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说话时,李老爷逐渐收敛起笑容,表情很是震惊。
“李老爷,发生什么事了?”洛云和众位师弟对视一眼,好奇问道。
李老爷挥退下人,道:“这宅子总闹出人命,陆道长怀疑这里曾发生过重大惨案,受害者冤魂不息,这才闹得家宅不宁。他让我追查这座宅子的上任主人是谁,遭遇了何种变故。”
司徒敏敏询问道:“查到什么了?”
李老爷神情变得古怪,将先前下人查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照下人打探到的消息来看,那个陆初暝确实有点古怪。”李子明摸了摸下巴,语气颇为疑惑,“司府二十七口人全部葬身火海,他却能幸免于难,这个陆初暝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洛云接着推测道:“而且,陆初暝是道士,会不会是他用了什么邪术,先一步杀害司府满门,再伪装成失火,好销毁全部尸体,来一个死无对证?”
两人所言不无道理。
司徒敏敏最烦思考问题,有些后悔留在李府的是头脑简单的自己,而不是敏锐多思的司徒俞。
见众人胡乱猜测,并且还有越猜越离谱的趋势,李老爷咳嗽一声,将方才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初暝只是那个道士的表字,眠才是他的名。”
李子明瞪大眼睛,叫道:“什么?那个道士也叫陆眠?”
李老爷点了点头,又道:“下人还查到司府的几百间铺子经手过陆初暝,他现在仍藏身在扶风县中。”
“这么说,他是为了司家家产才灭人满门的?作为入赘的一方,居然有脸去贪图夫家财产,这个陆初暝可真不是个东西。”司徒敏敏嫌恶地皱了皱眉,说道。
“据调查得知,扶风县只有一个陆眠,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陆道长。”李老爷面露复杂之色,补充道:“我们所认识的陆道长姓陆,名眠,表字初暝。”
李子明吃惊道:“陆道长就是那个霸占司家家产,灭了司家满门的入赘道士?这怎么可能!他也不像是忘恩负义的人啊,而且……他那么喜欢阿辰,几乎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自私自利的陆初暝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作为同样见过陆眠和司沐辰相处的旁观者,司徒家道士无比赞同他的观点。
李夫人面色凝重道:“子明,你知道司家那个单纯好骗的小少爷叫什么吗?”
李子明问道:“叫什么?”
李夫人道:“司沐辰。”
听到这个名字,李子明神色微凝,陷入沉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阿辰就是司沐辰?
千娇百宠的司家少爷是这座宅子的前主人,既然是在睡梦中被活活烧死,一旦变成厉鬼,灵魂必然会被拘在身死之地,不得往生。
作为鬼魂的阿辰先前一直被困在西厢房,无法踏出一步,而且……他脸上全都是触目惊心的烧伤。
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巧合。
可回想起陆道长和阿辰的相处模式,李子明又全盘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司沐辰生前不被陆眠待见,没道理变成鬼魂,就被陆眠爱得如珠如宝。
况且两人看起来毫不相识,若真有灭门之仇横梗在其中,阿辰又怎会主动亲近陆眠?
他捻了捻指尖,突然发问:“司徒姑娘,道士会对什么样的鬼魂生出类似于渴望的情绪?”
第046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9
“应该是艳鬼吧。”司徒敏敏思索片刻,解释道:“这类鬼能将人的魂魄带进他所创造的幻境里,无论这类鬼的真实容貌有多丑陋,在幻境里他会美得国色天香,让人不敢直视,为了确保能留住人,他还会在幻境里布下催情致幻的暗物质,极少有人能从艳鬼手下脱身。”
把她的描述作为前提,李子明仔细和阿辰比对,全盘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阿辰总共有两种状态。
当天真善良那面出现时,他的容貌会变得清俊迤逦;当阴沉暴虐那面出现时,他的容貌会变得丑陋可怖。
而且,就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阿辰并没有施展幻境的能力。
“还有别的情况吗?”
司徒敏敏摇头,提议道:“既然我们都猜不透,不如让洛师弟来算一卦吧,看看陆道长和阿辰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司徒家每个道士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大师兄司徒俞擅长符箓,司徒敏敏擅长武功,而洛云则擅长算卦,每周只算三卦,每一卦都无比准确。
这周,洛云恰好只算了两卦,还剩一次机会。
“李老爷,下人有没有查到司家灭门的日子?”洛云站起身,从腰包里掏出算卦工具,摆在桌上,道:“我需要知道司沐辰死亡的具体时间,这样能算得更准确点。”
李老爷有些为难,“只知道是永历十三年,二月初四。下人只查到司家灭门的日子,无法精确到具体时辰。”
“这也足够了。”
洛云把四十九颗棋子随即分为左右两组,又将左边那组棋子摆成司沐辰死亡的日子,继续询问道:“陆道长生辰八字你们有谁知道吗?”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身为道士,陆眠清楚生辰八字的用处,未曾透露过分毫。
洛云并不意外,“那就换个问题,陆道长来李府那天是什么日子?”
从不记日子的李老爷把目光投向妻子。
被数道目光直勾勾盯着,李夫人凝眉细思,突然想起前些天曾去钱庄取过用来给陆眠当捉鬼报酬的银钱,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简单说了一声,去书房拿了账本回来,翻查到钱庄的记账日期,道:“十月初七,我去钱庄取钱,是为了给陆道长捉鬼的报酬。我记得,那些银钱只在我手里待了两夜,所以,陆道长是在十月初九来我们府上的。”
得到确切时间,洛云把右边那组棋子摆成陆眠初临李府的日子,燃起三根长香,向西北方拜了三下,而后用长香将棋子随意打散。
棋子七零八乱地横在桌面,毫无规律可言。
他微俯下身,细细观察棋子走势,表情逐渐由放松变为凝重。
从小朝夕相伴,算卦时洛云从来都是运筹帷幄、一派放松。
司徒敏敏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副神情,紧张地凑上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洛云垂下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我算到了两种结果。”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算卦不同于占卜。
前者需要提供八字类的信息,用以推算命理,是不变而恒定的,绝不会算出两种结果。
后者无需提供任何信息,只需在测卦人指导下自在抽卦,测算结果是易变而不恒定的。
而他却是用算卦方式同时算出两种结果,实在是荒谬至极!
“洛道士,你算到什么了?”李子明边伸长脖子看卦象,边问道。
“我算的第一种结果是,陆眠和司沐辰之间有血海深仇,一旦相遇,必定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说到这里,洛云停顿片刻,道:“这个结果倒是对应了我们之前的猜测,陆道长是那个灭了司家满门的陆初暝,阿辰则是那个一腔真心错付人渣的天真少爷司沐辰。”
“另一种结果呢?”司徒敏敏好奇道。
洛云长舒一口气,道:“我算的另一种结果是,陆眠和司沐辰朝夕相伴,感情甚笃,即便经历再多磨难,也会迎来幸福美满的结局。”
司徒敏敏揉了揉额角,道:“洛师弟,哪种结果更可信?”
虽然觉得自己所言很没逻辑,洛云还是说道:“两种结果都可信,卦象从不会出错。”
事情再一次陷入僵局,司徒敏敏苦恼地拍拍头,命下人拿来笔墨纸砚,在信上写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而后唤来一只信鸽,将书信绑在信鸽腿上,放飞到空中。
她一面替洛云收起棋子,一面说道:“这次的任务太过复杂,我觉得我们想破头也不会想明白,还不如全交给我爹,让他帮我们想,肯定能事半功倍。”
对此,一众师弟皆习以为常。
只有李子明抽了抽嘴角,嘟囔道:“只会靠爹的刁蛮大小姐。”
却说另一边的陆府,安静的犹如死宅。
藏青色的帐幔里,俊朗非凡的道士躺在榻上,四肢被象征着不详的鬼气牢牢锁住,裸露在外的胸膛满是暧昧抓痕。
躺在他怀里的鬼魂容貌迤逦,浑身上下布满痕迹,或许是昨晚被欺负得太狠,眼尾红得惑人,只看上一眼,就会勾起无尽怜惜。
司沐辰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身体酸疼、腰肢发软,浑身上下像是被马车反复碾过一般。
存在感更强的要数身后,微微动上一下,就会有液体流出。
这种感觉太过难受,他低低嘶了一声,莫名有点想哭。
身侧传来细微动静,陆眠瞬间清醒,手掌下意识在鬼魂腰上轻轻按摩,以便缓解对方的不适,“怎么了?是不是腰疼?”
司沐辰偏过头,正对上陆眠满含关切的面容。
他心里一酸,再憋不住委屈情绪,道:“道长哥哥,我身体好痛。”
这声呼唤甫一入耳,陆眠知道,这次苏醒的是另一个天真无邪的阿辰。
这个人格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
对着眼前这张清俊迤逦的脸,他没法说出对方腰疼的真正原因,只能含糊其辞地转移话题,“可能是这个床板太硬,阿辰,我帮你按摩一下,会好受很多的。”
司沐辰无比信赖陆眠,当即翻了个身,将曲线流畅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道长哥哥,那你快来帮我按按。”
清晨正是男人谷欠望最强的时候,猝不及防间欣赏到大片春色,陆眠狼狈地用被子捂住下面,眼睛像是被火蛇燎到一般,再不敢多看一眼。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他忙不迭背过身,语气很是慌乱。
看着那片满是抓痕的后背,司沐辰困惑地眨眨眼,不明白一觉醒来,道长哥哥为何会变得举止怪异。
“不穿衣服也能按摩啊。”
虽然不理解,他还是强忍酸疼,乖乖穿好衣服,而后趴在床上,喊道:“道长哥哥,我穿好衣服啦!”
听到这句话,陆眠松了口气,转过身,轻柔地为鬼魂按摩腰肢,“很难受吗?”
司沐辰舒展眉心,道:“很难受,腰像是要断掉了。”
并不是陆眠不知节制,而是因为昨夜鬼魂全程用鬼气捆着他,天将明才停下。
“我知道你会记得这段对话。”他用指腹蹭了蹭司沐辰细软的面颊,柔声道:“阿辰,下次不要再做让自己难受的事了。”
司沐辰扭过头,不解道:“我做什么事了?”
陆眠笑得眉眼弯弯,故意逗他,“我可没说是你做的。”
司沐辰被蹭得发痒,皱了皱鼻子,一口叼住他指尖,报复性地用牙齿磨了几下,“可是你刚刚叫了我的名字啊,不是说我还能是说谁?”
陆眠像是被他口腔里的体温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耳朵发红,“我……我就是故意逗你玩的。”
司沐辰翻了个身,本想让陆眠再帮忙揉揉红肿的胸口,却突然发现缠绕着对方手腕的鬼气。
上次苏醒,对方被银链锁着四肢;这次苏醒,对方被鬼气锁着四肢。即便他再不谙世事,也能感觉出不对劲来。
“你是不是遇到坏鬼了?”他心疼地捧起陆眠胳膊,满含怒气道:“道长哥哥,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教训他!”
遇到的要是不相干恶鬼,倒也好办。
陆眠苦笑着摇摇头,点了点他的鼻子,道:“你乖乖呆着就好,这事我自己能解决。”
司沐辰垮下脸,道:“那我帮你去掉这些鬼气?”
陆眠将双手背在身后,拒绝道:“不用,反正我也没想着逃跑,留着这些鬼气也无伤大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低声道:“要是再挣脱一次,你指不定会怎么生气呢。”
后半句话声音极低,司沐辰并未听清。
眼见陆眠的移动距离只有一张床榻,行动极其受限,他吸了吸鼻子,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你上厕所怎么办?吃饭怎么办?喝水怎么办?”
陆眠直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司沐辰道:“什么忙啊?”
陆眠指了指鬼气,道:“能不能把它变长一点?够我去厕所就行。”
第047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0
做鬼这些年,司沐辰虽然并未学会如何跟其他恶鬼打架,却实打实学会了如何控制鬼气。
他一打响指,缠着陆眠四肢的鬼气不断延长,尽数散在床榻上,缠绕成一团,“道长哥哥,搞定了。”
陆眠从床上站起身,试探着走向茅房,发现四条锁着他的鬼气长度非常精确,正好够他解决生理需求。
在此期间,鬼魂一直紧跟在他身后,清澈眸中满是期待,好似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猫。
被自己的联想可爱到,他轻笑出声,道:“阿辰,你真的好棒,竟然能自如控制鬼气。”
司沐辰被夸得有些害羞,“这也没什么,我看其他鬼还能用鬼气决斗,可以生生把对面鬼戳成漏斗。我没有那种本事,所以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鬼魂言谈间充斥着血腥残忍,听得陆眠一阵心疼。
在他还未认识阿辰时,对方每时每刻都在恐惧中度过,生怕自己会被其他恶鬼吃掉。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对方不知熬了多少年。
若是能早几年相遇,他定然会早早把阿辰护在羽翼下,时时呵护,免他惊,免他苦,免他无枝可依。
“现在相遇也不晚。”似是看出陆眠所想,司沐辰扬起一抹浅笑,很是明媚,“道长哥哥,自从遇见你,再也没有恶鬼纠缠我,以前的我三五天才敢睡一次觉,现在我入夜就能睡。”
被他的笑意感染,陆眠心情大好,道:“你说的对,或许我们的相遇也是上天的安排,要是早几年遇见你,失忆后再把你忘得一干二净,那才是错误安排。”
他把司沐辰拉到卧房,相拥着躺回床上,将手搭在鬼魂腰际。
一片寂静中,司沐辰拽住陆眠胸前衣襟,皱眉说道:“我总觉得后面湿湿的,很不舒服。”
陆眠支起身,想起昨夜的荒唐情卝事,当即面红耳赤地给他清理身体,引导着液体流出。
“道长哥哥,我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解决完不适,司沐辰把心中疑惑问出口,“为什么我醒来不仅身体痛,屁股也很不对劲?”
是否要将双重人格的事告诉鬼魂,陆眠一直拿不定主意。
之前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阿辰对另一个人格毫不知情,而另一个人格却对阿辰经历的所有事知之甚详。
这其实是另一个人格对阿辰单方面的窥视。
对于阿辰来说,并不公平。
阿辰一直没有生前记忆,自死亡中苏醒,便是孤身一人。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天真又乖巧,身边却围满了不怀好意的恶鬼。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些恶鬼费尽心机想吃掉他的原因。
他就如同一张干净纯洁的白纸,从未被周遭的恶劣环境染上污渍。
“你想知道你的过去吗?”沉默片刻,陆眠把选择权交给司沐辰。
司沐辰趴在被子上,手掌支着下巴,“我其实一直都想知道我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我又是怎么死的,我有没有爱我的家人,我的家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话音未落,他将目光转向陆眠,精致眉目间满是释然,缓声道:“遇见你后,这些问题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常言说,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即便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活在当下。”
“我喜欢道长哥哥,道长哥哥同样也喜欢我,只要今后我们能无时无刻在一起,我就不在乎什么生前身后。”
这番话真挚而炽热,听得陆眠心头发软,“要是现在有机会能让你知道你的过去呢?你想知道吗?”
司沐辰道:“我想知道。”
陆眠把鬼魂颊边发丝拨到耳后,将初遇到昨夜的事情尽数讲给他听,着重讲述了另一个人格喜怒无常的性格,和那些莫名其妙的敌对、仇视和恨意。
“另一个你对我的态度时而热情,时而恶劣,让人捉摸不透,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生前的你不仅认识‘我’,还曾和‘我’关系亲密、犹似夫妻,也曾和‘我’相看两厌、犹似仇人。”
他说完自己的见解,紧接着将苦恼和盘托出,“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失忆前的我并不认识你。来到李府第一夜,你披散着长发,对镜梳头,只一眼,我就深深爱上了你。”
“我了解自己,一旦爱上什么人,只会从一而终,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心爱之人的事。”他顿了顿,语气笃定道:“所以,要么是另一个你认错了负心人,要么是另一个你对我有些误解。”
在此之前,司沐辰以为每次的长时间昏睡是怪病,不曾想,这居然是因为他身体里存在着另外一个人格。
即便如此,他也并未生出别的消极情绪,而是认真提出建议:“道长哥哥,你可以跟另一个我把一切都说清楚啊。”
陆眠摇头道:“每当我开口询问,你不是打晕我,就是对我冷语相向,根本问不出什么。”
“我原来这么凶的吗?”司沐辰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自言自语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陆眠突然坐起身,双手捧住他面颊,说道:“既然另一个你能知道你的存在,也能知道你所经历的事情,这就说明你们之间有感官互通的渠道,你同样也能看到他的经历,只是不知道怎么操作而已。说不定,你们还能在身体里进行沟通!”
司沐辰后知后觉道:“对啊,他都能看到我的经历,我也应该能看到他的经历才对啊。”
陆眠后退些距离,随手拿了本书翻看,道:“你现在试试,看能不能感受到另一个你的存在。”
听话的司沐辰闭上双眼,用心去感受身体,一盏茶的功夫却一无所获。
他泄气地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脸,摇头道:“不行,我感受不到。”
“别着急,总能感受到的。”陆眠放下书,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笑道:“另一个你的事一时半刻急不来,索性先别想了,你好不容易出来,我教你画符吧。”
鬼魂耳朵动了动,拉下被子,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好奇道:“鬼也能画符?不会魂飞魄散吗?”
道家传承千年,留下无数道书奇术,自然也有适合鬼魂学的符咒。
可因为这个年代道家与鬼物关系紧张,即便家里有这类利于鬼物的书籍,道士也不会拿出来,反而会悄悄销毁。
是以,作为鬼魂的他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手里这本恰恰是教鬼物画符的道书,陆眠才会生出教司沐辰画符的想法。以后若是遇到道士,鬼魂也能多出一分胜算,少受些伤。
“不会。”陆眠把书塞进他手里,道:“你先看看这本书,要是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司沐辰翻开书,一页接着一页的看,神情很是认真。
见他这般卖力,陆眠走到桌边,随手拉把凳子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陷入沉思。
昨夜阿辰带着他消失在西厢房,根据司徒家对鬼物的厌恶程度,那群道士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阿辰常年待在西厢房,气息早已布满西厢房的每个角落,随便一个追踪术就能根据气息找来陆家。
再加上阿辰的灵鬼身份,一旦被发现,司徒家绝对会不惜任何代价地活捉。他并未和司徒家主司徒南打过交道,不知对方实力如何,谨慎一点总没有坏处。
想明白这些,他趁鬼魂用功读书之际,轻而易举地卸下鬼气,又在凳子上放了一个足够以假乱真的纸人替身,悄悄离开卧房。
陆家宅子很大,一共四进院落,还有一个种满黄色郁金香的大花园。
陆眠在各个入口布下符阵,这才放心走向卧房。
替身纸人仍旧保持着端坐在凳子上的姿势,看书的司沐辰则是趴在床上,向其询问,“道长哥哥,这里我有点不懂,这个符应该怎么画啊?”
“我看看。”替身纸人站起身,缓步走到床边,从鬼魂手里接过手,扫了一眼后,随意将书放在床上,拉过他掌心,指尖在上面细细勾画。
掌心恰好有块痒肉,司沐辰强忍痒意,耐心等陆眠画完。
替身纸人抬头,问道:“学会了吗?”
司沐辰道:“学会了。”
教会鬼魂画符,替身纸人并未多做停留,回到桌子旁,再度坐下。
陆眠勾勾手,替身纸人被牵引着打开门,在接触他的一刹那由人形变成薄薄一片纸。
他将纸人随手丢下,进入房间,问道:“怎么样?学会了吗?”
司沐辰举起符纸,满脸写着求夸奖,“嗯嗯!你快来看,我画出来了!”
两人交谈之际,常青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正不断向房内探头,看起来很是焦急。
见他这副模样,陆眠收起笑,问道:“常青,你来找我,可是出了何事?”
常青道:“公子,大事不好了,咱们府中的下人昨夜未曾归家,他们家人此刻聚在府外,纷纷表示要见自己亲人一面,否则就要去衙门报官!”
第048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1
一夜又欠愉,陆眠全部心神都牵在鬼魂身上,根本没把凄惨死去的下人放在心里。
此刻数十具尸体仍大喇喇摆在正对大门的位置,院门一旦被强行破开,必然会引起争端。
他当机立断,用被子把司沐辰团团裹住,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阿辰,你乖乖呆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司沐辰不安地咬着下唇,道:“外面那群人的亲人已经死去多时,没办法再救回来,你打算怎么应付他们?”
陆眠根本没打算应付。
身穿嫁衣的红衣女鬼是被失忆前的他封印在佛像里,而他的突然失忆,让只有两天时限的封印符纸因超时失效,得以让嫁衣女鬼破开封印滥杀无辜,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若论因果报应,确实是他间接害死了府中下人。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含糊应付,而是想和平解决这件事。
面对鬼魂关切的问询,他沉思片刻,温声道:“自然是将一切和盘托出,尽最大可能满足他们需求。”
司沐辰道:“道长哥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为他掖了掖被角,陆眠眉眼含笑地在鬼魂额角亲了一口,压低声音道:“不能。你无需担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他尽力忽视司沐辰眼巴巴的视线,带着常青离开卧房,向陆家大门的方向走去。
方才他给宅子各个入口都布下符阵,一旦强行破阵,只会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因着担心府外人强闯,路上陆眠并未耽搁时间,不到一盏茶时间,两人来到宅子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