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林钦舟哪个都想吃,但他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所以指了指其中一个纸盒说:“是这个关东煮。”
美人鱼有双特别好看的眼睛,眼尾狭长,天生向上翘着,带着点淡淡的红,面无表情盯着人看的时候也显得像在笑似的。很会骗人。
他垂眸看了看林钦舟指的那个纸盒,又看了看林钦舟,古怪地“噢?”了一声,然后把三个纸盒里的东西全倒进了自己嘴里,挑衅地朝林钦舟说:“但是我哪个也不给你。”
“……”林钦舟简直要气死了。他扑进海里一把揪住美人鱼的长发,要和对方决一死战。
后来是谁赢了不知道,因为林钦舟醒了。醒来后想起梦里那张脸,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想逮住那个欠揍的讨厌鬼打一架。
可惜讨厌鬼不在,反而是他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在大床正中间,那条被用来充当分隔线的绒毯早就被踹到了地上。
绒毯是以前跟姥姥一起去超市的时候买的,蓝底白云的图案,当时林钦舟很喜欢这个颜色,用了很长时间,后来旧了就不怎么喜欢了,塞柜子里很久没用。
下楼时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林钦舟叫了好几声姥姥,无人响应。走到门口才发现秦越在打扫院子。
台风过后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刮下来的树叶,有几棵三角梅更是直接被吹倒在地,枝桠都断了一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我姥姥呢?”林钦舟问道。
秦越埋头扫掉一滩积水,没看他:“出门了,早饭在厨房,有沙茶面和油条,自己弄。”
林钦舟本来就还记着梦里的账,一听秦越这语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说的是人话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这种时候这家伙不应该抓住机会给他端茶倒水伺候得殷勤周到、趁机好好刷刷好感度吗?
毕竟他手里可是掌握着他的生杀去留。
真讨厌。
真想把他赶出去。
“我知道,不用你说!”林钦舟剜他一眼,吧嗒吧嗒跑厨房去了。
窦晓花这一走,一直到快1点了才回来,两个小的坐在院子里,一人捧着一本书,画面看着还挺和谐。窦晓花很欣慰。
“是不是饿坏了,来不及弄别的,直接煮面吃好不好?”她说。
“不用,已经吃过了。”林钦舟问她,“姥姥,您去哪了?”
窦晓花挺吃惊:“吃过了?”
林钦舟视线飘着:“昂。”
看他这反应,窦晓花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俩小孩:“吃的什么,有我的份吗?”
林钦舟不说话了,秦越便接了话茬:“炒饭,您要吃吗,但现在可能已经凉了,我去给您热一下。”
窦晓花笑眯眯的:“好,谢谢小秦。”
“所以姥姥你到底去哪啦?”等秦越走了,林钦舟拉着姥姥的胳膊又问。
“去看你英奶奶了。”窦晓花说。
“英奶奶怎么了?”英奶奶全名周英,和姥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这么大几十年两人关系一直很好,英奶奶的孙子比林钦舟大五六岁,他小时候还常跟在人屁股后面玩儿。
窦晓花叹了口气,说:“被她孙子气病了。”
“啊?”如果没记错的话,英奶奶的孙子很孝顺懂事,成绩也好,是珊瑚屿上很多家长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窦晓花表情有些尴尬,拿一句“小孩子别管这些”,把林钦舟给打发了。
正好秦越也端着炒饭出来,这个话题便没再继续。林钦舟是到后来才知道那天姥姥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而正是这件事,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林钦舟的一生。
但那都是后话。反正在当时,林钦舟也就只是随口八卦了一句,没问出什么结果也不怎么放在心上,陪着姥姥在院子里吃完了那碟酱油炒饭,顺便偷偷瞪几眼某个讨厌鬼。
——因为姥姥边吃边夸秦越手艺好,这让林钦舟觉得秦越又是故意的,故意在姥姥面前显摆手艺。
这家伙就是个心机鬼,最知道怎么骗姥姥。
但讨厌鬼好像很喜欢看书,捧着本书就能津津有味看半天,不管林钦舟再怎么瞪他,他都好像注意不到。
第27章
那之后的半个月,林钦舟慢慢接受了家里多了一个人这件事,虽然依旧看秦越不顺眼,倒也没再故意找茬。
他照例每天和隔壁的几个小伙伴一起满珊瑚屿疯玩,而秦越则安静待在民宿帮姥姥干活。
杂物间整理得很快,在秦越到【浮白】的第三天晚上,秦越就从林钦舟的房里搬了出去,两人一天里除了吃饭时间,基本不怎么碰面,因此倒也相安无事。
林钦舟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直到他过完暑假回东城。而等他明年夏天再过来时,或许秦越早就走了,也或许他们仍旧会像现在这样,是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相看两厌。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林钦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将对方刻进自己的生命里,哪怕时间更迭、哪怕记忆模糊,也始终无法割舍。
两个人关系的转变是在林钦舟生日这天,7月10日。
林钦舟的父母在他两岁的时候就离了婚,林钦舟跟着妈妈林珑。林珑是国内外很有名的钢琴家,是从小小的珊瑚屿走出去的“天才少女”,常常国内国外四处演出,很多时候都顾不上他。
在林钦舟六岁的时候林珑认识了现在的这个姓周的富豪老公,对方是林珑的粉丝,婚后第三年,林珑生下了小儿子周飞。
林钦舟不怎么喜欢他的新家,他妈本来就忙,没多少时间可以放在他身上,多了个弟弟之后就更不用说。
就像这回,母子俩在林钦舟生日前一个礼拜通过电话,林珑答应的好好的,说一定会在林钦舟生日这天赶过来,陪他过生日,在岛上住几天之后一起回东城。
结果林珑又食言了。
林钦舟从早上醒来就开始期待,想林珑会给他买个什么样的蛋糕,猜自己会得到什么礼物,可能是汽车人,也可能是一套新的潜水装备,这两个他都很想要,和林珑提过几次。
因为过生日心情好,连带着看秦越都觉得顺眼的多,难得和颜悦色地主动和对方打了招呼,还邀请对方晚上一起吃他的生日蛋糕。
“谢谢。”秦越说。他正在拖地,一头长发被很随意地挽在脑后,胸前系一条黑色的围裙,印着民宿的logo。
如果忽略凸起的喉结,真的很容易让人把他当成小姑娘,太漂亮了。好几个来民宿办理入住的游客闹过这样的乌龙。
林钦舟坐在靠近书架的那张餐桌前,两条腿高高抬起,等秦越把他附近的这块地拖完。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巧克力的还是奶油的?我可以让我妈买。”小少爷大发慈悲地给了秦越一个特权。
秦越冷冷淡淡地说:“谢谢。”然后问他,“所以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只这一句话就把小少爷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堵牢了。林钦舟瞬间像只斗败的公鸡,撑着下巴趴在餐桌前,小声叹了口气:“是啊,我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林钦舟这一等,就等到晚上八点。期间他给林珑打过好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接,原本高昂的兴致随着时间慢慢低落下去,整个人看着更蔫了。
秦越安慰他:“没准是在路上。”
“嗯。”林钦舟垂头丧气地说。心里已经知道等不到了。
以前很多次就是这样,他抱着巨大的期待等着林珑带他去游乐场、去吃M记、去老师指定的科技馆、陪他看电影……林珑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但总是在最后放他鸽子。
这次也一样,在八点过一刻的时候,林钦舟接到他妈的电话,电话里林珑满怀愧疚地说:
“对不起啊舟舟,弟弟发烧了,妈妈带着他在医院,不能过来陪你过生日了,但是妈妈给你准备了礼物,是你喜欢的汽车人,两个……”
林钦舟有好几个汽车人,还差两个就可以凑成一整套,这本来是能让他觉得特别高兴的一件事,现在却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其实早就应该习惯,可他就是学不乖,每次还是会很难过。尤其是这次他还在讨厌鬼面前吹了那么多牛,在失望的同时还觉得丢脸。
——秦越肯定在心里嘲笑他。
林珑后来又哄了他很久,林钦舟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看见秦越已经干完了今晚所有的活,隔着挺远的距离坐在另一张餐桌前,又在看之前那本书。
他看书是真的很慢,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在看,一本几百页的小说,看了一个月还没看完。
“过几天妈妈就过来,到时候给你补过一次生日,好不好?”
林钦舟想说不好,但他知道那没用,就算他哭破了天他妈妈也不会在12点前赶到珊瑚屿。所以他只是很闷地“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几秒后电话再次响起来,林钦舟没接,秦越从书本里抬起头瞥过来一眼,见林钦舟没有要动的意思,而那电话还在响个不停,只好自己走过去,把电话接了。
当然还是林珑,秦越礼貌地应答了两句,说了句稍等,就去厨房喊来了窦晓花。
林钦舟仍站在原来的位置,电话里他妈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对着姥姥和对着他,说的是差不多的一套话。
林钦舟不想再听下去,转身上了楼,把自己摔进被子里,用枕头捂着脸。
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懂事,弟弟发烧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去难过和失望,大概他的心有自己的想法。
他有时候会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年纪大一些就要让着弟弟,他在弟弟这个年纪的时候林珑也没这么管过他啊。难道他大一些就不是林珑的亲儿子了吗?
“舟舟啊,出来吃西瓜呀,姥姥给你对半切,用勺子挖着吃,好不好?”窦晓花已经打完了电话,在门外喊他。
西瓜是三个人昨天一起去买的,挑的店里最大最圆润的那个,林钦舟和秦越一人拎着袋子的一角,很艰难的把那颗大西瓜从北边的水果店扛回了南边的民宿。
到家时两人都热出一脑门子汗,林钦舟却很兴奋,说要把瓜放冰箱等林珑回来一起吃。
现在西瓜还是那颗大西瓜,林钦舟却已经没心情吃了。他把脑袋蒙在被子里,有气无力地回:“不想吃,让秦越吃吧。”
得,最爱的大西瓜都让出来了,看来是真伤心了。
窦晓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林珑在电话里让她好好安慰孩子,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因为知道没用,这些年类似的话说的还少么。
她理解女儿的难处,却也心疼外孙。
“那就明天吃,秦越一个人可吃不完那么大个西瓜,你俩一起扛回来的,就一起吃。”
林钦舟本来一直忍着没哭,听见这句话,不知怎么突然就掉出眼泪来,先是几滴,接着是线一样的两行,停都停不下来。
但他又不想让门外的姥姥听见,便咬住被子的一角,死憋着没让自己哭出声音。
一会儿之后,木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是姥姥终于下楼去了。林钦舟这才松开被子,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第28章
老人常说肚脐眼浅的人哭闹起来厉害,别人是不是这样林钦舟不知道,反正他自己一哭起来就没个完,非要等到哭累了,眼泪再也流不出一滴,才算完。
今天他可以说是伤透了心,这一通眼泪更是像马尿一样,滴不尽,等到哭累了还在习惯性地抽噎。
咚咚咚——咚咚咚——
哭到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林钦舟一下被惊醒,惊疑不定地盯着房门。
黑暗里他其实早就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不知道从自己回房间到现在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反正在他看来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两个眼睛肿得睁不开,看东西都变窄变模糊了。
“谁啊。”林钦舟没什么气势地小声问。姥姥找他不会敲门,而是直接站在门外喊,所以林钦舟想不到有谁会大半夜站他门口敲门,心里莫名有点恐慌。
“是我。”门外那人紧跟着回。
是讨厌鬼啊,吓我一跳,林钦舟心想。然后抹了把干涩的眼睛,小声问:“有什么事吗?”
这回门外的人没马上说话,而是停了十多秒,才又说:“能开一下门吗?”
两人平时没多少交集,秦越自从搬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他的房间,林钦舟觉得奇怪,重复道:“有什么事吗?”
结果秦越直接不吭声了。
——什么毛病,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想来揍我一顿吧?但我今天没惹他……吧。
疑惑归疑惑,林钦舟还是爬起来给对方开了门。而就在房门被打开的同时,他看清了对方手里托着的那只小蛋糕。
蛋糕是真的很小,差不多只有秦越的手掌大小,用玫红色的塑料小花篮装着,没什么造型可言,就是白色的奶油上面落一朵丑不拉几的小花。
但这还不是最丑的,更一言难尽的是蛋糕上还有一把粉红色的“小纸伞”。
林钦舟:“……这什么?”
偏偏秦越还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这不是很明显吗,蛋糕啊。”
“那你拿这个丑……拿这个蛋糕过来干嘛?”
这时候他人还挡在门口,虽然门开着,却没有要把人请进来的意思,秦越似乎也没那个打算,只是拎着那个花篮的把手,将蛋糕递给他:
“岛上的蛋糕店关门了,买不到你想吃的巧克力蛋糕,但我在旁边的小商店看见了这个,不介意的话将就一下吧。”
林钦舟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蛋糕,他一点也不想要,但双手却很诚实地把那只丑蛋糕接了过来,别扭道:“谢谢。”
秦越像是没料到他会跟自己道谢,表情讶异了几秒,而后笑道:“不用。”又说,“过生日,开心点吧。”
林钦舟被他说的心里更别扭,眼神左右飘忽着,偷偷摸摸地瞥着人。
刚才一直没主意,这时才发现这人满脑袋热汗,脖子附近的长发更是汗湿着黏在一起,看着就像刚跑完很长的路。
——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买蛋糕吧?
“你要不要……进来?”他身体让开一点,眼睛却依旧不太敢看秦越。
这时候已经十点半,秦越其实有些困了,但小少爷头一次主动示好,要是拒绝的话未免太不给面子,权衡片刻后,他点点头,说:“好。”
二楼的房间都有很大的飘窗,秦越进来后两人就坐在那扇大飘窗上,一人抱着一个柯基图案的抱枕,默不作声地盯着窗外的夜色看。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乌云压得很低,阴沉沉的,月亮和星星可能也心情不好,躲起来了。
倒是庭院里不间断地响着虫鸣声,偶尔还会有一两只流浪猫流浪狗从旁边的木栅栏溜进来、又溜出去。
林钦舟看了一会儿就将视线拉回来,研究起摆在两人之间的那只花篮蛋糕。
他把插在上面的那把粉红色的小纸伞拿下来,捏在手心里看,然后满脸疑惑地问秦越:“所以蛋糕上为什么要插把伞?”
秦越怎么会知道,只好敷衍地说:“可能为了好看吧。”
林钦舟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目光盯着他,仿佛在问:“你确定?”
秦越把散在额前的几缕头发往脑后抓,露出饱满好看的额头,语气漏出点烦躁,“可能设计者觉得好看吧。”
“嗯。”林钦舟说,“那他品味挺独特的。”
这句话不知怎么就戳中了秦越的笑点,话音刚落他就先笑起来,刚弄到脑后的头发因为大笑的动作重新散开来,还散得更多。
他笑得止不住弯腰,身体一抽一抽的,两个人又挨得挺近,长发就很多次从林钦舟的膝盖上擦过。
痒痒的,有点刺。却不让人觉得讨厌。
然后林钦舟忽然也很想笑,“刚才没好意思说,但这个蛋糕真的有点丑,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设计师在设计这个的时候可能心情不太好……”
秦越已经快笑断气,说话都困难:“……少爷,你这话说的……未免客气了些,这哪里是……哪里是有点丑,简直丑死了好嘛……”
林钦舟拿手里的抱枕打他:“那你还买这么丑的蛋糕给我,是不是故意的啊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秦越不说话、也不躲,任他打。两个人闹了一阵,才勉强止住这阵傻笑,靠着飘窗直喘气。
大笑太累人了,跟刚跑过一场一千米似的,嗓子都疼。
林钦舟微微偏过脸,碰了下秦越的胳膊:“你那只手里拿的什么,也是给我的吗?”
在门口的时候他就有注意到这人手里除了蛋糕之外还拿着只圆柱形的铁盒子,本来以为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结果这人一直没什么表示,林钦舟只好自己问了。
秦越脸上的笑还没完全收住,闻言下意识抿了下唇,跟着林钦舟的视线看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看他这个不太情愿的样子,林钦舟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抓了把头发,表情也有些懊恼。——太自作多情了,人都给你送蛋糕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要礼物的,这下气氛又尴尬了!
“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其实——”
“对,”但秦越忽然将那个铁盒子往前一推,黑沉沉的眼眸望着他,“就是给你的。”
“真的?”林钦舟语气有些不确定,怕秦越是为了不让自己尴尬才这样说。
“真的。”秦越看他不动,就自己把铁盒的盖子打开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把之前攒的小贝壳小石头送你……”
他耳朵尖那块有点红,在灯光下看起来像是透明的一样。
这是害羞了吧,林钦舟心想,所以他迟迟没有把铁盒拿出来,是因为觉得这份礼物送不出手,一直在犹豫吧。
“珊瑚屿很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海。”秦越说。
那些贝壳已经被从铁盒里倒了出来,铺陈在飘窗柔软的绒毯上,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大小也不一样,但每一个都是被精心挑拣出来的,都特别好看。
林钦舟还注意到这里面居然有一颗心形的小石头,更神奇的是那石头的颜色居然接近于粉色。
真的好像一颗心啊。林钦舟把石头捏在手心里,脑袋垂得很低,又开始不敢看秦越。
他觉得自己对秦越挺坏的,好像一直在欺负对方,还时刻想着把人从家里赶出去,但秦越却给他买了蛋糕,还送他生日礼物。
林钦舟又有点想哭,但他忍住了。
“秦越,谢谢你呀。”
第29章
这一晚,两个大小孩趴在飘窗上,听秦越讲每一块小石头每一个小贝壳的来历,然后你一勺我一勺吃完了那个丑不拉几的花篮蛋糕。
说实话,那蛋糕的味道和它的外表一样一言难尽,奶油有股子很浓的香精味,里面的蛋糕胚也很硬,又很粗糙,吃进嘴里简直就像在含沙子,但两个人就是吃的很高兴。
秦越还遵照“生日传统”,将一手指奶油抹在林钦舟鼻子上,对他说:“生日快乐,小少爷。”
林钦舟跟他强调过很多遍自己不是少爷,可秦越像是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仍旧一口一个小少爷的叫他,到后来林钦舟简直没脾气了,随他叫。
“你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林钦舟真心实意地说。秦越闷声笑了笑,“谢谢夸奖?”
因为这句话,两人又开始笑起来,秦越热得要命,借了林钦舟一只铅笔当发簪,把头发挽了起来。
他大概也不常做这样的事,技术不太过关,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跟个鸟窝似的,但架不住人好看,再怎么乱的头发都让人觉得漂亮,有一种凌乱的美。
很多年以后林钦舟再想起这一幕,觉得应该是秦越提高了他的审美标准,以至于哪怕分隔在上万公里的两地,哪怕他已经不记得,但他的潜意识还在提醒着他曾经见过怎样漂亮的人,再看别人的时候,就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
“我那天不该说你是女生的,其实你留长头发很好看。”林钦舟说。
秦越还是笑:“谢谢。”
后来两个人又说了很多话,连怎么睡着的都记不起来,反正等林钦舟半夜醒来想去厕所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睡在飘窗上,怀里搂着个人,散着淡淡花香的长发铺了他满胸口,他嘴里还不小心吃进去一小撮。
林钦舟:“……”
林钦舟的大脑因为这诡异的画面宕了机,懵了好几秒才蹑手蹑脚地起来,跑去厕所。
再出来时秦越也没醒,只是换了个姿势,侧躺着,弓着背,双手缩在胸口。
林钦舟先是跑自己床上躺了一会儿,结果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站起来,抱着枕头,又躺回了飘窗上,还把自己的枕头让了半个给秦越。
这才重新找回了睡意,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林钦舟是被热醒的,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停了他的空调,睡得他满身热汗,捞一把脖子,手上能滴下水来。
飘窗睡得他身上哪哪都疼,脑袋也很懵,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顿时感到一阵不好意思。
下楼看见秦越正在给一对夫妻办理退房手续,林钦舟朝人瞟了一眼,那种不好意思的感觉更甚,低着头快速溜进了厨房,很久没出来。
“早饭已经没了,最后一碗沙茶面被姥姥拿去喂附近的流浪猫了。”秦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懒懒地靠在门框上,语气里含着点不带恶意的调侃。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钦舟觉得他很像自己之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片里的少年,身上罩了一个透明的罩子,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绝开来。
所有人都看不见那个罩子,所以也就走不近少年身边。只有一只小刺猬用它尖锐的刺刺破了那个罩子,神奇的和少年成为了好朋友。
而秦越现在就像那个少年。这种感觉很奇怪,林钦舟甚至说不清为什么会那么觉得。就是感觉这人笑得并不开心,和昨晚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了,在想什么?饿?”秦越还在笑,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似乎是想将他唤回神。
“是啊。”林钦舟说。他昨晚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是真的有点饿,“我到底是不是姥姥的亲孙子啊,怎么宁愿把面给流浪猫吃也不给我。”
他皮肤被岛上的烈日晒得有些黑,鼻子也才褪过一层皮,比周围的皮肤要嫩很多,带着点不明显的粉,看起来是有点搞笑的。
但他脸又是那种圆圆的婴儿肥,眼睛很大,故意鼓着腮帮子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纯真无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