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深:“你可以叫我的艺名,林迟。”
秦肃:“好的霍长官。”
结束了这不咸不淡的开玩笑环节,秦肃切入了正题:“你特意放出‘霍临深没死,现潜伏在联盟’的消息,引张石鸣过来,再让人将消息递给渝州塔,不只是为了围剿他吧?”
雪狼前肢抬起,伸长脖子艰难地去咬从护栏间隙中探进来的树枝。
“还是单纯想见你的伴侣一面?”
“不行吗?”霍临深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多日不见的情侣叙叙旧不是很正常么?”
绿枝被雪狼咬下,目的达到的精神体高兴地叼着树枝跑到主人面前,邀功一般放在霍临深手里。
秦肃清楚这人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便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原来霍长官的目的只是齐队长。”
“猜对了一半。”
霍临深把玩着雪狼送来的树枝,一手支着头,轻轻敲了敲沙发垫:“秦监管,做人还是要自信一点。”
“什么意思?”
“意思是——”霍临深噙着笑,放下树枝。
病房的门被人踹开,沈知忱带着一堆手下冲进来,将秦肃包围起来。
总是一副玩笑姿态的上位者眼里笑意不减,轻声说道:“你是我的另一半目标。”
秦肃被带走后,沈知忱的手下开始检查整个病房。
黄钟藏在衣柜里,吓得浑身发抖,被拉出来的时候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认出了霍临深,哆嗦着嘴唇叫:“林迟先生。”
“记性真好。”霍临深极其敷衍地应了黄钟一声,一边对盘子里的点心挑挑拣拣,不忘和好友抱怨,“这点心谁买的?太难吃了。”
“有吃的就不错了,真把这儿当你家了?”沈知忱忙着整理文件,对霍临深混吃混喝的行为表示鄙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真是他家,毕竟这家医院最大的投资方就是他。
这话霍临深没说,怕沈知忱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
盘子里的点心实在难以下咽,霍临深选半天没选到想吃的,无聊到扯树枝上的叶子玩。
处理完秦肃和黄钟,沈知忱抽空看了霍临深一眼:“舍得回来了?”
他将手里的文件夹扔给霍临深:“正好,你们渝州塔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文件袋份量不小,砸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霍临深瘫在沙发上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扯过文件袋,翻出几张粗略看了看。
“作为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沈知忱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张开,“私自出塔且夜不归宿达到五次,是要被关禁闭写检讨,扣委托绩点的。而你家那位,已经违反了七次。”
霍临深吹了声口哨:“不错啊,再违反三次就可以凑个十全十美了,多吉利的数字。”
沈知忱压抑着火气:“听我说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抖开:“私下斗殴,三次;质疑高层决策,二十六次;擅自扣留物资,七次;拒绝执行任务,十八次;合作中不听指挥,六次……”
密密麻麻的黑字全都是齐汶迟这几个月的违规行为,其中,在渝州塔违规五十二次,在联盟违规十九次,在圣所违规一次,与别塔合作时违规八次。
沈知忱念完,看向面前齐汶迟的监护人:“以上,就是第五分队队长的总违规次数。”
他整理这些时几度想发火,如果不是顾及着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齐汶迟早被他扔去海里喂鱼了。
“真行啊,”沈知忱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齐汶迟那么能耐呢?”
霍临深不以为然,手里还拿着齐汶迟的个人资料,指尖蹭过那张一寸照片,没忍住笑道:“他一直都挺能耐的。”
“你看,我就说你迟早要把人惯坏。”
沈知忱摊手,只觉得无比头疼。
他早就猜到,按霍临深那样带孩子,再乖再听话的崽皮下也是一身反骨,霍临深在渝州塔的时候还能装一装,霍临深一出事一失踪就捅出这么多乱子。
想起之前下发委托时,那孩子眼下乌青,一脸的倦态,沈知忱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到底是被渝州塔压抑太久了,从小依赖大的长辈又出事,是个人都要疯。
齐汶迟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那种。
胡源甚至都想把他逐出渝州塔。
“活泼点挺好的,”霍临深将照片那一块折了几下,沿着边缘一点点撕下,“想干嘛就干嘛,别拘着他。”
这张照片应该是最近才拍的,照片上的人头发长了很多,眉眼间那点儿少年气完全褪去,多了几分沉稳,细看之下倒有几分霍临深刚进入联盟时的影子。
霍临深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雪狼也凑过来,一边“呜呜”叫,试图扒拉霍临深手里的照片。
霍临深挡下精神体伸过来的大脑袋,将照片小心地放进了自己衬衣口袋里。
“没拘着他。”
手下在清理走廊上的尸体,幸存的医生和护士挨个病房检查有无受伤的病人。
“但再让他这么释放天性,等你回来,恐怕得去联盟的监狱捞人了。”
“往好处想,”霍临深起身,“或许没那么糟糕。”
“比如?”
“比如,可能不是监狱。”
霍临深隔空点了点沈知忱手上的光脑:“接电话吧。”
沈知忱半信半疑地接起电话,对面的人是林惊雨,她斟酌着用较为委婉的语气道:“沈长官么?齐哥出了点事,需要您过来一趟。”
“在哪?”沈知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联盟。”
“那小子进监狱了?”
对方被他这直白的话噎了一下:“不是,是禁闭室。”
“总之,麻烦沈长官了。”
电话挂断,沈知忱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大怒,扭头就去找预言家算账:“霍临深!!!”
罪魁祸首在他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就溜出了病房,一路溜到医院外关押黄钟的那辆车旁。
他弯腰,敲了敲驾驶员那边的车窗,示意降下黄钟那边的窗户。
还沉浸在与死神擦肩而过氛围里的黄钟被伸进来的一只皮肤苍白骨节分明的手吓得乱嚎,整个人弹起,脑袋撞在车顶上,眼冒金星地看着拉开车门在自己身旁坐下的人:“林迟先生?”
“那么客气干什么。”
霍临深侧头,笑眯眯地看着黄钟:“我们之前可是同事啊,科尔。”
末尾那两个字刺激到了黄钟,他砰一下撞到了座椅,后背紧贴着车门,紧张地望着霍临深。
霍临深没被他突然的发作吓到,掸掉衣服上的浮毛和灰尘,认真地理齐发尾,从沈知忱给他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张,递到黄钟脸前。
黄钟没敢接,霍临深也不催,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表情实在是很平静,黄钟等了一会儿,确定这人不会突然掏出一把枪对着自己来一下后,才伸手接过薄薄的纸张。
纸上统计了黄钟这几个月来每一次交易的时间地点,以及具体金额,数字精准到他出了一身冷汗,手一抖,纸张掉在腿上。
锋利的匕首抵在黄钟喉间,司机在霍临深的示意下离开,留给后座那位长官足够的审讯空间。
“条件有点简陋,”霍临深抬了抬手,匕首又近了几分,黄钟甚至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刺痛,反应过来那是刀刃划破皮肤带来的痛觉,“我会加快速度,希望你也多多配合。”
黄钟咽着唾沫,僵硬着脖子不敢动弹。
霍临深十分满意,声调都轻快了不少:“第一个问题,和D组织的第一场交易,你杀了几个渝州塔的人?”
黄钟不明所以,直到那把匕首的主人不耐烦地用刀尖戳了他的脖子,才害怕地说:“五个!五个!”
“很好。”霍临深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手腕翻转,匕首刺进了黄钟的肩膀。
黄钟痛的大叫,只是声音才刚从嗓子眼冒出,霍临深就将那张飘落在他腿间的纸拾起揉皱,塞进了他嘴里。
刀子进出五下后,嘴里的塞着的纸团被唾液浸湿。霍临深抬手要拿,惊吓之余,黄钟咬紧了那团纸,霍临深反手抽了他一巴掌。
“第二个问题。”
粘腻濡湿的纸团丢在一旁滚了几圈,沾染上灰尘。
霍临深抽出匕首,重新抵在了致命处。
他没了先前那副笑脸,冷着一双淡棕色的眸子盯住被他捅了五刀的人:“给张石鸣的那些药剂,你动过几次手脚?”
“三,三次。”黄钟的声音都在发抖,生怕这人又给自己几下。
“做得不错。”
刀背拍了拍黄钟因为害怕而变得苍白的脸,霍临深不紧不慢地问出下一个问题:“第三个问题,你前几天见到的那位哨兵,状态怎么样?”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黄钟一时间还有些发愣,被霍临深睨了一眼,忙扯着嗓子回答:“那、那位长官,看上去精神不好,脾气,也有点差……”
眼看着霍临深的表情逐渐阴沉,黄钟在心里叫苦不迭,硬着头皮说下去:“人也很瘦,比另外一位矮一点的长官还瘦些,但脸是帅的,而且没伤。”
他一口气说完后,觑着眼去看霍临深的反应。
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听完他的话后,霍临深不再是那副黑面阎罗样,连放在他脖子那儿的刀都拿了回去。
没高兴几秒,颈侧一疼,黄钟叫都来不及叫,咕咚一声倒在了车后座。
霍临深甩着手,将掉落的纸团抻开,丢在了黄钟脸上。
他下车,关好车门,沈知忱恰好从医院出来。
沈知忱一看他那样就猜到了几分,瞥见车里晕过去的黄钟,心下了然,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等着霍临深的反应。
霍临深按了按额角:“齐汶迟……”
他张嘴,好半晌才说:“记得监督他按时吃饭。”
想了想,又说:“那些违规记录,能销毁的就先销毁,剩下的先拖一会儿,等我回去解决。”
“心疼了?”沈知忱敲了敲车门,拉开,“不如你自己回去跟汶迟说?”
他很无奈:“我说你们两个,一个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消失两个多月,一个为了找人把自己折磨到脱相。”
“很快了。”
霍临深喃喃自语:“等计划结束后我就回去找他。”
“现在呢?”
“现在还不到时候。”
张石鸣那人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虽然按照计划将他引到了联盟,后续要解决的事情却更多了。
他猜到齐汶迟会来,也猜到张石鸣会以此来要挟。
他知道张石鸣会做什么,却没办法不上套。
就像在河州塔那次,他说给齐汶迟听的那句话。
一旦被他人知晓了弱点,再强大的人也会低头妥协。
霍临深没待太久,审完黄钟就顺着小路离开。
联盟在几个小时后恢复了供电,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张石鸣和齐汶迟,一个被关进了监狱,一个被带到了禁闭室。
姚三频去的及时,在灯重新亮起前领回了查西跟齐煦。
“前辈,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脚边还倒着一个被姚三频踹晕的联盟成员,资历尚浅的第五分队老幺正因为要不要直接走掉在征询前辈意见。
姚三频“哦”了声,毫不在意地用脚尖踢开另一位挡路的同事:“不用担心,还能出气就没事。”
“比起他们,你们更应该担心一下你们队长和另外一位队友。”
姚三频点了根烟,吐出一个烟圈。
查西正在和林惊雨交换情报,闻言忍不住抬头去看姚三频:“说起来,齐哥和严哥去哪儿了?”
“禁闭室。”
吸了半根的烟被摁灭在烟灰缸里,姚三频揉着眉心,看上去心情很烦躁。
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儿,他才好了一点,又成了平日里的不正经样:“站着干什么,坐啊,等事情解决了我再送你们回去。”
“齐汶迟怎么办?”齐煦问他。
“没礼貌,”姚三频弹了下齐煦的脑门,“该叫队长或者齐哥。”
齐煦捂着脑门龇牙咧嘴。
和办公室里忧心忡忡的几人不同,齐汶迟放松得很。
他在程擎和胡源堪称恐怖的注视下从容淡定地进了禁闭室,门砰一下锁上。
齐汶迟能听见门外二人的说话声,胡源低声下气地和程擎道歉,程擎阴阳怪气地重复一遍胡源说的话,惹得胡源也想发火。
但主要责任还是在齐汶迟,往大了说就是渝州塔,再说仔细点就是他这个首领的失职,所以无论程擎说什么,胡源都忍了下来。
齐汶迟手里拿着根细铁丝,一边去撬禁闭室那扇上了锁的窗户,一边感慨时代变了,胡源都被磨成好脾气了。
窗户当然没被撬开,最后还是沈知忱来捞的他和严飞辰。
这件事后第五分队安分了不少,原本要审判的D组织首领被齐汶迟这么一打岔,不得不延后一段时间。
联盟的监狱阴冷潮湿,和禁闭室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担心还会有下一个“第五分队”切断电源来揍人,联盟将张石鸣关押在监狱最底层的房间,层层把守,没有会长的指令,圣所的人都不得靠近。
监控密密麻麻地安满了整条走廊,厚重铁门后,S级罪犯张石鸣双手与脚踝都被扣上镣铐,脖子上带着项圈,连接着监管者手里的遥控器,一旦有任何不对劲,那只项圈就会释放电流。
人脸验证的指示灯由红变绿,看守的两人听见那声通报后立刻替来人打开铁门:“会长。”
脚步声在见到张石鸣的那一刻止住,随着看守人员离去,程擎那张表情扭曲的脸出现在张石鸣眼前。
D组织的首领没有一点身为罪犯的自觉,见到程擎还冲他打了个招呼:“来了?”
程擎胸口起伏,怒火烧光了他全部理智,全部不顾外面还有其他人,腰间别着的枪指着张石鸣的头,双目猩红。
后者并不害怕,甚至还将脑袋往前送了送。
枪管抑制不住地发抖,张石鸣好心开口:“方向偏了,程会长。”
“闭嘴!”程擎目眦尽裂,“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张石鸣微笑着,将他未说完的话补上:“敢在你的地盘上杀人?”
嘴角的弧度压不下去,张石鸣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愤怒的会长:“程会长,我有什么不敢的?这一切不都是在你的默许下发生的么?”
这番话倒让程擎清醒了几分,他勉强将火气压下去,眼神不善地盯着张石鸣脖子上的环:“我可没准许你在联盟动手。”
“在哪里动手不都一样吗?”张石鸣摊手,腕部的镣铐叮当作响,“不管怎么样,最大受益者都是你。”
这话说的不错,程擎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什么。
他和张石鸣的相识要追溯到联盟刚成立之时。
程擎那时只是个不出名小塔的首领,张石鸣是河州塔高管人员,不知道是谁先找的谁,性格相似想法离奇的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说是朋友也许不太恰当,毕竟除了偶尔的索取,朋友间正常的问候与帮助,张石鸣和他谁都没做过。
转变是在程擎担任会长,河州塔第一个黑暗向导出现后。
“菲莉只能待在河州塔。”张石鸣是这样和他说的。
他抓着手里的针管,神经质地重复道:“她只能在河州塔。”
程擎皱眉:“联盟和法庭那边我不好交代。”
他刚当上会长,根基不稳,很多决策都需要倚仗霍临深。
霍临深,那个S级向导,联盟法庭的审判官。
程擎怨恨霍临深,恨这人地位比自己高,说话一呼百应,整个联盟上下,没有人不畏惧尊敬他。
连他这个会长都要对霍临深鞠躬!!!
张石鸣知道他与霍临深不和,挖了个坑引诱程擎往里跳。
“黑暗向导比普通向导强大多了,”手术刀扎进菲莉的胸部,在向导的惨叫中,张石鸣抬起头,溅了半边血的脸直直对着程擎,“程会长,好好考虑一下啊。”
程擎漠然地看着张石鸣抽出手术刀,剖开黑暗向导的腹部。
他如张石鸣所愿,将联盟与法庭的人糊弄了过去,张石鸣信守承诺,黑暗向导的研究数据一沓沓往联盟送,帮程擎在联盟站稳脚跟。
他坐在会长的位置,第一次体会到权利的滋味。
事情败露,张石鸣叛逃,多年后,那人再一次联系了自己。
“合作吧,程会长。”张石鸣语气懒散,开出的条件让程擎无法拒绝,“联盟法庭的审判官,是时候换一个了。”
哪怕已经过去多年,霍临深在联盟的地位依旧在他之上。
和二十年前一样,张石鸣再次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举在半空的枪管放下,张石鸣早有预料般,却还是装作惊讶的样子:“程会长放过我了?”
“别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相识快三十年,程擎比谁都清楚张石鸣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次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别再有下次。姚三频沈知忱他们已经怀疑到了我头上,让你的手下安分点,要闹去胡源的地盘闹。”
“胡首领知道你这样对他吗?”
张石鸣了然地点头:“看来是没有。啧啧,真可怜,被自己的合作伙伴背刺,是我的话——”他刻意拖长了音,吐出几个字:“我就杀了他。”
程擎根本不在意他话里的威胁,扯了张椅子在门口坐下,询问张石鸣霍临深的事。
张石鸣哼笑:“你真的相信霍临深死了吗?联盟的人蠢,你也蠢?”
“我倒是想相信他没死,”程擎看他一眼,“但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要是真活着,早就出来一枪崩了我了。”
张石鸣盯着程擎,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以为你会变聪明,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事从来不动脑子。”
程擎扫过张石鸣那一身新装备:“那你倒是说说,霍临深现在在哪儿?”
“联盟。”
看他一副怀疑样,张石鸣重复一遍:“霍临深现在就在联盟。”
他往后一躺,不去看程擎:“让你的手下去看看眼睛吧,别哪天结婚了才发现另一半是个死人。”
张石鸣闭上眼睛,似乎是睡了。
隔了一会儿,凳子脚摩擦过地面,程擎起身,拉开了铁门。
落锁声过后,张石鸣睁眼,摸了摸脸上的疤痕。
距离那场会议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这半个月里,程擎以各种理由对联盟的成员进行了不下十次集中检查。
姚三频捏着一张体检单,跟看见了怪物一样:“又体检?”
送体检单的副官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底气不足地说道:“是的姚长官。”
体检单上密密麻麻地印满了明天要做的各项检查,姚三频数了数,比前几天多了五个项目。
“今年怎么体检这么勤?”
“我也不知道,是会长的命令。”
副官眼神一瞥瞅见了一旁经过的霍临深。忙把人喊过来:“林迟!”
霍临深手里还拎着饭盒,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十分配合地走过去。
副官从一叠体检单里抽出霍临深的递给他:“你的体检单,上次你有几个检查没做,这次可别忘记了。”
“又要体检了?”霍临深大概是才洗完手,甩着水珠接过单子。
副官见任务完成,一溜烟地就跑了,姚三频拦都没拦住。
程擎最近很反常,不仅是体检,连平日的工作与训练都要来看,和之前的废物会长不像是同一个人。
能让那人有这样改变的,姚三频只能想到一个猜测。
“他发现你了。”姚三频说的是肯定句。
霍临深正将那张体检单翻来覆去地看,闻言“唔”了声:“不是他。”
霍临深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从小啾啾变成了大啾啾。
“程擎那个脑子能发现什么,多半是张石鸣告诉他的。”
他兴致缺缺地将体检单折了几折,随手揣进兜里。
姚三频也很不耐:“他查人的方式就是体检?”
“他也只能想到这个。”
“说起来,”姚三频将视线从手中的体检单移向霍临深,“渝州塔和河州塔明天要派人来联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商量如何处置张石鸣。”
“有什么好商量的。”
霍临深摆摆手,有这个闲心不如提拔一下塔里的小辈。
双塔派出的代表依旧是胡源和莫存。
因为霍临深出事,联盟法庭的庭长拒绝了程擎强塞过来的人,指派法庭的另外一位高级向导为审判官。
陈绪安面带微笑地将人送出了办公室,身后的副庭长胆战心惊地看着程擎离开的背影,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发问:“庭长,就这样拒绝了程会长真的好吗?”
竹叶青吐着信子,亲昵地碰了碰陈绪安的手,翠绿色的身躯乖顺地缠绕上主人的小臂。
“没什么不好的。”
女性向导抚摸着精神体冰凉的尾尖,细长眼眸弯起:“程擎这人,胃口大本事小,要不是有人在背后撑着,他早就被赶下台了。”
陈绪安撩开窗帘,盯着从车上下来的几位首领。
“霍临深说的没错,”她幽幽开口,“联盟是时候该注入新血液了。”
副庭长还来不及震惊霍临深这个名字的再次出现,陈绪安已收回手,吩咐他去检查法庭的安保工作。
胡源半个月前被程擎下了面子,这会儿又巴巴地赶过来,跟在程擎身后。
莫存带着袁晴亮特意绕了一条路进入法庭,七拐八绕地将身后的尾巴甩掉,来到顶楼的庭长办公室。
陈绪安和霍临深正对坐着,一人手里端了杯茶,气氛和谐。
“陈庭长。”莫存对着陈绪安点头。
“莫长官来了?”陈绪安低头呷茶,“坐吧。”
她让一旁的副官替莫存倒了杯茶,自己则放下茶杯,与霍临深攀谈起来。
“胆子真大啊审判官,都敢玩假死这一出了。”
面对法庭庭长,霍临深收敛不少,被训话也没吱声,只安静听着。
陈绪安不打算放过他:“沈知忱来找我的时候,我还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我的得力手下真就这么没了。”
莫存啜饮着茶水,决定不参与这对师徒的谈话。
霍临深摩挲着茶杯口,顶着陈绪安审判的目光,思考一会儿解释道:“陈老师,这是计划里必要的步骤,当初莫长官制订这个计划时我曾反驳过,但他坚持认为这样做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措不及防被甩了一口大锅的莫存呛了口茶水,袁晴亮也被侧过脸注视他们的陈绪安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后退了一小步,选择沉默。
陈绪安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是这样吗?莫长官?”
莫存轻咳一声,放下茶杯:“的确是我制订的计划。是我的责任,不应该同意霍长官的假死提议,让您和另外几位前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