,他等什么时候农闲放一两天假,李观梁答应了踩单车送他去。
这样就省了路上走的脚程。
山上多是茂密四季常青的杂木林,阳光底下晒得树梢叶子油油锃亮。
清早下过雨,上午天晴了,但林子里还有草茎和泥土混合的潮润气息。
不远处,他就看到有人在围起来的梨树园子里偷果子。
那梨树园是村里生产队有小组负责照顾培养的,不是江洲桃梨坪上那些种下后当野桃野果,村里谁路过能摘一颗尝尝的。
水鹊眉头蹙起来,往园子里走去,扬声告诫道:“是谁?不准再摘梨子!不然我就去叫人过来了!”
他紧紧抿住唇,小脸绷着,满目严肃。
正义感十足地进去,想要制止那个人。
结果离得远还不知道,离得近了才发现对方比他高了一个头,脸上蒙着黑布,一看就不好惹。
偷梨贼粗声道:“竟然敢干扰你偷梨大盗的好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撸起袖子就往水鹊过去。
水鹊想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使劲挣扎,还咬了对方手臂,踢了对方膝盖,结果还是被反捆到梨树下。
水鹊挣动不开绳索,偷梨贼是有备而来的。
“梨子还没熟,你做什么不好,要来生产队的果园里偷梨?”水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要是饿了渴了,可以去江洲桃梨坪去摘野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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