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脱书包带子到一半。
他:“啊??”
“对吧,我刚听到也很惊讶。但或许这就是他们学霸的毅力。”迎着陆廷傻了的眼神,老八肯定地猛一点头,一副言之凿凿确定无疑的模样,原本他还想跟陆廷将此事从头到尾细细说来,就听前排一声火冒三丈的怒吼:
“不是! ! ! ! !”
两人一起朝前看去。
隔着一张桌子,就见前面严墨已经被气得胸膛起伏喘息不定,一看就气得不起,他眼中闪过恨不得把老八大卸八块的杀意。
不开玩笑,他身后真的有具象化的杀气在蔓延。
严墨这人平时情绪淡淡的,总是没什么情感起伏的一模一样一板一眼的表情。完全就是生人勿近的气场。
此时他整个人反而鲜活生动起来。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喷射出怒火,瞪谁谁死。像黑白的严墨一下被上了色,变成彩色灵动的、杀气腾腾的严墨。
但他的震怒也不是开玩笑的。
老八害怕地咽了咽唾沫。
严墨已经完全怒不可遏:“你说的什么玩意儿啊?!”
看得出来他真的火大,但骂人也是真的一板一眼。
老八:“啊?”
老八憨厚挠头:“不是吗?那是我听错啦?”
我靠,这不是误会大发了吗。
不过幸好啊,这种事情自己没到处宣扬,至今唯一也就之告诉了陆廷一个人而已。
语言不通。严墨快要被这个派大星气得七窍生烟。
好哇,好哇。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同桌。果然不愧是他学习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下一秒,严墨若有所觉地,带着浓浓杀意的视线一转,锁定了不知何时人趴在桌上双肩压抑着抖动试图掩盖什么的陆廷。
严墨死死盯着他的发顶,一字,一顿:“你又在,笑什么?”
陆廷肩膀颤抖得很痛苦,声音扭曲:“我、没笑……”
他拼命将自己埋进桌子里,用尽全力才没有当着严墨的面发出爆笑的声音。
偏偏老八在这时候还很不好意思地当众跟他道歉:“对不起啊严墨。我不知道你没有要戒,啊不是,我意思是……”
“别说了。闭嘴。求你。”
严墨已然心力交瘁。
心好累。比连续考了两天试还更累。也就是在这一天,年轻的严墨在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总有一天要把你们豆沙了。
豆沙了。
严墨在心中又肯定了一遍自己。
这时晚自习的铃声终于姗姗来迟地响起。打断了这场严墨不想收场的闹剧。
无视掉老八十分想要接着道歉的眼神,转回座位上后严墨捏了好一会眉心,平复心情。
原本还有窸窣说话声的周围座位也逐渐沉静下来。只剩偶尔的翻书声。
随着周围众人纷纷进入状态,班里学习氛围逐渐浓厚,严墨同样也收了心。
其他事情之后再说,现在是珍贵的学习时间。
一部分科目的卷子也发下来了,这时候趁热看错改错才是正理。
他进入了学习状态。
不去想乱七八糟的杂事后,埋头书山里的时间过得飞快。
一大节课过半。严墨正拿着红笔在给学习清单划线,身侧过道上有上讲台旁倒水的人走过。
他原本还没有在意,接着做自己的事。
直到陆廷在他旁边弯身,严墨耳畔响起他故意放轻的说话声:
“严墨。”
“你要戒了我啊?”陆廷声音含笑。
从耳朵——一路 ——痒痒到了心脏上。
严墨眉头轻皱着似乎很不开心,实则是正在忍耐中。
腰后也有点痒。不安分的痒意在端正坐着的身体之中乱窜。
不,他也说不好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是不是痒意了。
好不容易才忘了那回事。陆廷在那站着,就见严墨偏过一点脑袋,瞪了他一眼。
陆廷忍着笑意,端水杯回座位。
人都快要坐下来了,想了想他脚步一转,又回到严墨座位旁。
“下次不许第一个跟他说。”
“你得自己跟我说,听到没?严墨。”
好幼稚。
严墨无语地偏头躲开他,不想理会也就没有回答。
每当看到自己很喜欢的那双俊逸的眼睛朝着他笑时,笑中洋溢着活泼明媚的少年气,严墨总会在心中感慨。
也是,才十七岁,他不幼稚谁幼稚。
今天的戒陆行动算是宣告出师未捷了。
虽然只是时而有这样的打闹发生,但在不知不觉中,尽管严墨本人不愿承认,这段时间以来严墨跟后排关系变得比以前亲近了不少。
五十六颗低埋进课桌里的脑袋。纸笔声悉悉索索。
老八拿课本作掩护,人埋在桌下看了两眼手机,抬头时虚声问了陆廷两个字:
“炒粉?”
陆廷此时正抓着脑袋写题,他手里的笔不带停顿地动着,一心二用地问:“谁买的?”
“超子,他们班离得近。”
这两人交流说话声不大,变成背景音融入课堂上的翻书声里。
老八说的炒粉是学校附近一家专做夜宵的袁记香炒粉,因其味美料实,锅气十足,又因为便宜量大,是一群饿鬼附身的高中男生平时打牙祭填肚子的不二之选。
也因为天时地利,所以店里也会做学校这边的夜宵生意,有外送业务。
陆廷二话不说:“吃。”
老八就重新低埋下头去。
但就见此时一旁的陆廷似乎想到什么,他停下笔。
“等等。”
他喊住老八:“手机给我。”
老八一脸莫名,转头就见这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把手机给他了。
陆廷拿着老八的手机在桌下快速操作两下,这才还回去。
“好了。”他满意道。
晚自习下课。以响亮笔直的下课铃为一道分水岭,拖拉桌椅的声音响起,班里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不远处的宿舍搂已经亮起了灯。所有人都准备各回各宿舍了。
严墨背着书包默默往外走。
书包带子被一只手扯住。
严墨低头,跟还坐在座位上的人一双眼睛对视上。
“严墨。”陆廷高兴地问他:“吃夜宵吗?”
严墨回头继续往前走:“不吃苹果。”
“哎呀,不是!”陆廷拦住他,高兴道:“是炒粉!”
“请你吃!” 少年邀功地对他说。
炒粉——原来他们学校还有这种东西啊。严墨想着。
不过那是陆廷他们那伙人的夜宵吧,不是他的。
也跟他无关。
严墨就要接着往外走:“不吃谢谢。”
陆廷扯住书包带子把人拉回来:“不是,你等等。”
被一根带子拴住的严墨用一种“你最好有事”的带杀意眼神看着他。
哇,还真是让人似曾相识的一幕啊,陆廷感慨万千,不过上一次还是茶包。
“你真不吃点儿吗?点都点了,老八一会儿就带回来了,很快的!”
严墨开始胡乱找理由拒绝:“我对炒粉过敏。”
陆廷抗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吃啊?”
“为什么非要我吃?”
“反正你明天肯定又不吃早饭吧!”陆廷终于说出真实目的:“为什么你连夜宵都不吃啊!”
“你知道就好。”
说着,严墨恶狠狠地夺回自己的带子:“说了,因为不用。”
“……”陆廷好像有话想说,但他欲言又止。
此时严墨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写着一行血书“要是敢提一句那天我肚子叫的事情就鲨了你”,压迫感极强极重。
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最终陆廷无奈地目送打胜仗的严墨目不斜视地从自己面前走了。
第二天早上。
高中生的一天是从天还没亮开始的。从教室里往外看,天色还昏暗着,在这个其他人都还没回班里的时间点,严墨已经来到了他的座位上。
天气还是冷。桌椅和课本都是冰凉冻手的。但严墨也还没完全睡醒,拿出书本后,他先迷蒙地用力眨了眨眼,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下一秒,打了个呵欠。
在身后听到了同样的呵欠声。严墨回头去看。
陆廷将脖子缩进冲锋衣外套里面,也被他传染了一个呵欠,他睡眼惺忪地揉了下眼睛,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早啊。严墨。”
大清早的,两个人多少都有些没睡醒。
严墨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个时间点,陆廷他的人,在班里?
开着灯的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
时间太早了。伴随着微亮的天色和清脆鸟鸣声,严墨再看一眼,发现陆廷已经打着第二个呵欠朝这边走过来了。
严墨:。
有种被人瓮中捉人的感觉。
虽然对方知道他不吃早餐的作息,但陆廷进教室的时间刚刚好。两人就是前后脚的差别。
“想什么呢?”此时陆廷已经来到身侧,单手把他后面那张桌子一抬,也不劳烦严墨本人,自己让出一条过道,而他自己则大大方方地入主了严墨原同桌的空座位。
严墨:……?
以前暗恋他的时候自己有发现这人其实还挺烦人的吗?
今天早上原本想要完成半张练习卷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严墨烦恼不已。
他放下笔。
他喜欢陆廷吗?
喜欢。迄今为止,一如既往地喜欢着。
对陆廷的自来熟呢?
要说实话吗,讨厌。
到这个程度,已经开始有点烦不胜烦了。
对方根本不知道一直以来严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他的,还能每天不厌其烦地凑上来对他笑。
不是讨厌陆廷。
他讨厌会因为对方一点的靠近就源源不断产生期待的自己。严墨已经意识到,这是即使意志力再强大的人也唯独控制不了的事情。
陆廷让他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就像现在,暗恋的人坐在他旁边。
两人其实很少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候。平时的所有相处就是普通同班同学的相处,前后桌中间都隔了许多别的人。
这一刻像这样单独坐在一块,跟陆廷变成了同桌,严墨还有种不真实感。
感觉空气的流速变得缓慢无比。又因为整个楼层都很静谧,两个少年的呼吸声都能被听得格外分明。
他原有的空间被挤占,仿佛空气也被掠夺走。
严墨眼睛还在看着卷子,只是陆廷到底比原生同桌的身量要高大,他余光里是陆廷恣意地岔开的一双长腿,大概是平时就在后排随意习惯了。
不像严墨坐得规规矩矩的。
原有的空间被挤占,此时此刻严墨连自己原本的座位都坐不惯了。
他再一次拉着身下椅子往外移了移,想离他远点。
陆廷:“哎呀。一不小心掉出来了呢。”
严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从自己的冲锋衣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旺仔牛奶伸过来突然放在自己桌面的卷子上。
好个行云流水的一镜到底。
严墨一动不动地提着笔,看那盒牛奶。
“这个给你。”见他不动,陆廷干脆拿起来,不由分说地一把塞进严墨手里。
那个东西落进自己手心里,严墨愣住一下,热的?
不知是他手太凉还是东西太温暖,一经触手,僵直的手指回暖几分。
严墨摊开手,一盒旺仔牛奶——但背面贴了一块暖宝宝。
住宿就是这样,没什么条件,只能自己创造条件。
但陆廷的脑子确实好用。严墨这才抬眼看他。
这个时间他们学校哪来的热牛奶卖。原来如此,在背面贴了个暖宝宝之后既能暖手又能热牛奶。
这两样在住宿学校里都是硬通货。
牛奶盒触手时已经变得很暖和了,应该是放在陆廷的校服口袋里捂了好一会儿。
上面带了陆廷身上的体温。
“你不是一直都不吃早餐嘛,”陆廷说:“我感觉这个你应该能喝得下……能喝得下吧?这个很小的。”一边说着,他观察严墨此时的脸色。
没观察出什么来。
严墨垂着眸,神色不明。
“这个好喝。真的。”陆廷小声地在旁怂恿:“严墨,你一直这样很容易饿出胃病来的,你也不想还没到高考人就先倒下吧?”
“我不用。”
“你……”
“不。”
严墨目的很明确。
问清楚陆廷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深知这人秉性,哪会这么轻易放弃,严墨还做好了这次非要重拳出击、斩草除根的准备。
不管再怎么说,这已经超过乐于助人的范畴,属于多管闲事了。
“……”陆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严墨已经转过头看卷子去了。
结果意外的,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陆廷开口的声音。
一秒接一秒的沉默在空气中悄悄蔓延。
卷子上的题目变成了蝇头小字,都让人看不进去。
这人被拒绝后,严墨感觉到陆廷反常地安静下来了。
这让严墨觉得他的重拳打到了空气上,失去了一开始的目标。
他就在那里待着,不说话,也不走。严墨端着写字姿势,也就无从得知旁边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
两人就这样一起在沉默里坐了片刻。
“为什么啊。”
“为什么就只对我这么冷淡啊。”
严墨承认自己对情感有点迟钝,在终于察觉到这气氛仿佛不太对时,他侧头去看。
陆廷挺高大一男的,对着他的侧脸是极流畅俊逸的轮廓,半天就坐在那,垂着脑袋自己左手掰右手的手指。
严墨还没见过他这样。
还以为他会向往常那样得理不饶人才对。
陆廷:“只是一小盒牛奶,也没什么吧。”
还问到严墨心虚的点子上了。
你和别人当然不一样啊……
严墨解释一句:“不是,是我本来就不吃别人给的……”
“我见过,”陆廷一本正经地理论道:“我见过你同桌给你薄荷糖,就是在这个位置,你还吃了。”
他把脸撇向一边,就是不看严墨。
“你就只对我这样。”
严墨微微蹙着眉,他盯着那盒牛奶片刻,还是问了:“那你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个?”
陆廷:“你不吃早餐吧?”
“说了不用。”
“那我下次买其他的?”
“不。”
“可是你……”
“都说了我不吃早餐也没事啊。”
“才怪。”
“不用你管。”
“不是管你,我是真的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啊?!”
“我关心的人不吃早餐,我心里有事。”
严墨原本还气势汹汹地和他对视,下一秒脑子一卡。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第一次被人打正中红心的直球,原来是这种让人无所遁形,只想快点逃离对面目光的感觉。
严墨一哽。
“还需要别的理由吗?”陆廷对他笑。
他把旺仔牛奶重新塞进严墨手里。
那双轻轻弯起来的眼睛里有几分错觉般的温柔。
“你不吃早餐,这个总能喝一点吧?”陆廷看着他,瞳仁里几分眼巴巴的期盼。
以严墨对这人的了解——对,对,看他,就是他现在这种眼神。
这双眼睛就是连看厕所都这么深情。
严墨握着那个牛奶罐的手指蜷了一蜷。总觉得这温度里多少带了点陆廷的体温在上面。
“……”严墨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还有啊,因为最近老是问你题目,你也知道我排名提升了吧?这个当然是想要表示一下谢意。”
严墨……严墨不说话了。
捂在手心里,连牛奶带那片暖贴,热乎乎的。只拿在手里的这一小会儿,他冰凉的手指回温了几分。
在严墨看不到的地方,陆廷转过身。背对着他胜利般地小幅度攥一个拳头。
脸上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狠笑。
计划通。
他早就摸透了,就知道,严墨这人真的是只吃软不吃硬啊。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这里的顺是顺毛的顺。如果他想要做什么的话,顺着严墨的毛摸比当面反对要有效率百倍。
真好懂。
陆廷回想起刚才,他漆黑眸子里一闪而过什么东西,因为严墨很快敛下眼睫,让人看不分明。
陆廷心里惋惜。
真想从他那张冷冷淡淡的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啊~……
他的思绪被打断。
这时候已经陆续有人回班了。
“……”
“啊,我该下去了。”陆廷说。
剩的时间不多了,上来一趟只为给严墨送早餐,陆廷还得下楼吃早餐。
离开时,他顺手带走了严墨笔筒上贴的那张便利贴。
严墨没有察觉。
随着楼下吃完早餐的高三大部队回班,陆廷和老八两个也姗姗来迟,一前一后进了班里。
陆廷站在后排的座位上挂书包,余光瞥见自己的前前桌,桌洞下挂的装垃圾用的小袋子里,里面躺着一抹眼熟的大红色。是喝剩的牛奶壳。
陆廷顿时整个人变得高兴起来。
老八见他心情颇好的模样:“干嘛?一大早的别笑那么恶心,思春啊?”
陆廷哼哼一声。还是笑。
他从严墨那里顺走的那张便笺上是严墨手写的励志座右铭。
每个高三生都有独属自己的座右铭,用来时不时给自己打管鸡血。
严墨的字有多漂亮自不必说了,即使单看也完全具有收藏价值。字如其人,透着一股子飘逸风骨。
他写在那张便利贴上的格言是:“你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做到看起来毫不费力。”
其实严墨抄了很多类似这样的句子,这是其中一句而已。
但陆廷一想到严墨会用他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样的宣言,每次还是忍不住地想笑。
不觉得很可爱吗?
早读的时候,陆廷他就在后面全程看着严墨弯着腰找了一会儿自己今天的励志名言警句。严墨还以为是被风吹掉的。
他把严墨的那张便利贴端正地贴在了自己笔筒上。
同桌老八发现了,问:“这什么?”
陆廷就振振有词道:“别动,这是学霸开过光的。”
老八信以为真。报以敬畏。
这一天,黑板旁边的倒计时板数字变成了101天。也就是今天。
严墨记录待办事项的专用便利签上,也被用另一种颜色画了圈的一项:百日誓师。
就是明天了。
“班任说了背诵???真假?什么时候说的?”
发纸条的课代表出来和稀泥:“我不道,别问我。反正背就背呗,又没多少字。”
“老师没说应该不用背……吧?”
“哎,你背不背啊?你不背我也不背。”
“……”
誓师大会之前大家莫名兴奋,班里还是一如既往闹闹哄哄的。
在角落独自安静学习的严墨对这种话题丝毫没有关心。
这些对他都问题不大。
小小誓词,他早就熟记背诵下来了。呵。
每个班都各自准备了两条红底黄字气势昂扬的横幅。
他们班的横幅是投票出来的,一条上写的是“不拼不博 高三白活 不苦不累 高三无味”,另一条是“同是寒窗苦读 怎愿甘拜下风”。
大会流程就是先由校领导进行一番铿锵有力的演讲,之后教师和学生宣誓,齐声的呐喊振奋激昂,直冲云霄。在场每个人都心神激荡,摩拳擦掌。
红底黄字的配色特别亮眼醒目。在百日誓师大会的仪式上,班上所有人都排队用黑色马克笔在横幅上签了名。
一场大会下来,鲜亮崭新的红黄色横幅上,到处签满了大大小小字体各异的高三学子黑色的名字。
一直到排队从操场回班后,那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还存在众人心间。
班里躁动不已,意气轩昂。
严墨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多年的班级边缘人不是白当的,他心境一如既往稳定得一骑绝尘。平时该怎么学现在还是怎么学。
班主任先在讲台上发表了一番总结讲话,再激励一遍士气。打过鸡血之后接着正常上今天后面的课。
这节课后,她走下讲台走到教室后面,把两条卷起的横幅交给陆廷,这是日后就要挂在他们这个教室里、随时鼓励着班上同学的。
他们班长个子高又坐后排,这个任务就交给他了。
这一天,班上虽然总算有了点高考倒计时的氛围——但也只是一点。
只是一群寒窗苦读的小孩子,只是有人告诉他们终点线的位置,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呢。
相比于“只剩一百天了”,其实更多人内心的感觉是“还有一百天啊”这样子的。
十七八岁的年纪,不用他们以为,也不用考虑,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样的十七岁的今天会自然而无限地绵延至以后的每一天。
横幅是陆廷是放学后挂上去的。
下午严墨吃完午餐从食堂回来,一进教室就发现班里多了的两抹醒目的色彩。前后的黑板上方各挂上了一条横幅。
第一眼还让人有些不习惯,仿佛换了个新环境。
因为这个时间教室里的人不多,严墨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班上几个人正轮流在条幅下拍纪念的合照。
毕竟倒计时百天了。他们在教室后面拍的,严墨看到后为了不打扰镜头,他是从前门进的教室。
陆廷也在轮流拍合照的那群人之中。个子又高,笑起来意气风发的一张脸,那个就是他。
“来,一起比心~”前面高举着手机的人大喇喇地笑着,她在录像,记录下这一刻镜头里一群高三生们的难得的欢声笑语:
“来对着镜头——说点话,你要考哪里?”
“我要考,政法大学!”
“华南科大~”
“明年Top2见我!”
“西大医学院! ! !”
“我要求不高,考个咱们省的屏蔽生就行……”
“我要——烤面筋!”
说起来,严墨也有自己的理想大学。
他的梦中情校是省内一所顶尖的985大学,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理工强校,很多专业国内排名数一数二,是无数理科学子慕名已久的名校圣地之一。
高三路漫漫其修远兮,前方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后这一路上的意义就有所不同。
但现在先不说这个。眼下有另一个问题,严墨进了教室才发觉一件事:自己好像回不去座位了。
他的座位也属于后排的范围之内,现在过去会误入他们拍照画面里的。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普通人或许会随便找个认识或相熟的人的空座位先坐一会儿就是了。多大事。
但严墨不是普通人。他没有朋友。
背着书包的严墨正想着要不要重新出去找个地方背一会儿书。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