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弥愣了一下，随后坐起身。
这是一间看上去像医务室的房间，空间很宽敞，温度适宜。低头一看，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白色病服，伤口也被处理干净，就连被洞穿的锁骨、大腿等位置，都已经没有了狰狞可怖的伤口，薄薄的血痂覆在伤口上，他试着动了动，没有意料之中的剧痛，似乎身体的机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这么神奇的吗？
按照沈弥的经验，如果是在前世，这样的伤势至少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虽然对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有一定的认知，但伤势恢复的这么快，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正当沈弥还在观察四周时，旁边的门向两侧打开，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嗯？醒了？”
向子轩还在和旁边的医生交流，待到看见已经坐起来的沈弥后，惊讶地推了推眼睛：“这么快。”
沈弥看着面前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疑惑：“你是？”
“唔，自我介绍一下。”
虽然向子轩对青雀的各种资料已经很熟悉了，但此前沈弥和向子轩并没有见过面，如今第一次正式会面，向子轩咳嗽一声，介绍道：“你好，我是盛唐战队的战队经理，向子轩。”
然后对着旁边的医生介绍道：“这个是我们盛唐战队的专属治疗师，也是回春门的大长老，师闻康。”
沈弥怔了怔：“所以，我现在是在盛唐？”
“是的。”
向子轩推了推眼镜：“因为界缝出现大葬沙暴的缘故，医院现在都已经爆满了，你伤得又重，等排上十天半个月的队，估计你人也没得差不多了。”
“……”
“不用担心，你用的是魏临渊那家伙的医疗额。”
向子轩笑道：“反正他一年也进不了几次医疗室，再这样下去，闻康长老怕是技术都要退步了。”
“看你近来身子骨虚得很，又经常熬夜了吧？”师闻康长老撇了他一眼：“一会给你开几个方子，一天六次，调养一下，我让张小鱼监督你。”
向子轩表情僵住。
“小友既然醒了，正好，做个检查。”
师闻康说罢，上前一步，开始摆弄旁边的仪器。
“……谢谢。”
沈弥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
反正已经承了这个人情，也不必再故作扭捏了，日后总有还这份人情的机会。
少年安静地坐在床上，任由闻康长老捏着手臂，看上去十分乖巧。
向子轩看他这副模样，若不是已经知道了青雀的各种事迹，光看沈弥的外表，真的很难想象，看着乖巧老实的少年，刚刚拿刀砍了一只连万象都要退避三舍的顶尖S级异兽……
闻康长老给沈弥摸了摸骨，表情略有诧异：“你平时……有做重力训练吧？”
沈弥点了点头。
“肌肉密度匀称，爆发力强，骨骼强度也比一般人更高一些。”
闻康长老评价道：“不过你还年轻，这样容易留下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向子轩一愣，在一旁问道。
“容易长不高。”
沈弥：“……”
“这样吧，一会给你开点方子，拿回去记得调养调养。努努力的话，长到一米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闻康长老说：“伤势倒是好得差不多了，朱雀药剂效果是不错……但是内脏颇虚，气力阻塞，你是不是用过什么刺激潜能的东西？”
沈弥点点头：“用过机甲的狂魇K7系统。”
“那就对了。”
闻康长老收回手：“狂魇K7系统虽然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机能，但对身体的负担也不小，还好有朱雀药剂抵消了后遗症，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最近这段时间，好好调养一下，没什么事。”
“什么是朱雀药剂？”沈弥问。
闻康长老：“回春门特有的合成药剂，加入了界缝产出的朱雀草和九溪浆，拥有回春化雨，修复伤势之效。”
得知这个药剂价值上百万，沈弥忍不住咂了咂舌。
感觉人情好像越欠越大了……
“魏临渊呢？”
沈弥想起魏临渊始终没有出现，忍不住问道：“他也受伤了？”
“他好着呢。”
向子轩笑道：“按理说，他带你来的，你醒之后也该第一时间过来看你才是。不过他现在忙得很，只能托我照顾一下你了。”
盛唐战队基地，主楼顶层。
偌大的会议室内坐了不少人，这些人在各大新闻媒体中都是常客，有顶尖财阀的实际管控人，有机甲联盟的委员，甚至还有政府要员也在其中。
随便一个都是能够在第一世界呼风唤雨的大佬，此时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便是盛唐战队的董事会成员。
“魏临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说话的是一位白发老者，是盛唐董事会资历最老，也是最有话语权的一位董事会成员，同时也是魏临渊所在门派——【秋叶宫】的老宫主，殷无藏。
“我考虑清楚了，殷老。”
魏临渊能够感受四周投来的目光，他身为队长，资历尚浅，面前的董事会成员，还有不少并不服他的。
但魏临渊神色镇定，好像自己刚才说的只是稀疏平常的问候，而非惊世骇俗的决定：“我想让他进首发。”
整个会议室寂静了片刻。
魏临渊疯了。
这是很多人第一时间浮出的想法。
“咚。”
殷无藏手中的木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声。老宫主虽已不在秋叶宫主事，但那双浑浊的目光中所蕴含的威压却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荒谬。”
殷无藏冷冷道：“你太让我失望了，临渊。”
张小鱼眨眨眼，看向沈弥：“你就是青雀吧？”
张小鱼比沈弥年纪大，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却相当年轻, 还有几分憨憨的。
沈弥莞尔：“我是。”
“你好小啊。”
张小鱼无视向子轩怒目而视的目光，凑上前：“果然, 很对称。”
沈弥：“？”
“我看你来探望阿良是假, 过来凑热闹才是真的吧？”
向子轩气笑了：“要没事干就去基地的厕所把粪挑了, 别一天到晚没事找事。”
“谁说我没事找事？我来是有正事儿的！”
张小鱼理直气壮：“队长交代我来办事，说明他很信任我。向经理，请收起你的偏见！”
沈弥好奇道：“什么事？”
张小鱼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晃了晃。
沈弥定睛一看，很眼熟，正是魏临渊的那枚照影乾坤章。
向子轩疑惑：“临渊的乾坤罩？”
“都是给沈弥的东西。”
张小鱼道：“我看看……摩柯沙虫的材料，还有摩柯沙虫首领的, 一朵蓝璃花，还有……哈麦丹的源能核。”
摩柯沙虫首领被哈麦丹杀了, 在取哈麦丹的源能核的时候，魏临渊顺手把它的材料也一并卸了下来。
“蓝璃花……”
向子轩诧异, 看着沈弥：“你在流沙界缝还拿到了蓝璃花？你这运气, 跟张小鱼不相上下啊……”
蓝璃花价值连城, 身为战队经理，向子轩自然知道它的价值。不得不感叹沈弥的好运气, 这才是第一次进界缝, 就弄到了蓝璃花这种难遇的好东西。
“哈麦丹的源能核……”
沈弥的注意力在源能核上, 他讶然道：“是给我的吗？”
虽然最后是他杀了哈麦丹, 但事实上, 真正起到重要作用的应该是魏临渊。没有魏临渊限制住哈麦丹，沈弥完不成那最后一击, 而且屠千军的机甲在里面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君子有所得，亦有所不得。沈弥并不认为这种价值连城的S级源能核是自己应该独占的东西，即便魏临渊不缺钱，大方的把东西让给他，沈弥也觉得受之有愧。
“拿着吧。”
向子轩道：“这源能核是你应得的。”
沈弥目露疑惑。
“流沙界缝出现了哈麦丹，是机甲联盟的界缝督察队严重失职。”
向子轩说：“这件事牵扯很多，如果没有你的话，流沙界缝因为哈麦丹而崩塌，造成的后果，可远远不止现在这么简单。”
魏临渊身为万象，处理流沙界缝的哈麦丹是他的分内之事。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职业选手不仅要承担探索未知界缝的职责，也承担着很多社会责任。
包括界缝内出现异常情况，灾难救援，甚至是抓捕一些棘手的通缉犯……当第一世界出现普通的机甲武者和执法者无法处理的危机，职业选手是有责任出面的。
包括这件事也是一样，如果流沙界缝这次的哈麦丹事件没有沈弥，导致流沙界缝出现空间坍缩，那么不仅界缝督察队难辞其咎，就连盛唐战队——作为拥有流沙界缝所有权的战队，也同样要承担难以估量的后果。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哈麦丹的源能核是机甲联盟和盛唐战队的“感谢费”，当然，明面上不会这么说，但个中原因，身为战队经理的向子轩清楚得很。
“而且，你不是想要一台赛级机甲么？”
向子轩又道：“哈麦丹的核心是顶尖的S级源能核，以它作为动力核心，性能远比普通赛级机甲要强，对职业选手来说，这是再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的东西，也是现阶段你需要的。”
沈弥也不傻，向子轩虽然说得隐晦，但他还是听懂了。
想了想，沈弥点点头：“那就却之不恭了。”
“还有一件事。”
向子轩见沈弥不再推辞，说道：“流沙界缝的事已经上了各版头条，这件事很大，也瞒不住，现在外界也都知道你参与了其中，和魏临渊一起击杀了哈麦丹。可能这几天会有很多媒体想要采访你，如果你不想被打扰的话，可以先在盛唐这边待几天。”
流沙界缝的事势必要给公众一个交代，除了追责的问题，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需要公布。
当机甲联盟派来的负责人了解到最后击破哈麦丹防御，给予其最后一击的人，并非屠千军，而是沈弥这个连注册选手都还不是的孩子的时候，那足以吞下两个鸡蛋的嘴，向子轩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即便再不可思议，它也是事实，在经过查证后，机甲联盟也将此事公布了出去。
理所当然的，青雀……不，应该说是沈弥这个名字，再一次挤上了各版头条，讨论度甚至比当初学院联合赛还要高。
还在学院之时，就以【青雀】之名在咏武游戏中闯出名头，击败联盟顶尖单兵陈不语，而后引起各大上级联盟战队的注意，惹得多家S级战队抛出橄榄枝。随后又和枫万象合力，击杀了S级异兽哈麦丹，不得不说，这堪称传奇的历程，让沈弥彻底成为了媒体疯狂角逐的对象。
还未进入职业联盟就已干出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古往今来沈弥也算是头一个了。好在沈弥现在在盛唐战队的基地，若是他在外面的医院，估计门槛都要被踏破。
沈弥一点也不喜欢接受媒体的采访，更不想被牵扯进舆论的漩涡，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接受了向子轩的提议：“那就……叨扰几天了。”
“不打扰不打扰。”
张小鱼在一旁插嘴：“你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基地吧？正好可以来逛逛，盛唐的基地很大的，转几天都转不完！而且饭也很好吃，我跟你说，青训营那边的三食堂有一家面馆，真的绝了，你一定要去吃，保证你吃一口就爱上！”
在战队成员这件事上，张小鱼自然是和魏临渊站在一边的，他也不想和逍遥剑宗的人做队友，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沈弥可以加入盛唐，至少比和柯丰羽做队友要好一万倍，因此不遗余力地推销着盛唐的各种好处来。
张小鱼性格活泼，也颇会活跃气氛，他自顾自说了一通，沈弥也忍不住被他的开心传染。
盛唐战队的人……好像都还挺好相处的。
沈弥心想。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依然想要成为首发队员，从青训到正式队员这条路，对他而言有些过长了，若是没有上级联盟战队愿意邀请他成为首发，那沈弥也只能用自己的办法了。
没有赛级机甲，就自己去搞，没有战队愿意让他打首发，那他便一个个挑战过去，证明自己。没有界缝的经验，他也可以自己进入界缝积累经验……
在旁人看来惊世骇俗的想法，对沈弥而言却稀疏平常，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前路荆棘丛生，那便用刀生生斩开一条路来。
张小鱼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突然被通讯声打断。
向子轩低头一看，是自己的通讯响了。
他接起通讯，走到旁边说了一会，待回来时，脸色有些凝重。
他看着沈弥，欲言又止。
沈弥虽然在听张小鱼说话，但余光也在注意着这边，见向子轩的目光看过来，他一愣：“怎么了？”
这个表情……是和自己有关的事吗？
“沈弥。”
向子轩组织了一下语言，想着要如何说：“你听我说，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但你需要冷静一点听我说……”
沈弥看着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坐直了一些：“向经理，你说。”
“是和你朋友有关的事。”
“……李子平？”沈弥问。
他的朋友不多，在这个世界，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兴许也就李子平一个了。
“嗯。”
向子轩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他现在在医院的紧急治疗室，情况有点……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多处骨折，内脏出血，经脉也断了大半，光是听着都觉得触目惊心，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人下此狠手。
沈弥静静听着，没有太多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已经逐渐冰冷。
向子轩深吸了一口气，道：“在流沙界缝的传送平台，李子平想进去找你，正好遇到了逍遥剑宗的人……”
流沙界缝，逍遥剑宗。
不需要过多言语，沈弥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瞬间，自责，内疚，羞愧，愤怒……过于复杂的情绪让沈弥有片刻的头脑空白。
斩了柯文州的手，是他干的，虽然柯文州是自作自受，但沈弥对逍遥剑宗的做派也有所耳闻，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干都已经干了，自己承担便是。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承担这个后果的，不是他，而是和此事没有半点关联的李子平。
“……柯文州？”
沈弥打断了向子轩的话，问道。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向子轩心头一颤。
“是……”
“我知道了。”
沈弥点了点头，随后下了床。
“……你要去哪里？”张小鱼吓了一跳，连忙问。
沈弥没有回答，而是问：“我的衣服呢？”
向子轩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我已经让人重新去买一套了，还有你原来的机甲项链，也报废不能用了，剩下的就是御风滑板还有你的耳机……”
沈弥点了点头：“多谢。”
说罢，他径直朝门外走去。
重伤初愈，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浮。
但行走的这几步，却莫名让向子轩看出了森森杀气来。
“都在呢？”
门被打开，魏临渊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笑眯眯地对沈弥道：“伤好了？对了，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要不要听？”
“抱歉。”
沈弥低声对他说了一句，然后侧过身，让过了魏临渊，径直出了病房的门。
魏临渊看着从身边掠过的身影，怔了一下，看到病房内呆滞的向子轩和张小鱼，疑惑道：“他怎么了？伤才刚好，急着去干嘛？”
向子轩看着他，表情僵硬。
“……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妙了。”
素心诊院中城区联合医院。
素心诊院与回春门在第一世界并称为两大医门，但二者定位略有不同。回春门行事低调，旗下门人大多独行, 有的在各大战队任职专属医师，有的自行开了小型诊院, 有的在财阀实验室任职, 也有的在各大城市四处游历, 做赤脚医生。
和散是满天星是回春门相比，素心诊院则是另一种风格。素心诊院的人讲究“入世”，在第一世界开设了多个医学院乃至联合医院，规模极大，从私立诊院到公立医院尽数囊括。
此时已是傍晚，中城区联合医院人来人往, 因为流沙界缝的意外，整个上京城的医院几乎都爆满, 随处可见伤员与家属，还有不少媒体记者正在门口采访报道。
沈弥进入联合医院的大门, 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病服, 虽然和素心诊院的病服不太一样, 但一眼看去都是白色，分不清什么差别, 因此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沈弥径直走到医院的三楼, 这里是重症区, 和外面的人声鼎沸不同, 重症区几乎没什么声音, 虽然人不少，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悲伤, 走廊上十分安静，只能听到时不时的啜泣声和设备仪器的轻鸣。
沈弥顺着走廊往前走，快到尽头时，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伸手拦住了他。
沈弥抬头。
他认得这个人，应该是叫阿胜。当初在北歌学院门口和宗秉初次见面，和这个人简单交过手。
阿胜看到沈弥，也愣了一下：“是你？”
沈弥“嗯”了一声，问：“宗先生在里面吗？”
“在……您稍等。”
阿胜低声说道。
用的是“您”的尊称。
距离上次在北歌学院门口，两人简单交手过了并没有多久，再次见面，沈弥已经从那个默默无闻的资助生，摇身一变成了当下炽手可热的天才，阿胜心情颇为复杂。
很快，宗秉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是标准的丐帮装束，似乎刚乞讨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董事长的正装。即便如此，宗秉依然有着属于财阀董事的威严气势。
看到沈弥，他并不意外，招了招手：“过来吧。”
沈弥跟上宗秉，来到了里面的一间病房。透过玻璃，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况。
李子平静静地躺在里面，身躯随着呼吸微弱的一起一伏，他的身上缠满了绷带与仪器的管道，隐约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肤，也能看见触目惊心的青紫色伤痕。隔着玻璃，也能闻到里面刺鼻的药味。
李子平的病床前坐着个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样貌。
感受到沈弥的沉默，宗秉轻声开口。
“碎裂的骨头已经重新修复固定，内出血的伤也稳定了，不过头部受到冲击，应该还要昏迷几天。以及，他的经脉断裂了三分之一，这个伤势比较棘手，就算治好了，日后应该也……不能学武了。”
他的声音似乎惊动了里面坐着的人，不多时，那人轻手轻脚的出来，带上门。
这是一个中年人，眉眼和李子平有几分相像，眉头紧紧皱着，带着悲痛之色。
“这是李子平的父亲，也是我的老朋友兼生意伙伴。”宗秉介绍道。
李子平的父亲看上去很平静：“你就是沈弥吧？李子平常和我说起你。”
“……对不起。”
沈弥说道。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说这句话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李子平的父亲看着他，沉默片刻，摇摇头：“不怪你。”
虽然事情是因沈弥而起，但也无法怪责于他。李子平并不知道沈弥和魏临渊在一起，界缝发生意外，身为朋友的他去找人帮忙救援，情理之中。只是正好遇到了从界缝出来的柯文州，有着失臂之恨的柯文州，也将怒火发泄在了李子平身上。
见气氛不对，宗秉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
但李子平的父亲又开口了。
“子平从小就很热心。”
他说：“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起你的事，说你人很好，说你很有天赋，未来一定会成为出色的职业选手。”
“……”
“发生这样的事，我也知道，罪不在你，而在逍遥剑宗。”
李子平的父亲道：“只是，出于父亲的身份，我想请求你……离李子平远一些吧。他从未接触过门派和职业圈的事，对门派之间的弯弯绕绕缺乏敏感。他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不奢望他能当什么机甲武者，只要能安稳过好这一生，就已经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沈弥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了。”
“感谢你来看他。”
李子平的父亲礼貌中带着一些疏离：“子平现在还在昏迷，需要休息，我就先不送了。抱歉。”
说罢，他起身，朝沈弥点了点头，又回了病房。
“唉……”
在一旁看着的宗秉叹了口气。
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不管是沈弥还是李子平的父亲，都并没有错。
“打扰了。”
过了一会，沈弥对宗秉道：“李子平若有好转，烦请通知我一下。”
宗秉点点头，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你准备干什么？”
“去逍遥剑宗。”
“你疯了？”
宗秉表情有些错愕：“你想去逍遥剑宗讨个说法？”
逍遥剑宗行事嚣张，但这么多年一直屹立不倒，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本就是江湖上一流的大派，不仅在门派中地位高，旗下产业更是众多，遍布各个领域。丐帮虽然也是大派，但和逍遥剑宗相比，还是逊了几分。
江湖上的门派关系盘根错节，逍遥剑宗不仅和多个门派都有合作产业，而且还有聂溪这位万象级的职业选手做靠山，因此，虽然很多门派和职业选手都对逍遥剑宗颇有微词，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不愿意招惹的。
以逍遥剑宗那极其护短的行事作风，就算沈弥上门去讨个说法，即便逍遥剑宗的人理亏，也不会低头认错的。最多无非是给一些赔偿，而李子平又没有什么深厚的家世背景，没有什么有份量的大人物给他出头，大概率就是无疾而终的结局。
“宗先生。”
沈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如果我想让柯文州付出代价，要怎么做？”
宗秉怔了一下，随后道：“不太好告诉你……”
沈弥看了眼他身上的装束：“你现在……还不是宗董事长吧？”
“……”
沈弥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蔚蓝币，递给他。
“啧，聪明的家伙。”
宗秉无奈，接过沈弥的蔚蓝币，摆出沈弥初次见到他时的殷勤表情：“小少爷，收了乞金，自然知无不言。”
说罢，宗秉顿了顿，又道：“第一世界的门派，财阀，还有职业战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凌驾于普通法律之上的。所谓江湖事，江湖了，门派与门派之间，多年来始终免不了大大小小的摩擦，按照武界的规矩，上至门派，下至普通机甲武者，若有恩怨，可向机甲联盟提出【恩仇状】，此后一切纷争，便以江湖规矩了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