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巴不得现在就到阿鸣身边,把人狠狠欺负一顿,最好是欺负得他红着眼睛哭出来。
潮湿的笔尖滴下墨水,在纸上留下了一个点。
江行看着笔尖,忽而灵光乍现,写: “高唐路远。纵我不往,愿为朝云暮雨,常伴汝侧。”
一封信写完,江行有些得意,心想就算阿鸣在汴京还有个兄长,又能怎样?
在阿鸣心里,自己不见得比那位兄长差。
这点隐秘的胜负欲一直持续到会试前夕。
会试在汴京举办,江行一早便收拾好了行李,朝柳画桥拜别。
如今正是秋季。会试本在春天举办,但从姑苏到汴京,得提前许久出发才行。
若算准了原本正好赶上的时间,那就得在寒冬腊月里赶路。因此,为了防止天寒地冻,雪滑难行,江行特意提早了些,带上盘缠,秋季便出发。
冬季之前就能到汴京了。来年开春,直接去考试便可。
提早这么久,江行未必没有自己的私心——想早点见到阿鸣。
两年未见,江行日夜思念。如今终于能去见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不知两年过去,阿鸣如今怎么样了。
江行想起阿鸣在信中说,来了汴京之后可以去西园寻他。西园,听名字和东园相对,应该是阿鸣住的园子。
阿鸣并未提及家中背景是什么爵位或者大官。而且看样子,阿鸣的舅舅应该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住处,没和一大家子住一起。
能随手拨出一个园子给小辈住,官职想必不低。阿鸣既然不说,那就是没到时候。
江行很知趣地没问,反正到汴京了,稍微打听一下,哪有不知道的?
柳画桥瞧他想入非非的模样,简直嫌弃死了: “瞧你那不成器的样子。”
江行敛了敛笑容,面上喜色仍然没能收回去: “……学生失态。”
柳画桥冷言冷语: “你若是考了状元,大可以到处说你是我的学生。若只考了个进士,甚至于落榜,你就不要出去给我丢人了。日后捅出篓子,莫把我的名号说出去。”
江行压力山大: “学生谨听教诲。”
柳画桥斜眼瞟了他一下,见江行面上无丝毫不虞之色,心里喜欢得不行。
他这个学生脾气跟面人儿似的,怎么捏都不生气。往往前一天刚刚斥责过,后一天,江行就如同没发生过一般,还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老师”、“老师”地叫。
柳画桥被叫得心花怒放,心想这个学生可比他师兄好伺候多了。
既有才学,人品贵重,相貌也好,若有进取之心,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也未可知。
可是这么个好学生,偏偏无丝毫蝇营狗苟的想法,一点功名利禄的酒色影子也看不着,纯粹得像是稚子。
若换作旁人被他收为学生,估计早就满世界招摇,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江行非但没有,反而低调处事,直到现在也没多少人知道江行是自己的学生。
赤子之心,不外乎是。
可惜这种不争不抢的咸鱼性格在官场上注定要吃亏。
柳画桥心想,这孩子此去一定能拔得头名,到时候他巴不得江行到处说是他的学生,这样一来,以自己的帝师之名,在官场上还能庇护他一番。
江行不知柳画桥心中的弯弯绕绕。他被即将与阿鸣相见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快乐得不行。
柳画桥面上愈发嫌弃,摆手撵他: “去去去,看你就烦。到了记得写信报平安,顺便替我向阿鸣问声好。”
江行喜滋滋应下: “哎。”
在姑苏不过匆匆三年,时先生也去世了三年有余。江行出孝期,正好遇上三年一次的会试,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路途颠簸数日,江行终于在汴京歇了脚。此行虽然不比从岭南去姑苏那么远,但也不近。
想起之前阿摇晕船的可怜样子,江行没带上阿摇,免了妹妹的一番舟车劳顿,阿摇仍然留在姑苏。
江行预备着等考完了,再将阿摇接过来。
他找到落脚处,便马不停蹄地去找阿鸣所说的西园。
江行已经迫不及待要与阿鸣见面了。
汴京城车水马龙,一派繁华。在城区内,江行隔三五步便能看到一处大宅,宅前门房或尽职尽责,或稍稍打盹,不一而足。
真是好气派!
路上马车不知过去了多少辆。从前在岭南,要遇到这样的马车是很难得的,江行少不得要多看几眼。
及至到姑苏,江行终于改掉了他身上所谓的“穷酸气”,看到奢华的马车,也能面不改色了。
但汴京城的富裕程度实在超乎他的想象。
到汴京后正是冬季。四处天寒地冻的,路边三步一小摊,五步一小店,热气腾腾的包子羊汤,馋得江行口水都要流下来。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江行打包了一份炙猪肉,着急忙慌往信中所写的地方赶。
来汴京后第一次去找阿鸣,他可不能空手去。带点好吃的,阿鸣应该会很开心。
他走得急,眼睛也没看,不慎滑倒在一辆马车前。那马车装饰低调奢华,只车前一牌写上一个“晋”字。
摔倒时他护住了怀中小吃,不免有些烫手。他艰难爬起来,甩着手斯哈斯哈了好一阵。将将缓过来,他抬头一看,这才看清楚面前的马车。
江行: “……完了。”
这马车一看就是达官贵族才能坐的。
他扰了贵人出行,指不定要发生什么呢。
果然,车前一开道的侍女叱他: “你是什么人,敢扰我们晋王爷的车驾?”
初来乍到,江行哪敢造次?连连道歉: “请贵人息怒,我只是路过。积雪甚厚,不慎滑倒而已。若碍了贵人的眼,我马上离开。”
那侍女道: “滑倒?这么巧就倒在我们殿下面前吗?”
江行一时哑口无言。
他能怎么说?真就这么巧啊,他也不想的!
太寸了吧这也!听这侍女说的,坐在马车里的居然还是某个王爷,他心里苦啊!
刚来就惹事儿,真真绝了。
江行一面感叹自己的坏运气,一面道歉,怀里的炙猪肉烫得他胸口一阵难受。
那侍女喋喋不休了一阵,双方正僵持着,又一个侍女走到她面前,同这侍女耳语了什么。
大冬天的江行冷汗直流,心想这么大的阵仗,该不会是马车里的殿下要发落他了吧。
吾命休矣!
岂料一阵过后,那喋喋不休的侍女竟然偃旗息鼓,道: “我们殿下宽宏大量,不欲同你计较。你且去吧,莫挡了我们殿下的路。”
江行连连点头,忙不迭跑了,生怕这位殿下回头再反悔。
他跑得急,自然不知马车内一位故人无聊地撑着下巴,逗弄着鹦鹉: “方才那人好生熟悉。听声音,像是哥哥?”
不是时鸣是谁?
鹦鹉橘绿人模狗样答: “你太想他!你太想他!”
时鸣: “……”
他被直白地戳破心思,恼羞成怒一般在鸟头上拍了一下,道: “就你知道!回去便拿你炖汤!”
江行生怕打包的猪肉冷掉,只好将其贴在胸口,用体温暖它。时府路途遥远,江行走了半天,方到西园前。
园子朱红大门紧闭,门房守在旁边,暗自打量他,问: “你是何人,干什么来的?”
江行堪堪回神, 不确定问: “请问这里是西园吗?”
门房倨傲地点点头: “这里确实是西园。你要找我们主子吗?”
江行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拜帖,道: “是的,有劳。我找时鸣时公子。”
门房收下了拜帖, 微微惊诧了一瞬, 道: “主子今日一早便出去了,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江行心中留下两行泪。
啊?今日也太倒霉了吧?
他连忙问: “他需要多久才能回来?我可以等。”
门房道: “主子这些日子进宫去了, 估计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客人还是不要等了, 到时候再来吧。”
进宫……那岂不是跟在陛下身边?
江行倒抽一口气,心想阿鸣的身份还真是不一般啊。
听到十天半个月, 江行彻底绝望。他掏出怀中的炙猪肉,想了想又收回去, 失魂落魄地走了。
本来路上遇见好吃的,想买一份带给阿鸣。没想到阿鸣不在。就算交给门房,让门房递交,那也没用。
十天半个月啊!太久远了, 等阿鸣回来,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了。
到时候再买一份吧。
不过,阿鸣来了这么久, 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自己这般还是自作多情了吧。
见不到阿鸣,江行简直度日如年。终于熬过了这十天半个月,他火急火燎,又要往西园去。
在此期间,他奋发读书之余,也听闻了京中的一些时闻轶事。
譬如,前不久, 陛下的嫡亲兄弟被找了回来,就是那日江行遇到的晋王。
这位晋王爷身世凄惨。当年宫变, 他年方七岁,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了十几年。
如今认回来了,竟然还少了条胳膊,看着怪可怜。陛下怜其流落民间之苦,对其宠爱有加,一回来就封了亲王,赐食邑,好不风光。
江行只是听旁人提了一嘴,心想这位晋王脾气还怪好的。
上次遇到,他非但没有为难自己,还放他走了。就是那个侍女实在烦人。
其他零零散散也听了一些,但江行向来听完便忘,没放在心上。他闷头读书,每天都累得很,哪有心思去八卦?
估摸着十天半个月过去,江行又带了点好吃的,去了西园。
这次阿鸣倒在了。门房没有拦他,很快就引他进去。
江行脚下匆忙,迫不及待地绕过回廊,去寻时鸣。
冰天雪地里,时鸣披了一件天青色大氅,立在红梅树旁,好不绮丽。
江行见不到阿鸣思之如狂,如今见到,反而近乡情怯了。他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连步子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什么。许久,他才唤: “阿鸣。”
时鸣听到动静,果然快步上前拉他的手,欣喜道: “哥哥!”
结果这么一拉,时鸣被冰得一抖,道: “哥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快进暖室缓一缓。”
江行被人带入暖室,只觉通体都舒畅了起来。他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串冰糖葫芦,又让下人拿出方才搁下的羊汤,悉数推到时鸣面前。
他温声道: “路上遇见,觉得你可能喜欢,就买了。不过你来这么久,应该吃腻了这些东西吧。”
时鸣解下大氅,露出素雅的内里来。他往江行怀里塞了个手炉,又接过江行递来的吃食,道: “怎么会!这些市井小食我有许久不曾吃了。”
“汴京不比岭南姑苏,冬天是要冷一些。哥哥要多多保重才行。”
如今二人相见,竟毫无生疏,一如往昔。江行感慨,看着时鸣吃东西的动作,一时舍不得移开眼睛。他道: “长高了,也瘦了些。”
时鸣嘴上还沾着糖壳: “哥哥又胡说八道。我早就不长了,怎么可能再长高呢?”
粗略算算,离开姑苏时,阿鸣已经十八岁,如今几年过去,他二十有一,非说还能长高,确实没道理。
可是江行看着他方才站在红梅树下,时鸣身姿颀长,确实是比之前要高了一些。
江行无意争这个,笑哈哈道: “好,没长高,没长高。这几年,你过得如何?”
时鸣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重新自然起来: “我往后再同你慢慢讲。倒是你,这几年学得如何?”
江行大倒苦水: “啊——我真是学得太辛苦了。我早上学,晚上也学,有时候挑灯夜读,连信都想不起来给你写。”
说到信,江行想起从前那封信来,不知是暖室里热的还是自己心中羞的,他道: “阿鸣惯会写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信。”
时鸣吐吐舌头: “你不喜欢?”
江行目光闪躲: “阿鸣怎么样我都是喜欢的。”
他可不敢承认自己其实乐在其中。
时鸣笑出声,道: “不说这个。哥哥对这次会试,一定很有把握吧。”
江行眼神闪躲,想起柳画桥斥责自己的那些话,不免又泄气: “大概……吧?趁着这些天,我会好好恶补一番的。”
时鸣道: “没关系,哥哥考成什么样,我都很满意。”
他慢条斯理地擦了嘴,凑近了在江行脸上落下一吻,道: “哥哥,我很想你。”
江行甚至能嗅到冰糖葫芦的甜味,无端拨动他的心。
江行伸手拥他入怀,爱意愈甚: “我也想你。”
橘绿大嗓子乱叫: “不知羞!不知羞!”
时鸣微笑道: “再叫把你毛拔了。玉竹,把这只死鸟拿远点。”
玉竹很快应下,忙不迭进来把鸟提走了。临走前,玉竹甚至贴心地关上房门,留他二人独处。
江行无奈: “橘绿长得油光水滑,看着还胖了不少。你啊,嘴上吓唬它,实际上没少给它吃好的吧?”
时鸣撒娇道: “毕竟是哥哥送的。没事同它拌拌嘴,也挺有意思。就像……就像哥哥在我身边一样。”
江行失笑: “我可不是鸟?”
时鸣道: “只是打个比方啦。对了,哥哥来汴京,想必没地方落脚吧。”
江行道: “我长租了一间院子,不算无处可去。”
“那怎么行。”
时鸣似是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递到江行手里: “这个你收下。你来汴京,干脆在西园住下如何?”
江行觉得这串钥匙有点烫手,赶紧推回去: “可、可是……”
可是这样不会给阿鸣添麻烦嘛……再说了,他有地方落脚。
时鸣不依: “这园子又不大。从前我们便住一起,怎么如今哥哥竟同我生疏了?”
“再说了,我可不是赠予哥哥,只是让哥哥借住一些时日。等时机一到,哥哥便要搬出去的。”
虽然这个时机可能遥遥无期。
江行见他只掏出了钥匙,没拿地契,信了几分。他心想,不过是借住一段时间,等自己买好了小院子,他再搬出去不就行了?
又不是直接送给他,江行也就接受了: “好吧。我就知道阿鸣对我最好啦。”
时鸣嘻嘻道: “一会儿我让下人去帮你搬东西。”
两人说完话,江行的东西被搬到了园子里。时鸣在西园并不常住,甚至只是偶尔来几次。
说是一起住,实际上更多的时候只有江行一个人。不过江行若要寻他,总能寻到。
两人同在汴京城,时不时聚上一聚,倒也快乐。转眼间冬去春来,马上到了会试的日子。
会试一共三场,每一场隔三天考完;其题目形式与解试差不多,不过要更难一些。
江行背书背得头昏脑胀,真到了上场的时候,反而不怕了。
今年的会试题目有了大变,偏难怪不说,还将考察重点放在了律令大义上。
要知道,律令大义在以往的考试中都是作为一项附加内容,占比并不高。很多学子看着试卷两眼一黑,苦哈哈地硬着头皮答。
江行复习全面,这点东西自然难不倒他。
不过最令江行开心的是,这次的会试删去了对诗赋的考察,而是专攻经义。
其实近几年的考试就已经有这种趋势了,但彻底删掉,还是头一次。
江行觉得自己走了泼天的狗屎运。因为,他每次写诗赋都要很久,间接挤压了答其他题目的时间。如今删去,江行如鱼得水,答得飞快。
这下中榜应该没问题了!
照柳大儒所说,江行觉得自己考状元还是有点难。
科举果然不是人能考的。
三场很快考完。等待结果的日子里,江行每天提心吊胆,有时候饭吃到一半都要停下来想想题目有没有做错;很久才吃下一口。
或者看到书本就有些畏惧,心想这辈子再也不想考什么狗屁科举了。
见他这样,时鸣反而安慰他: “哥哥,没事的,就算落榜,三年后依然可以再考的呀。”
江行一阵汗颜。
天啊,一想到如果落榜还要再去老师手底下学三年,不如杀了他吧!
那个学习强度,他怕是要活生生死在书本面前!
会试出结果要久一些。江行无心玩乐,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直到听说放榜的消息,江行坐不住了。
这次他自己去看。
留了阿鸣在家中,江行火急火燎赶到放榜的地方。他见人群挤挤挨挨,都在看前面的。
江行对自己的实力没啥信心,干脆从冷清的最后一名开始看。
从后往前看到一半,他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江行的心提到嗓子眼: “该不会落榜了吧!”
086也紧张,但还是安抚他: “不要着急,说不定你还排在前面呢。你可是文坛领袖教出来的学生,能差到哪里去!相信自己!”
江行稍稍放心,继续看。忽然有人大喊: “你们谁是江行?”
江行不知此番为何,心里忐忑,弱弱举起手: “我是……”
第57章 得会元榜下捉婿
那人眼神落在他身上, 审视了一番,喜笑颜开就要拉他走: “真不错,不愧是本次的会元。有意同小女成亲吗?”
又一人挤走他, 夺过江行的手好不亲热: “别听他瞎说。看看我女儿, 才貌双全,同你最是般配!”
还有一人喊: “我女儿也不错,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
江行被推来搡去, 脑子晕乎乎的。
什么东西?什么元?
会元……
我靠,会元!
难怪后面找不着, 原来在最前面!
眼见又有几个中年人围上来,086惊恐万分: “宿主, 跑啊!”
江行疑惑: “这是为何……我靠!”
那些人你一只手我一爪子伸向他,什么女子荷包啊少女画像啊闺中手帕啊,都要让他瞧瞧。
江行推了这个还有那个,源源不绝, 根本应付不过来。
江行心说自己这是遇到榜下捉婿了?
他是被捉的那个。
如今梁朝殿试并不黜落,京中贵人若想给自家女儿找个好夫婿,在杏榜时便可挑选合眼缘的男子, 将女儿嫁给他。
江行信息上写的二十一岁,尚未婚配,长得又好才学又高,还来自岭南,家中无甚背景,甚至父母双亡。
实在是香饽饽!抢!
江行一时不察,跑得慢了, 被围了一圈,出也出不去。他只好一个一个解释道: “我有心仪之人了。”
“不好意思, 恕我不能从命。”
“家中只有一个妹妹。”
“您的女儿很好,但与我不合适。”
“抱歉,我已有心仪之人。”
热热闹闹了半天,众人听到这话后沉默了一瞬,很快有好事者多嘴多舌: “是哪家的贵女?”
江行无奈道: “不是贵女。是同我一起长大的……”
没等他说完,又有人问: “定亲了没有?”
只要没有定下婚约,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江行当然想到此节,肯定不能说没定下,只好撒了谎: “已有婚约了,择日便要成亲。”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再怎么样也不好强抢,唏嘘不已,很快就散了。
人群散去后,江行心有余悸: “妈呀,太可怕了。”
086也道: “太可怕了。”
江行想起柳画桥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禁悲从中来: “堂堂帝师,居然骗我!”
什么上榜都困难,全是诓他的!他不仅上了榜,还考了第一名!怎么会是上榜困难的样子?
“他可能只是想让你不要懈怠。”086一语道破, “毕竟照你的性格,知道自己水平不错,那不得马上摆大烂?”
江行往回走,颇不好意思: “……那倒确实。哎,统子哥,我的积分有多少了?”
086道: “1236点积分。本来按照你的学习习惯,会试考完不至于这么多,得等殿试考完才能勉强攒够。”
“但是这些天你被你老师的话吓到,担惊受怕拼命卷,积分自然上来了。”
江行感慨: “呜呜,老师真好。所以冷脸其实是装的吧?果然是装的吧!”
所以柳画桥真的很满意他这个学生,什么斥骂责罚,都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086道: “现在积分够了,我给你兑换未来世界的明目水。你拿回去之后每天在时鸣眼睛上各滴一滴,约莫半年,就能恢复了。”
“他的情况同你妹妹不一样。他是多年顽疾,眼睛早就不能用了。本来想给你明目丹,但那玩意儿似乎没什么用。如今这一瓶明目水,还是我搜罗了好几个世界才发现的。”
江行看着自己手心凭空出现的小药瓶,感激涕零: “呜呜,统子哥,你配享太庙啊统子哥!”
086道: “好好准备。现在和你竞争的只有47个人了。若你殿试得了状元,这轮卷王比赛,不出意外你就会胜出。”
江行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什么比赛,犹犹豫豫: “其实,我早就忘了还有比赛这回事。”
086: “……靠!”
不能怪江行。
他一路走来,考科举先是为了阿摇,后来又是为了阿鸣,都是以拿到药为标准,早就把什么卷王比赛抛之脑后了。
啊,既然如此,那得快点把药给阿鸣用上才是。不然等比赛一结束,他万一比不过别人,忘记有明目水,放着没用怎么办?
江行快步往西园的方向走。
他迫不及待找上时鸣,推门进去,见时鸣正在写字。
他悄悄从背后抱着时鸣,看纸上字迹工整,风骨天成,不禁暗暗咋舌。
阿鸣即使瞎了,写字仍然好看。若他能看见,又会如何?
阿鸣如果能看见,那必是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时鸣感知到他的动作,干脆放下笔,转身回抱他: “哥哥。”
江行抚上他的眼睛,委屈道: “我今日去看榜,一群人等在下面要捉我。”
时鸣揶揄道: “那想必哥哥考得不错。”
“会元。”江行有点小骄傲, “我是第一名哦。”
时鸣也是一惊,又道: “这么厉害呀?唉,京中贵女甚多,好看的不知凡几。哥哥可有看上的?若是能结为姻亲,对你的仕途也大有帮助呢。”
江行轻拧他的嘴: “阿鸣,你就别取笑我了。那么多贵女,在我心里,加起来也不如你一个。我就说,‘我已有心仪之人,从小一起长大,已经有了婚约,不日就要成婚’,他们这才肯放过我。”
时鸣明知他说的是自己,却故意道: “真是好一对璧人呀。成婚的时候,记得给我留一张请柬哦。”
江行顺着他的话胡说八道: “好。成婚的时候你怎么可以不来呢?谁都可以不来,你不可以。你不来,我跟谁成婚呀。”
时鸣笑道: “可惜我是个瞎子,估计不能看到哥哥穿喜服的样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