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走上前把东西往收银台一拍，扯着嗓子嚷道：“结不结啊？磨磨蹭蹭的，有毛病吗？还他妈用现金。”
这一吼让吴明意变得更慌乱，整理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很后悔上次交费用时把整钱给换出去了。
啊，应该快一点的，很耽误别人吧。
“慢慢来。”成因的双手自然而然地从身后握住他颤抖的手，头也低下来靠在他肩上，“有这么多钱啊……”
大概是因为嘴里叼着烟，成因的吐字不是很清楚，但手上却很利落地将钱整理好递给了老板娘，然后才空出一只手夹住烟深吸了一口，转头吐在刚才嚷嚷那人脸上。
“妈的……”那人咳嗽着用手扇着面前的烟，可在看清成因的脸后戛然而止。
成因样子很严肃，上翘的眼尾射出骇人的目光，再配合着脸上渗血的纱布，看起来是真不像什么好人。
老板娘不太好说什么，只能快速将吴明意买的东西装袋，递过去：“好了好了，快拿去。”
她看似是在劝吴明意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成因：“打火机不要钱了，快走，不要找事。”
成因这才先一步提吴明意接过袋子，立马换了副面孔，嬉皮笑脸地说道：“又白嫖一个打火机，谢了哈刘孃。”
就这样，成因叼着烟，一手提着零食一手勾着吴明意的脖子将他带出了超市。
吴明意整个人都很恍惚，本来成因的出现就已经在意料之外，后面遇上别的顾客就更像是要他命一般。
以前还有爸爸照顾，就算偶尔一起出门也不用他多说一句，现在什么都得自己来已经很辛苦了，跟人沟通那便是更可怕的事。
走出超市吴明意才稍微会过神，急忙去夺成因手中的塑料袋，低着头不断小声说着：“谢谢……谢谢……我自己，我自己可以。”
成因将袋子往身后一藏，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句：“吃饭了吗？”
吴明意斜着身子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摇头。
随后，他就被成因拽住，直接拖到了旁边的一家炒菜馆。
馆子的老板似乎与成因很熟，见他脸受伤还担心地问了几句，然后也没点单只对着后厨喊了句一荤一素老样子。
吴明意还处于惊慌状态，坐立不安地一直低着桌面，完全不敢抬头。
成因将嘴里只燃了一半的烟掷到了地上用脚踩熄，然后端起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水随手倒进桌下的垃圾筐，拿出吴明意买的可乐拧开倒了一杯。
因为脸上的纱布，他嘴巴无法完全张开，而且伤口扯得也疼，只能小口喝着可乐，目光在对面的吴明意身上来回游走。
明明刚才在超市跟老板娘说话的时候还笑了，怎么这会儿就又像小乌龟缩回龟壳一样。
成因右手伸到吴明意面前，食指和中指在桌上敲击着：“喂，抬头。”
吴明意微微抬了一点头，像只小猫一样抬眼朝成因看去。
只见成因反手从帽衫的帽子里拽出一个小塑料袋扔到吴明意面前，面无表情道：“帮我换药。”
“嗯？”吴明意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显然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究竟是什么任务。
成因皱眉，微微眯起左眼将包着纱布的左脸转向吴明意：“怎么？不愿意帮忙？”
“不是不是……”吴明意终于恢复了神智，红着脸迅速打开桌上的小袋子，开始翻找着里面的东西。
纱布，药水，棉签好像该有的都有，但是愁人的是吴明意从未替人换过药，拿起那瓶药水犯了难。
好在成因很有眼力见，又敲了敲桌子：“算了，收起来，一会儿回家再弄。”
吴明意这才如释重负，赶紧将袋子收拾起来，可下一秒又愣住了。
一会儿回家再弄？回谁的家啊？
说实话，自从爸爸去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那属于爆炒之后的特殊香味萦绕在鼻尖。
吴明意饿了，饿得肚子咕咕叫，嘴里的吐沫也开始不断上涌。
但他不敢动筷，只小心翼翼咽着口水。
“吃啊。”成因自顾自拿起筷子，轻轻敲了下盘子的边沿。
吴明意偷偷抬眼，见成因已经开始动筷，这才慢慢伸手从筷子筒里拿了一双筷子，迅速扒了一口碗里的白饭。
久违的饭香啊，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满足的笑意。
瞧吴明意吃得小心翼翼，成因还是觉得他很奇怪，不过也不至于继续试探。
今天是迫不得已才把人拦住。
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门口，那里有个身影，匆匆离去。
成因收回眼神，又看了看眼前小心翼翼吃饭的吴明意，轻轻摇了摇头。
吴明意真的是饱餐了一顿，都忍不住开始打嗝了。
对面的成因还在吃，大概是因为脸上有伤，他慢条斯理地夹着菜，一只手还把玩着刚才从便利店顺走的打火机。
吴明意很纠结，不知道这顿饭要不要出钱。
他不太了解价格，身上钱也不多，不过转念一想，反正都是决定要死的，留着这点点钱也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还不如请对方吃一顿，就当是死前交了个朋友？
打定主意后他便去掏兜里剩下的钱，结果刚触摸到钱对面的成因就直接放了筷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站起身。
“走吧。”成因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轻轻沾了沾嘴角，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记账上哈。”
“好勒……”
吴明意有些始料不及，跟着站起身看了看后厨的方向又看了看已经走出门的成因，急忙提起桌上的袋子追出去。
看来，这顿饭他是不用出钱了。
没想到，在死之前又接受到了来自这个男人的好意。
他一路小跑着追上成因。
因为很少运动，仅仅是一小段距离他都有些喘。
成因似乎在想事，并没有过多注意他，两人一路慢悠悠地进了小区上了楼。
吴明意但是多次偷看成因，个子高，长得好看，偏偏脸上受了伤。多可惜啊。
到了602门口，成因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却忘了吴明意的存在。
“那个……”在门即将关上之前吴明意右手抓住了门，“药，你的药……”
他能这么勇敢，完全是因为在成因这里感受过善意，所以想着在死之前不能太怂。
成因这才想起还有个人，顿了一下，将门推开：“进来吧。”
他确实也需要一个人帮忙换药。
吴明意低着头快步走进屋内，成因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黑色拖鞋扔在地上：“穿这个。”
吴明意急忙换上，开始偷偷打量起这个家。
陈旧却很整洁，视线内能看到的家具电器都比较破旧，其他东西不多，但地面非常干净，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还以为会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站那儿干啥？还不进来？”成因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吴明意这才慌里慌张拿着药袋子跑过去，在成因面前站着，结结巴巴道：“要，要怎么弄？”
成因看了他一眼，直接扯下脸上的纱布，丝毫没有表现出疼痛的模样。
一条红红的似乎还在往外渗血珠的伤口，从颧骨延伸到嘴角旁，差一点就与嘴角连在一起。
吴明意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坐在了成因旁边。
他拿出袋子里的药，用棉签沾了些不太熟练地在伤口上擦拭，他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成因，不过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而后，他凭着记忆将新的纱布像之前那样贴好。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完事后吴明意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的状态，低个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了。”
说实话，成因不太喜欢这样的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畏畏缩缩不太正常，要不他也不至于这么在意，还跟过来调查。
但他此刻没有心思再去观察吴明意。
他往沙发上一靠，斜眼看着吴明意：“对了，你叫……吴明意是吧？”
吴明意点点头。
“好，我叫成因，成功的成，因为的因。”他的手指在沙发上来回轻敲，食指，中指，无名指一直到小指。
吴明意看着那不断上下交替的几根手指，脑子里全是成因的名字。
成因，成因，真好听，就像他的人一样。
见吴明意没有反应，成因突然抬起手撩开了吴明意额前的刘海。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吴明意忘了闪躲。
刘海下是一双圆溜溜地惊慌失措的眼睛。
成因愣了一下，之前因为这刘海的遮挡，都没怎么看清吴明意的脸，没想到这脸上竟然还有双这么好看的眼睛，而且意外的闪亮。
吴明意回过神很迅速站起，微抖着低头说：“好，好了。”
他想逃走，却被成因一把拽住：“你不拿东西了？”
哦，他还有袋子吃的。
“谢谢。”吴明意一把抓过茶几上的袋子，飞快地逃离了成因家。
听着门口传来关门声后，成因才急忙走到厨房，从壁橱中一个装绿豆的盒子里徒手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仪器，随后握在手心。
在家里来来回回仔仔细细转了一圈后，手中的仪器都没有震动，成因这才放心回到厨房，小心翼翼将仪器又放回了绿豆盒子里，并晃了晃，以确保它彻底淹没在豆子中。
卧室里的书桌被移开，成因用美工刀小心翼翼撬起靠近墙角那条桌腿下的地砖。
地砖下并不是空的，只不过在靠墙的那一面有条小缝，正好可以竖着放下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以及一支笔。
成因再次检查了窗帘和卧室门，而后端坐在桌前将笔记本翻到中间的空白页，写下了第一行字。
4.17 星期三早晨七点左右，付东又带我去了地下。
男人叫候海军，公司职员，赌债。
有新发现，赌场与隔壁银座停车场相连，门在广告布后方。
付东从这里开车带走男人，威胁？杀掉？卖掉？不知。
车牌海A93166，或许套牌？
还有，曹毕钏……
写到这里，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杵了个黑点。
成因摸了摸脸上的纱布，嘴角轻轻吸了吸，接着写下了变态二字。
曹毕钏，变态，喜欢男人，用钥匙划伤我的脸，较深，没缝针，但医生说多半会留疤。
笔尖又顿住，两秒后继续写道：日后若能生擒，请批准我亲自动手审讯。
随后，他翻到下一页。
4.18 星期四无事，在医院住了一天，挂水消炎，付东来过一次，说会替我报仇，对了，那个叫小七的孩子跟在他身边。亲戚？
4.19 星期五出院了，医生让每天到医院换药，嫌麻烦拿了药准备自己搞定。
被人跟踪，不知身份。
躲避途中在香香超市偶遇吴明意，就是上次怀疑的那人，不过17号那天短暂看过他家，并无异常，可继续观察。
成因再次停顿，在空白处写下吴明的名字，随后又划掉。
他合上笔记本，放入地砖缝隙，最后将一切恢复如初。
他走出卧室，倒了杯水一口喝掉，随后在防盗门把手上挂了一串铃铛，这才慢悠悠再次走回卧室，一头扎进温暖的被窝。———吴明意心情好得有点不可言喻。
即便成因对他的态度也没有好到让人感动的地步，可在准备自杀的他看来，那也是无比幸福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请他吃饭，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对了，还有超市老板娘，那个喋喋不休对他说教的中年妇人，让他感觉很温暖，他记得成因叫她刘孃，也许下一次，他也可以这样叫？
这样的想法让吴明意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咬着右手拇指的指甲。
他不是准备去死的吗？怎么还会有下一次呢？
不安的情绪伴随着一丝激动，是想要活下去？
突然用了下力，咬到了肉，他猛地抽开手，呆呆地盯着前方。
也许，自杀的事还能再缓一缓。
说不定，活下去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想法在吴明意心中像野草般疯狂生长，他头一次有了如此强烈的对生的渴望。
说来也是不可信，怎么能因为旁人的一点点善意就想要活下去呢。
吴明意扯开了一袋薯片，手刚伸到包装袋口子处，突然又收回，将敞开的袋口卷起来放回桌上。
既然想要活下去，那这点食物就不可以浪费。
可就算这样又能坚持多久呢？
不安的情绪再次袭来，他又不自觉地咬起手指，眉头微微聚拢，摸到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了五个字：怎么活下去？
鼓励人的小作文很多，却并没有十分符合吴明意此时心境的。
他伤心吗？好像不太多，孤独吗？有一点，但不至于去死，有疾病吗？没有。
他活不下去的主要理由：没钱，吃不上饭。
手指不断点击翻页，最后看到一则稍微靠谱的建议。
他默默念着：1,没有足够的实力，不要买房子、车子。他有房，暂时不需要车，当然现在可能连车的螺丝都不一定买得起。
2,亲戚之间不要频繁来往。嗯，他现在算是孤儿。
3,尽量多学一门手艺。略过。
4,别碰网贷。略过。
5,再困难也要买社保。略……略过。
6,不要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略过。
7,上班很累，但不能不上。哦，对，他得找个工作……
可他什么都不会，能找什么样的工作呢？
一切又陷入了死循环，没钱没工作，准备死掉，不想死就得去找工作，可什么都不会所以找不到工作，那就只有死掉……
吴明意尴尬地关上手机，朝着门口望去，是不是应该向别人寻求帮助？
如果是成因的话，会帮他吗？
他不敢奢望，倒在沙发上有些颓然地闭上了眼。
渐渐地，瞌睡虫来袭，他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脖颈跟后背都凉凉的，吴明意忍不住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他赶紧抽了张纸擦拭，把沙发上的小被子裹在身上。
现在可不能生病啊，否则就真的只能去死了。
此时，突然响起重重地敲门声。
吴明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成因，来不及多想，他赤着脚就跑去开门。
然而门开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短发男人。
他不认识男人，疑惑中正想开口，男人却皱着眉率先发问：“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用海星和评论砸死我吧，求你们了
敲他家门还要问他是谁？该不会是什么小偷故意来踩点的吧。
他下意识地想要关门，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抵住门脚。
“你谁啊？”男人强行推开门，径直进了屋，眼神从吴明意身上飘向后方，“成因？”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吴明意缩着脖子往后退，同时也明白了对方是来找成因的。
难道是喝多了走错门？
吴明意张口欲言，谁知男人已经特别不客气地直接走进了屋内，连鞋都没脱。
“成因，成因。”男人边走边呼喊。
吴明意急忙快步上前：“不是，那个……”
可他话音未落，男人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即脑袋朝下倒了下去。
更离谱的是，吴明意这才注意到男人左手钩着个塑料袋，而随着男人倒下，袋子掉落在地，流出一些液体，还伴随着肉香，好像是肉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吴明意有些不知所措，他站在沙发旁，用手拧着衣角，看着不省人事的男人，抻长脖子小声喊了句：“喂……你能听到吗？”
大概半分钟过去，在确保得不到回应后，他才终于轻轻咬了下嘴唇，一溜烟的跑出去站在了成因家门口。
那男人嘴里叫的是成因两个字吧？应该没听错，那他肯定是成因的朋友？就算不是至少也是认识的关系。
所以，他来找成因准没错。
然而想归想，真举起手准备敲门时他又退缩了。
真的没听错吧？那人喝醉了，说话也含含糊糊的，万一是自己听错了麻烦成因怎么办？
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应该直接报警。
他就这么站在成因家门前，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这时，门缓缓拉开，成因高大的身影出现，一手抚上来，连带着把吴明意的手和手机一起握在了手里。
“你干嘛？”成因问着，同时注意到了吴明意此时是光着脚，他眉头微锁，松开了手，又转身进了屋。
吴明意从发愣中回过神，踮着脚朝屋内小声道：“那个，需要，需要你帮忙。”
成因没有回应，只是很快拿了一双凉拖出来扔在地上：“穿上。”
吴明意有些不明所以，他就是来叫成因帮忙的，为什么要穿拖鞋？
直到视线移动到自己光溜溜的双脚上，这才意识到之前着急开门根本没穿鞋，现在也是赤脚站在斑驳的水泥地上。
异样的情绪自心底深处慢慢涌出，为什么成因会这般细心，还对他这么好？
盯着地上的鞋子，他早已忘了过来的目的。
成因见吴明意半天没动，有些急躁地将他轻轻拉到一边让出通道。
“到底什么事？”成因虽然嘴上还在继续问着，却已经朝着吴明意家走去。
吴明意这才回过神，慌忙穿上那双拖鞋，急急忙忙地跟上前去：“有个人，有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就在我家沙发上，他有叫你的名字……”
就在他语无伦次解释时，成因却径直走进了他家，并顺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昏暗的房间瞬间亮堂起来，跟在后面进屋的吴明意很是不习惯，之前为了省电费即便天完全黑下来他都不开大灯的，现在冷不丁的明亮，竟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已经弥漫大半个屋子的粥香，他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也不能怪他，毕竟这一觉睡着都快天黑了。
成因直接走到了沙发前面，抬起脚就往沙发上那人踩去：“赵小川，滚起来。”
然而沙发上的赵小川并无回应。
成因又叫了几声，得到的只是男人醉酒后最常见的bia唧嘴。
就在吴明意走过去想要询问之时，成因却突然对着赵小川的脸啪地拍了一巴掌。
“啊……”吴明意惊讶地捂住嘴，看着赵小川犹如做了噩梦般茫然睁开眼，毫无聚焦左右看了看，而后再度闭上眼继续睡去。
大致确定赵小川真的睡着之后，成因这才移开脚，看了眼地上打翻的粥，啧了一声，转头对还处于惊慌中的吴明意说：“扫帚，拖把。”
吴明意依旧捂着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成因再说什么。
直到成因走近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进了厨房。
就这成因也不忘回头朝客厅又看了一眼，然后从裤兜拿出烟盒，轻轻一抖，一支烟就冒了个头。
他咬住烟蒂，再次摸了摸裤兜，却发现又没带打火机，只能再次看向那熟悉的灶台。
烟被点燃之后，他也顺势打开了抽油烟机。
老旧油烟机嗡嗡作响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有点过于聒噪，他手指夹着烟朝吴明意招招手：“过来。”
巨大的噪音下，成因的声音有些不真切，但吴明意还是乖巧地走了过去。
夹着烟的那只手搭在他肩上，将他往身边又拉了几分，随后带着烟味的嘴唇凑到了耳边。
“一会儿我搬些东西过来，沙发上那人醒了之后就说我住在这里，跟你合租的。”这并不是询问，就像是在命令。
吴明意更不理解了，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就算成因确实给我他几次小小的关怀，可没道理就要住进他家呀。
吴明意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嗯，要拒绝。
结果下一秒成因又说道：“你放心，我不是真的住过来，你就当帮我个忙，我会照常付房租。”
一句话又将吴明意拉入了纠结的漩涡，他抓紧了裤子，死死盯着脚上的拖鞋。
他现在的确需要钱，因为他想活下去，而他想活下去的其中一个原因又和成因有关。
再说，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沉默良久后，吴明意终于开口问道：“给……多少钱……”
这回答让成因始料未及，还以为对方至少会拒绝或者询问一下原因。
不过这也让他越发觉得吴明意不同寻常。
他吸了口烟，故意冲吴明意吐去，待看到吴明意被呛得咳嗽后才继续说：“把手机给我。”
吴明意将手机递上，成因接过后输入自己的手机号：“以后有人找我我会提前过来，如果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你就打电话给我，不管谁问你，都要说我们是合租关系，更别透露我住在隔壁的事。”
“我一个月给你600，行吗？”成因将手机递还回去，却在吴明意接过的瞬间一把握住他的手，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了现金塞过去，“明天，准备一个烟灰缸。”
成因把手里还未抽完的半截烟掐灭，顺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关掉油烟机，拿着灶台上的抹布和一旁地上的扫帚走了出去。
噪音突然消失，屋子又恢复了安静。
吴明意捏着手里的钱心跳快得不像话。
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挣到钱吧，不过他不傻，在这个线上支付流行的时代，成因居然兜里正好有600块现金，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是早就准备好的，但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有了这笔钱，他似乎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了。
而且，他有了除爸爸以外第一个陌生人的联系方式。
这对于他来说，有着很不一样的意义。
成因很麻利地收拾好了客厅的垃圾，然后又是一巴掌拍在赵小川头上。
“赵小川，赶紧起来了。”
赵小川茫然地哼哼着，被成因强行拽了起来：“嗯？成因？我，我在哪儿？”
成因满脸不耐烦，又扯了扯赵小川的衣服，让人站起来：“这是我家，到底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
“唔……”赵小川拍了拍脑袋，“哦，还不是，听说你住院了……九，九哥让我来看看你，给你送……”
赵小川忽然清醒了不少，看着空荡荡的双手：“草，粥呢……”
“傻逼……”成因翻着白眼再次揪起赵小川的衣服，“好了，看过了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赵小川摇摇晃晃站起身：“哎哟，我喝多了……不能住下吗？”
“不能，赶紧滚。”
“啧……”
这时，赵小川注意到了一旁呆站着的吴明意，摇摇晃晃窜了过去，一手把住吴明意的肩往自己怀里带：“哎……这，这谁啊？”
成因眼疾手快，咻一下就把吴明意拽到了自己身旁，没好气地瞪着赵小川：“是我室友，我说你没事儿就赶紧走，别他妈捣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