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 by落雨声

作者:落雨声  录入:07-10

叶语安丝毫不留情面地点破:“我看主要原因还是后面那个。”
廿信扶额:“好好好,给我留点面子。”
“我那两手包扎怎么看都不够格,让我随军医打下手,还不如让我上前线呢!我能顶十个兵。”叶语安眉毛一竖,两指并拢,在空中左挥右划作挥剑唰唰状,语气里不乏兴奋劲:“看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廿信推推她的肩,满是无奈,像是笑她稚气:“行行好,刀剑无眼,战场哪是玩闹的地方。你就留在后方,你也不能受伤。”
......
夜晚营帐旁的空地上生起了篝火,营地里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围坐着哄笑着喝酒。叶语安则坐在远处的一棵树杈上,手里捧着一串葡萄,支着腿,透过树叶的间隙瞧见亮堂堂的火光。
围坐在一起的这些士兵瞧着有的和她差不多的年纪,有的看上去似乎还要比她小一些,廿信说大部分都是西北镇子上的少年,有的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只得入了伍,有的是心怀大志,立志要击退胡人守卫大齐,有的是心存抱负,想要战场厮杀,加官进爵。
廿信也坐在篝火旁的木墩上,却是没有同人闲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叶语安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把最后一颗葡萄扔进嘴里,正想跳下树去那边凑个热闹,顺便问问廿信发生了何事。一弯腰,一个身影透过树叶间隙撞进她眼中。
这身影靠着树,抱着枪,站在篝火边远一些的方向沉默着,丝毫没有要加入到士兵中的意思。
刚刚正好被枝叶挡得严严实实才没有看见。
叶语安一愣,再聚精一瞧,这身影竟然分外熟悉——
额带,金臂鞲,还有那张让她第一印象觉得有些“木头”的脸,这不就是白天里那个要帮她追包子的“好心人”!
她正要跳下树打个招呼,说你也是西北营里的兵么,多谢你白日里帮我指路——一条腿刚迈出去,那身影忽然动了!
他直直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走到树下,环顾四周。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叶语安心中一惊,迈出去的那条腿又收了回来。
她习武多年,能做到踏叶不留痕,过处无风动,来来回回往返皇宫寻着公主刘鸢一道玩,也是凭着这一身轻功。先前师父还能抓住她偷溜下山,再罚她扎马步,后来连师父也辨不出来了。
从小到大,也只有师兄一人能端在坐在院中,闭着眼睛对她说一句:“回来了。”任凭她再怎么轻手轻脚也瞒不去。
他的武功说不定和师兄不相上下!叶语安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原以为他只是西北军的一届小兵,如今看来此人大有来头,若是得了空,定要和他切磋一番!
李自离神情严肃地站在树下,廿信抬眼瞧见他神色反常,起身三步并作两步,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李自离再次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什么:“范围四十尺内,有外人。”
廿信被他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他后退几步,刚想通知命人戒备,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立刻抬眼向上瞧。
枝繁叶茂的树寂静无声。
他仰头作喇叭状喊:“叶念霏——”
廿信向这位上司宽心道:“莫慌,应是今日新来的,我的一位旧友,我给她安排了随队军医的位置,过些日子随咱队一同出发。”
说着一个身影嗖地从树叶中一跃而下,她往廿信身后靠了靠,一副“我知道你该作何反应”的表情看着李自离,向他抬了抬手,打招呼道:“又见面了。”
李自离果不其然怔了一怔,在廿信“你和他认识?”的询问声中并没有过多解释,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沉默着点点头,背着手离开了。
廿信目送他离开,转头对叶语安道:“别介意,他就是话少。”
李自离已经回到了篝火旁,叶语安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问廿信:“你和他打过吗?”
廿信:“啊?”
营帐中,叶语安坐在案前,托着腮看着廿信。
“毕竟是自小被带上战场,一路厮杀出来的。”廿信伸了个懒腰,解释道,“战场上练就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能发现你不足为奇,不然怎的是统帅将军呢。功夫自然也好,否则在兵戈下可是活不下去的。”
叶语安张张嘴,廿信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打断她:“打住,营内私斗可是重罪,可别打主意。”
“不。”叶语安反驳他,“我是想说,你也是武将世家,自小混在军营,为什么发现不了我,是武功不如他么?是小时候没有好好练功么?”
廿信:“......”
“我本来要告诉你两个月后飞沙镇内要举行演武大会,我可以说动统帅参加。”廿信抓起配枪起身就走,“现在免谈了。”
帐内传来叶语安的一阵哀嚎,廿信扳回一城,趁着叶语安还没追出来,心满意足地溜了。
......
长安城外,林师牵着马,一步三回头。
他道明要离开长安后的两日,从前一向闲来无事的刘景珉一反常态地忙了起来。林师一连几日见他早出晚归,明明住在一处,可直到临行前,两人也没有再好生坐下饮完一壶茶。
今日是临行。
他此时牵着马踏出城,最后再回望城门。原以为离别之时多伤感,不过此时他一人形单影只,倒是省去了许多与故旧道别的愁绪。
对他而言这座繁华都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熟悉起来,高耸的城墙,围住了那方寸人间。
不知下次再入城门,要待到何时。
不知他日与友重逢,又要反复几载。
皓月常残缺,世间多离别,也许体会于此也是游历红尘的意义之一。
他忽然想起来刘景珉先前说要给医馆的那扇破窗户修个华丽些的,眼下他却从客栈直行,没有再回医馆一趟,先前答应赵姨家丫头“等窗子修好就回来住”也未能再兑现承诺。
不知道那窗子被修成什么样子了。
还有很多时间,心中留下这般期许,等下次回了长安再瞧,他宽慰自己道。
他转过头,望向远处绵延数里的官道,侧身跨马。
正欲拉缰绳策马疾驰,倏忽间听见背后一阵激昂马蹄声,由远及近,向着他的方向疾来。他正要侧身躲避,刹那间马蹄踏地声化作一声尖啸嘶鸣,响彻云霄。
林师一怔,恍然间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轻叹一口气,垂着眼睛,调马回身。
预感中的那个人扯着缰绳,额间的碎发簇成几缕,显然被汗打湿了,胸口起伏着,他似乎是赶得匆忙,一路疾驰,才堪堪赶上。
刘景珉盯着林师的眼睛,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像是再次确认般:“你要去西北陇右,飞沙镇。”
林师轻轻地“嗯。”了一声,神色却有些不在状态,他避开刘景珉直勾勾的目光:“兴许不会只待在一处,我本意下山游历,西北一带都会去上一去。”
刘景珉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缰绳,身下的马不安地动了几下,他低头呵斥一声,继而又看向林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堪堪吐出一句含着气的“一路平安”。
这话是在告别了,但林师并没有应,他收起时常挂在脸上和善的微笑,嘴角微微绷直,最终看向刘景珉的眼睛,神色郑重,一字一句问道:“你我还会再见么?”
刘景珉看见林师耳边被风撩起的乌发,深吸一口气,一向巧言善辩的嘴巴只重重吐出两个字:“很快。”
随后林师莞尔,他眉眼弯起,莞尔轻声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小王爷,后会有期,便不必远送了。”
作者有话说

林师站在岔路口,紧了紧衣襟。
遥望前方有一片几乎要干涸的湖泊,湖边落着几户人家,远一些的地方筑着一座湖中小亭,寥寥炊烟升起,趁着枯叶,黄濛濛一片,多添了几分悲怆。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孩,身上披着不属于她的氅衣,不合身,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宽大了。她抹了抹脸上风干的眼泪,给林师指路:“前面就是阿嬷家了......”
林师摸摸她的发顶,他的手很凉,女孩打了个激灵,听见他问:“流匪几日一来?”
“不,不确定。”女孩咽了咽唾沫,瑟瑟缩缩答道:“有时一月,有时两月,要上缴粮食,我们实在是拿不出东西给他们了。今年冬来得早,收成不好,阿嬷前两日伤了腿......”
林师环顾四周,此处两面兼山,是关隘地,这一处湖泊养育了几户人家。
“我不想被他们带走。”女孩的声音带了些哭腔的哀求:“大侠,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林师听闻她这样称呼,怔了一怔。
“他们为何要带你走?”
女孩嘟哝了两句,拉紧林师的手,说:“每次他们来没收到什么粮食,就会带走几个人,和我一般大的,比我小的......”
“上次是阿嬷拼死把我留下的......”
林师这次听懂了,他摇摇头,伸手擦擦女孩的眼泪:“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你的手好凉。”女孩问,“你不冷吗?”
“尚可护温。”
两人向村子深处走去。
“阿婆!这是长安城来的大侠客,你看他的剑!”女孩扑向床边坐着的老嬷,“能替我们打跑那群流寇!”
床是土炕,床边是一张木桌子和一旺取暖的火盆,阿嬷看上去五六十岁。
“乖阿欢。”阿嬷揉揉女孩的脸蛋,让她冰凉凉的小脸蛋暖热,她并不接关于流寇的话,反而给林师倒了一杯热水,问:“大侠路过此处,是往边地去?”
林师点头。
“这个季节,边境可不是个好去处。”阿嬷扶着破索索的木桌坐下,“冬天快到了,天一冷山那头的胡人可不好过。难挨,北地每年冬天都要死不少人。”
“小郎君心善,欢欢说你答应她帮我们除流寇,但是姨姨告诉你,这匪患不是那么好除的。你瞧我们这两山口,来来回回也有些过路人,有好心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折在里面的也有。”阿嬷摇摇头,“小郎君喝完这杯水快快走吧,要去边地的话,沿着这条路过了山口,就到了。”
林师放心不下:“您且说冬日难挨,此地又有流寇侵扰,又要如何生存?”
阿嬷给她宽心:“欢欢说的那般严重,不过是多缴点粮食,给朝廷缴也是缴,给山匪缴也是缴,没差。”
这话说出口看似有着让人宽心的豁达,但实则更令人放心不下,再加上欢欢之前的那般哀求。大概是阿嬷一生面朝土地,说话也没有那般弯弯绕绕。
她见林师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又冲他摆摆手:“小郎君来时有没有瞧见村口的那个亭子?”
林师才想起远处那个和村庄不怎么搭调的亭子,点点头。
“那里有一位怪老头。”阿嬷收了林师用完的水杯,擦了擦手,“如果小郎君执意替我们抱不平,先去找他试试吧,试了,才知道那山匪能不能打得过。”
欢欢要陪着林师去找亭子。
“他很奇怪。”阿欢穿上了她的小花袄,把氅衣还给了林师,他一蹦一跳的,对林师讲:“他不是村里人,但我小的时候他就在了,他脾气可臭了,整日里守着一个棋盘,谁靠近了就要被吼,我们都不敢往那边去的,只有阿嬷有的时候会给他些吃的。”
“哦对了,他说他有个儿子,但我们谁也没见过......”
亭子不远,就在村尾处。
一位老人扶着拐杖,坐在亭中,喃喃道:“我不知啊,下一步该当如何.....”
“外人?”他寻着声音转过头来,见到欢欢,朝她挥挥手做驱赶意:“小妮子怎么又来了,快走快走。”
欢欢拉着林师的手小声说:“大侠你去,他在赶我了,你放心他不咬人的。”
林师被她的形容弄得啼笑皆非:“可认得回去的路?”
“我多熟了。”欢欢撅嘴,松开林师的手跑开了。
亭中的老翁收回目光,继续对着湖面发呆。
“坐。”
林师行礼,自报家门:“晚辈林长兮。”
哪知老翁听了他的名字,突然变了脸色,他拿拐杖重重拄地,破旧的地面发出一声惨烈的闷响。
林师刚想坐,又站了起来:“您......?”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终于从发呆的状态回过神来,他开口道:“林长兮......蒋子道带回去的小子。”
此话一出,林师心中一颤:“您认识家师?”
话从口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此人诈了一遭。长兮乃他字,是一年前师父闭关前所赐,即使是师父的旧部,也不该知道。
“前辈又如何知道我是蒋子道的徒弟?”
老人摆摆手招呼他跟自己过来。林师跟在他身后,走了好久,直到湖边,老人迈步进了亭子,坐下,将拐杖撂在腿间。
桌上果然有一盘棋,还未下完,白棋有大胜之意,黑棋却还未到死局。
“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老人自嘲地笑了声,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就像西北军队里人人都认识大统帅,大统帅却不一定记得所有人的名字。”
“不过他和我下过一盘棋。”老人看向石桌上的棋盘,“就在此地,就是这盘,我执黑,他执白。”
这是一盘未下完的棋,棋子棋盘上已经蒙了沉沉的灰,已然这般岁月过去,他固执地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老翁抖抖拐杖,冷哼一声:“你是觉得我诈你身份,没这个必要。愿岁并谢,与友长兮,是你师父最喜欢的一句诗,也知道他带回去的林姓小子约莫也该这么大了。”
这是回答他第二个问题。
林师深吸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说话,又听见老人开口道:“你的玉牌呢?拿出来。”
他的话带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命令,像训斥哪个乱跑不让人省心的小孩似的,待林师从袖中拿出玉牌,他说:“知道这玉牌是做什么用的么?”
林师摇摇头。
“看来你师父不愿你趟一遭浑水。”他拿着玉牌看了又看,像宝贝似的,抚摸了片刻,又还给林师:”这条玉牌上,拴着我的命。”
林师的声音带了些恭敬,但又不解问:“老先生此话怎讲?”
“见过虎符么?”
林师握着玉牌的手一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玉牌,玉透过阳光,隐隐有润润的水光。
老人像是嘲笑他大惊小怪一般:“当然比不上他皇帝老儿的东西,这东西调遣的是我这样的老残废,现在当然是没用了。”
“但是放在当年我们这群人还是很有用的,腿脚利索,也能打。”他搓了搓手,觉得有些冷了,朝手心哈气,“蒋子道弄了四个牌子,凑在一起能调遣我们这群残兵败将,野心不小。”
他眯着眼睛斜看向林师:“如今怎么把徒弟教成了这副模样?”
此人开口便斥,林师自然心中不悦,但他仍然不失礼数,问:“晚辈愚钝,敢问前辈此话何意?”
“你不会用剑。”老人指了指他身后,“背剑的姿势就是错的,如果我现在抄起菜刀砍你,你来不及反手拔剑防卫。”
“其二,你不该听了外人的话就来掺和这里的事。”老人伸出第二指,“歹人用小孩做饵,屡见不鲜,就像这样!”
老者的二指突然方向一转,夹杂着内力朝林师额间猛地点去,林师右手反手一挡,转腕下压,挡下了老者的一指点穴。老人的手立刻按下他腕,画圆收指,并拢成三。林师随即后撤一步,灵巧地翻身一转,再次躲过了此人携着劲气的一指。此时老人作势攻他中府穴处,自身并未设防,电光石火间,林师只看准时机侧腕一点,先一步点中老人下颚。
却未带三分气劲。
他低下头,老人的手也正正点中自己胸口。
亦未使劲。
“身法不错。”老人收回手,给出了他的评价,“看来蒋子道还是交了你一些东西的,只不过尚不及我。我得告诉你,想要清匪缴窝,这些远远不够。”
林师不然:“只身一人去闯,才是莽夫。”
“我所言非此也。”老人伸出他方才指向林师的三根手指,“其三,蒋子道成在野心勃勃,败在悲天悯人。他身居高位时想救所有人,到头来连自己都救不了,而你....”老人三指指向林师的额间,这次没有夹带内力,林师任他轻轻一点,额前的碎发随着老人的动作扬起,林师听到他补全了前面未完的话,“......真真承了他的败业。”

第29章 局中逆流
林师垂下手,任他指着,又垂眸摇摇头:“您用一眼便断定了我和师父的一生,此等评价,恐有失偏颇。”
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他,似乎试图看穿他:“你佩剑却不用剑,有劲却不用劲,对人没有防备,觉得天下人士皆善,这种人,最后只会跌入泥潭。”
“我身有何物,不应被他人知晓。就像方才试过才知您的内力足以对付流寇,并不需晚辈多管闲事。”他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整理让自己不显得失礼的措辞,“我身往何处,也不该由他人评判。诚然我并不觉得师父有败,也不觉得悲天悯人是致人成败的关键,无论身位高低,救世救人皆为应当。”
老人怒目而视:“你在怪我见死不救。”
“晚辈并非此意。”
老人狠狠敲了敲拐杖,眉头紧锁看着林师。
“天下苦命者多矣,如何救?”
“我诚然无法以微薄之力解天下之苦,”林师不卑不亢答他,“但哪怕我行之路上,多扶一人,天下苦命人也就少一分。”
老者恶叹一声,失望道:“朽木不可雕也!”
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愿,老人似乎被他起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你执意要淌这浑水?好,倔骨头,既然我劝不动你,那你回去告诉欢欢家老娘,说我救不了你!”
林师心觉不妙:“何为救我?”
老人转身欲离,颤颤巍巍地挪下台阶。林师想要伸手去扶一把,又被老者举着拐杖拍开,只好站回原地。
随即那老人一句话便炸完了他心中的半边天。
“去!再让她给你讲讲廿平是怎么死的!”
........
刘景珉站在大殿前,文武百官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他头疼。
他开始有些同情坐在上面的齐拥帝了,每隔两日就要忍受一次这样的朝会,简直是一种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
“臣以为,杨大人此番不妥!”
“楚州的税收还得翻一番啊。”
“陛下三思!”
“西北战报大捷,这有何可质疑!”
“不可!”
最终,他们好像吵出了结果,又好像没有,此般事屡见不鲜。最后一事由周明持提交议辞,是关于刘景珉先前提的折子。他清了清嗓子,俯首向天子:“既然陵南王对西北战事心切,臣以为应承了王爷前去边关的提议,前往西北前线巡查。”
坐在龙椅上的齐拥帝自然是不舍的,他盼了许久盼来有个人能和他唠闲磕,刘景珉走了,他身边就剩下一些只会撒娇的莺莺燕燕和半个字吐不出一个的妹妹,更别说这群整日里弹劾觐见的老臣了,难上加难。
但是刘景珉自从夏末提了这事,到如今已经请命许多回了。最初以王宪知为首的一派老臣群情激愤,有道说是西北地势险峻环境恶略,王爷贵体不应前去受苦,随即被刘景珉那看似正义凛然的一句:“西北千百将士常年为大齐守边戍关,王大人这话传出去,是要寒了多少将士们的心?” 来打得哑口无言。
而一般王宪知反对的,作为对党的周明持便偏偏要支持,于是他从一开始就对刘景珉请命西北一事持支持态度。刘景珉本人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只是那王宪知,一个月过去,不知脑子里搭串了那根弦,也觉得此事可行,便改了主意,一反往日与周明持同仇敌忾起来,又几欲撺掇着齐拥帝把刘景珉这个棘手的人物发配到边关去,丝毫教人捉摸不透这鬼葫芦里打着什么歪心思。齐拥帝即使心里不愿,也不敢驳了老臣,更何况他想要把刘景珉留下的理由名不正言不顺,说出来难免要被御史台弹劾。
眼下他只能看向刘景珉,冀希望他心回意转:“陵南王意下如何?”
刘景珉也不知这群老东西心里下的哪步棋,也摸不透自己坐在棋盘上的哪一位,但他托两个老东西的福能有机会离开京城,就能寻着林师的步子找他,倒也无心管它事了,自然是乐不支:“臣定不辱命。”
齐拥帝悻悻地转头看向王宪知,见他也不说话,只好一锤定音:“既然如此,陵南王就随军为监,帮朕巡视西北吧。”
刘景珉领了职,也听了一耳朵江淮赋税加番的奏报,似乎有人反对,但未见效。
散了朝会,他踏着白玉石台阶正走到宫门口,一个人突然叫住了他。
“殿下留步...咳咳。”
听上去身子不太好,他心中估摸着有了数。站定回身,果不其然,一位身着朝服的老者站在他身后,手边侍女扶着他。
刘景珉对他还是有几分敬佩在心中,便不像对其他人那样呛声,多了几分礼数:“杨大人寻某何事?”
杨衫拥着手炉,也不同他废话,开门见山劝道:“边地危险,杨某希望殿下三思。陛下方才在殿上几番欲言又止,想必也是想殿下留在长安。”
言外之意是,你眼下去找陛下反悔,也是行得通的。
刘景珉理解他方才在殿上不好直言——今朝上王周两党独大,杨衫即使身为三朝老臣,公然反驳此事也难免被两家针对,他年岁已高,做事便想多留些余地。
但是他不理解杨衫为何出言劝阻他,便问:“杨大人何出此言?某不愿揣测杨大人觉得西北环境恶劣,出生入死。若是这样,西北的将士们远要危险得多。”
杨衫不可见地微摇头,他的视线从刘景珉脸上移开,看向手中那金丝勾勒,熏着药香的的小暖炉,手炉已经很旧了,看得出来主人几乎天天把它带在身边。
“西北的将士们固然九死一生,但若你前去边地战线,只会比他们更危险。”
刘景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乎在体会他话中的意思,杨衫也不在多言,由侍女搀扶着从他身边走过,朱红巷道里只拂过他一句:“殿下留意身边人,杨某言尽于此了。”
刘景珉眉头紧锁,他许是不明白这位只堪堪几面,未有任何交集的老臣愿意在众人落井下石时对他劝上一劝。
“杨大人何故提醒?”
杨衫脚步一顿,片刻后轻叹一声:“不愿看少年人重蹈覆辙罢了。”
......
老嬷闭眼靠在墙边,欢欢被打发院子里打草,林师坐在桌前,老凳子吱呀吱呀晃晃悠悠的,接着是阿嬷的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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