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好看得太虚假了。
这幅精致肉/体下包裹这的漂亮的骨骼中,看不出灵魂的样貌。
她拖着肿胀的手臂,直截了当地问:“既然不是罪者,为什么要换乘列车提前到达李家村?”
“我不是罪者?”席问归眉梢微动,看向自顾自拿起铁锹走出小屋的闻酌,“他说的?”
“那你是吗?”费允笙探究道。
“他说不是那就不是吧。”席问归笑了起来,怪宠的。
“……”费允笙看着他手里属于闻酌的车票,“你还会给他吗?”
“当然。”
费允笙若有所思,自己本站的车票线索就是井,他印象很深,井旁边有一个洗衣服的石台,石台对面是一个厨房窗口——正是他昨晚去过的新郎家。
但无论是井上还是井下,他都没找到车票的踪迹。
或许……他的车票也在别人的手里?
在这种充满全员恶人的游戏里,车票被人掌握是件很危险的事,这就相当于命门被人握在了手心,要么死,要么一直被对方掣肘。
这种难以掌控的感觉真的是太糟了。
费允笙体力实在有点透支,和杜苓一样都需要休息,他喊了声越走越远的闻酌:“你去做什么?”
闻酌没回头:“挖点东西。”
席问归在小屋里挑挑拣拣半天,选了个铲子,刚走出门口又回头问:“如果你的家人正在生你们的气,怎么哄效率最高?”
“……家人?”
这个问题听着有些别扭,费允笙想了半天,突然明白别扭在哪里了,他之前的一个学生也问过他类似的话,不过是“老师,如果你女朋友正在生你的气,怎么才能哄好啊”?
而真正和最为亲近的家里人闹别扭时,好像鲜少有人会去哄,基本都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做当初的矛盾从未发生过,但心里的疙瘩却会留一辈子。
“好好认错,真诚点道歉呗,再找点符合她心意的东西填补一下,说点好话,多点陪伴。”费允笙垂眸,看不清表情。
“我错哪里了?”席问归问,又像自言自语。
“…………”要不是不想得罪实力不明的席问归,费允笙真想回他一个滚字。
不过席问归森*晚*整*理看起来也没想从他这里知道答案,问完就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一直沉默的杜苓问:“你是闻酌什么人?哥哥?”
席问归回得很快:“不是哥哥。”
刚刚还说家人,这会儿又说不是哥哥,那总不能是爸爸?
他的背影融进了阴凉的坟堆里,和闻酌一前一后地走进树林。
林子里的温度比起地下有过之而无不及,冷得人发颤。
一阵凉风吹过,那件本在另一个人身上的米白色上衣顿时鼓鼓囊囊的,被冰凉的空气撑得膨胀起来。
席问归下意识问:“冷吗?”
闻酌没回头继续往前走,挑了颗看起来较小的大树,在树荫下找好角度,将铁锹插了进去,前脚抵住挖下第一铲子。
铲子是方头,挖这种被树根密布的坚固泥土不是很好用,席问归学着闻酌的样子,将铲子抵进土里,翻出一铲又以铲的土。
他们花了一个小时终于刨出一个大坑,直到能瞧见粗密的树根,闻酌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一节节碎乱的骸骨。
【乘客闻酌、席问归发现‘树下的骸骨’,积分+10】
闻酌弯下腰,刚想要伸手去碰,就见席问归递来一只白色手套。
他顿了顿接过,手套的尺寸不大不小,刚好完美贴合每一根手指,与指缝细密相接。
他将土里的每一根白骨都挖出来逐次拼凑,从较为简单的颅骨开始。
休息够了的费允笙和杜苓也找到了他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席问归扫了眼杜苓肿胀的胳膊,又看向疲惫不堪的费允笙,说得直白:“你们应该帮不上。”
“……”
“枕骨有重击伤。”闻酌一边拼凑一边检查。
“……枕骨在哪?”费允笙问。
“就是人类常说的后脑勺。”在闻酌说话之前,席问归提前解释了。
闻酌不再说话,他熟练地像做过无数次一样,只要碰到了那根骨头就知道该摆在哪里,没有一刻停歇。
在漫长的等待中,这具骨骼主人生前的样子逐渐清晰。
身高约莫一米四,整体骨架较小,但骨盆偏大,是极其明显的女性特征,一米四的身高如果基因缺陷或特别缺少营养的情况下,她的年纪应该不大。
“外耳门处的骨骼有刮伤,尺骨桡骨断裂,胫骨腓骨同样。”闻酌说。
“意思是:这具尸体的小臂和小腿都断了。”知道另外两人听不懂,席问归充当着翻译器。
“骨折?”杜苓疑惑。
“不是。”闻酌顿了一会儿才说,“是在生前整个断了,就像一根棍子,被完整地折成了两段。”
“这怎么可能?”虽然费允笙不懂人体,但常识还是有的,“生前有皮/肉筋膜的保护,小腿骨很难折成两段吧?”
“可以。”席问归的铲子对准了费允笙的小腿,“如果它是把斧头,只要这样——”
他扬起铲子,重重挥下,在即将打到费允笙腿的那一瞬间稳稳地停在厘米之处:“——多来几次,你的皮肉筋膜就会和骨头一起随着骨头一起不规整地断掉。”
费允笙起了一身冷汗,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些。
“你的意思,尸体生前被人用斧头之类的东西生生砍断了手和腿?”
闻酌嗯了声:“大腿大臂也是这么断的。”
“如果只是人口拐卖不用这样吧?”杜苓皱眉,“我以前看过一些新闻,被拐卖的人多是被打断腿……或像我们刚刚在地下室里看到的那些尸体一样,关起来,铁链锁上。”
费允笙:“而且这具尸体的年纪看起来很小……最算是要杀人灭口,倒也不用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闻酌平静道:“尸体无论被埋下多少年,只要没被暴雨冲刷得挪位,它都会保留着生前属于一个人形的姿态。”
但这具尸体他和席问归挖出来时,就是散落在土里的,说明尸体生前就是以同样散乱的姿态埋进了土里。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摩挲着那根腿骨:“以骨骼状态和这颗树的年纪来看,埋了应该有七八十年了。”
杜苓有些意外:“这么久远?它会和副本另外百分之三十五的进度有关系吗?”
闻酌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眸看向四周的参天大树,这些树无一例外都很高,巨大而茂密,林子里之所以这么冷,就是因为它们将自然光密不透风地挡住了。
“这棵树是我随机找的,这样能将李家村围起来的树林至少有几千颗这样的树。”闻酌平淡地问:“能在几千分之一概率下挑中一颗有白骨的树几率有多大?”
杜苓和费允笙瞬间都静了。
他们不由自主地看向四周,意识到闻酌的潜台词——或许这里的每一颗树下,都白骨森森。
本来就冷的空气瞬间更冷了,连呼出的气都带着阴凉。
有了差点死在鬼手里的遭遇,费允笙的唯物主义彻底崩塌,他看着周围每一颗空荡荡的树,都觉得树下站着无家可归的亡魂。
如果世上真的有鬼,或许有一天,他也能见到死去的人。
“天快黑了,先回村子吧。”
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可能踩在白骨上后,就更不敢在林子里过夜了,难怪那晚张咏突然发疯攻击费允笙,估计也是被鬼控制了。
他们顺着西面那条小路回的村,顺便看看张咏还在不在原地。
不过可能性不大,一天多过去,人早该走了。
果然,那晚费允笙他们躲避村民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杜苓:“我没下死手,他应该没事。”
“闻酌……”费允笙突然指着不远处滑坡说,“那里好像也有白骨。”
闻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远远瞧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
他走过去,片刻后说:“只是狗骷髅头。”
费允笙意外:“村民挂墙上那个?谁给扔这儿了?”
闻酌倒是想到地窖里那些狗的腐烂尸体,联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画面。
他听过一两起拐卖人口的案子,被拐卖来的基本都是家离当地特别远的女人,或是去偏远地方旅游的独身女人,刚被关起来肯定都会想方设法地逃跑,或想办法求救,为了杜绝她们一切逃出去的可能性,村民会怎么做呢?
他们一开始会装得和气,再见她们不听话就会直接打,打到她们怕为止,再找个男人霸王硬上弓,有了孩子对方逃跑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当然,这还算是“好”的情况了。
再恶劣一点,他们会二话不说把买来或拐来的女人关进地窖,用锁链限制行动自由,平日里给点饭吃,人活着就行,充当生育机器。
更可怖一点,某些落后地方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女婴一出生就过完了一生,导致当地男人过多,女人没几个,那拐来的一两个女人哪够平分?
自然会面临被共享的结局。
村子里平日要干农活,没法整天看着地窖里的女人,那就养几只喂生肉的恶犬守在地窖门口,时间久了,恐惧这种情绪都会变得奢侈,转而只剩麻木。
所以,李家村那些含恨死于地下的亡魂怕狗,即便是一个已经失去凶性的狗骷髅头,恐惧也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无法靠近。
没了狗的防护,村民根本无法抵抗恨他们入骨的亡魂,所以在乘客到来的第二晚后,他们才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所以赵小薇说自己看见鲁向南拿走了墙上的那些狗骷髅头就说的通了,这些狗的骸骨是那些卑劣村民的最后保障。
鲁向南不是本人几乎已经可以笃定了,但仍旧不清楚他出事的原因,或许是触犯了禁.忌,或许是鬼刚好看他顺眼挑中了他。
脑子里忽而灵光一闪,闻酌感觉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我回趟坟地,你们随意。”闻酌转身,“鲁向南只是套了个壳子,别靠近他。”
“……”大晚上的去坟地听上去就很危险,斟酌后费允笙和杜苓还是决定回到一片死寂的村子。
经过了两个晚上,村民死了将近半数,对他们的威胁也小了很多。
闻酌并不介意,说完就独立离开了,周围十分安静,只有风吹的声音。
转弯时,余光看见一道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走路跟鬼似的悄无声息。
闻酌没吭声,继续朝坟地的方向去。
晚上的林子比地窖更冷,皮肤细小的绒毛被寒风吹得尽数立起,周围幽暗一片,树荫下好像错落着无数个影子。
“呜——”
“呜——!”
慢慢的,不知道是幻听还是什么,寒风逐渐夹带着凄厉的哭声,似远似近。
身后的气息倏然贴近,闻酌冷漠道:“再像前两晚一样,你可能活不出这个副本。”
席问归遗憾收回手上的睡美人票:“你曾经那么想睡个好觉。”
“这十年我确实没睡好过。”
“因为我走了?”席问归若有所思。
“与你无关。”
“所以在生气我离开了?”席问归灵光一现,依旧不是很清楚,“从你学的法律来说,十八岁的年纪就可以脱离监护人独立生活了。”
所以他就走了。
就好像是任务一样,养到十八岁,再不痛不痒地离开。
安静了好久都没人说话,彼此的面容在夜色里看不清晰,都难以琢磨对方在想什么,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天色越来越黑,不知道是月亮没有升起,还是树木过于茂盛,周围幽暗到路都看不清。
闻酌想点燃蜡烛照亮,却被席问归冰凉的手按住:“别点。”
他蹙起眉头,顿了顿后还是收回了蜡烛。
他并不畏惧黑暗,只是难免烦躁,或许是身边人太少,又或许是身边人太多。
仅凭着记忆,闻酌仍旧走到了坟地,眼里霎时间映起一片红光!呼啦呼啦的燃烧声响在耳边,他甚至闻到了一些生肉烧焦的难闻气味。
原来是墓地中间那圈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若隐若现的影子飘在空中,周围尽是野狗的吼声,像是在撕咬什么,还有人的痛苦惨叫,但闻酌什么都没看到。
有些奇怪,虽然火势很大,但闻酌并没有感到灼热,最重要的是光凭坟头的那些杂草应该烧不起这么大的火,火势也没有朝周边蔓延的意思,好像只针对中间那些坟墓。
“啊!!!!”凄厉的惨叫更多了,好像有一群他看不见的人被一圈看不见的野狗撕咬着,大火再灼烧着他们。
闻酌又往火圈靠近了几步,席问归没出声阻拦。
他这才发现,大火里那些墓碑上黑白照片的人脸变得极其扭曲,脸上的褶皱皆因痛苦扭到了一起。
想逃,却又被死死地困在坟地里,无处可去。
大火好像对他这种外来者没有伤害,甚至连温度都没有。
席问归拉住了他:“别进去,不伤人,但很吵闹。”
闻酌忍了忍:“滚。”
“哦。”席问归收回了手,盯了好一会儿。
不过闻酌也没打算进入大火的范围,他观察着被大火笼罩的墓碑,发现这些墓主人都不是这一辈的人,或者说根本就不是近几代的人。
基本都是一百年前出生,死于二三十前这个期间的存在。
闻酌想到了那具埋在树下的碎落白骨,它约莫死在六七十年前……按照这个推算,这一圈墓主人六七十年前正值青壮年。
“你早知道这里晚上的状态?”闻酌看向席问归,坟地这么重要的地方,他过来三次了,都没解锁任何支线任务。
“第一天晚上我就在这里。”席问归没说的是,刚来的那天晚上,他就站在某颗树后,借着昏暗的夜色,光明正大地窥伺人群中的闻酌。
闻言,闻酌便猜到了坟地有关的支线任务被席问归解锁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闻酌探究真相,他将周围每一块墓碑都检查了一遍,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墓地死亡的女性不止是近期没有,更是在二三十年前出生了一个断层,那个时间段村子里好像就没有女人死去。
没有死去,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没有活着,没能活到生老病死的年纪。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闻酌准备离开,见他动了席问归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无声息地跟在了身后。
闻酌并没有往树林那边走,而是去了小木屋,将地窖的门再次掀开走了下去。
席问归还没来得及跟上,就见那块门板砰得一声阖上了,没留一丝缝隙。
“气性真大。”
席问归只能自己掀开门板跟下去,要不是穿着他那件米白色上衣,闻酌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保持着六七米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黑暗里,谁都没有说话。
轻轻的一声“刺啦”,闻酌手里多了一支点燃的蜡烛,红色烛光照得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他思考着自己之前忽略的地方,如果是为了关拐卖来的女人,并没必要建这么大且四通八达的地窖,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挖成的。
与其说是地窖,倒更像是防空洞。
寻着记忆转了几圈,闻酌对李家村的核心故事已经了解了八.九分,不过还有一些不是十分确定的疑问。
手表滴得一声,零点了。
漆黑的手机屏幕亮起猩红的字体——
【游戏时间还剩三天,请未找到车票的乘客多加努力!】
自己的车票在席问归那儿,抛开大概率已经死亡的鲁向南,就只剩费允笙的车票没有找到,不过应该是时间问题。
他看了眼不远处驻足等待的席问归,并不觉得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副本是巧合。
十年前悄无声息地离开,十年后又若无其事地出现。
“别放手上,很烫。”
滚热的蜡油落在皮肤上,闻酌毫不在意,反而突然问:“这十年你都在列车上?”
“嗯……”
“那你怎么知道我学的法律,做了法医?”闻酌突然说,“我记得你当初的工作是极限摄影,与医学无关,为什么那么清楚人体结构?”
后半句是指闻酌拼凑树下挖出的残骸,席问归翻译他的话时。
席问归突然没了声音,不说话了。
他那边没有蜡烛,一旦不说话,整个人都会和黑暗融为一体,就好像那处并没有站着人。
闻酌缓缓靠近,脚步极轻,他一手端着蜡烛,一手勾住兜里的手术——寒光一闪,那把血迹深厚的手术刀瞬间抵住席问归冰冷的咽喉。
红色的烛火栽倒在地,闻酌抹上席问归的唇,指腹沾着未凝固的滚烫蜡油,连带着席问归冰冷的唇温都烫热了。
“嗒”得一声,地上的烛火熄灭。
刀尖向里更近了一分,一如八岁那年,闻酌在黑暗中问:“你到底是谁?”
突然出现在他的人生里,又突然离开。
“席问归。”他是席问归。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直到余光里,一道黑影突然闪过。
闻酌立刻去追,耳边刮过呼呼的风,黑影跑得奇快,且对地下通道十分熟悉,闻酌就快要被甩丢了。
他不适应黑暗的环境,险些撞上前面的石墙,一只手猛得把他捞回去,卷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他抓开席问归的手,一时竟没挣脱,顾不上其它只能出声道:“温芜!”
转角处,那道黑影陡然僵住。
多少年了……再没从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支线任务3:哑女(进度45%)】
通道里很黑,闻酌看不清温芜的脸。
不过在哑女任务进度条的突飞猛依旧证明了一点, 哑女就是温芜, 温芜就是哑女。
她是那部遗落手机的主人, 还是村民李昆的妻子。
一个在找被拐妹妹的女人, 最?后竟然嫁给了买卖者。
看见相册的时候闻酌就认出?来了她, 但?靠的却不是样貌,而是凭借多年法医经验通过骨相认出?来的。
此刻的温芜和手机照片里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样子,照片里的她阳光明媚,清爽漂亮, 笑起来还有个酒窝和小?虎牙,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面?色枯黄, 眼神麻木, 眼角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褶子, 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温……芜……”她忽然开口,只是声?音很涩,喉咙像是卡着石子,“死……”
身旁传来席问归冰凉的声?音:“她说, 温芜已经死了。”
温芜已经死了,死在那天晚上, 一个灯红酒绿的街头。
那个人说,想救妹妹,就要拿别的货来换。
一条条新鲜靓丽的生命在那群人眼里, 不过是一群可?以买卖的货物。
她带着恐惧和彷徨站在灯红酒绿的街头,按照那些人给的方?法接近了一个姑娘。
“对不起, 我跟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能给我买碗面?吗?就那家餐馆,不贵的,等我回家了就还你……”
也许是她眼里的无助太真实,也许是女人更容易相信女人,也许是那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姑娘太善良。
她们一前一后走进了小?巷子,小?姑娘笑得开朗:“我也经常跟我爸妈吵架,但?我知道他们很爱我,只是表达的方?式有问题,你不要怕,多和他们沟通就好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张捂过无数人的脏兮兮手帕袭了过来,不过几秒的时间就迷晕了这个女孩,她浑然不觉地倒在地上,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一生要面?临怎样的境地。
同样不知道接下?来一生要遭遇什么的还有温芜自己,她艰难地在将自己淹没的愧疚里挤出?一句话:“可?以放过我妹妹了吗?”
当时不该用问句的,这样对方?或许就不会说“还不行哦,这怎么够?”
闻酌刚伸手,就被温芜猛得推了一把,力气出?乎意料地大,他后肩胛骨直接撞到了墙上,吃痛下?不由弓起了腰。
温芜头也不回地跑了,席问归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撞到哪儿了?”
“别碰我。”闻酌哑声?道。
“……”席问归只能收回手。
闻酌缓了会儿,也没去?追,地下?太黑了,温芜必然比他们熟悉这里,追也是白费力气。
他摸墙回到之前的转角,摸黑在地上找着蜡烛。
突然,一支圆柱的东西在黑暗里触碰到了他的掌心——是席问归递来了蜡烛。
火柴与擦火皮发出?刺啦一声?,微弱的火光慢慢靠近,将闻酌手上已经用布条包裹起来的蜡烛点燃。
烛光照亮了两?人的脸,也照亮了闻酌平波无澜的面?孔。
他们走在幽长的通道里,朝着出?口的方?向?。
“你以前很怕痛。”
“小?孩都怕。”
“大人也可?以怕。”
“八岁之前……”闻酌突然驻足,好像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嘴唇轻启,要说的话无声?散进了空气里。
“什么?”
“没什么。”闻酌不想说的话,没人能撬开他的嘴。
接下?来就是无边的安静。
看时间已经零点了,已经到了正常人该休息的世界。
平日警局下?班后,闻酌都会早早回去?,不会让自己一个人置身于?黑暗中。
他不惧黑,但?很不喜欢。
身后的人存在感很低,仿佛一个晃神就会消失,直到踩上了台阶身后才传来“嗒嗒”两?声?。
闻酌顶开门板,回到了坟地的小?屋。
“在这里休息一晚吧。”席问归说。
闻酌没否定,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睡眠对他而言是件很重要的事,现在回村里指不定还要折腾多久,不如就在这修整一晚。
席问归走向?角落的工具堆,从门板后面?翻出?一个背包,一瓶水和面?包冲着闻酌扔来:“吃完再?睡。”
面?包是那种带酒心的款,很香很甜,吃完开车都会被查出?酒驾的那种。
闻酌靠在一旁破旧的席子上,吃得极慢。
席问归那个包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他又扔给闻酌一条毯子:“早点睡。”
说完他就出?了门,走向?林子深处。
闻酌侧朝窗口,余光里那道身影越走越远,逐渐与夜色糊成一片。
他收回目光,敛了眉眼。
谁来救救他!!
张咏狼狈地在巷子里逃窜,他不断回头张望,尽管身后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越是恐惧就越不能回头,可?越恐惧也控制不了回头看的冲动,那道白影越来越近,张咏一个没注意被台阶绊倒,他顾不上疼就连滚带爬地跑起来:“我错了!放过我,放过我……”
可?在外?人的视角,他身后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在对着空气求饶。
村子里安静得过分,好像没有活人了一样,旁边一户人家围墙因昨晚喜事而挂上来的红灯笼被风垂落,落在了张咏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