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 by酸奶和豆奶

作者:酸奶和豆奶  录入:06-20

张盟以为自己白日做梦,但唇上的触感是那么地清晰。属于季晨的气息近在咫尺,张盟不争气地任泪从眼眶滑落,融进交缠的唇齿之中。
“对不起。”季晨道歉。
“是我害怕了。”其实是他的自卑心作祟,又怎么会是张盟的错呢。
“不用你追,我一直都是你的。”季晨何尝没有后悔过,但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张盟迟早会分开。对方很快就会忘了他,毫不留恋地投入另一段新感情。
但那天张盟说,他明白那种心情,明白他用咖啡杯种花的心情。
张盟被这乍悲乍喜搞得头脑宕机,紧紧抱着季晨哭。
季晨扯开他一点,担心地叮嘱:“我没换工服呢,脏。”
张盟才不管那些,他都超过一百天没抱到过季晨了。不管!他就是要紧紧地抱着,不能再让他跑了。
这天之后,张盟和季晨重归于好。
除了波音颁发的奖章,公司还给O37343机组发放了奖金,褚煦梁、张盟包括江新年都有。另外,波音的表彰信里还特别感谢了机务部的季晨协助他们的工程师在中国开展工作,因此公司也额外奖励了季晨两万块奖金。
到账之后,张盟拉着季晨规划:“我这奖金咱们用来旅游吧?你说去哪儿好?大溪地成不?”
季晨无所谓,张盟想去哪儿他跟着就行。
张盟在iPad上查攻略,觉得这也漂亮那景色也美,大有一次性把奖金花光的趋势。
他挑得眼花,扔了iPad。随口问:“你呢?那笔钱准备用来干嘛?”其实可以换个手机的,就季晨那破手机,都多少年前的款式了。
季晨实话实说:“准备用来装修。”
张盟点点头,“你那房子确实该装一装。”想了想又说:“还是别装了,直接换个地方住不好么?”
“要不干脆退了吧,你搬我这儿来啊。”其实季晨现在大部分时间本来就陪着他在住,何必还要租房子?他这儿什么都有,唯一就是上班远了点。
“我带你去个地方。”季晨拉上张盟,换了衣服就走。
“这是在往机场开啊?”这条路他们俩都熟,张盟坐在副驾驶,不知道季晨神神秘秘到底要带他去哪儿。
车子最终停在机场附近一个新小区,比季晨原来住那片环境好很多。新开发的路段,虽然眼下算不上繁华,但配套设施和环境绿化都还不错。
“准备租在这儿吗?”张盟跟着季晨进了单元楼,电梯直达十四层。
只见季晨掏出一把崭新的钥匙开了门。
张盟惊讶道:“你都已经定下来啦?”钥匙都拿到手了。
等他进了屋,看着空空如也的四面墙壁。又纳闷道:“不是吧?你租了个毛坯房?”
季晨笑,说:“我买的。”
“什么!”张盟惊呼出声。“不是,你哪儿来的钱?”
“就,工作挣的啊。”季晨说:“三年前买的,期房。这个月才交。”
张盟简直惊了,在他的印象里季晨不说穷得叮当响吧,但怎么也不可能买得起深圳的房子。
季晨带着他看一圈,解释说:“只有75平米,当时不到两万。贷款买的,只给了首付,每个月还一万四。”
那也很厉害了!季晨上班这才多少年,居然可以攒够首付!难怪他那么节省,原来是要还房贷。
张盟反观自己,收入比他高,却是个月光族。工作这么久别说攒钱,经常还没到发薪日工资卡就见了底,只能用家里给的零花钱。
“你好厉害。”张盟用崇拜地眼光看向季晨。
季晨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实事求是地说:“哪里厉害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在深圳安个家。”
“那我可以搬过来吗?”张盟亮起星星眼,开始憧憬着他和季晨共同的小窝。
季晨尴尬地说:“可以来玩,但恐怕不能长住。”
“为什么!”张盟瞬间不乐意了。
季晨从身后拥住他,下巴搁在张盟头顶。“等装修好,我准备把奶奶从老家接过来。”
“哦哦。”原来如此。
“怕你晚上叫太大声,影响她老人家睡觉。”季晨开起了玩笑,被张盟一肘子顶在肚皮。
两人笑闹着,让这座空荡荡的房子提前有了家的气息。
二月的一天,张盟晚上有航班。季晨将他从福田的家里送到机场之后回了自己租住的老小区。小区院门口,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慕尚泊在夜色之中。
季晨停好车就注意到了对方,果然在他即将进小区时,从驾驶座下来一位年轻司机,他走近对季晨礼貌说道:“季先生,烦请移步,燕总在车上等您”。
姓燕,是张盟的家人。
“燕先生,你好。”季晨上了车,礼貌地同燕斐问好。
“开车。”燕斐不作回应,只吩咐司机。
“燕先生找我什么事?”季晨开门见山。
“到了地方再说。”燕斐惜字如金。
季晨不觉得他和张盟的哥哥有什么好详谈的,也不愿处处遵循对方的安排。
“有事就在这里说吧,不然我下车了。”季晨态度不卑不亢,丝毫不为燕斐的气势所摄。
燕斐盯季晨一眼,从后视镜示意司机关上前后座的隔板,车子继续停在夜色里。
“你们又和好了?”燕斐出声问。
季晨点头说:“是。”
“你们不合适。”燕斐有些烦躁,张盟是他看着长大的。悉心浇灌脆弱呵护的兰花和季晨这种草根出身的人怎么可能最终走到一起。
“我以前是动摇过,但现在想清楚了。”季晨看着燕斐,坚定道:“我不会放弃张盟的。”从前他因为自卑和悲观,误以为分开对他们俩来说是好事,但这段时间证明,他想错了。
季晨如今觉得或许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不完整的,这不仅仅限于家庭、外貌、财富与经历。在寻找完整的过程中,发现了世界上另一个也在追寻的人。门当户对或许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的相遇让彼此越来越好,越来越完整。
这是张盟之于他的意义,他相信,反之亦然。
燕斐嗤笑一声,从身旁座位上取过早已准备好的支票。“说吧,要多少钱?”
季晨没有想过电视里的剧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制止了燕斐拿笔的动作。开口说:“多少钱都不行。”
季晨没有犹豫地开门下车。燕斐盯着他的背影,将手里的支票本扔到一旁。他克制着情绪,降下隔板吩咐司机开车。
“多少钱都不行。”
燕斐回想着季晨的话,觉得真是天真又可笑。他嘲弄地想:一两百万不行,难道一两千万也不行?那几十亿上百亿的家产呢?谁又可以无动于衷?
没见过钱的穷小子,如此大言不惭。燕斐按着胀痛的额角,在这样的时刻接到了来自父亲的电话。
“回家一趟。”燕父吩咐。
“我没空。”燕斐冷硬地拒绝。
“给你一个小时。”燕父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燕宅,晚上十点的餐厅。燕成面前摆放了两碗甜水,莲子百合汤。
他招呼刚进门的儿子:“坐。”
燕斐立在厅堂,只问:“找我什么事?”
燕父自己喝一口甜汤,开口:“明天晚上时间空出来,见见乔小姐。”
燕斐今晚已经够烦躁了,“我明晚有事。”
“推了。”燕成发话,抬头盯向儿子,平时慈眉善目的面容显出一种不容违抗的冷硬。
半月之后,张盟回家拉着季晨八卦:“今天见到我未来嫂子了!特别有气质。”
季晨从笔记本电脑前回头,“你哥要结婚了?”
张盟嗯嗯点头:“保密工作做得够好啊,之前从来没听他说过。”
季晨想了想,开口问:“你嫂子家做什么的?”
张盟从手边拿了个抱枕到怀里,窝在沙发上回忆:“她爸好像是公务员吧,哪个单位来着?”他想半天没记起来。
张盟自言自语:“我还以为爸会要他找个家里也是开公司的呢。”
季晨笑笑,过去揉一把张盟的头毛,心里想着门当户对有时候可不仅仅局限于商业版图。不过张盟单纯点也好,季晨没向他解释那么多。

张盟的心思也完全不在这事上,他眼睛瞅到季晨的电脑屏幕,然后起身凑过去仔细地看。
几秒之后,张盟生气地把怀里的抱枕往地毯上一扔,气鼓鼓地叫起来:“这个Albert回了美国居然还给你发邮件!”
季晨把他乱扔的抱枕捡起来拍了拍放回沙发,解释说:“就这一封。”
张盟气炸了,指着屏幕嚎:“他还叫你亲爱的!肉不肉麻!要不要脸!”
季晨回头去看,邮件开头确实写着“Dear chen”。
他赶忙解释道:“他们外国人写信不一般都是这样的么?”
张盟不依,叉着腰妒火难消,好似一个头顶冒烟的表情包小人。他见季晨转身就走,顿时更加委屈,说起来那个Albert身高比他高,脸长得像建模,脑子更是比他好使。
这让他拿什么出来比?
张盟气焰萎了,坐在沙发上生闷气。面前递过来一碗剥好的榴莲,季晨伸手哄道:“少吃点啊,这个上火。”
张盟接过水果碗,榴莲是冰镇好的碗却不是,这样不会凉到他手。心里稍稍舒服一些,看来刚才季晨走开是去给他准备饭后水果,不是嫌他烦人。
进口的金枕口感绵密爽滑,像是在吃冰淇淋,张盟满意地眯起眼睛。
季晨其实吃不惯榴莲,觉得有股汽油味闻了头晕,但他经常买,因为张盟爱吃。
此时季晨坐到张盟旁边缓缓说道:“你知道吗?其实Albert之前看上你了。”
“看上谁?”张盟张嘴一股榴莲味儿,熏得季晨不得不离他远一点。
“看上你,他原本想搭讪来着,我不让他去。”那个时候听到Albert说张盟可爱,季晨真是一颗心都绞烂了。
“怎么可能啊。”张盟简直莫名其妙,那个Albert看上他啥了?
“你为什么不让他去啊?”张盟发现了重点。
季晨盯他一眼,反问:“怎么?你还真对他有想法?”语调有一丝的危险。
“啧,也不是不行吧。”张盟后仰在沙发回道。
这个人就是爱嘚瑟,给点阳光就灿烂。干啥啥不行,口嗨第一名。
季晨夺过他手里的榴莲碗,翻身双手撑在张盟身侧将他困在沙发里。“你再说一遍。”
张盟怂了,改口:“开玩笑的。”
他见季晨脸色没有好转,隐隐有收拾他的架势。赶忙继续辩解:“外国人毛多,我害怕。”开玩笑,他屁股还痛呢,不敢惹季晨。
张盟撑着季晨压下来的胸膛和不断靠近的脸,抢着蹦字儿:“真的,真的!不然我在澳洲早就找男朋友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但他这句辩解似乎根本没起作用,反而激怒了对方。季晨吻住那张不停叭叭的嘴,张盟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换口气,无语地讲:“你不是讨厌榴莲味儿吗?不觉得晕车啊?”
季晨转而吻上他的脖子,说:“晕,得去床上躺着才行。”
“不是吧!”张盟欲哭无泪。他这是找了个什么男朋友啊,永动机吗?
一小时后,张盟累得睡了过去。季晨坐在床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向远在大洋彼岸的友人回信。
Albert在邮件里关心地询问季晨和他的小鹿关于尺寸问题有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季晨是这么回复他的:“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
午夜一点整。白日里繁忙的深圳宝安机场渐渐在夜色中安静下来,最后一班落地旅客取完行李各自离开。
从机组车上走下几名身着制服,手拉飞行箱过夜袋的飞行员。在这座城市即将沉睡时,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褚煦梁今晚和张盟一起飞成都,他向塔台要放行:“塔台你好,O37001申请放行至成都。”
塔台管制:“O37001晚上好,允许放行至成都。使用跑道17L,Bravo Oscar Tango 9 Zulu Delta离场。修压1012,起始上1500米。”
停机坪里,季晨和同事做完例行检查,挪开固定飞机轮胎的锥形筒,用无线电耳机向机组汇报:“离港前检查已完成,地面已就绪。”
驾驶舱内,张盟头戴耳机从右侧舷窗看向地面那个穿着反光背心的瘦高身影,回复:“刹车已松,准备推出。”
他和机长褚煦梁配合着相继启动飞机的1号和2号发动机。待发动机运转稳定,完成启动后检查单,张盟向地面联络:“启动完成,见手势滑出,再见。”
飞机侧方地面,季晨挥动着指挥棒,给手势:“可以滑出,再见。”他又加上一句:“起落平安。”
张盟从侧窗向他挥手,尽管从季晨的角度不一定能看得见。
望着驾驶舱舷窗那个模糊的影子,季晨会心一笑,默默在心里念着:“回见,萌萌。”
跑道滑行,在与塔台联络的无线电里,褚煦梁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塔台你好,O37054,36R跑道外等待点等待。”
他从侧窗往外望去,36R跑道入口处一架S航黑色涂装的737正伫立在等待点,那是江新年的航班。
“O37054可以进跑道36R。”塔台管制员回复。
“O37054可以进跑道36R。”江新年复述。
“O37054地面风020/3m,跑道36R可以起飞。”管制员指挥着江新年的飞机起飞。
“36R可以起飞,O37054。”江新年复述完毕后,这架飞机就顺着跑道中心线开始不断加速滑行,最终抬起机头升向黑夜中的天空。
江新年从飞机上回望地面,他梁哥今晚也有班。起飞时间差不多,他们是一起来的机场做的准备。
如今他和褚煦梁都是机长,几乎排不到一个驾驶舱。但坐在同样的位置,手握操纵杆。江新年捻了捻指根的茧子,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担心遇到同行,生怕会和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于是在触碰到对方掌心薄茧的那一刻就像是敲醒了脑海里理智的警钟。
如今江新年充满柔情地抚摸自己指根的茧子,从二十岁驾驶航校的塞斯纳,经历无数筛选和考验,最终成为一名合格的飞行员。
掌心在驾驶杆上磨出的茧子是他们共同经历的见证,是属于他和梁哥独有的定情对戒。无法取代,生于肌肤之上。
曾经的江新年宛如一艘夜间航行的飞机,失去仪表的引领,迷失在了人生和职业的选择上。看不清前路,辨不明方向,直到遇上褚煦梁才得以重新找回航迹。
而褚绪梁又何曾不是独行在黑夜里,没有想过真能等到那束属于自己的坚定的光。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虽然最终还是没能上一回本周力荐,仔细研究了榜单规则,这个位置不按人气排名是按收益排名,我是倒V所以在收益上竞争力不够,很感谢仙女们的海星鼓励。
留一点遗憾给下一次圆满。
有思路的话会更番外,我们下一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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