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特吃痛,下意识松了手,时声拔腿便跑。
却又一头撞到正跑来的人,两个人都撞得头晕眼花。
时声跌坐到地上,想也没想就爬起来。
“夫人!”来人用一把老骨头来拦时声,竟然是梅里科!
“夫人,您不能去,不能去!”梅里科的声音在哽咽了,用颤抖的手拦住时声。
时声没办法像挣脱昆特那样伤害梅里科,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他用力抓着梅里科的手,着急地比划。
——梅里科,你不着急吗,你不愤怒吗?
你不想,救伊莱恩吗。
梅里科在保镖机器人的帮助下小心地控制时声,声音也颤抖,“家主说了会没事的,我们相信他……夫人乖啊,我们相信他。”
可其实,梅里科心里也没底。
虽然在他逃出卡洛斯之前,接到过伊莱恩的通讯。
家主在那边一如既往地冷静,让梅里科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一场由伊莱恩主导的计谋。
但伊莱恩让他照顾好时声,说了两遍。
非常郑重的、不舍的两遍。
梅里科知道,局面没有那么轻松。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是一个没用的老头子罢了。
梅里科抱紧时声,小心地拍Omega瘦弱的脊背,想让他冷静下来。
但时声只想离开这里,他常年封闭的嗓子里发出小兽一样绝望沙哑的声音。
没有办法,昆特从机器人手里接过镇定剂,趁时声不注意,扎进了对方脆弱的后颈。
车向星际航站驶到一半,林赛突然伸手想去操作台改导航坐标。
顾沨面色一变,将他拦住,“你现在不能回去。”
“不回卡洛斯。”林赛的唇色发白,“我还有东西在研究所。”
“也不行。”顾沨反对,“皇室必然会安排人过去找你。”
林赛转头看他,嘴唇颤抖着,眼底几乎是祈求,“我这些年所有关于基因药物的实验材料都在研究所里,不能落到皇室手上。”
“那很重要……”林赛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即使是和顾沨争吵得最厉害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脆弱过。
“真的很重要,阿沨。”
顾沨的手也有些颤抖,他抹去林赛眼角的泪,伸手将坐标改为生物研究所。
“你的亲人不会有事的。”他单手捧起林赛的脸,“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两人很快到了生物研究所,远远地就看见了许多身穿皇室护卫团制服的身影。
还有警视厅的警察。
林赛不知为何,还能分出注意力辨认,那群穿着警视厅制服的人里,没有霍维斯。
“走右边。”他转头对顾沨说,“旁边的大楼后门处有一个停车场,和研究所的地下一层是互通的。”
车从无人注意的大楼里开进去,林赛和顾沨下了车,被顾沨拉住手。
“进了研究所负一层就会有守卫。”顾沨说,“他们没有那么蠢。”
林赛咬了一下唇,也在想着怎么办。
一道压低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卡洛斯博士!”
林赛回过头,一怔,“陈博士。”
躲在暗处的陈博士朝他们挥手,有些着急地叫他们赶紧过去。
顾沨警惕地拉住林赛的手腕,目光冷寂。
陈博士有些着急,催促,“快点!一会儿被看到了!”
林赛看了看顾沨,沉下一口气,走了过去。
陈博士让他们躲到柱子后,将怀里的一个密码箱塞进林赛怀里。
“我就猜想你一定会回来,研究所到处都是来抓卡洛斯的人,我只能在这里碰碰运气……谢天谢地,让我遇上了。”
林赛愣住了,下意识接过密码箱,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东西。
他一向将核心的实验物品都放在这里面。
陈博士道:“你们快走吧,不用担心研究所,他们没有理由为难我们。”
林赛的唇动了动,“多谢……”
“为什么要冒险帮我们”顾沨却仍有些警惕,只是语气还算正常。
陈博士什么也没说,只是推了推林赛的肩,让他快走。
走出去两步,林赛才听见他在背后叫自己。
“林赛。”这个半生都沉浸在学术和研究里的博士说,“无论如何,都别放弃你的实验。”
林赛郑重地点点头,抱着密码箱向陈博士微微鞠了一躬。
是很真诚的、感激的,道谢。
顾沨从林赛手里接过密码箱,也向陈博士颔首,神情不再冰冷。
随后,两人顺着来时的方向,迅速离开了研究所。
宁昭再次匆匆走向皇帝寝殿时,正好与从里面出来的Alpha擦肩而过。
他冰冷的视线落在艾尔身上,什么也没说。
艾尔对他微微一笑,看起来似乎很恭敬。
“殿下今天也来见陛下?见到了吗?”
谁都知道,皇太子在皇帝这里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宁昭冷漠地看着艾尔,许久才说:“你有点本事。”
艾尔笑道,“多谢殿下夸赞。”
“但愿你的本事,配得上你的野心。”
宁昭冷漠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台阶。
寝殿大门缓缓打开,一名侍应站在上首,逆着光。
“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从官方发出第一条新闻开始,宁昭终于见到了奥利托六世。
皇帝大约是很满意现在的形势,看起来倒是精神十足。
他甚至没有追究宁昭消失的这些日子,心情颇好地问:“我的儿子,终于想起来看我了?”
仿佛之前拒见宁昭的不是他一般。
“您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宁昭不再想演父慈子孝那套。
皇帝道:“逮捕一个罪犯,难不成还要向你提申请?”
宁昭看着自己陌生的父亲,“真正的罪犯是谁,您难道不清楚。”
皇帝眼底阴沉,“是翅膀生得太硬,让你胆敢指责你的父亲。”
“您如果有一天把我当做您的儿子。”宁昭的喉头滚动,将心底的痛苦吞噎下去,“就不会让我过这样的人生。”
皇帝道:“你是皇太子,还有什么不满。”
宁昭笑了一下,“放眼帝国历史,甚至整个星际,哪个皇太子如我一般,过得像阴沟里的老鼠?”
皇帝神情冰冷,“你在指责我?”
“为什么不能?您是什么很合格的父亲,伟大的君主吗?”
宁昭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之后,两人终于有了一丝父子的相似。
一直以来,他长得都更像他的母亲,很多时候宁昭觉得自己没有父亲,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血液里的疯狂和卑劣,的确是继承自奥利托六世。
——啪!
精美的玻璃杯被用力掷在宁昭脚下,四分五裂。
宁昭心底冷笑。
如此在意形象的皇帝陛下,最恨别人质疑他这个君主是否做得合格。
某种程度上,宁昭也足够了解父亲。
皇帝冷冷地看着宁昭。
他知道他的这个儿子不会再受他的控制。
因此看向宁昭时,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被废弃的工具。
“滚回去,安分一些,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忤逆——和那不知所谓的出逃。”
宁昭声音平淡,“如果不赞同您荒谬的举措就是忤逆的话,您大可以将我降罪。”
【轰隆——】
远远的传来一声闷雷。
宁昭分了神想,好像他总是遇到雷雨天。
皇帝盯着宁昭看了一会儿,“我为你、为皇室的统治铲除障碍,你却为了一个卡洛斯——”
——砰!
皇帝忽然伸手掀了桌子,华美的装饰与昂贵的器具滚落一地。
“宁昭·奥利托,你也要为了卡洛斯发疯吗?”
宁昭觉得荒谬。
他站在这里,面前是突然震怒的皇帝,被指责为发疯的却成了他自己。
他的视线落在满地的碎片上,“您就这么怕吗?”
再次抬起头,他直直地看向皇帝的眼睛,“就这么惧怕卡洛斯,怕到不惜杀掉你的妻子。”
【轰隆——】
雷声近了,骤然炸开的闪电将皇帝的脸映亮了一秒。
很快那刺眼的白光就消失了,宁昭冰冷的目光再次隐于黑暗。
雨就要停了。
皇宫的侍从发现皇太子许久都没有出来,又不敢冒然打扰。
当他们都在心里嘀咕时,皇太子身边的一位护卫从外走了过来。
“殿下召我过来。”他说。
侍从要上前为他开门引路,却被他阻止。
“殿下有要事,我自己进去就行。”
侍从心下奇怪,但这也不是他能反驳的,便低下头为对方让出路来。
宁昭的护卫将大门推开一点,自己侧身进去。
殿内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了,窗外下着雨,黑沉沉的,几乎看不见一点光亮。
室内有血腥味,还有来自疼痛的轻微呻/吟。
“殿下。”
窗边的人影转过头来,护卫不知道对方的视线是否有落在自己身上。
宁昭什么也没说,护卫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收到了他的消息,所以也什么都没问。
护卫唤醒了殿内待机的医疗机器人,弯腰去收拾地上的碎片,擦掉多余的血迹。
做这些的过程中,他没有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已经因为失血和疼痛而晕过去的老皇帝。
“去叫医生来。”宁昭的声音很平静,“你知道怎么说。”
护卫低声道:“陛下旧疾复发,疼痛难忍之下伤害到了自己。”
宁昭“嗯”一声,“去叫人吧。”
不久之后,皇太子缓缓走下台阶,没有理会身后侍从问他是否需要打伞的询问。
雨已经很小了,但依然打湿了宁昭栗色的长发,湿润的发丝搭在额前与颈后,他的面色却不见一丝狼狈。
花园的灯映着他的脸,苍白得如纸一般。
如果有人仔细看,会发现宁昭有一只手的手心一直紧攥着,鲜血混着雨水从指缝中滴落。
宁昭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进了阴影里。
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的瞬间,宁昭回过神来,“你……”
伊泽尔微凉的手心捂住宁昭的唇,“嘘——别出声,现在走。”
宁昭反手按住伊泽尔的手背,这时候他才从刚才的神态里脱离了出来,似乎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你怎么来了?到处都是抓你的人!”
“所以我们得赶紧走。”伊泽尔将宁昭拉进怀里,“你现在的样子太明显了,但凡是一个有些心思的人,都会怀疑是你伤了皇帝。”
宁昭一愣,“你怎么……”
殿内刚刚才发生的事,伊泽尔怎么会知道。
伊泽尔没有回答宁昭的疑问,只是拉着他往无人的路上走。
宁昭拉了伊泽尔一下。
伊泽尔的脚步没有停下,宁昭于是又用了一些力。
“伊泽尔!”宁昭叫他,“去我的寝殿。”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紧紧抓着伊泽尔的手,“我不会让你落进皇室手里。”
“而且,我现在需要你。”
只有示弱,只有直白地说他需要他,伊泽尔才会听话。
果然,Alpha停下了脚步,目光向宁昭看来。
宁昭的眼底有一丝情绪,几乎要在爱人珍视的目光里崩溃。
“伊泽尔,我……”
“别怕。”
伊泽尔打断了宁昭的话,用力将颤抖的人拥进怀里。
“你没做错,阿昭,别怕。”
说完,他化作黑豹,钻进宁昭的怀里。
宁昭用力止住颤抖的身体,像在海水里抱着浮木,抱住对他来说体型有些庞大的黑豹。
那一针镇定剂让时声昏睡了一整晚。
再醒来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不敢去想在自己昏迷的时间内又发生了什么,伊莱恩现在到底怎么样,时声茫然无措,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但梅里科和昆特像看守犯人一样把他看了起来。
时声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他好,或许还是伊莱恩让他们这样做的。
可是时声不可能认同。
他甚至破天荒头一次感到了一丝怨恨——
伊莱恩安排好了一切,伊莱恩这样顺利地保护了他,将他送走。
可伊莱恩没有问过时声愿不愿意。
或许没有人想过。
时声不怕死,他只想要在伊莱恩身边。
低头抹了一下眼睛,时声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从强烈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去思考一些问题。
手环震动了几下,时声的视线落到手腕上,忽然想起一个人。
他打开手环,迅速拨通时意的通讯。
几天之后,一个只露出了一丝天光的凌晨,时声躲过所有守卫机器人和监控,悄悄溜上了飞行器。
“这些监控我只能黑掉半小时,你快一些。”
耳机那边传来时意的声音,“我在首都边界路上等你。”
时声手脚麻利地爬上飞行器,抬头看了一眼别墅的方向,手下迅速地操作着。
这台飞行器被进行了设置,只要他进行回去的操作,一定会被梅里科发现。
所以时意利用军校生才能接触的技术和权限,帮时声屏蔽了同步的操作记录。
飞行器发出低低的轰鸣声,逐渐升起。
“再快一些。”时意催促,“你那边被人安装了屏蔽器,我无法捕捉到你的定位,接下来的方向只能靠你自己。”
时声点点头,艰难地张口,“放……心。”
时意那边的呼吸忽地一顿,压下颤抖的声音,“相信自己,声声,你一直都很厉害。”
时声勾起唇笑了一下,转头关上飞行器的窗户。
在这一瞬间,他看见梅里科和昆特远远地跑来,急切地让他停下。
对不起。
时声在心里同长辈们道歉,彻底关上了窗户。
飞行器加速,掠过海面飞进了夜空。
“你想好回来怎么做了吗?”
时意在那边问,“虽然理论上你不会因牵连而定罪 ,但到底和卡洛斯绑在一起,而且现在民意沸腾,元帅他……”
时声感受到了哥哥的委婉。
兽化的视频被发出后,帝国几乎只有一种声音——要求皇室处决伊莱恩。
时声垂下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小小的芯片躺在手心里,像那天林赛把它交给他时一样。
他无法忍受伊莱恩的身上有任何莫须有的罪名。
他的爱人,他的Alpha,他不允许这样好的人,被外人误解、辱骂。
他要他们向伊莱恩道歉。
他要背后所有伤害伊莱恩的人,付出代价。
“声声。”
其实飞行器是封闭的,能隔绝外面的所有声音。
但时声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海浪声。
在这样的声音里,哥哥的声音像从天边而来。
“你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你害怕吗?”
这样大的变故,时声有可能不害怕吗?
即使是如今的星际时代,人类也并没有将“恐惧”这种感情进化消失。
可时声告诉自己,他已经不是那个十岁的孩子了。
他不会再被坏人吓破胆,他不要再因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虽然伊莱恩说过,就算不勇敢也没关系,伊莱恩也会爱他。
可时声自己想要勇敢。
他也要保护伊莱恩。
“我……”嘶哑的声音,如初学者一般的语调,“不,害怕。”
那边的时意终于在震惊中吸了吸鼻子,几乎要喜极而泣,“你会说话了啊,声声,你会说话了是吗?”
时声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更多了。
他用手环给时意发去文字,“现在这不重要,哥哥,我手上有东西,我们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做。”
飞行器很快降落在时意发来的坐标,从周边的建筑风格来看,应该是首都的城郊。
时意在门口等时声,一见到人就拉进自己身后的三层小楼里。
“皇室还在找卡洛斯的成员,你现在进城很危险,先待在这里。”
时声用手语问:“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
时意说:“我也不清楚,但皇室既然没有流出消息,就应该是没有被抓住。”
他和卡洛斯其他人都不相熟,并不知道他们各自去了哪里。
时声抿抿唇,转头看着门外的方向。
“你现在就别想着进城了。”时意对弟弟足够了解,“我之前通过军校的渠道打听了一下,元帅没有被关押,目前应该是在军部。”
“你别担心,帝国现在还没有任何人能轻易对抗元帅,否则皇室和艾尔·约尼也不会玩弄舆论了。”
时意说的是对的。
从拿到基因实验的资料开始,时声就深知帝国的皇室是多么卑劣的存在。
他们没有除掉伊莱恩的力量,便必须通过舆论,通过沸腾的民意,将伊莱恩钉在罪孽的绞刑架上。
发出兽化的视频只是其中一个手段,却是很成功的手段。
时声再次将芯片拿出来,垂眸看了好一会儿。
时意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看见了弟弟脸上的神情,那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嫁进卡洛斯之后,时声变了很多。
但时意想,那一定都是好的变化。
以前别人说时声孤僻,时意知道弟弟只是内敛,但是很善良,很听话,很乖。
而此刻,他第一次在弟弟眼底看到了很冰冷的神情,这种冷让时声整个人看起来都坚硬了一些。
这个Omega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庇护。
他也早就长成参天大树,可以面对风雨。
时意压下鼻头的酸涩感,问:“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了吗?”
时声用手语问:“哥哥知道审判是什么时候吗?”
时意顿了一下,说:“三日后。”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时声在听见答案后,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些,随后用力地将芯片捏进手心里,像是在思考什么。
时意犹豫一会儿后还是说:“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皇室那边公布了数项元帅的罪名,就算我们知道都是事出有因,可军部这些年的确是雷霆手段,本来就有许多人不满。”
顿了顿,他又说,“民众是舟,但也总会被操纵船桨的人控制方向。”
时声抬手问:“哥哥知道那些死掉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如果伊莱恩真的会下令屠杀动乱者,当初就不会因为考虑到他们都是同胞,而在J97星僵持如此之久了。
帝国这么多权力部门,偏偏只有军部,只有伊莱恩会记得,那些人也是帝国的子民。
时意摇摇头,“我现在知道的消息也不多,不过……”
他想起忽然消失的阿洛。
“J97星形势复杂,背后还有莱联邦推波助澜,是其他人暗地搞的鬼也说不定。”
顿了顿,他的声音放低了一些,“重要的是,元帅那边没有任何的声音。”
即使是这样的情况,皇室最多也只能让伊莱恩配合调查,没人能够阻止他为自己发声。
但无论是星网上,还是面对各方的审问,从伊莱恩到整个银河骑士团,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
伊莱恩为何不为自己辩解。
“他,从来不说。”时声的动作比平日缓慢,“伊莱恩,不会解释。”
时意今天好像总是在犹豫,“我倒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元帅好像……”
见时声抬起眼看过来,时意才说出后半句,“总觉得他将什么都安排好了。”
时声正要比划什么,手腕上的手环忽然震动了一下。
这样的节骨点上,给他拨来通讯的人是——
伊泽尔。
时间回到几日前。
回到皇太子寝殿之后,几乎是关上门的一瞬间,伊泽尔就从黑豹变回人形。
随后转过身,用力将摇摇欲坠的宁昭拉进怀里。
宁昭的身体一直在抖,他的神情仍然平静,眼神却有些涣散,像在走神。
伊泽尔什么也没说,缓缓地散发了一些信息素。
被改造后的宁昭在生理上无法受到信息素的安抚,可爱人熟悉的味道仍然能令他冷静下来。
如果说之前还能镇定地说话,此刻他就只能跌在伊泽尔怀里,努力地让身体停止颤抖。
伊泽尔沉默着,抚摸着宁昭瘦弱的脊背。
许久之后,宁昭闭着眼,手指攥紧Alpha的衣袖。
“我……我还是动手了。”
“我知道。”伊泽尔紧抱着恋人颤抖的身体,“用碎片划了动脉,很利落。”
“你好厉害,宝贝。”
宁昭猛地一颤,身体接近于抽搐了一下,像是极端的惊惧下身体给出的本能反应。
伊泽尔将他抱起来,抵在墙上用力地亲吻。
宁昭觉得伊泽尔的手臂好烫,自己像是被禁锢住了一般,背后是冷硬的墙壁,无处可逃。
而他也不想逃,伊泽尔的怀抱对他来说不是牢笼。
是港湾。
宁昭第一次如此主动,像小兽一样,用牙齿轻咬着伊泽尔的唇。
他们像长夜里的独行人,像海面上的孤舟,找到了唯一的,灯塔上的光亮。
拥抱,撕咬,亲吻,安抚。
许久之后,竟是伊泽尔先投降,他向后一些分开与宁昭的唇,轻笑着抵住对方的额头。
“好一些了吗?”
宁昭闭着眼感受伊泽尔身上的气息,像上瘾一般小小地深呼吸了几口。
轻声说:“我真的忍不下去,你知道吗?即使我如此直接地问他为何要杀害我的母亲,他也……”
“他也不将自己的罪行放在心里,甚至仍然指责是我在忤逆。”
“他好像认为,他是皇帝,是我的父亲,他就能操控我,能操控帝国的一切。”
伊泽尔一点点吻宁昭颤抖的睫毛,“是他的错。”
“他杀了我母亲。”宁昭的声音哽咽。
“莉莉本来应该有幸福的婚姻,她应该嫁给自己喜欢的Alpha,过一直向往的生活。”
莉莉是王后嫁入皇室前,少女时期的名字。
“她和你的小叔才是恋人,是皇帝抢走了她。”
“她没有自杀,皇帝杀了你的小叔,向世人编织谎言,也欺骗我的母亲。”
“而多年以后,他还要编织同样的谎言,用监控制造假象,污蔑我母亲的清白,告诉我她是自杀。”
宁昭说到这里似乎是有些忍不住,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哭泣,很快又被自己压抑了回去。
“哭出来。”伊泽尔的声音温柔,手心的力度却不容拒绝。
“想哭的时候可以哭,不想做Alpha也是可以不做的,阿昭。”
宁昭愣了一下,眼泪比哭音先出来,落在伊泽尔的衣领。
“我的母亲……她没有抛弃我。”
宁昭闭上眼说:“她是被害的。”
“嗯。”伊泽尔让宁昭哭着,“我们给她报仇。”
顿了顿,他又将声音放低了一些,“你很勇敢也很厉害,你学会了反抗。”